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14出來,歐陽銘和程小兵回各自的房間,我因為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松野和甜子,只好跟辛胄去他的房間。
進到客房後,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時鐘,數字剛好跳過十二點,新的一天已經開始,我接到死亡邀請剛好一週時間了。
這是我們來到龜島鎮的第三個晚上,接二連三發生的意外讓我有些應接不暇,先是侯曉燕自殺,接着程瘋子又失蹤了。我感覺神秘人已經在我們中間開始了“阿爾法7號”實驗,只是我沒有察覺而已,昨天晚上在地下實驗室裏,神秘人所説的話似乎也暗示這一點。
今天早上我剛打算找程瘋子瞭解些情況的想法,沒想到他的人就消失了,想到這裏我心裏一動,這個程瘋子的失蹤會不會與自己有關係。與詩曼交談後,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瞞過神秘人,所以對方極有可能趕在我找程瘋子之前把他弄走。
辛胄見我回到房間後一直沉默不語,猜想我在思考程瘋子的事情,於是問:“對程瘋子失蹤這件事你如何考慮?”
我怔了一下,抬頭望着辛胄説:“事情有些蹊蹺,失蹤的時間也很怪。\”
“哦,為什麼這麼説?”辛胄好奇地問。
“因為我感覺對方好像是為了掐斷我的調查線索……”説着話我朝辛胄招了一下手,示意他靠着自己,隨後張開自己的左手,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手心裏寫道:我們的一切都被監控了。
辛胄流露出吃驚地表情,急忙在我的手心裏寫道:如何監控我們?
我看着辛胄輕輕地搖搖頭,隨即在手心裏寫道:這裏的技術很先進,可能超過我們。
辛胄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接到那個神秘電話時的情景,當時對方對自己的一切都瞭如指掌,那時就懷疑自己被人監視了。辛胄自言自語地説:“來之前我就感覺自己被人秘密監視。”
我對辛胄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咱們休息吧。”説完我起身走到另外一張牀邊,麻利地脱下衣服仍在牀上,然後走進衞生間裏去衝冷水澡。
辛胄躺在牀上卻一點睡意沒有,我洗完澡出來就把頂燈關了,上牀不多時,就響起均勻的喘息聲,這是我的長處,無論有多大的事情上牀就能入睡。\
關閉了牀頭燈後,辛胄依然不想睡,也許是經常熬夜養成了習慣,通宵寫作對他來説是家常便飯。辛胄乾脆把枕頭豎起來,將上半身靠在牀頭上,這樣靜靜地半躺在牀上,來到龜島鎮後的場景如同放電影,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辛胄不自覺地伸手摸索着從牀頭櫥上抓過煙來,點上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每吸一口,紅紅的煙頭在黑暗的房間裏亮一次。隨着尼古丁的刺激,辛胄感覺自己的大腦又活躍起來,他忽然產生衝動,把來到龜島鎮後的這些事情記錄下來,作為以後創作的素材。
剛要起身去拿筆記本電腦,辛胄猛然吃了一驚,在對面的桌前竟然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在此之前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這個人像鬼魂一樣突然出現在這裏。不會又是在夢中吧!辛胄睜大眼睛又看了一下,的確是個人站在那裏。
“你是什麼人?”辛胄緊張地問。
“你想見的人。”黑影平靜地説。\
“神秘人!”辛胄脱口而出,這兩天跟羅嶧城他們在一起談論的時候,總是提到神秘人,所以已經習慣用這三個字稱呼來人了。
“不錯,最近你們是在用神秘人稱呼我。”聽來人的語氣似乎對這個稱呼挺滿意。
“你是怎麼進來的?”辛胄疑惑不解地問。
“這對我來説算不了什麼。”
辛胄心想也是,這個神秘人跟幽魂差不多,總是來無蹤去無影的,神神秘秘,否則也不會叫他神秘人了。於是問:“請問你這次來有什麼事情?”
“你已經領會了我昨晚説的那句話,而且開始付之行動,你預計會有什麼結果?”神秘人竟然會向辛胄提出問題。
辛胄也沒有想到神秘人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猜不出神秘人是什麼目的,沉思了一下回答,“有些人的觀念是長時間形成的,在他們的思想中已經根深蒂固,我想在短時間內很難轉變,除非有觸及他們內心的重大事件,否則不會有太多變化。”
“我贊同你的觀點,相信你所説的話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聽神秘人這樣説,辛胄更加堅信了剛才羅嶧城説的,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控了。想到這裏,辛胄突然問:“你把我們弄到龜島鎮來,是不是在用我們做實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沒想到神秘人把球又踢回來了,辛胄的心裏很不高興,神秘人的話很對,即便是知道在用自己做實驗,又能拿對方如何?辛胄只能憤怒地説:“用活人來做實驗是非常不人道的,難道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神秘人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們是各取所需,這樣做對雙方都有利。”
“我聽不懂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神秘人沉默了幾秒鐘,隨後説:“這樣吧,你跟我來,讓你看一個實驗的過程。”
“去什麼地方?”
“就在這層樓上。”説着話神秘人轉身朝門口走去。
辛胄急忙從抓過褲子,匆忙穿上,等他穿上鞋子的時候,發現神秘人已經在走廊裏了,真實奇怪,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房間就被打開了。\辛胄剛要往外走,忽然注意到羅嶧城還在沉睡中,剛才的談話竟然沒有吵醒他。
神秘人已經消失在走廊裏,辛胄顧不上多想,趕緊走出房間,只見神秘人已經站在了前面一個房間門口,辛胄快步走過去。
房門緊閉着,門上的牌號寫着311,辛胄知道這間房事穎穎的,隔壁的那間是羅嶧城的,讓給了兩個日本人。
神秘人似乎是有意在等辛胄,他面朝房門,把後背對着辛胄,一動不動地説:“進入房間後你就站在我的背後,記住不要説話,不要弄出一點動靜來,房間裏的人會看不見你。”
因為神秘人一直被寬大的披風連頭帶身體罩在下面,辛胄看不清他的面孔,更看見他説這些話時的表情,只是感覺怪怪的。等他説完後,房門忽然無聲無息地敞開了,根本沒有看到神秘人動一動。
辛胄一聲不吭地跟在神秘人的身後走進房間,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發不出一絲聲響。
房間內只有房角處的一盞夜燈亮着,因為燈上有深色的燈罩,所以房間內顯得很昏暗。\只見穎穎蜷縮着圈椅裏,兩個胳膊抱着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瘦小的身體縮成一團,撲閃明亮的眼睛,小穎穎還沒有睡。
正如《紅燈記》中李玉和唱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穎穎從五歲就開始當家了。這個年齡的孩子此時應該依偎在父母的懷裏享受着童年的幸福,而穎穎卻已經在承受着與成人一樣的責任,她的堅強甚至超過了許多成年人。
穎穎茫然地看着牆壁上的一幅畫,眼睛雖然盯着畫,她的心思卻在想着媽媽,穎穎在牽掛着媽媽的,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走進房間來的人。
神秘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後,輕輕地叫了一聲,“穎穎。”
穎穎急忙揚起小臉,當她看清是神秘人站在那裏後,非但沒有吃驚,兩隻眼睛馬上亮了許多,驚喜地説:“原來是叔叔,我是不是在做夢?”
“穎穎不是在做夢,我來是要問問穎穎想出用什麼辦法弄到給你媽媽治病的錢。”面對穎穎的時候,神秘人的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
辛胄站在神秘人背後的陰影裏,他注意到穎穎的目光一直注視着神秘人,所以辛胄確信穎穎沒有看到自己,而且他也沒有想到神秘人會問穎穎這樣的話,一個七歲的孩子,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怎麼可能想出賺五十萬元的辦法來。辛胄忽然感覺神秘人非常的殘酷,用這種方法對待一個孩子還不如直接拒絕她。
然而令辛胄驚訝的是穎穎竟然很認真地點點頭。神秘人對穎穎的表現好像並不感覺驚奇,依然平靜地問:“你想出來的方法是什麼?”
穎穎馬上用肯定的語氣回答,“我想請叔叔借給我五十萬元。”
穎穎的話讓辛胄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從穎穎的口氣中能聽出很堅決,似乎沒有商量的語氣。
“假如我借給你這五十萬元,那以後你怎麼歸還呢?”神秘人平靜的話語同樣讓辛胄不解,他似乎對穎穎的要求並不感覺驚訝。
“我想好了,以後為叔叔工作,直到還上這些錢。”
“好吧,我同意你的請求。\”神秘人毫不猶豫地説。
穎穎立刻驚喜地從圈椅上跳下來,拍着兩個小手説:“太好了,謝謝叔叔,媽媽終於有救了……”
“其實你媽媽的病已經好了,兩天前醫生就為你媽媽做了換腎手術,現在她已經能吃東西了。”
“啊,叔叔説的是真的?”穎穎睜大了眼睛驚喜地問,喜訊來的太突然,讓穎穎不敢相信是真的。
辛胄對神秘人的話也很懷疑,因為他們來到龜島鎮才兩天時間,也就是説穎穎離開她媽媽的時間最多四天,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完成換腎手術,而且還吃東西了?一定是在哄騙穎穎。
神秘人什麼話也沒説,只見他用手朝懸掛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揮了一下,電視屏幕立刻亮了起來,立刻出現了一個病房的畫面,一個身體單薄的女子坐在病牀上,消瘦的臉上流露着微笑……
“媽媽,真的是媽媽……”穎穎突然叫了起來,眼淚頓時湧了出來,順着臉頰往下流。
“穎穎,媽媽的病快好了,醫生為媽媽換了腎,是你救了媽媽,媽媽好想看到你……”穎穎的媽媽説這些話的時候,雖然臉上流露着笑容,而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神秘人又朝電視揮了一下手,畫面隨即消失了。懂事的穎穎突然彎下腰,向神秘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流着淚説:“謝謝叔叔,謝謝叔叔救了我媽媽……”
“不,穎穎,不用謝我,救你媽媽的是你自己,是你的行動感動了許多人,他們為你媽媽捐助了足夠的錢。你向我借的五十萬根本用不着,不過我依然會將這些錢劃入你的磁卡中,好了,我要走了,你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了。”説完,神秘人轉身往房門口走去。
辛胄聽到神秘人要離開,搶先一步退出來,然後站在走廊裏等着神秘人出來。
神秘人走出房間後,房門又悄無聲息地關閉了,辛胄忍不住問他,“你是在哄騙穎穎吧?”
“哄騙!我為什麼要哄騙她?”
“穎穎離開她媽媽的時候,她媽媽還沒有做換腎手術,我們來到這裏不過才兩天時間,她媽媽怎麼可能做完手術,而且身體也好起來了?”
“呃,原來是為了這個,你不是已經知道這裏一年是260天,與太陽曆不同步,而且在你們來這裏的過程中出現了點問題,準確地説現在的太陽曆應該是2009年的8月13日……”
“8月13日!”辛胄大吃了一驚,“這麼説我們來這裏接近一個月了?怎麼可能!”
“如果按照太陽曆來算,應該是。\”神秘人用平靜的口吻説。
辛胄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他們來到這裏不過兩天時間,怎麼會過去了二十多天時間,神秘人説來的過程中出了問題是什麼意思?他愣了片刻後又問:“這就是你讓我看的實驗?”
“不錯,你看到的只是實驗的部分內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而這個小姑娘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不是嗎?”
“不錯,穎穎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我不知道而你得到了什麼?”
“我得到了一個結論。”
“一個結論!什麼結論?”辛胄不解地問。
“這個小女孩跟我有個約定,十天弄得五十萬元,在此之前有誰會相信她能做到?”
“你相信嗎?”辛胄反問道。
“相信,否則我不會讓她來這裏。”
“你知道穎穎會向你借錢?”
“不知道,我並不是神仙。”
“那為什麼她向你提出,你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你錯了,小姑娘不是在向我借錢,而是在向她自己借錢。”
“我聽不懂你在説什麼。”辛胄茫然地説。
“你會懂的,通過小姑娘這件事,你至少應該明白兩點,只要真心地提出,沒有什麼不可以得到,很多人對於內心的需求,根本就不敢提出,因為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會得到滿足。另外一點就是人們把錢看得太重了,甚至把錢等同於生命,認為失去了錢就失去了一切,把金錢情感化了,這是許多人的悲哀。金錢只是進行商品交換的一種替代品和工具,當明白這一點後,對金錢的認識就會迴歸正常,而你也就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女孩會很輕鬆地得到五十萬了……”
神秘人沉吟了一下,隨後説:“你可以回去了,今天晚上我很忙,天亮後你會看到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説完,神秘人閃了一下,從辛胄的眼前消失了。
見神秘人要走,辛胄想問他是否知道程瘋子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張口,走廊裏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望着光線昏暗的走廊,辛胄分辨不出剛才經歷的事情是真實的還是幻覺,神秘人的話還回蕩在耳邊,來到這裏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亦真亦幻的感覺。
辛胄默默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門口,發現房門緊閉着,他摸了摸口袋,開鎖的磁卡沒有帶在身上,好在羅嶧城今晚跟他住在一起,辛胄抬手去按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