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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號牢房

    張海峯走進密室中,掏出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上是一個人的正面照,穿着規規矩矩的普通藍灰色長袍,筆直的站立着,臉上表情僵硬顯得有些不太自然。這是那個年代典型的照片形象,由於大部分人都沒有照過相,所以難得的一次照相機會都會顯得很緊張而且絲毫沒有笑意。

    照片裏的人摸樣也是異常的平常,幾乎沒有任何顯眼的地方,甚至有些羞澀的感覺,在大街上走也不會有人會多看上一眼。而他卻是蘇聯培訓的高級電碼機要員。

    隱藏起來,不要引入注意,幾乎是當時的情報人員最重要的一條。不能長得太帥,不能有獨特的氣質,不能有容易被人記住的習慣動作,不能有明顯的外貌特徵,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這些基本規則哪怕在現代也是有效的。

    高級情報員,要能夠做到混入人羣之中,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見過你一面,如果不刻意的記下你的容貌,要達到下次見面的時候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但是越是高級的情報員,反而會有一些特殊之處,比如張海峯這樣的獨立情報員。因為深入敵人的內部,完全普通不露痕跡反而會讓敏鋭的敵人起疑心。就好像現代流行的殺人推理遊戲,如果你一句話都不願意説,會讓高手懷疑你的身份。(殺人遊戲是現代青年人喜愛的一種智力遊戲,一羣人圍坐一圈,裏面有警察和殺手,其餘是平民,法官號令所有人閉眼,殺手睜開眼睛,無聲的指定殺掉一個人。天亮之後,所有人要發言推測誰是殺手,最後所有人投票表決誰是殺手。)

    所以,張海峯深入國民黨軍隊內部十年的時間,他還是一個比較值得關注的人物。他身材勻稱,一臉正氣甚至可以説有些瀟灑,文采也是在軍需系統內部出類拔萃,但是他作風嚴謹,任勞任怨,品行端正,也讓他在國民黨軍隊內部較有人緣,不少人喜愛和張海峯來往。

    看起來好像很特殊,其實在當時的年代並不十分特殊,只是比普通人的軍官要好些,卻不致於達到赫赫有名的程度。張海峯完全可以做到赫赫有名,甚至只要稍加手段,就能爬到重山市軍需處處長的職位上,但是張海峯並不會這麼做,做為獨立的高級情報員,只要便於情報的收集和傳達就好,成為一把手反而會被太多人注意。

    張海峯看着這個機要員的照片,微微的笑了,他似乎看到他十五年前的樣子,十五年前張海峯十八歲,秘密加入了共產黨,並被訓練成為一個出色的情報員。

    張海峯盯着機要員的照片很長時間,確認已經能夠將機要員從人海中準確地找出來的時候,張海峯將照片遞到蠟燭的火焰上方,讓照片慢慢的燒着了,最後化為了灰燼。

    張海峯並沒有見過機要員,這張照片是王老闆給他的。

    張海峯看着照片化為了灰燼以後,從密室旁邊的書架上,拿出了一本書,在書中的某一頁,夾着一張紙。他把這張紙拿出來輕輕的抖開,攤在桌上,就着燭光仔細的觀看了起來。

    這張紙上畫的,就是白山館的建築圖。

    A被帶進鐵門,眼睛就微微的閃亮了起來,他在確認這裏的建築佈局和建築圖上的差別。三棟二層的小樓,沒錯,這眼前的光景讓A把前面所有的建築再次組合了起來,白山館的建築佈局圖清晰的呈現在A的腦海中。

    A舉目望去,這裏除了高聳的圍牆以外,在每個角落都有一座崗樓,上面的特務正端着槍監視着院內的一舉一動。而面對鐵門的圍牆上,還有第五座崗樓,比其他崗樓更加高聳,能夠越過一、二號樓的房頂,直接看到院中的情景。

    這個崗樓無疑是這裏視線最好的一座。

    A被推着向前走着,走到了那個鋪滿了青石板的小廣場邊。

    這個小廣場周圍的一整圈,還被高達兩個人的鐵絲網圍着,這種囚禁的佈局在那個年代極其的罕見。

    可以看出來,標註着一、二、三號樓的房子就是牢房,而從牢房到小廣場,只有唯一的通道,也是被同樣二個人高的鐵絲網隔離着。

    特務掏出鑰匙,哐啷哐啷打開了鐵絲網上的一道鐵絲網做成的門,將A帶進這個鐵絲圍成的小廣場中。A覺得十分的被動,這種佈局連他都沒有想到。

    在重山市市邊上的另一個關押共產黨的秘密監獄白公館,A是知道的。那裏的牢房是和放風的廣場連為一體的,並沒有用這種方法來分隔。而白山館的這種看守方式,舉目中國,也幾乎是不存在的,每座牢房獨立,每棟牢房只有唯一的入口進入小廣場。在一個籠子裏面放風活動,幾乎任何舉動都逃不過特務的監視。

    想發動暴動在這裏也成為不可能,如果不突破這層鐵絲網,連大鐵門都接觸不到。

    白山館的關押方式是美國的監獄專家設計的,這種重重佈防的做法,是杜絕一切越獄行為的保障之一。

    A踏上了小廣場,這個一塊塊青石鋪成的地面,每塊青石的大小並不一致,有的大有的小,但都是規規矩矩的正方形狀。這種地面的鋪設方法也是非常奇特,完全沒有任何必要要把青石做成如此多大小不一的形狀。從正上方看下來,似乎這些青石組成了一個什麼圖案,如果將同樣大小的青石塗上顏色或者用一些其他的塗色方法,是否真的圖案就會呈現出來呢?這是一個迷,A也只覺得奇怪罷了。

    小廣場的地面很乾燥,也很平坦,踩上去很舒服,一點都不滑溜。

    穿過小廣場走向一號樓的時候,只有一棟一層的平房顯得與眾不同,這個平房在一號樓的小廣場對面,鐵絲網剛好從這棟平房的正前方穿過,使得這個平房和籠子只有一步之遙。

    有股油煙和剛熄滅不久的柴火氣味從這個漆黑的房間裏冒出,是個做飯的伙房。在A對白山館建築圖的記憶中,這棟平房原本並不應該存在,可能是加蓋的。

    A不禁回頭多看了一眼,那口建築圖中的井就在伙房的旁邊。

    A僅僅回了一下頭,就被特務推了一把,罵道:“看什麼看?!”

    再往一號樓走,特務還是掏出了鑰匙,哐啷哐啷再打開了一扇鐵絲網的門,步入了一個剛好能夠二個人並肩走過的,同樣是鐵絲網圍着的過道。

    前面又是一扇鐵絲網門,一個一號樓的特務從一號樓的門口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衝帶着A的其他特務打了個招呼,從裏面將門打開,示意他們進來。

    帶着A進來的特務衝這個打開鐵門的特務説道:“老塗,108。”108是牢房的編號。

    A順從的跟着他們走進了一號樓,進門就是一個大堂,除了一張桌子外,沒有任何的擺設。

    在大堂的兩邊,各有一個鐵柵欄的鐵門,那叫老塗的特務叮咣把右邊的鐵門打開,從裏面又迎上來一個特務,一把就將A拽了進來。

    老塗衝其他特務説道:“交給我們了。”帶A進來的特務應了聲,退了開去。

    老塗衝從裏面迎上來的特務低聲説道:“老六,108的。”

    老六略略點了點頭,和老塗一起架着A就往前走,前方居然又是一道鐵柵欄門,老六將鐵門打開,老塗把A帶進來,老六返身將鐵門鎖上。

    這是一個不長的走廊,一邊有四個房間,走廊上方吊着四盞燈,不知道是瓦數太小還是電力不足的原因,四盞燈並不是很明亮,讓這走廊陰深深地透着一股子寒意。

    四周的牆壁也是刷的灰白一片。

    從A走進這裏,他的手鐐腳鐐的聲音就顯得特別的刺耳,叮叮噹噹的聲音,引得兩旁的房間裏也有響動聲,似乎是有人走到了牢門前。

    A向前走着,兩邊的牢門是上部鏤空的,由拇指粗細的鋼筋密密匝匝的固定着。

    一雙雙眼睛出現牢門上方,A並沒有看他們,但是他可以感覺到牢房裏的人的眼神充滿了氣憤和同情,這裏關押着A的戰友,無數的共產黨員同志。

    但是出奇的安靜,這些牢房裏的同志只是看着A,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A低着頭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走廊的末尾,老塗拉住了A,左手邊,就是108牢房。

    走廊的末尾是一個樓梯,通向二層和地下室。

    老六掏出一串鑰匙,將108的牢門打開,老塗手中已經多了一根黑漆漆的棍棒。

    牢門打開,裏面的一個人緩緩地退後了兩步,坐在了牀上。

    老六沖這個人罵道:“給我老實點,誰敢動一下就讓誰好看。”

    坐在牀上的個人並沒有説話,只是微微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眼A,就立即低下頭去。

    老塗將A的腳鐐手鐐打開,向前推了A一把,獰笑着説:“有你的革命戰友陪你,好好聊聊吧。”

    説罷就和老六退出房間,叮叮咣咣把門鎖上。快步走開了。

    A打量了這個房間一下,房間約有十五平米大小,一邊擺放着一張牀。正對面有一個非常小的窗户,也是密密匝匝被拇指粗的鋼筋封閉着。

    房間裏沒有燈,窗外透進來的一絲陽光也正在慢慢的退去,反而是走廊裏昏暗的燈光更加強烈一些。

    屋子裏有股酸臭的氣味,那應該是窗下的牆角里的馬桶發出來的。

    在那個正坐在牀上的人的牆面一側,有一個固定在牆上的鐵架子,上面擺着幾本書籍。除此以外,房間裏再沒有任何東西。

    A看了看那個人,那個人也看着他。這個人面頰消瘦,鬍子應該很久沒有好好的剃過了,雜亂無章,同樣雜亂的還有他的頭髮。左邊的臉頰上有一大塊傷疤,似乎是被重物擊打過。

    這個人的眼神還是非常清澈的,只是滿臉的疲憊感。

    A把一直捧着的衣服放到屬於他的那張牀上,慢慢的坐了下來。牀墊很薄,牀架子也是鐵的,牢牢地焊成一體,A用手在牀上按了一下,牀墊下應該還有一張鬃墊,這在南方是比較常見的。

    A和對面的那個人還是沒有説話,這種場景很奇特,按照本來的邏輯,應該是彼此是同志的親切問候。A這個時候是另有心思,他必須儘快將食道里的牛皮紙團吐出來,但是他很難現在就立即信任坐在對面的頭髮蓬亂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同樣也有不相信A的理由。

    這個男人叫馮進軍,以前是國民黨警衞營第三連連長,青盲指出了他的身份,致使他被捕入獄。他在共產黨中的身份是“穿山線”隱秘的第一樁。但是他一直讓敵人以為他只是穿山線比較下級的重要人員。

    當時重山市的地下組織,分為七條情報線,“穿山線”已經被青盲破壞,“青河線”也是岌岌可危,還有“仰山線”、“六水線”、“小狗線”、“浮雲線”、“九場線”,儘管這七條情報線非常的獨立,彼此成員之間幾乎完全不認識,但是在一些任務上,一些情報轉接上有所聯繫,這造成了有的同志身份會暴露給其他情報線的人員。這七條情報線長期有情報的交叉情況,使得尋找青盲的工作特別的困難。而且青盲隱蔽的也特別好,沒有任何破綻。被捕的我黨同志也是沒有任何徵兆。

    甚至黨組織懷疑,青盲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滲透進我黨地下組織的敵特分子,他們用他們獨特的方法來聯繫。如果青盲真的是一羣人,那更加糟糕了。

    第一樁,就是某條情報線的最上線,一般都是非常隱秘的。馮進軍被捕,其實對穿山線是毀滅性的打擊,由於穿山線第一樁馮進軍的身份,只限於穿山線的第二樁和第三樁知道,儘管穿山線第二樁也已紀被捕關押在白山館中,但是馮進軍的身份並沒有暴露。

    青盲掌握的馮進軍的信息,只是認定馮進軍是穿山線第六樁或者第七樁。

    馮進軍為什麼不願意和A現在説話,是因為一號樓中並不一定都是忠誠的共產黨員,有的人已經背叛了黨組織,如果不謹慎,很可能把一些重要情報透露給這些背叛者。A是新關進來的,身份更值得懷疑。

    馮進軍覺得A還是有些眼熟的,但是他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他。馮進軍的腦海中也正在翻天覆地一般搜索着自己的記憶,如果他能夠想起什麼時候見過A,那就能夠有些線索了。

    同樣的,A也覺得馮進軍有一點點熟悉而想不起來再什麼地方見過他了。

    A必須儘快地確認馮進軍是值得信任的共產黨員,他已經精疲力竭,如果再不將那牛皮紙團吐出來,就要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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