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柳依依被電話給驚醒了,看一看天還沒有亮透。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家裏又來查崗了,一聽卻是夏偉凱的聲音:“我昨晚一晚都沒睡着。”柳依依説:“你沒睡着關我什麼事!”就把電話掛了。這種倔犟讓自己心痛,又有一種自殘的快意。出氣了,宣泄了,就好了,後果已來不及細想。
鈴聲又響起來,柳依依用毯子捂着頭,可鈴聲卻分外真切,一聲一聲震得心裏發抖。鈴聲停了,柳依依爬起來探身看了看電話筒,有點遺憾似的。這時鈴聲再一次響起,她渾身一顫抖,差一點掉下牀去,趕緊用手指塞住耳朵。就這樣鈴聲反反覆覆響了十來次,最後,不響了,長久地沉寂了。她有點不習慣又有點不相信似的,支起身子看了話筒幾次,最後,絕望地躺了下來。就這麼完了,完了,完了。她在心中機械地念着這幾個字,開始還有疼痛的感覺,漸漸地麻木了。就這麼完了,完了,完了,這種默唸最後成為了一種慣性,再也不表示任何意義。
就這樣躺了幾個小時,飢餓感上來了,越來越強烈。她爬起來,感到身體特別虛弱。下牀的時候一腳沒踩穩,一隻手扶了一下桌子,沒有扶住,一下摔到了水泥地上。她嗚嗚地哭起來,躺在那裏不動,強烈地感到應該有人過來將她扶起。水泥的涼意滲到身體裏面去,她清楚了,不會有人出現的,不會有,不會有意外的驚喜。她支撐着站起來,下樓去想買點東西吃。剛出大門,她似乎感到一個身影靠攏過來,還沒看清,就被抱住了,是夏偉凱。她想推開他,可他的力氣大。他説:“我在門口等了四個小時了,從十點鐘等到現在,還沒吃中飯呢,怕去吃飯正好錯過了你。我想溜進去,那老太太認識我了。”柳依依覺得身上突然有了氣力,快步地往前走。夏偉凱緊緊跟着,一邊説:“這兩天我想了很多,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柳依依説:“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跟着我幹什麼?”他説:“無論如何,依依,是我不好,無論如何是我不好,一個男人怎麼跟女孩賭氣呢。”他用手攀着她的肩説:“依依你看在我站了四個小時的分上……”她一下把他的手甩開,説:“你再跟着我,我打110了。”可不知怎麼一來,自己也沒料到,她笑了,“真的打110了。”他也笑了説:“我陪你找地方打去。”她停下了説:“誰跟你笑,好沒臉!”他説:“誰好沒臉,跟我笑?”他又一次攀着她的肩,她也顧不得馬路邊有人來來往往,把身子側過來,頭頂着他的胸,用力地撞了幾下,嗚嗚地哭了。
開學不久就是國慶長週末,還差兩個星期他們就開始討論怎麼度過更有意義。柳依依説到城郊爬山去,到海底世界去,夏偉凱都説沒想像力,提出到廬山去玩。柳依依猶豫了一下,覺得要花太多的錢,可又實在無法抵擋這個誘惑。兩人把錢算了算,就決定了。
國慶前一天他們到了武漢,找到一家便宜的小旅店,夏偉凱説:“我來安排,你別嚷嚷嚷的啊。”登記人問:“什麼關係?”夏偉凱説:“夫妻關係。”柳依依心跳得厲害,生怕被揭穿了,又覺得“夫妻”是多麼遙遠的事,竟被他這麼説出來了。那中年婦女望他們一眼,微笑着哼了一聲,把鑰匙拿給他們。
關上門夏偉凱把包一甩,就把柳依依抱起來説:“如飢似渴,如飢似渴。”拋到牀上。柳依依説:“讓我喝口水吧,我真的飢渴了。”就去插電燒水。出去吃了晚飯,柳依依説想去看看長江,夏偉凱説:“明天去吧。”朝旅館那邊望了一眼。柳依依説:“你急什麼嘛!”夏偉凱説:“那我不急。”又説:“你跟我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理解男人?今晚你可憐可憐我吧。”柳依依説:“我一點都不想理解男人,狼人啊。”
搭車到江邊,天還亮着。人多,多是情侶。柳依依説:“怎麼全國的年輕人都開了會似的統一起來了?女孩統一穿牛仔褲,大家統一放肆親熱。”夏偉凱説:“其實還有些事情也統一了,不過我們是例外。我是説到現在為止是例外,明天我就不知道了。”柳依依説:“絕不相信。”又説:“別人説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她右手在腰上比劃了一下,往下一拖,“我真的覺得那不是造謠。”夏偉凱垂了頭説:“誰叫我是個男人呢?他媽的,是個男人就沒法不俗。”又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説:“肚子餓的人也沒法不俗。”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點不對,回到小旅館,不知怎麼一來,又沒事了。柳依依在看一個服裝模特的電視節目,夏偉凱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了説:“你去洗洗。”柳依依又開了電視,説:“你先去,我還要看節目呢。”夏偉凱洗完赤着身子出來,柳依依看了心裏一湧,嘴裏説:“講點文明吧。”夏偉凱也不説話,摟住她的腰往腋下一夾,放到牀上。柳依依撐起身子嚷着:“我還沒洗澡呢!”夏偉凱説:“別嚷。”又抓着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大,説:“嚷吧現在你嚷吧叫吧,叫吧,女人叫不是罪。”柳依依説:“真的人家還沒洗澡呢。”夏偉凱説:“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