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這場漫長的戰鬥持續了多久,一天?兩天?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被人吃了,還是我吃了別人。
總的來説,這肯定是一場混亂的戰鬥,每個我都在和另一個我搏鬥着,互相啃噬着。有時候吃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另一個我衝過來幾大口將兩個都吃掉。
有的我巨人化了,身軀變得異常的巨大,但是並不是巨大就好,有的我非常靈活,吃掉一個就迅速的分解掉沒用的物質,保持着輕盈的體型。
這個空間中的地板上,到處都是一堆一堆無用的不能轉化的物質,好比我吃掉周宇的時候肚子裏沉甸甸的石頭。除此以外,空間中也佈滿了蒸汽,那是吃掉一個我以後,我身體裏噴發出來的。
這個巨大的空間,也在吸收着這些蒸汽和無用的物質,蒸汽直接就被牆壁吸收掉了,而那些無用的物質則如同陷入沼澤一樣,慢慢的沉入地板,消失了。
越來越多的記憶和自我意識合為了一體,而此時我根本無法考慮這麼多,所有的我都是瘋狂的,只有食慾和消滅掉其他的我的慾望驅動着身體。
沒有疲勞,每一個我都是戰鬥的機器。能夠勝出的只有最強的肌體。
蒸汽慢慢的被吸收掉了,我瞪着眼睛到處尋找還沒有剩下的我存在。這個時候,我的身體早就扭動的亂七八糟,而且非常的巨大。一個細小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那是一個身體沒有怎麼變形,身軀大小也沒有什麼變化的我。
那一個我也在尋找還有沒有其他的我存在,最後“我”的眼睛也瞪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正瞪着“我”。
“我”説:“你是最後一個了?”
我説:“只剩你了吧。”
“我”説:“真好笑,這不是誰吃掉誰。”
我説:“合為一體而已,不過用了這種比較噁心的方式。”
“我”説:“你不覺得你這個又巨大,又古怪的樣子很醜嗎?如同你不反抗的話,我儘快把你吃掉好了,遊戲結束,省得大家都麻煩。”
我説:“哦?憑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這個佔人便宜的毛病?我覺得還是你老實站着,我一口把你吞下去就結束了。”
“我”哈哈笑了笑,説:“你試試看吧。如果真的我們兩個是最後的,那麼就證明一下到底誰是最強的吧。”
我也哈哈笑了下,也沒説話,兩條手臂就一上一下的飛速向“我”抓過去。
“我”靈活的跳了起來,躲開了。“我”顯得特別的靈活,繞着我的身體不斷的躲閃着我快速舞動的手臂,並逐漸向我接近。
我身體巨大,移動不便,只好拼命揮舞着手臂,甚至將頭也揮舞了起來,試圖將“我”擊倒。
沒有效果,“我”還是從空中跳落下來,剛好落在我的巨大而寬厚的背上,並一口將我的小半個肩膀咬了下來。
我大吼一聲,腦袋從後下方鑽了上去,一口咬住了“我”的腿,頓時就將“我”的一條腿消滅在嘴巴里。
“我”也大吼了一聲,一使勁,斷腿處立即又生出一個類似腿的代替品來。
……
我還是忘了我們兩個到底纏鬥了多久,要將對方完全吃下去,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費勁。最後,還是隻剩下我一個人,喘着氣孤零零的站立在這個空間的中央。
我全身都在釋放着蒸汽,一塊足有兩個籃球大小的灰黑色的沉重的“石頭”從我身體裏滲出,掉落在地面上,地面慢慢的稀釋了,將這塊“石頭”沉入了地板之下。
我緩了緩,將變形的身體收縮回來,摸了自己半天,才確認我的確已經恢復原狀了。
我大吼了一聲:“還有沒有!”
沒有人回答,我又四下看了看,的確應該沒有多餘的我存在了。四處倒是還散落着一些衣服的碎片,恐怕沒有其他人會相信,這些衣服原來都是一個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而這些人,全部都因為相互的吞噬,變成了唯一的一個。
食慾和戰鬥的慾望慢慢的消逝下去,大片大片的我的不同的記憶開始閃過,每一個記憶我都知道是我的親身經歷,當你發現在同樣的一個時間上,你正分身幹了這麼多的事情,那感覺已經不是古怪,而是一種奇妙的“無”。
從有到無,無中生有,循環不息,卻又互不干擾。
我從我這些記憶中,理出了一些頭緒。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不斷的替換着,這些替換的個體,都以不同的身份生活在其他地方,體會着完全不同的生活,這一些人,直到我大學畢業的那一陣子,被統一的回收到這個8局的總部。
而我這個張清風,在大學時代,幾乎每年都被替換過一次,在遇見苗苗之後,身體發生了變異,被替換的次數更加的頻繁,最多的一天達到了三次。8局會不定期的向我畢業的學校運送一些我的替換品過來,都是存放於學校的地下中續站中。
凡是有身體變異情況的我,無一例外的都碰見過苗苗這個女人,有的發生了性關係,有的則不知道做過什麼,還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就是這些人都在苗苗的手中抽到過寫着厚字的紙條。
一般來説,替換我身體都發生在晚上,全校都會進入一種催眠的狀態,只有謝文這類人還清醒着,然後我被換掉,睜開眼睛的時候,不是被囚禁着,就是已經在8局的總部。
在8局的總部,我能夠吃掉和我類似的人,同化肉體和自我意識的能力被引導出來,一部分身體還沒有變異的我,在我遇到苗苗之後,也接受了身體變異的試驗,所以,在最後一個我來到8局總部時,所有的我都已經具有身體變形的能力了。
我在畢業的時候失去身體變形能力,那是因為在此之前的晚上,我就又被沒有身體變形能力的我替換掉了。每一次替換,被替換前所有的記憶都原封不動的保存了下來,這讓新的我不會感覺到任何的不同。
周宇屬於失敗的案例,在周宇被確定失敗之前,他也和我一樣,存在多個個體,最後這些失敗的個體全部被回收到8局總部。我在學校的時候吃掉了一個,其他所有的失敗個體都在8局總部,讓其他的我吃掉了。而吃掉周宇,周宇的記憶並不會被轉移過來,只有周宇的自我意識被同化了,成為了某個我的一部分。相反地我吃掉自己,則所有的記憶都屬於我,甚至情感,性格等等。
我在光明集團,也被替換過兩次,算是數量比較少的,一次是加入光明集團不久,我精神狀態完全恢復以後,一次是認識蔣玲之前,無法知道神山為什麼要這麼替換。
我的數量龐大的分身,在沒有到8局之前,幾乎每個人都有完全迥異的生活方式,有的是孤兒,有的是單親家庭,有的是街頭流氓,有的是富家子弟等等等等不一而同,只是能夠確定的是,這些人的生活方式和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神山安排好的。
而到了8局,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生存方式,有的我是一直在沉睡,不斷地做着各式各樣的夢,有的我是不斷在吃着各種各樣東西,有的則身體中注射進入讓身體產生各種反應的藥物,有的則一直生活在幻境中,有的則被切割之後重新組合。這些經歷我已經很難區分出到底是哪個我經歷的,在來到神山8局之前經歷過什麼樣的生活。
到達神山8局時間最長的有十幾年,最短的則是我認識蔣玲之前被替換的那個。
我試圖給我自己一個神山為什麼要這麼做的解釋,但是很快就無所謂起來,生和死的界限也模糊了起來,我本來就是“無”,何必去想“有”的事情呢?
這是神嗎?我現在是神還是一個人?
我看着這個諾大的空間,心情出奇的平靜,腦海中儘管經歷的各種磨難的場景出奇的多,有的甚至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想象極限,但是現在我感覺這些事情,都是如此的平淡。
我沒有走動,也沒有喊叫,我安靜的坐了下來,寂靜的如同一尊佛。
頭頂響起了趙雅君的聲音:“張清風,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笑了笑,説:“很好。”
趙雅君的聲音説:“你覺得你是誰?”
我説:“誰也不是我,我也不是誰。”
趙雅君哈哈的笑了起來,説:“是超出自我意識的神嗎?”
我笑了笑,説:“這是個不重要的問題。”
我的頭頂打開了一個洞口,一個人慢慢的從洞口中降落了下來,不是別人,就是趙雅君。
趙雅君温和的看着我,説:“那我們該動身了。”
我説:“去哪裏?”
趙雅君説:“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