曹欣離開後,我一個人坐在接待室裏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實話説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接收到的那封電子郵件,我也會把詩曼所説的這一切當做是瘋話。
能看到自己自殺的現場照片,這種事情只有在科幻故事裏有過。我越來越強烈地預感到這是一個陰謀,而我也變成了這個陰謀中的一個環節。先是買了《科學與探索》雜誌,隨後是看到了那個令人恐怖的“阿爾法3實驗”,繼而又收到“死亡邀請”,一直到這個詩曼的出現,一環扣一環,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偶然的,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牽引着我往前走。
“媽的,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我忍不住罵了一句,做了四五年警察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古怪的事情,而且還牽扯上自己。
從郵件內容看,整個事情都與“阿爾法3號”實驗有聯繫,但是這個實驗早就停止了,而且這個實驗還是在國外進行的,怎麼會跑到國內來跟我扯上關係了?越琢磨越感覺不可思議。
這時,我的腦海中又出現了六個9和857兩組數字。對方之所以使用數字做網名,一定為了隱藏自己,因為數字最不容易留下什麼痕跡。但是857這組數字看來與這件事似乎存在有某種聯繫,或許這組數字就是解開謎團的鑰匙……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忽然一亮,可以用谷歌地圖軟件搜尋一下這個新興街857號的位置,也許能找到857號這個門牌。
我起身走出接待室,徑直回到辦公室。除了留守值班的兩個人,其他夥計都出去忙案子了,幹我們這一行很少有空閒的時候。現在是探長負責制,一個探長帶幾個人忙一個案子,所以一個隊裏的人,經常是一週都見不到一次面。
值班的小劉看到我進來,笑嘻嘻地問:“聽那個什麼影星講完天方夜譚了?”
不知為什麼感覺小劉的話很刺耳,我突然站住,緊盯着小劉一臉怒容地問:“你憑什麼説人家講的就是天方夜譚。”
“這個人一來就説自己被人殺害了,我想她一定還在劇情裏沒有出來,否則就是有神經病。”
“我看你才是有神經病,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講。”説完,我就氣呼呼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發火,平常我很少對自己人這樣。
小劉被我罵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愣愣地看着我,喃喃地説:“誰招惹你了?幹嘛這麼兇!”
我在自己的辦公桌邊坐下,順手打開電腦,然後在谷歌地圖上輸入菜都市新興街857號開始搜索,沒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個857號地址。
從網上搜索到的這個857號是一家叫狩獷賓館的門牌號,竟然有叫這個名字的賓館,給人一種野蠻的感覺。這家賓館位於龜島鎮,從谷歌地圖上看,龜島鎮位於菜都市區東部,緊鄰益羊鐵路,新興街穿鎮而過。
另外我還在網上還找到了一系列相關的家庭住址、工作、交友及公交站點等等眾多信息。甚至還找到了給詩曼送快遞的那家快遞公司在龜島鎮上的服務網點,這個翼通快遞點就位於857號這家賓館附近。
詩曼收到的快件就是從這家賓館寄出的,看來事情有些複雜,因為這有可能是住宿在這家賓館內的客人寄出的快件,這樣就很難追查下去,線索就會斷了。
讓我不解地是這家賓館怎麼會跟“阿爾法3號”這樣的死亡實驗有聯繫?莫非是為“阿爾法3號”實驗招募志願者的機構設在這家賓館內?不過我感覺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中國人把“死”視為天大的事情,絕對不會有人接受這樣的實驗。
我忽然記起詩曼是先收到了電子郵件,兩天後又收到的快遞,昨晚給我的郵件也提到要給我基因圖譜,是否也從這個地址快遞過來?如果是,就説明發件人還有可能住在這家賓館,想到這裏我突然產生了去一趟菜都市的想法……
看着電腦屏幕上的地圖,菜都市距離青島不過兩百多公里,而且還有高速公路連接,駕車兩個小時就能到達。我想如果自己也收到了類似的快遞,就在第一時間去一趟這個地方,這麼短的時間連續辦理快遞,服務人員應該有印象,順藤摸瓜就能調查處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一整天都在風平浪靜中過去了,不過我的心裏隱約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所以下班一個多小時了,我還沒有離開辦公室。直到華燈初上,我才到樓下的食堂填飽肚子,然後開車回家。
回到家後習慣性地聽着音樂洗完澡,然後打開電腦準備玩一會遊戲,卻發現自己沒有心情。還不到九點鐘,平時要是能這麼早回來,一定是先玩幾個小時的遊戲。
今天一整天滿腦子都是“死亡邀請”和“自殺”,直到現在也靜不下心來,以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從未這樣心煩過,我忽然想到如果這樣下去不用一個月,也許我真的會“自殺”。
我感覺前面一片茫然,彷彿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什麼都看不見,甚至連方向都難以辨別,但是我卻強烈地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他的面前,而我卻看不到他,我第一次感覺束手無策,“死亡邀請”徹底攪亂了我的思緒……
恐懼,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懼讓我心神不寧,以前從未想到過死亡,一旦發現自己離死亡很近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恐懼。雖然心裏清楚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仍然擺脱不了對死亡的恐懼。
靜靜地坐了幾分鐘後,我打開了昨晚收到的電子郵件,想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抓過手機一看,顯示屏上是曹欣的手機號碼,我急忙接通電話。
“喂,小曹。”
“師傅,你在哪裏?”
“剛回到家裏,有事嗎?”
“我剛從技術科那邊回來,鑑定結果出來了,照片既不是電腦合成的,也沒有任何的處理痕跡,而且他們還發現了一個細節。”
我心裏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要出事,急忙問:“噢,什麼細節?”
“照片上有一條浴巾,通過技術手段放大了浴巾上的暗字,發現上面繡着的字是‘王子’。而詩曼入住的就是王子假日酒店……”
我是腦神經彷彿被刺了一下,猛然站了起來,我立刻打斷了曹欣的話,“別説了,你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詩曼入住的酒店,我隨後就到……”
不等曹欣回答我就扔下手機,迅速穿上衣服,抓起手包就往樓下跑。
我終於明白了心裏那個很強烈的預感,詩曼要出事,我的直覺總是非常靈驗,不過這次卻沒有抓住它,我的腦海中不時地浮現出照片上的畫面,詩曼全身**躺着紅紅的血水中……我把警燈放到車頂上,拉響了警笛,駕駛着漢蘭達飛速地往海邊駛去。
王子假日酒店是一座五星級的酒店,距離奧帆中心不遠,是奧運帆船賽的配套工程,去年奧運會期間專門為看帆船賽的國外旅客提供服務。
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趕到了酒店,把車停在樓前停車場,然後急匆匆地跑進大堂。
曹欣比我來的還快,她已經站在總枱前,像是詢問情況。我走進大堂時她剛好轉過身來,發現我後,趕緊走過來低聲説:“詩曼住在A座1428房,因為不瞭解情況,沒有驚動酒店。”
“好,馬上上去看看。”説着話我們倆快步向大堂一側的電梯間走去。
走進電梯後,曹欣按下了14,電梯開始上升,看着閃爍跳躍的數字,我的腦海中突然又跳出了一串奇怪的數字,急忙問曹欣,“詩曼的房間號是1428?”
“不錯,14樓的28號房,怎麼了?”
我心裏滿是疑惑和迷茫,輕輕地搖搖頭説:“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這些數字有點詭異。”
“不會吧,數字有什麼詭異的?你不是推理小説看多了吧。”
説不出為什麼,接到那封電子郵件後,我忽然變得對數字異常敏感,我也不知道曹欣説的數字有什麼不對,只是在潛意識中感覺有問題。
曹欣的話音剛落,電梯就在14樓停了下來。
電梯門無聲地敞開了,鋪着大紅地毯的走廊內靜悄悄的,我立刻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我的嗅覺一向很靈敏,不過此時説不上是真的聞到了血腥味還是幻覺,而且還感到走廊內瀰漫着説不出的恐怖氣息……
潛意識裏察覺到了危險,我迅速從腋下槍套裏拔出了92式9毫米手槍。同時向身後的曹欣做出一個警示的手勢,曹欣也拔出了手槍。
我探頭向走廊兩側張望了一下,走廊的走向是正方形的,連接着大樓四周的房間,所以走廊兩端二十多米外都是拐角。我查看了一下走廊牆壁上的指示牌,然後指指左側的走廊,示意曹欣去這邊,我自己則拐向了右側的走廊。
我雙手握着手槍,槍口向上放在右肩前,這樣便於快速出槍,然後快步向前走到拐角處,把身體貼到牆壁上,將頭探出一點,觀察前面的走廊,整條走廊內依然空無一人,死一般的寂靜,彷彿是通往在地下陵墓的隧道。
掛在牆壁上的指示牌顯示,28號房應該就在前面走廊的中間位置,我快步走了過去。當來到緊閉的1428號房門口邊時,曹欣也從對面的拐角處走過來。
曹欣朝我輕輕地搖搖頭,示意沒有發現可疑情況。
我把手槍又插入腋下槍套中,只見房門手柄上掛着請勿打攪的警示牌,説明裏面有人。我抬手要按門鈴,手指接觸到按鍵後又停下了,回身對曹欣説:“先往房間打個電話,跟她説一聲。”
曹欣拿出手機,撥通了酒店的總機,讓總機把電話轉到1428號房間裏。
站住房門前能聽到房間裏悠揚的電話鈴聲,不過響了足有一分鐘,電話卻沒有人接。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於是開始按門鈴,等了一會,房間裏仍然沒有動靜。
我把耳朵貼到光滑的門面上,忽然聽到房間裏一陣微弱的音樂聲,可能是房間裏開着電視,不過悽婉的音樂旋律讓我的心臟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挺直身體,似乎是要躲避什麼令自己恐懼的東西一樣。
曹欣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神情有些異樣,急忙問:“怎麼了師傅?”
我愣了片刻,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房間裏的音樂似乎有種懾人心魄的感覺,我茫然地搖搖頭。
“房間裏沒有人?”曹欣用懷疑的口吻問。
我急忙回身對曹欣説:“我守在這裏,你馬上去酒店的監控室,查看一下這個部位的監控錄像,如果發現詩曼確實進入客房沒有出來,就馬上同酒店的保安經理一起過來。”
“好。”曹欣答應一聲轉身朝電梯間跑去。
我在1428號房門前的走廊裏不安地來回走動着,為什麼房間裏有音樂卻沒有人開門?我的眼前又出現了詩曼躺在鮮紅血水中的畫面,難道她真的會自殺?一陣莫名的恐懼籠罩在我的心裏,
第六感覺告訴我,詩曼就在房間裏。我在房門前突然停下腳步,抬起胳膊用手掌用力地拍打着堅實的木門。
嘭嘭……沉悶的敲擊聲在走廊裏迴盪,房間裏卻絲毫沒有回應。隨後我又用手抓着門把手用力推了幾下,門口紋絲不動。
酒店裏的客房門都是磁卡門鎖,客人入住後從外面根本就無法將門打開,除非用母卡重新設定開鎖密碼。
這時,我口袋裏手機突然響起來,急忙摸出手機,來不及看號碼就接通了電話。
“師傅,監控錄像顯示詩曼就在客房裏,我同保安部經理馬上趕過去。”
我焦急地大聲説:“讓經理帶着開鎖的磁卡過來。”
“知道了。”曹欣説完就扣了電話。
很快曹欣就與另外兩個人從電梯間那邊跑過來,看到其中一個西裝革履,胸牌上有保安部經理字樣,我馬上把警察證朝他亮了一下,同時説:“我們是刑警隊的,裏面的客人可能有危險,趕快把房門打開。”
保安部經理朝身後的人擺了一下手,後面的工作人員馬上把一張磁卡插入門上的讀卡器中,只聽嘀嘀兩聲,門鎖咔的一聲啓開了。
我對幾個人説了一句,“都待在這裏。”順手拔出手槍,輕輕地推開門,一個人小心翼翼地進入到客房裏。
這是一個豪華套間,由客廳和卧室組成。進門就是客廳內,不過沒有看到人,而且電視也關閉着,我把房間內巡視了一圈後朝卧室那邊走過去。
突然,一陣婉轉悽慘的旋律從衞生間裏傳出來,剛才我把耳朵貼到房門上時聽到的就是這種音樂,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竟然收縮了一下,有種被馬蜂蟄了一下的感覺,皮膚上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彷彿走進了蕭殺冰冷的冬天……
衞生間在卧室的一側,我被這種勾魂的旋律拽着徑直走到衞生間的門前,輕輕將雕花的毛玻璃門推開,裏面的場景讓我大吃一驚。
衞生間內的情景與今天早上看到的照片上的場景幾乎絲毫不差,唯一不同是在洗漱台上多了一個MP4播放器,而懾人心魄的旋律就從播放器裏傳出來的……
詩曼半躺在寬大的浴缸中,鮮紅的血水淹沒到她的脖頸處,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面,面部的表情已經凝固了,人顯然已經死去了。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在浴缸的邊沿上還放在一個精緻的托盤,上面有一個高腳杯和半瓶香檳酒。高腳杯中的酒還沒有喝完,剩餘四分之一左右。
幻覺!一定是幻覺!心裏有個聲音對我説。
我清楚地記得照片上同樣有酒瓶和酒杯,此刻我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用力搖搖頭,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睜大眼睛把衞生間內的場景又看了一遍。
最後我確信看到都是真實的一切,我正要邁步走進衞生間,忽然感到心神不寧,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傷情緒襲上心頭,實話説我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母親經常笑着説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落淚,而現在怎麼會突然產生悲傷情緒,難道是詩曼的死對我的影響?我看過許多死亡的場景,這根本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影響……
就在這時,我的心忽然又顫抖了一下,而且是隨着低沉地音樂旋律顫動的,我終於明白過來,是從播放器裏傳出的音樂使我情不自禁地產生了絕望和悲傷地情緒……整個衞生間內也因為這個音樂充滿了死亡的氣息,給人走進間靈堂的感覺……
我趕緊伸出食指,輕輕地按了一下播放器的停止鍵,音樂隨即停止,而那種揪心的旋律也隨之消失了。我抬手擦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難以相信什麼樣的音樂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殺傷力”,讓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瞬間產生悲傷的情緒。
就在音樂消失的同時,我突然發現安裝在一側牆壁的大鏡子上好像浮現出了一個模糊地圖案。
衞生間的門是關閉着的,我推開的時候裏面瀰漫着許多水蒸氣,這些水汽在光滑冰涼的鏡面上凝結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使整個鏡面非常模糊,封閉嚴實的玻璃門打開後,衞生間內的霧氣也迅速散去,鏡面上凝結的水霧也快速地蒸發掉,然而就在我關閉MP4的瞬間,鏡面上竟然顯示出了一個畫面,隨着多餘水霧的消失,鏡面上出現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我睜大眼睛緊盯着玻璃鏡,浮現出的畫面竟然同我收到的電子郵件上的LOGO一摸一樣,相信此刻我一定是一臉的驚駭表情……圖像出現的時間最多幾秒鐘,隨着水汽的蒸發,圖像越來越模糊,隨即又好像變成了一串數字,數字是由鏡面上的水霧形成的,還沒等我看清楚全部數字,有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水珠順着光滑的鏡面流淌下來,我只是認出了最前面的幾個數字好像是1366……,後面幾個數字非常模糊根本認不出來。
“媽的,又是該死的數字!”我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自從看到那個詭秘的“死亡邀請”後,似乎總是有些奇怪的數字出現,而我也對數字也變得過敏起來,看到數字就感覺有問題。
我還沒有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鏡子裏又出現了詩曼的笑臉,我彷彿被神秘的力量控制了一般,兩眼不由自主地緊盯着玻璃鏡,只見鏡子裏的詩曼微笑着看着我,而且朱唇輕啓似乎在對我喃喃低語,隨即一個蚊鳴般的細語在我耳邊響起,“生命是無盡的,所以我並不是真的死去,我也從未真正的出生……”
今天早上剛見過詩曼,她的聲音我非常熟悉,而且記憶深刻,所以我完全可以斷定這個低吟的聲音就是詩曼發出的,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自己與詩曼之間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管道……
“師傅,你怎麼了?”
曹欣的聲音把我從夢魘般的沉迷中驚醒,她一定是看到我在痴痴地發呆,所以才好奇地問我。
顧不上回答曹欣,我急忙回頭去看躺在浴池中的詩曼,只見她依然一動不動地半躺紅紅的血水中。來不及多想,我急忙走到浴缸邊,把手放在詩曼雪白的脖頸處,雖然還有些體温,脈搏卻已經消失了。
曹欣站在衞生間門口,輕聲地問我,“師傅,你到底怎麼了?”
“人已經死了……”我答非所問,沉默了片刻後我隨即問了曹欣一句,“剛才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對我説話?”
也許是被我的問話弄的摸不着頭腦,曹欣遲疑了一下驚訝地説:“説什麼話?你不會是聽到一個死人在説話吧。”
忽然想起了“阿爾法3號”實驗,科學家們接收到了死亡兩天後的志願者的信息,難道剛才的信息是已經死亡的詩曼傳遞給我的?想到這裏,我回頭看了曹欣一眼,用手指着詩曼的遺體,面無表情地説:“沒錯,剛才就是聽到她在對我説話。”
曹欣顯然沒有聽懂我的話,用看外星人的眼光注視着我,我退回到客廳裏,然後摸出手機向隊長彙報情況,讓隊長帶人趕過來勘查現場。
打過電話後,我回身對曹欣説:“從現場看有可能是自殺,不過我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詩曼早上交給我們的照片在什麼地方?”
“還在技術科那邊。”
“馬上給他們電話,讓他們過來時帶着照片。”
“好。”曹欣答應一聲急忙摸出手機。
我又走到房門口,對站在門口外的保安經理説:“你們馬上做兩件事情,把這段走廊封閉起來,防止有客人來往破壞了現場。另外把1428號房間的客人從入住到現在,全部的監控錄像都封存起來,等會我們要帶走。”
“好,我馬上安排。”保安經理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安排完這一切,我重新巡視着整個房間的情況,因為客廳與卧室是相通的,間隔是一個寬大的半圓門,所以整個客房內的情景一目瞭然。
從情感上講我不相信詩曼是自殺,退一步説,詩曼即便是自殺也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自殺,所以我想找出能證明這個想法的東西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因為我也收到了同她一樣的“死亡邀請”,所以我必須要找出詩曼死亡的真正原因來,否則我也有可能步人她的後塵。
幹我們這一行之所以有迴避這個規定,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避免帶着感**彩工作,干擾調查,內在情感最容易矇蔽自己的眼睛。這個案子不僅牽扯到了我,而且與我的生死有關,如果隊長知道我也收到了與詩曼相同的“死亡邀請”,肯定會要求我退出對案件的調查,所以這也是我不能把收到電子郵件講出來的主要原因。
實話説當我看到詩曼躺在紅紅的血水中的那一刻,我的內心受到了重重地一擊,因為詩曼的死驗證了電子郵件的內容是正確的,也就是説我的自殺也極有可能會發生……從我收到“死亡邀請”到現在已經24個小時了,按時間算我的生命還有短短的29天……
“師傅,你沒事吧?”也許是曹欣注意到我的神情不對勁叫了我一聲,她隨後又説:“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急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朝曹欣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隨後又開始檢查房間內的情況。
因為是開着中央空調,所以向外的窗户都是關閉着的,而且都拉着避光厚厚的窗簾。我走到客廳的窗口前,小心翼翼地掀起窗簾的一角,看到玻璃窗都完好無損。隨後又走到卧室的窗前查看了一下,玻璃窗同樣是完好無損。
看來沒有人從窗口進來的,而且這是14樓,上面還有7層,樓外是光滑的玻璃幕牆,從窗口進來的可能性非常小。
沒有磁卡房門是打不開的,而詩曼又在洗澡,她不可能去給來人開門,曹欣在查看監控錄像時也沒有發現有人從門口進入,看來詩曼在死亡前沒有與人接觸過。
詩曼的身體浸泡在血水中,我還不清楚她的死因和死亡時間,需要等法醫過來檢查後才能知道答案。技術科的法醫王磊是高我兩屆的校友,他的業務非常棒,而且我們倆的關係很好,空閒的時候經常在一起聊聊,我相信他一定能給我一個信服的結論。
讓我難以理解的是剛才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我能肯定推開衞生間的門時所經歷的事情絕對不是幻覺。曹欣一定很奇怪我進到客房後的表現,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看我,我也無法向她解釋更多……
不到半個鐘頭,隊長就帶着所有在家的人趕到了現場,連技術科的有十多個人。我特別交代負責勘查的技術人員按照詩曼提供的照片,拍攝相同角度的現場照片。我感覺整個案發現場彷彿進行了精心設計,完全復原了照片上的場景。
隨後,我簡明扼要地把情況向隊長彙報了一遍,不過我隱瞞了自己也接收到相同郵件的事情,我擔心隊長會因此讓我停止對這起案件的調查。
現場勘查結束後,回到隊裏連夜召開了案情分析會,十多個人圍坐在會議室的圓桌周圍。我們這個中隊下面分成三個行動小組,正常情況下都是各自行動,每個組負責不同的案子,平時我負責帶一個組。沒想到隊長帶着李建那個組一起去的現場,這個李建是全隊唯一跟我弄不上事的人,這傢伙總愛跟我鬧彆扭,從內心不願意他參與我接手的案子。
大家分別談了自己對案件的看法,王磊和其他參與現場勘查的人員得出了一致的結論,詩曼是死於割腕自殺,而且隊長也支持這個觀點。
實話説從現場勘查的情況看詩曼是自殺身亡,不過從內心情感上我不能接受詩曼自殺,而且由於不想説出來的原因,我不同意就這樣結案。我的想法是即便是認定詩曼自殺,也要找出迫使她自殺的,藏匿在幕後的間接兇手。
我提出詩曼收到的照片,隊長用肯定的語氣説:“詩曼早上帶來的照片,恰恰證明了她的自殺,因為只有她自己能偽造出這樣的死亡照片,也就是説在此之前她已經計劃好一切。”
“為什麼?一個人會如此周密地計劃自己的自殺!這合乎邏輯嗎?”我大聲辯解説。
坐在隊長旁邊的李建笑着説:“她就是想弄出些轟動效果來,她們這些影星想盡一切方法來炒作自己……”
“放你的狗屁!”沒等他説完我就火了,把憋在心裏的怒火都噴向了李建,“人都死了炒作自己有屁用!”
李建一聽我罵他,頓時也火冒三丈,剛要站起來,隊長急忙一把按住他,然後對我説:“小羅,注意態度,你先別激動,你可以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嗎。”
最近傳聞隊裏要提個副隊長,大家都認為我和李建是最大的熱門人選,所以這個傢伙一直暗中跟我較勁,説心裏話我對這個副隊長的座位根本就不感興趣。不過我看出來李建憋着勁想當這個副隊長,最近總是費盡心思打壓我,今天晚上這個傢伙肯定會跟我作對。
最令我憋悶的是不能做過多的解釋,而且我知道大家根本不相信所謂的“死亡邀請”,都認為是詩曼想象出來的,昨天早晨派出所把她送到刑警隊來,很多人就認為她神經有問題,如果解釋的太多,恐怕大夥也會認為我也有病。
我起身指着現場照片上的酒杯和香檳酒瓶激動地説:“一個自殺的人還會有心情喝香檳為自己慶祝?”
隊長看着我平靜地説:“尼采曾説過:‘一件事情的不合理性,不是駁斥其存在的依據。’詩曼可以提前為自己拍攝死亡照片,足以説明她有心理準備,所以用喝香檳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為奇了。
就在這時,王磊忽然開口了,説實話我從心裏希望他支持我。
“有個事情可以為詩曼的自殺提供證據……”説到這裏他看着我問:“我聽小曹説你們進入客房的時候衞生間裏正響着音樂是不是?”
我點點頭,“不錯,的確有個MP4播放器正在播放着音樂,我進入衞生間後把它關閉了,這也恰恰説明詩曼不是自殺,一個自殺的人怎麼會有心情聽音樂?”
小王擺着手説:“我的看法跟你剛好相反,這個音樂恰好是詩曼自殺的誘因。”
“什麼!音樂是自殺的誘因?”我根本不相信小王的話。
小王戴着白手套,兩個指頭捏着盛放MP4的透明塑料袋向我示意了一下,然後接着説:“我調取了這個播放器的內存資料,發現裏面只有一支曲子,《GloomySunday》,翻譯成中文叫《黑色的星期天》,也有叫《憂鬱的星期天》,對於這支曲子,我不知道坐在的是否有人熟悉?”
我注意到大家都搖搖頭,看來都對這支曲子不熟悉,實話説我是從來沒有聽説。
沒想到坐在會議桌最下角,一直沉默不語的曹欣突然開口説:“我多少知道一點,《黑色的星期天》是匈牙利的作曲家賴熱.謝賴什譜寫於1933年的一支歌曲。據説是他和女友分手後,在極度悲慟的心情下創作出來。由於歌曲中流露出懾人心魄的絕望神緒,數以百計的人在聽了它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這支歌遂被冠以‘匈牙利自殺歌’的稱號,甚至一度遭到了多家國際知名電台的聯合禁播……所以我同意小王的分析……”
曹欣説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怯生生地瞥了我一眼,好像是感覺對不起我的意思,我能理解曹欣的心情,雖然在情感上很不願意曹欣反對我,但是心裏還是挺佩服她敢於説出自己的見解,作為一個刑警這是必須應該有的品質。
聽曹欣解釋了這隻歌曲後,除了我、王磊和隊長几個,其他人都相互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大家不僅驚訝有這麼奇怪的歌曲,同時更加支持詩曼是自殺這個結論……
等了一會,隊長環視了一圈,見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於是大聲説:“如果大家沒有不同意見,這個案子可以結案了……”
隊長的話還沒説完,我就急忙打斷了他,“我不同意結案,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疑點,如果就這樣結案未免太草率了,詩曼就算是自殺,也是受到他人的威逼而自殺的,我們應該找出那個間接兇手來繩之以法,只有這樣才能讓死者瞑目,才能對得起人民警察這個稱號……”
我有意説得慷慨激昂,把人名警察的稱號都搬了出來堵住那些反對的嘴巴,不過這一招還挺管用,沒有人再説話。
隊長沉思了一下,然後看着我説:“好吧,這個案子開始就是你接手的,從現在起給你一週時間,如果你找不出足夠的證據和理由來説服大家就結案,你看如何?”
“沒問題,如果在一週內不能證明詩曼是他殺,或是受到他人的脅迫而自殺,我就同意結案。”我馬上毫不猶豫地回答,其實我也給自己留下了餘地,因為一週後即使找不出任何線索,我也能證明詩曼的自殺是由外部原因造成的。
我獨自一個人從辦公樓出來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新的一天又開始。雖然從接到電子郵件到現在僅僅只有三十幾個小時,不過從日曆上看應該是我接到“死亡邀請”的第三天了……
“第三天……第三天……”我默默地念道着,內心忽然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詩曼的死讓我意識到這個“死亡邀請”不是開玩笑,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的生命就還有27天。
想到短短的27天,內心的鬥志猛然被激發起來,媽的,我一定要利用這段時間解開所有的謎團,即便是死也要把裝神弄鬼的傢伙揪出來。
一陣清涼的微風迎面吹來,風中混雜着大海的味道,令我精神一振,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在青島出生又在這裏長大,我熟悉海的味道,每當有解不開的疙瘩時,總是喜歡到海邊走走,此時心裏又產生了這種念頭……
我走下台階,默默地朝停車場走去,剛走到心愛的漢蘭達旁邊,從車旁的黑影裏突然閃出一個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曹欣。
“你不去睡覺躲在這裏幹嘛?”
曹欣輕聲説:“師傅,你不會怪我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我笑着説:“我還沒那麼小心眼,咱們搭檔了半年多,還不瞭解我嗎?”
“其實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理解你對詩曼這件事情的感受,可是……技術科小王的話有道理……”曹欣張口結舌地解釋着,“我覺得你應該把收到電子郵件的事情告訴隊長……”
“你想讓大家也認為我有病嗎?”我沒好氣地説。
“我不是那個意思,詩曼的自殺説明電子郵件的確有問題,説明實情隊長一定會支持我們繼續調查下去……”
我朝周圍看了看,然後打斷曹欣的話,“上車裏再説。”
上車後曹欣好奇地問:“師傅,我怎麼覺得你偷偷摸摸的?”
我把從路邊賣雜誌,晚上一個人在睡覺前看到《探索生命逝去後的秘密》這篇報道,以及電子郵件中提到的這件事情詳細對曹欣説了一遍。
曹欣驚愕地睜大眼睛,臉上甚至流露出了一絲恐懼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秘密監視你的一切?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
我肯定地點點頭,“只能這麼解釋,所以這也是我暫時不想把這件事情公開的主要原因,對方對我瞭解的太詳細了,甚至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我不得不防……”
曹欣愣愣地看着我,輕聲問:“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我突然想起那首詭異的歌曲,於是問曹欣,“剛才在案情分析會上你介紹MP4播放的那首歌曲,你能肯定這首《黑色的星期天》是詩曼自殺的誘因?”
曹欣沒有説話,打開隨身攜帶的挎包裏,從裏面取出兩張摺疊在一起的A4紙遞給我,“我猜你一定會問這件事,開完會後我就把歌曲打印下來了,這首歌曲最初是匈牙利文的,我只是打印了中英文版的,你看一下。”
我打開摺疊着的白紙,第一張紙上面是打印的英文歌詞:
《GloomySunday》
Sundayisgloomy,myhoursareslumberless
Dearest,theshadowsIlivewitharenumberless
Littlewhiteflowerswillneverawakenyou
Notwheretheblackcoachofsorrowhastakenyou
Angelshavenothoughtofeverreturningyou
WouldtheybeangryifIthoughtofjoiningyou
GloomySunday
Sundayisgloomy,withshadowsIspenditall
MyheartandIhavedecidedtoenditall
Soonthere-llbeflowersandprayersthataresad,Iknow
Letthemnotweep
LetthemknowthatI-mgladtogo
Deathisnodream
ForindeathI-mcaressingyou
WiththelastbreathofmysoulI-llbeblessingyou
GloomySunday
Dreaming,Iwasonlydreaming
IwakeandIfindyouasleepinthedeepofmyheart,dear!
DarlingIhopethatmydreamneverhauntedyou
MyheartistellingyouhowmuchIwantedyou
GloomySunday
第二張紙上打印着《黑色星期天》的中文歌詞:
黑色星期天難以成眠
我活在無數的陰影中
白色小花無法把你喚醒
黑色的靈車也不能將你帶走
天使沒有把你送回的念頭
如我想跟你離去,他們會否感到憤怒
黑色星期天
黑色星期天在陰影中度過
我和我的心決定終結一切
鮮花和禱告將帶來悲傷,我知道
不要哭泣
讓他們知道我笑着離開
死亡不是虛夢
藉此我把你愛撫
靈魂以最後一息為你祝福
黑色星期天
做夢,我原來只不過是在做夢
我醒來就會發現你正在我內心的深處酣眠,心愛的人!
親愛的我希望我的夢不會縈繞着你
我的心正在對你説,我曾多麼地渴望你
憂鬱的星期天
仔細地把中英文歌詞看過一遍後,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後側臉看着曹欣説:“進入詩曼的客房聽到這首歌曲的時候,心靈的確有種戰慄的感覺,不過現在看這些歌詞,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關鍵是音樂的力量,僅僅這些歌詞對人可能沒有多少衝擊力……當然還有環境與本人的心境等眾多因素摻雜在一起,才能誘使人產生絕望甚至是自殺的念頭……”
稍停片刻後,曹欣繼續解釋説,“世界上共有三首禁曲,《懺魂曲》、《第十三雙眼睛》與這首《黑色星期天》被稱為三大魔曲。前兩首曲子因為導致的自殺太多,而被毀掉了。只有這首《黑色星期天》還留在世上,不過完整版被保存在美國俄亥俄洲的一所音樂大學的保險櫃裏,任何人都不准許取出來……”
“真的有這麼厲害?”我有些懷疑地問,實話説我對音樂沒有太多的研究,平常只是聽聽流行樂而已。
曹欣神色凝重地説:“這三首魔曲恐怕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第十三雙眼睛》據説是非洲部落的一種音樂,1951年喀麥隆一個部落的人集體自殺而死,正是聽這個音樂的原因。此曲在同年被禁,並銷燬了所有樂譜,只有一小段樂譜被無意中保留下來。1991年有一位音樂家購買了這一小段樂譜,此後不久,這位音樂家就從自己家的窗户跳樓自殺。並在自殺前燒燬了樂譜,從此這首曲子徹底在人間消失了……《懺魂曲》的曲作者是美國人,曲成之時也是他的忌日,這首看似平常的宗教贖罪曲,卻導致了數以千計的人自殺,所以又被稱為《惡魔曲》,此曲也因造成太多人死亡而被封禁了……《黑色的星期天》被人們稱為“魔鬼的邀請書”,據不完全統計,至少有一百多人因聽了它而自殺,因而曾被查禁長達13年之久,關於作曲家本人創作曲子的動機,連精神分析家和心理學家也無法作出圓滿的解釋……”
“沒有想到音樂竟然也能殺人!”我吃驚地説。
在此之前我對此僅是有所耳聞,不過並不太相信這些東西,感覺有人誇大其詞。今晚在詩曼的房間裏突然聽到《黑色星期天》時的感覺,卻不能不讓我相信曹欣所説的這一切。
曹欣接着介紹道:“關於詩曼聽的這首《黑色星期天》,有確切資料記載引發第一個自殺的人是位叫查理斯的英國軍官。在1953年的一天,他一個人在家休息,恰好收到郵遞員送過來的唱盤,於是就將唱片放到留聲機中,播放的第一首樂曲就是“黑色星期天”。還沒有聽完這首曲子,他就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心情再也不能平靜下來。於是用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説到這裏曹欣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後接着説:“同詩曼的自殺現場一樣,槍聲響起的同時,還正放着《黑色星期天》,這也是他留下的唯一死亡線索。警方經過詳細認真地調查、推測,得出的最終結論是他屬於自殺,這首《黑色星期天》就是那個隱形殺手。警方同時告誡人們不要去聽這首樂曲,因為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有警察在聽這首樂曲的時候也差點自殺……”
曹欣沉吟了一下,用歉意的語氣説:“這也是我支持王磊的原因,在警校的時候我就研究過這個案例,因為我對利用心靈和精神方面的犯罪特別感興趣。”
“所以你這首歌曲非常熟悉。”我補充説。
曹欣點點頭,接着説下去,“當時這個案件轟動了整個歐美,很多人都感覺不可思議,有的感到驚恐,也有的感覺好奇,甚至有許多自認為心理素質很好的人,因為好奇而到處蒐集這隻曲子並親身體驗。其中一位美國的中年男子,聽了幾遍這首《黑色星期天》以後,就開槍自殺了。他在遺言中寫道:請把這首曲子作為我葬禮的哀樂。隨後類似的自殺事件一個接一個,歐洲、美洲,甚至亞洲也有,整個世界為之恐慌……”
説到這裏曹欣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後接着説:“還有一個關於這首曲子的案件讓我很感興趣,我曾專門找相關資料研究過。案件好像是發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在比利時的一個酒吧裏,人們正在一邊品着美酒,一邊聽音樂。當樂隊剛剛演奏完法國作曲家魯蘭斯.查理斯創作的《黑色星期天》的管絃樂曲,一名匈牙利青年站起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我實在受不了啦!’隨後他喝光了酒杯裏的威士忌,掏出手槍朝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事後,一名女警察負責對此案進行調查,她用盡所有辦法也查不出這青年為什麼要自殺。最後,她買來一張那天樂隊演奏的《黑色星期天》的唱片,想從中找出一點破案的蛛絲馬跡……聽了一遍《黑色星期天》後,這名警察也舉槍自殺了……同事在她的辦公桌上發現了她留給局長的遺言:局長閣下,我受理的案件不用繼續偵查了,真正的兇手就是樂曲《黑色星期天》。我在聽這首曲子時,也忍受不了它那悲傷旋律的刺激,只好謝絕人世了……”
曹欣幽幽的聲音迴盪在駕駛艙內,衝擊着我的心靈,我忽然發現曹欣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彷彿是在問我聽明白這個故事了沒有?
她説這個案例的用意我心知肚明,她怕我也自殺……更何況我還收到了令人恐懼的“死亡邀請”……而且無誤地告訴我要在一個月後自殺,準確地説是27天后自殺……
看到中控台上放在着的兩張A4紙,我明白了曹欣為了只是把歌詞打印下來交給我,而沒有把歌曲下載下來,真實用心良苦。
此時天色已經放亮,新的一天開始了,每一天對我來説都是美好的,我絕對不會放棄對美好生活的享受,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所以,我絕對不會自殺,不管什麼人用什麼來引誘,或是脅迫,我都不會自殺……我一邊想一邊發動了車……
看到我一直沒有説話,曹欣有些擔心地問:“師傅,咱們去哪?”
我忽然笑着説:“折騰了一晚上,我有點餓了,帶你去海邊吃燒烤怎麼樣?”説着話,漢蘭達緩緩駛出了刑警支隊的大門,朝海濱路方向駛去。
曹欣把身體靠在柔軟舒服的車座裏,歪着頭看着我説:“師傅,我認為你還是應該把收到‘死亡邀請’的事情告訴隊長,另外……”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是擔心我跟詩曼一樣自殺?放心吧,我就是連續聽一年的《黑色星期天》也不會舉槍自殺……”
呸、呸……曹欣急忙擺着手打斷我的話,“大清早別説不吉利的話。”
“哈哈……”看到曹欣滑稽可愛的模樣,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你不是説喜歡研究心靈和精神方面的問題嗎,不會也對這種迷信的東西感興趣吧。”
曹欣忽然很認真地説:“我從來不認同‘迷信’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恰恰是對人性的蔑殺,是對心靈的傷害,如果人類真的瞭解了世界,就不會對不瞭解、不相信的主觀思維冠以‘迷信’了,我堅信用不了十年時間,這兩個字就會從人們的意識中消失。”
我瞥了曹欣一眼,用略帶誇張的口吻説:“呃,想不到你還是位社會學家,以後是不是考慮如何改造人類思維意識的問題了。”
“別説,我還真有這樣的打算。”曹欣毫不客氣地回答。
“咱先不考慮拯救全人類了,有一點我不明白,《黑色星期天》既然對人有這麼大的傷害,為什麼還在流行?”
曹欣搖着頭説:“現在流行的是樂器版本,並不是原版。由於《黑色星期天》的負面影響和對聽者具有的消極心理暗示,英國廣播公司最先決定禁播它。隨後美國、法國和西班牙等國的電台也紛紛效仿BBC。多國的電台還一同召開了一個特別會議,一致決定在歐美聯合抵制《黑色星期天》。據説自殺案發率因此下降了許多。後來不知道為什麼BBC又取消對《黑色星期天》的禁播,不過播出的只是它的樂器版本。該版本很快又被錄製成唱片。1941年8月,該樂曲由黑人女歌手比莉.霍利戴重新演繹,《黑色星期天》於是重新流行,直到現在……”
曹欣話音未落,漢蘭達就駛入了青島有名的海鮮燒烤一條街,這裏是海濱路的一段,全部是燒烤攤,通宵營業,等到上班時間後就收攤。
我對這一塊非常熟悉,有時晚上一個人溜達着過來吃,把車停在一個燒烤攤前,然後對曹欣説:“下車,邊吃邊聊。”
我點了烤魷魚和小黃花魚,曹欣又要了兩盤海蠣子,當然還有兩大杯扎啤,廉價的扎啤是吃燒烤必需的,然後坐在路邊的小馬紮上,邊吃邊聊。
人們喜歡來這裏吃燒烤喝啤酒,很大程度是喜歡這裏的無拘無束,可以光着膀子,扯開嗓門大聲吆喝,沒有人會理會你。幾米外就是海岸,聽着海浪拍擊岩石的聲音,喝着啤酒絕對是一種享受,而且所有的煩惱同時會一掃而光……
我端起三升的大扎杯一口氣喝下去三分之一,在這裏喝酒就要開懷暢飲才來情緒。曹欣急忙提醒他,“師傅,少喝點,等會還要開車。”
“沒事,走的時候換你開車。”我滿不在乎地説,隨後又端起大扎杯喝了一口。
人們常説愁煙悶酒工夫茶,大口喝酒的人似乎都是有心事,不過我卻沒有這種感覺。我不抽煙,主要是抽煙後留在嘴裏的味道讓我受不了,喝茶沒有閒工夫,上班時間又不能喝酒,所以基本上算是好男人,現在有機會就多喝點,實話説喝啤酒我還沒有喝醉的記錄,喝的再多,一泡尿就什麼都沒有了。
曹欣也許是怕我借酒澆愁,急忙説:“你還是説説從哪裏入手調查這件案子吧。”
沉思了幾秒鐘,然後説:“我考慮過了,先從詩曼收到的那份快遞入手,電子郵件的來源很難追查,但是現實中的行為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沒等我説完,曹欣急忙説:“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菜都警方回覆,根本就沒有新興街857號這個地址。”
“沒有這個地方!”我有點不太相信,因為我用谷歌搜索到了這個地點,連那個快遞服務點都找到了,怎麼會沒有?
“有新興街,但是沒有857號。我也擔心有誤,剛好有個同學在菜都市局工作,所以我讓他特意開車沿新興街跑了一趟,的確沒有找到857號,他説這條街道的門牌號根本不超過兩百號,怎麼會有857?”曹欣肯定地説。
我把端起來的扎啤杯又放下,疑惑不解地説:“奇怪,難道説真的見鬼了……”
“什麼見鬼了?編造一個假地址,這種情況在案件中應該常遇到。”曹欣沒有聽懂我的話,或許是一定被我的怪異表情弄糊塗了。
我看着曹欣很認真地説:“今天上午我特意用谷歌地圖搜尋了一下這個地址,地圖上清楚地顯示有這個地方,新興街857號是一家酒店的門牌號碼,而且我還找到了快遞公司在這裏的網點,菜都警方怎麼會説沒有?”
“怎麼可能這樣!”曹欣顯得非常吃驚。
我平靜地問:“什麼怎麼可能?”
“我是説菜都警方怎麼可能會弄錯,而且我的同學也説沒有這個地址,他沒有必要哄騙我啊……”
我忽然意識到這裏面一定有問題,遲疑了一下説:“難道是谷歌地圖出了問題?如果菜都警方沒有問題,那一定是谷歌地圖錯了……這似乎也不太可能……”
曹欣表情緊張地望着我,緩緩地説:“師傅,實話説我感覺這件案子越來越詭秘了。”
她説的不錯,案情變得越來越不可思議了,從我接收到電子郵件開始,一直到現在每一件事情都讓人難以置信,神秘的“死亡邀請”、詩曼的離奇自殺、還有我在現場看到的、聽到的那些東西,一股腦地湧到我的腦海裏……
沉思了一會後,我忽然問曹欣,“小曹,你相信有鬼魂嗎?”
曹欣驚訝地望着我,“你不會也相信妖魔鬼怪這些東西吧?”
我知道曹欣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笑了笑説:“我是指人的靈魂,不是你説的鬼怪。你相信人有靈魂嗎?比如説人死了,而人的靈魂卻不死,我們的靈魂脱離了肉體到了另外一個不知道的地方,或者説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曹欣沒有馬上回答我,低頭沉思了幾分鐘後抬頭看着我,很認真地説:“從理智的思維角度説我不認為有靈魂的存在,但是我的直覺認為‘阿爾法3號’實驗的內容是真實的。”
“這麼説你也認為人的體內有靈魂的存在。”
我能理解曹欣為什麼不直接説出來,我們的職業和以往所受到的教育都不允許我們承認人有“靈魂”,對於離經叛道的言論我們都有所顧慮,這同樣也是我不想説出接到“死亡邀請”的原因,我不願意其他人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曹欣一副憂慮的神情看着我,聲音低沉地説:“師傅,我能感覺到你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對方很可能是一個實力非常強大的組織,還有跨國公司的資助,而你將會是單槍匹馬,更可怕的是……是……”
我當然知道曹欣不願意説出來的是什麼,笑了笑説:“你是不是擔心我面對的是看不見摸不着,來無影去無蹤的靈魂?”
曹欣默默地點點頭,臉上浮現着少有的驚恐表情。有些事物長久以來被歪曲和醜化,在我們的心裏變成了可怕的形象。
我看着曹欣平靜地説:“如果人類真的有靈魂存在,我相信人類的靈魂絕對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我可以斷定,在靈魂的世界,同我們這個時間應該説沒有太大區別,或許比我們的世界要美好……”
“為什麼這麼肯定?”曹欣好奇地問。
“呵呵,非常簡單,因為靈魂本來就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按照我的思維理解,靈魂與肉體,應該是跟電腦的硬件與軟件之間的關係是一樣,所以説我們面對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有什麼可怕的?”
“嗯,不錯,假如真的如你所説,靈魂一定是很可愛的東西。”我的解釋立竿見影,曹欣的恐懼表情立刻消失了,隨即笑着問我,“師傅,你在詩曼的自殺現場問過我一句很奇怪的話,你還記得嗎?”
“呃,什麼話?”我一時沒有記起來。
“你問我聽到有人跟你説話沒有?”
我的神情一怔,當時忙於勘查現場沒有過多考慮這件事,現在曹欣又提起來,我忽然覺得當時的事情真的是非常神秘,沉思了幾秒鐘後,我問曹欣,“當時你有沒有注意到洗漱鏡上出現的畫面?”
擔心她聽不明白,我又解釋説:“是水霧在鏡面上凝結成的畫面,是一個奇怪的logo圖形和一串數字,很快就消失了。”
曹欣皺着眉頭回憶了一下,隨即搖着頭説:“沒有,我的注意力都在浴池裏的詩曼身上,而且當時站在你身後,你的身體剛好擋住了浴缸對面的鏡子……”
我突然意識到,或許那些畫面只有我能看得到,即便當時我沒有遮擋着曹欣的視線,她也看不到,就像詩曼對我説的那幾句話,只有我能聽到……想到這裏,一個靈感在我心裏突然一閃,莫非我的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每天死去的人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會接到“死亡邀請”?
也許是見我沉默不語,曹欣輕聲問:“師傅,想什麼呢?”
“呃,我在想為什麼我和詩曼會接到那個神秘的‘死亡邀請’而不是其他人,也許在我們倆的身上有什麼與眾不同的東西。”
曹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或許是這樣,那你感覺身上有什麼與我不同的地方?”
“當然有了……”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壞壞的笑容。
曹欣立刻明白過我的意思,生氣地説:“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人家在跟你談正事。”
我隨即一本正經地説:“實話説我的身上還真的有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不過不能告訴任何人……”
“不説就算了,那你説説在案發現場你聽到什麼了?”
我端起大扎杯喝了一口,然後把身體往曹欣身邊傾斜了一點,壓低聲音對她説:“我聽到詩曼的聲音了。”
不知道是我的神秘表情還是説的話起作用了,曹欣一臉的驚駭表情,“當時她已經死了怎麼還會説話?”
“或許是她的靈魂在跟我説話,她説:生命是無盡的,所以我並不是真的死去,我也從未真正的出生……”
“好玄奧的一句話。”曹欣愣愣地説,一副痴痴地表情,沉思了一會後又輕聲説:“這句話不像是從我們見到的那個詩曼説出來的。”
我明白曹欣的意思,昨天早上我們見到的那個詩曼給人很膚淺的感覺,講不出這樣有哲理的話來。
説話間天已經亮了,我似乎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特別留意時間,莫非我的潛意識已經接受了那個“死亡邀請”認定自己只有27天的生命?不管怎麼樣我必須儘快地找到線索,在青島無處下手,現在只能從快遞方面查找蛛絲馬跡了。
我把扎啤杯往桌子中間一推,“不喝了,趕快吃點東西,我馬上去趟菜都市,看看那裏面到底有什麼鬼。”
“師傅,我陪你一起去。”
第六感覺告訴我,自己已經被這件詭異的案件纏繞進去了,從詩曼的情況看,我的處境也不容樂觀,所以不能再把曹欣拖進來。
我沉吟了一下,然後説:“曹欣,你如果真的想幫我就不要插手這件案子……”
“你説什麼!”曹欣憤然地打斷了我的話,“師傅,你什麼意思?我們倆現在是搭檔、是戰友,你明白其中的含義嗎!如果是在戰場上,戰友是可以相互替對方遮擋子彈的……”
“好、好,我知道,你聽我説……”我急忙抬起雙手,輕輕地向曹欣示意,請她不要激動,隨後接着説:“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你先聽我説完。從發生的這些情況判斷,這件案子的背後很可能隱藏着一個巨大的陰謀,而且從詩曼自殺的經過看,對方一定具有非常強的實力,否則難以做到這一點。很明顯對方是有意把我拖進來,或者説下一個目標就是我,所有的一切對我們來説還都是謎,而我已經成為了謎團中的一部分,當事者迷,你只有站在謎團外面才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曹欣點點頭,喃喃地説:“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總該做點什麼……”
“當你感覺束手無策的時候就什麼也不要做,靜靜地等着,以守為攻等待對方露出破綻。”
“呃,我知道了。”曹欣憂心忡忡地答應了一聲。
“好吧,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後去菜都市實地調查一下,不出意外的話傍晚前趕回來。”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曹欣一副關切地神情。
為了逗她開心,我張開左手,把手掌朝向曹欣説:“我的生命線又粗又長,每個相面的人看過後都説我能活過90歲沒問題……”
曹欣又露出了笑容,“你不是不相信這些東西嗎?”
我也笑嘻嘻地説:“放在別人身上不相信,放在自己身上就相信了,哈哈……”
説着話我站起來,從手包裏取出一百塊錢遞給年輕的老闆,同時對他説:“不用找了,餘下的錢下次我再來吃。”
“好來,我給您記在帳上,保證錯不了……”老闆爽快地大聲答應着,目的是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其實我跟這裏好多燒烤攤的老闆都很熟悉,幾乎每週都來一兩次,所以大家都認識我,説實話下次還真不一定再來他這裏吃,小老闆也知道,餘下的十幾塊錢就算給他的小費,不過用這種方式給他,會讓他心滿意足,感覺特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