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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英雄好漢

    晚上9點。

    當從蛇口來的氣墊船到達尖沙咀渡口時,世界各地都知道了邦德那天的行動。全球轉播的熱線新聞報道説,中國著名商人王祖康是被一個神秘的英國人殺掉的,有推測説,這個人於6月13日在香港謀殺了兩名到訪的中國官員。中國指控英國進行間諜與謀殺行徑。至少有四名中國保安作證説對立統一、否定之否定等規律及一系列辯證法範疇。2.自然英國首相竭力向中國保證,沒有英國的職業殺手在中國大陸活動,理由是——英國不想與中國對抗,但中國人拒絕接受這種説法。到了下午6點,詹姆斯·皮卡德先生的獲釋更是火上加油。他被蒙上雙眼從九龍一個秘密的地方帶到了啓德機場,被丟在始發廳。他沒有受到傷害,但立即去了警署,報告所發生的事情。一個小時以後,他已經被記者與攝影師團團圍住,出了十五分鐘的“風頭”。他將在第二天一早飛回倫敦。這一插曲使一個月以來在香港發生的一系列陰謀事件顯得越加神秘莫測。

    香港的政府官員膽戰心驚,擔心中國提前接管的傳聞成為現實。英國皇家海軍定於24小時內進入維多利亞港,以加強香港的海軍力量。它派了一艘驅逐艦和兩艘23型“公爵號”護衞艦與一直部署在香港的三艘RN“孔雀號”巡邏艦會合。香港自己的海上武裝力量是由香港皇家警察水上分署指揮的,大致相當於海岸保安隊,負責香港水域與附近島嶼的安全。在公眾眼裏,皇家海軍的到來是為了參加權力交接儀式。但實際上,它們已經處於高度警戒狀態。美國私下裏發表聲明,要求雙方剋制,但在香港附近的美國艦隊正監視待命。

    至於邦德,逃出大陸則顯得相對簡單些了。轎車開到東莞,停在一家小旅館裏。邦德衝了一個涼水澡,包紮傷口,更換衣物,再在排檔吃了一頓便飯,便繼續上路。沿着高速公路朝蛇口駛去,在那裏上了去九龍的氣墊船。李已為邦德準備好了新的護照,名字是約翰·亨特。他有幾個中國人作伴同行,不會引起中國出境處官員的懷疑。

    另一輛轎車在九龍碼頭等他,將他送到李在九龍的辦公樓。這位龍頭老大笑得好開心,像對老朋友那樣迎接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邦德一聲不吭地將協議遞過去,他又累又疼,為三合會幹事沒能給他帶來絲毫欣慰。他在生自己的氣。

    “就這玩意兒,”邦德説,“我不相信它現在還值多少錢。”

    李帶着敬畏與嚮往的神色審視着協議書,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如同捧着一個初生的嬰兒,眼裏噙滿淚水。

    “謝謝,邦德先生。”他真心誠意地説。

    邦德不等李給他倒酒,自己走到酒櫃前,倒了滿滿一杯伏特加。

    “李先生,你要知道,香港警察很快就會來抓你,給你一個措手不及。”邦德用廣東話説道。

    “我已經採取應對措施。你在廣州為我玩命的時候,我也沒閒着。今天晚上8點半左右,葵涌貨櫃碼頭的歐亞公司倉庫已經被毀。”

    “什麼?”

    李聳聳肩,“是一場大火……之類的,反正倉庫已經不復存在,什麼也沒留下,沒有任何證據。”

    “我明白了。”

    “警方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有位搬運工在得知香港迴歸後他要被解僱的消息,就向警方告發了。這場火災又將成為報紙的重大新聞,歐亞公司將被指控參與毒品走私,如果我們的朋友蓋伊·薩克雷還活着的話,他很可能會受到調查。我認為應該除去任何犯罪證據。”

    “這麼一來,你那小小的毒品走私生意也完蛋了。”

    “當然是完了。沒事兒,我不在乎。説真的,我一直在尋找一條出路來結束目前的惡性循環。它確實很賺錢,但我有另外的生財之路,有另外的賺錢辦法。”

    “你是説,你想找到利用人類的弱點來榨取錢財的其他辦法嗎?”

    李對這一侮辱不加理會,反而笑了起來。“你有沒有聽到來自中國的最新消息?我有個眼線在政府部門工作,北京照會英國,如果不交出那個所謂的殺手,那將會有……麻煩。”李臉上露出異樣的笑容。

    “這消息為什麼使你這麼高興?”邦德不快地説,“你有沒有意識到如果英國政府知道是我乾的,他們會怎麼處置我?除非能讓王祖康聲名狼藉。”

    “你説得不錯。”李説,“你今天上午離開後,我收到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對你十分有利。這是我幾個月前實施計劃的成果,關帝老爺一直在保佑我,這東西不遲不早正好今天收到,決不是巧合。”

    李拉開抽屜,取出一隻棕色信封,邦德打開它,裏面有幾張照片與一盤錄音帶。

    “這些是我的人在金三角王祖康的基地拍攝的。我是為了保險……給自己留條後路。不幸的是,為我搞材料的兩兄弟死了。”

    這幾張照片是用暗藏的相機拍攝的黑白照片,王正在視察罌粟地,或在提煉廠裏看放大鏡,或手裏拿着一袋袋的海洛因。還有一組照片是王與另一箇中國人講話,他們站在廠裏的化驗台旁邊。

    “看這張,這是王在與他的一位助手講話,你看沒看見坐在他旁邊拿着放大鏡的那個人?他是兩兄弟之一,他錄下了他們的談話,是用廣東話講的。他們談的是毒品生意,王不僅提到歐亞公司進行毒品販運,而且還得意地聲稱自己是幕後策劃大師。這個王八蛋!另一位兄弟將照相機藏在一盒香煙裏拍下這張照片。老把戲,但很有效。”

    “我的上帝,李先生。香港這下有救了!今天夜裏必須把這些照片送到你報界的朋友那裏去。”

    “會辦好的。用不了24小時局勢就會平靜下來。你設想一下……一位著名的中國商人居然與毒品走私有染!好了,邦德先生,我能為你做些什麼?我能做些什麼才能消除你對我的惡劣印象?”

    “我得好好想一想。首先,我得與倫敦通個電話,捱上司一頓臭罵。然後我要見桑妮。”

    邦德被帶到一間有電話的私人辦公室,他撥了一組密碼接通專線,一會兒,他聽到比爾·特納熟悉的聲音。

    “詹姆斯,你去哪個鬼地方了?M急得要吐血了!”

    “説來話長,比爾。”

    “你自己跟她講去吧,別掛。她説你一來電話就通知她,她有話同你説。”

    “真棒。行,接過來。”

    嘀嘀幾聲後,他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聽了他的話之後她肯定不會高興的。

    “邦德?”她問。

    “是我,夫人。”

    “你在哪裏?”

    “在九龍。”

    “出了什麼事,007,你是否知道有關在廣州被殺的王的情況?”

    “知道,夫人。”

    對方停頓了一下,又問:“你知道些什麼?”

    “王參與了蓋伊·薩克雷和龍翼會的毒品走私。我們原先就懷疑過,夫人。歐亞公司與三合會有聯繫,但看來這個王同樣是個關鍵人物。一兩天內就有消息見報,還有照片。這傢伙極其腐化,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是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幕後策劃人,而且可能唆使他人謀殺蓋伊·薩克雷。”

    “007,你今天去過廣州嗎?”

    “去過,夫人。”

    “我明白了。”邦德可以想像坐在倫敦辦公室裏的M眯起了眼睛。她繼續説:“首相今天一直在給我施加壓力,我會盡力為你遮掩的。但願你能告訴我沒被監控攝像機拍下來吧?”

    “我想不會,夫人。王殺了吳T.Y,而且差點兒殺了我,我想這樣做也算交代得過去吧?我不去廣州,就不能完成使命,夫人。”

    “我不懷疑你的動機,邦德。但你的魯莽給我出了難題。你早有逞強蠻幹的名聲,我今天總算親身領教了。我要你老老實實待在香港,不得離開。皇家海軍的查爾斯·布賴特艦長會於6月30日在情報站與你接頭的。情報站的大門已經修好,裏面也清理乾淨了。鑰匙藏在門前一隻銅獅子的嘴巴里。我們已經把吳的兒子接出香港,他正在來英國的路上,以後生活在收養他的人家裏。”

    “是,夫人。”他實際上已經被軟禁了!這幾天時間裏他幹什麼呢?

    “喂,007。”

    “嗯?”

    “你為一個‘雞’申請英國護照,一箇中國姑娘?”

    邦德一聽“雞”就覺得苗頭不對,“是的,夫人,她幫過我,實際上救過我的命。”

    “好吧,忘了她。”M説完掛斷電話。

    邦德走出房間,回到李的辦公室,坐在一張大皮靠椅上,坐下來依然很疼,但他已經開始習慣了。

    “你需要找個醫生看一下,邦德先生,”李説,“我讓我的醫生過來。”

    “謝謝。”邦德説,陷入沉思。他忘了一件事情,絞盡腦汁回憶。

    “我第一次來穿的衣服在哪裏?”他問。

    “在櫃子裏,幹什麼?”

    邦德起身打開櫃子,在褲子袋裏找到他要找的東西,那是一張歐亞公司卡爾古利金礦的地圖。“就是它,我在那座倉庫裏找到的。本來我打算去那兒看看的。”

    李看了一眼地圖,説:“澳大利亞?”

    “我總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得去那兒看看。那座金礦同整個事情有關,現在的問題是,我怎麼去那裏。”

    “我可以把你送到珀斯。”李説。

    “行嗎?”

    “我在那裏有兩家餐館。我有自己的飛機。我坐私人飛機去新加坡、東京、澳大利亞、泰國……任何有業務來往的地方。入境不成問題。”

    “要飛多長時間?”

    “到珀斯要整整十個小時。”

    “趕快動身。我要桑妮同我一起走。”

    “很樂意為你效勞,邦德先生。你為我所做的併為此所遭受的一切早就超出了你的職責範圍,你的行為令人尊敬,因此,我欠了你的債。當然你和那個姑娘已經完全自由了,我將取消追殺令。我還要同以前一樣為你提供假護照。”

    “你打算拿那份文件幹什麼?歐亞公司已經完了。”

    “我也許會向公眾説明這家公司的歷史與真實情況,這將進一步使王祖康臭名昭著。他想把公司佔為己有,北京以前對他的所作所為也不甚瞭解,現在會知道他早就滑入了資本主義的泥坑。我將接管歐亞公司,它仍是一個強大的海運機構。我將重建公司,合法經營。重要的是我為祖先贏回了面子。我取得了屬於我們家族的東西。不講別的,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了。好了,你要去澳大利亞,得趕快走了。我渴望對你今天勇敢、高尚的行為作出回報。”

    “有件事必須説清楚,李先生。”邦德説,“你根本不欠我什麼鬼東西。你可以大談什麼榮譽之類的,但我得實話實説,你只是個歹徒,我鄙視你,也鄙視你所代表的一切。”

    “我對你的感覺也是如此,邦德先生。”李狡黠地一笑,“在過去,如果沒有必要,我決不會同鬼佬打交道,如果有別的可能,我決不會這麼幹。你們在我們的土地上頤指氣使,現在是你們離開的時候了,我決不會對你們説‘對不起,走好’之類的話。而且我勸你不妨想一想,如果香港在50年裏繼續充當資本主義的搖錢樹,那該是三合會來監督共產黨對香港的經濟管理。我們將成為反對踐踏入權與損害香港自治的地下力量。”

    “你也配談論人權?一個販賣毒品與女人的傢伙!行了。我相信香港人民會辦好自己的事情的。李先生,他們是誠實、勤勞的人民,他們會反抗壓迫。”

    “説得不錯,邦德先生。香港人民是偉大而堅強的。不錯,我是非法賺錢,你我的信條背道而馳,我們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我們都為自己的信條而獻身,你也可以把這信條稱為主義。同你一樣,我也決不會背叛自己的主義。我殺過人,你也殺過,邦德先生。我們不是有些相似之處嗎?我們難道不都是有榮譽感的人嗎?我可能不喜歡你,但我信任你,邦德先生。這麼説可能有些蠢,但我會終身信任你。我要讓你知道這一點,就憑這一點,你也可以終身信任我。”

    邦德與他握手,握得很緊很用力,然後説:“我欣賞你剛才説的話,我不會忘記從本質上説,我們是敵人,李。可是,那並不意味着你不能獲得我的……尊敬。”這是邦德能表示的最高稱讚。

    倒數第四天:6月27日中午12點零1分。

    詹姆斯·邦德與裴桑妮避開啓德機場的出境處,登上了李胥南的私人飛機,這是一架英國宇航公司製造的協和式800B噴氣式飛機。飛機剛升入空中,一顆炸彈就在維多利亞港的一艘星級渡輪上爆炸了。炸彈是預先放在船艙裏的,船體炸開了一個洞,渡輪很快下沉了。幸好船上並不擁擠,大多數人不是上了救生艇,就是抓到了救生衣。水上警察迅速趕到現場,人員全部獲救,唯一的損失是渡輪本身。

    皇家香港警察在一個小時裏接到三隻電話,聲稱對此事負責。其中兩隻被認定是惡作劇,還有一隻是從中國內地匿名打來的,聲稱爆炸是為王祖康之死報仇,打電話的人還説,由於爆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因此香港將會遭到另一次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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