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將軍給這些狗腿子革命家狠狠抽了一根鞭子以後停下來幾分鐘,好讓他們舔舔傷口,從驚恐的狀態中把自己拉回來。
蘇聯的情報機關確實有過幾次失誤,但與他們無數的輝煌業績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桌旁的人沒一個敢站出來申辯幾句,沒有人敢質問柯將軍,他本人該對這些過失承擔什麼樣的責任。他的訓活代表的是上面權威的聲音,柯將軍僅僅是個傳聲筒而已。當然,對柯將軍來説,這是一種殊榮,是自我表現的機會。每一個在場的人都提醒自己,柯將軍是“鋤奸團”的最高首領,他的位置已達到了權利的頂峯。
外交部情報司司長伊萬諾夫中將坐在桌子邊,望着屋子中盤旋上升的煙田,想起了莫洛托夫私下對他説的話。他説,一旦貝利亞死去,柯將軍便會飛黃增達。但他當時覺得,這一預言沒有什麼獨到之處。貝利亞活着的時候並不喜歡柯將軍,常給他小鞋穿。為了不讓他繼續向上爬,把他吸到蘇聯國家安全部的次要部門。直到一九五二年,柯才成為這個部的代理部長。斯大林死後,貝利亞很快取消了國家安全部。柯將軍失去職位後,接受了謝洛夫元帥的密令,精心策劃了一場顛覆貝利亞的陰謀。對謝洛夫這樣年高望眾的老師,貝利亞只能束手就擒.
不久,貝利亞及其爪牙們被送上了絞刑架。柯將軍控制了“鋤奸團”。這是作為對他的最好賞賜。謝洛夫元帥現在正同布爾加寧和赫魯曉夫一道統治着蘇聯。將來有一天,他將獨自一人登上權力階梯的頂端。伊萬諾夫將軍望着辦公桌後柯將軍的光腦瓜,心想,到那時,柯將軍也將雞犬升天。
柯將軍咧嘴一笑,嘴角露出兩顆金牙。他的樣子好象不僅是這幢大樓的主人,也是在座的所有人的頂頭上司。他繼續説:“同志們,我們不要太膽小了。大樹再高,總有能砍掉它的斧子。我們從不認為自己的工作做得完美無缺。所以,聽了我剛才説的那些話,大家是不會感到太意外吧?好,讓我們勇敢地挑起新任務的重擔,用實際行動改變我們的面貌吧。”
這些陳詞濫調沒有得到任何到回應,柯將軍也不稀罕那些附和。他點燃一支煙,繼續他的話:
“我們得馬上制定一個行動方案。當然,這個方案由我負責的‘鋤奸團’來執行。”
在座的軍官們長長地舒了口氣。由“鋤奸團”來負責,豈不是太好了!
“選擇行動的目標不是件容易的事。事關重大,我們要同心協力來作這個決定。”
軟硬兼施,球又增回到會議桌上。柯將軍這樣的政客,決不會獨自承擔責任。
“當然,這一任務不會象炸掉一棟房子或刺殺某個大人物那麼容易。我們不想玩那種小資產階級遊戲。我們要精心策劃,瞄準西方情報系統的心臟,給它致命一擊。老百姓可以不知道,但一定要在政界引起鬨動,讓全世界的人都笑話他們又蠢又笨。讓各國政府都知道,這是蘇聯乾的。這就是我們的目的,這是強硬策略的具體體現。我們要讓西方的特務、間諜們嚐嚐我們的厲害,讓那些賣國賊和反對派膽戰心驚。我們的行動將振奮人心,鼓舞士氣。我們要嚴格保密,不能讓人知道是由誰具體執行的。”
柯將軍看了一眼正毫無表情地呆望着自己的伊萬諾夫中將,繼續説。
“我們要選取某一西方諜報機構作為打擊對象,並在該機構中確定出我們實際的打擊目標。伊萬諾夫中將同志,你是外交部情報司的,對各方面情報瞭解得較詳細。你是否可以給我們大致介紹一下這方面的情況?到底西方諜報部門中哪幾個最重要,我們非常樂意聽聽您的看法。我們的選擇一個目標必須是威脅性最大的,造成影響也最大的。”
柯將軍往椅背上一靠,雙手交叉托住下巴,雙肘支在扶手上,好象一個老師在聽學生分析課文。
伊萬諾夫將軍沒有一絲法意。在他三十年的情報工作生涯中,他曾在裏特韋羅負責下的蘇聯駐英使館當門衞;曾在塔斯社紐約分社工作;然後又回到倫敦,在那兒任蘇聯貿易機構的常駐代表。他在蘇聯斯德哥爾摩的大使館幹了五年武官的工作;在蘇聯間諜佐爾格去東京之前,他曾幫助訓練過他;他熟知黑話,許多轟動性的事件都是他親手策劃的;戰爭中他曾幾次到德國執行任務,幾次都大難不死。戰後他調到外交部,打進伯吉斯和麥克萊恩的組織,對西方的外交陰謀瞭如指掌。他是個地道的職業間諜,和對手交鋒真正做到了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看見他在考慮,他身旁的助手有點坐不住了外交部情報司豈能被置於如此尷尬的境地。
思考了一陣後,伊萬諾夫將軍小心翼翼地説道,“在這個問題上,不能把個人與組織混同起來。每個國家都有優秀的間諜,但最優秀的間諜並不一定就在大國。從組織角度上看,搞情報工作要捨得花本錢,要建立各種各樣的部門,如檔案部門,情報分析部門以及無線電網絡。小國家是沒有力量建立這樣龐大的機構的。挪威、荷蘭、比利時、葡萄牙等國都僱傭些單獨行動的間諜,好在他們往往不能有效地利用這些間諜提供的情報,否則我們就會有不少麻煩。所以,我們不必過多地提防小國。”
他頓了一下又説,“我們再來看着瑞典。幾個世紀以來,他們一直在針對我們搞間諜活動,弄到不少波羅的海的情報,連芬蘭和德國都比不上他們。這是個危險的對手,該好好地整整他們。”
柯將軍插嘴道:“瑞典的間諜案也不少了,即使再多一件對他們根本無關痛癢,引不起全世界的注意。”
“意大利就算了,”伊萬諾夫沒有理睬柯將軍,又説道,“他們聰明活躍,但並不會妨礙我們,因為他們只關心的只是地中海。西班牙呢?他們的國家情報局對我們構成了威脅,那些法西斯分子剷除了我們不少優秀的諜報員。但如果進行報復的話,既費人費力,而成效甚微。對革命來説,不起什麼作用。”
他咳嗽了一聲,繼續説:“至於法國,雖然我們已經打入了他們的大多數情報機關,但仍然沒有打進其國家情報局。這個情報局構成不小的威脅,值得我們注意。況且,在法國行動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可法國自己已矛盾重重。”柯將軍評論道。
“英國可就大不相同了。我想我們都很重視英國情報部門。”伊萬諾夫將軍環顧了一下左右,包括柯將軍在內,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點頭稱是,“他們的情報部門確實出色。英國是個島國,這對安全防衞來説。是個有利條件。他們軍事諜報五處的人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個個機智聰明。秘密警察就更出色了,成績非凡,行動起來總能佔上風。間諜也很不錯,雖然拿的報酬不高,月薪只相當於一千到二千盧布,但全都很賣命。他們沒什麼特權,而我們卻專I’J設有能買便宜貨的特別商店。我們的人還能享受免税的待遇。而他們出國時社會地位不高,自己的老婆和與普通秘書的老婆都沒有什麼區別,退休時也很難得到獎章。可這些人心甘情願幹這項冒險的工作。真太不可思議。也許是因為他們接受的傳統教育崇尚冒險吧。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如此精於此道呢?又不是天生的陰謀家。”
伊萬諾夫將軍意識到自己的腔調太有些頌揚的味道了,便趕忙補充説:“當然,他們的大部分力量也不過是倫敦警察廳炮製的,諸如福爾摩斯偵探之流,沒有什麼了不起,這些神話完全可以拋在一邊。”
“美國的情況呢?”柯將軍見伊萬諾夫還想對英國情報部門大唱讚歌,便打斷他。他想,總有一天,他説的這通話在審判時會派用場的。柯將軍想,要是他接着説五角大樓的好話,那麼他以後的下場將會更慘。
“在我們所有的對手中,美國最強大,也最富有。從技術上講,如無線電、武器、設備等等,都可抵是首屈一指。但他們卻不知道好好利用這些東西,卻跑去發識那謊稱在烏克蘭集結了一秘密武裝的間諜。美國可以馬上掏出錢來讓他去給這支所謂的部隊買既子。而這些人一轉身就跑到巴黎,把錢花在酒和女人身上。美國總以為金錢萬能。可是一個出色的間諜,絕不會為線工作。只有那些下三流的角色才是財迷。”
“也許你對他們太低估了吧,同志,”何將軍儀悠悠地説,“他們也有成功的時候。”
伊萬諾夫聳聳肩:“他們當然不會一多元成,將軍同志,播下成千上萬顆種子,怎麼會農不到一攬穀子?但我個人認為,沒有必要把美國人作為攻擊目標。”外交部情報和的頭子面色冷峻。他伸手掏出煙盒,點上一支煙。
“發言很生動。”柯將軍冷冷地説了一句。“斯林温將軍,你的意見如何?”
總參情報局的斯林温不想代表總參謀部表態:“我認真聽了伊萬諾夫的講話。我想,我沒有什麼要説的了。”
國家安全部的艾克林上校心想,指出這傢伙的税合之處也沒什麼妨害,不過,還得同時提出一項合適的建議,來迎合其他人的想法。説不定這也正是柯將軍想説的。艾克林上校深知,只要建議對了總部的胃口,那麼蘇聯國家安全部就是他的靠山。
“我建議把英國秘密警察作為打擊目標,”他的話斬釘截鐵,“誰都知道,我們並沒把英國人當回事。但在剛才提到的那批合材當中,他們的秘密密實好多也算是出類拔粹的。”
何將軍頗有些惱火,這人口氣好大。這顆炸彈本該由自己來引爆的,現在,卻讓這個傢伙搶先了。他用打火機輕輕敲打着桌面,提醒眾人他才是這裏的主宰:“那麼,同志們,讓我們拿英國倫開刀,各位是否同意/’
在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那麼,現在來確定目標吧!我記得,伊萬諾夫將軍同志剛才談到一種神話。是的,英國秘密警察的所謂實力,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這種神話。我們怎麼才能撕開它神密的面紗,來瓦解這個組織呢?這個神話究竟源於何處?我們不可能做到一網打盡。那麼這個神話是否來自英國秘密警察的頭子?”
艾克林上校和副官再説了幾句,認為自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英國情報局的頭子是個海軍上將,代號為M。我們有他的檔案,但具體情況不詳。他酒喝得不多,也不搞女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即使幹掉他也成不了什麼哄動一時的新聞,而且也很不容易下手。他極少出國,而要把他打死在倫敦街頭,我們也太沒面子了。”
“説的不錯,同志,”柯將軍説,“我們現在要找的是一個合我們胃口的傢伙。他們那邊難道就沒有一個英雄嗎?就沒有一個受人崇拜的人物,一個死後會引起恐慌的人物?神話是建立在英雄身上的,難道他們沒有這樣的人?”
桌子周圍的人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憶,屋裏一片寂靜。無數個名字,無數份資料,無數次間諜活動,在他們腦海中翻騰。誰是英國神話中的英雄?
最後,艾克林上校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有些猶豫不決地説:“這人叫作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