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豆哭泣的同時,金友在村裏尋找一個左撇子。找了半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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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人説:“幹什麼去?長得壯實不就結了嗎?”金友搖搖頭。後來他終於打聽到,喂牲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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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杆是個左撇子。他趕緊去找牛杆了,心想老天爺怎麼偏讓這樣一個人與自己結伴做事。
牛杆五十來歲,又細又高,腿像麻稈似的。他是小村裏又一個沉默的光棍,在日復一日的企盼中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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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如果沒有親眼見過牛杆這個人物,那就弄不明白什麼才叫早衰。他快死了,不過死期遙遙。人們不久前還懷疑,秋風撲來他就會倒地不起。可如今人們寧可相信他還能活上一百個秋季。就是這樣一個人,負責飼養全村的公有動物。他歷史上可能有什麼污點,因為他在部隊養過戰馬,卻至今説不清部隊的顏色。他怎麼就不可能是個漏網的土匪?沒有證據,餵養牲口又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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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經驗像臘月的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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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樣豐富,又能怎麼處置他呢?對哩,金友在路上想起來,他真是個左撇子呢!有一天晌午大夥兒看兩牛撞角,正鼓掌,牛杆過來了。他扳住了牛角,用的正是左手。只見他奮力一扭,牛脖兒都彎了,把一隻黑牛硬硬地拉出了決鬥場。“好哩!瘦人藏鬼力哩!”金友鼻子裏吭着,盤算怎麼跟他交代任務。牛杆在槽前拌草,陰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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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長長的臉上有兩道特別深的皺紋,像括號一樣括住了嘴唇。他瞥見金友,手一抖。金友瞶着腰站在槽前,喊了一句:“牛杆!”牛杆腳跟並了並,答:“有。”“聽着:你是左撇子嗎?”牛杆舉起左手,放在眼前端詳,像打量一個不認識的老友。“是不是?”金友又問。牛杆抬起頭,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是哩。”
金友坐到槽上,扳開一頭白馬的嘴,開始佈置任務説:“讓你跟我去打仗——聽見了吧?”
牛杆搖搖頭。金友火了:“你不是當過兵嗎?熊包,你敢不聽命令啊?”牛杆身上抖顫,往上一聳,頭顱使勁搖擺一下,像剛剛從水中鑽出來似的。“不聽命令嗎?”金友又問一句。牛杆雙手垂着,左手似乎比右手大,呈紫色。他回道:“是啦!”“那好,向左——轉!開步——走!一二一二……”金友未離木槽,卻用口令將牛杆喝得老遠。他後來追上去,囑咐了好久,説看我的眼色行事,先埋伏在一個路口,等敵人來了,就猛揍。牛杆似懂非懂地點頭,嘴上的兩半括號分得更開了。他囁嚅道:“沒有傢伙幹哩。”金友吐一口:“笨蛋!你的左手呢?使的就是它哩。到時候看我怎麼揍他的左臉,右臉歸你了。”説完領着牛杆走去。他們在一條小路旁邊的柳棵裏蹲下了。路上偶爾有人走過,都不是他們要等的人。天晚了,金友嘆一聲離開。第二天,金友找到牛杆説:“幸虧昨個沒交手——忘了這哩!”説着遞給他一包黑煎餅:“好馬也得上足料。使勁吃。”他們在昨天趴過的地方又坐下了。太陽昇到樹木半腰時,金友推推牛杆,身子向前傾去。停了幾分鐘,腳步聲近了。金友像狗一樣一躍而起,兩手抱拳,嘭啦一聲把那個沒有提防的人擊倒在地。
小驢仰着,鼻血開始漫流。他沒有馬上爬起,而是逐個兒認清了兩人。當金友試圖用腳跺他的肚子時,才爬起來。金友一擺頭喝醒牛杆:“開揍!”小驢的拳擋着左邊,右臉就結結實實捱了牛杆一掌。只一掌小驢就晃了半天,差點又倒在地上。他踉踉蹌蹌,明白無論是怒氣還是體力,他都遠遠抵不過面前的兩個人。他叫着“大叔不敢了”,雙手拱起。金友問:“知道為什麼揍你吧?”小驢説:“知道。”“那好,打不冤了。”説完一巴掌,小驢的頭給打得往右一甩。這時牛杆又給了一掌,小驢的頭又甩回去。兩人越打越勇,喊聲震天,小驢幾次倒下又被揪起。路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勸解的人都被金友罵開了。小驢雙眼腫成了泡泡,遠看真像驢子戴了罩眼。後來他老要躺下,他們也就歇了手。兩人蹲下來,往褲子上揩了揩手,從衣服夾層裏掏出煎餅就吃。小驢不知流了多少血,居然沒死,太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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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以前,連滾帶爬又回到了澡堂,按時給老幹部們放好了熱水。很久之後人們還記得兩人奮力掄掌的場面,評議説:“你可真是一場好揍,鯅鮁厲害啊!”再不就説:“小驢真能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