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時分,天空又稀稀落落的下起雨來。這讓三號樓的犯人提早結束了放風。
中午的時候,雨越下越大起來。
警衞樓中,二號樓的黑魚正和其他幾個人在房間裏吃飯,那負責二號樓監聽的特務哭喪着臉擠到黑魚身邊,黑魚見他摸樣不對,把碗筷放下,不耐煩地説道:“怎麼了?不就是上午放風的時候沒休息嘛!看你那孫子樣。”
那監聽的特務討着好説道:“黑哥,不是那個意思。劉明義和孫老頭突然不去放風,都是田狗子他自作主張,他田狗子有什麼權力説不讓誰出來就不讓誰出來?我是覺得,田狗子簡直太不像話了。”
黑魚罵道:“你自己去和田狗子説去!跟我這裏廢什麼話。”
那特務哦了一聲,不敢説話了。黑魚哼了一聲,撿起碗筷再吃起來。
黑魚身邊有和監聽的特務關係不錯的,見氣氛沉默了一會,狀着膽子説道:“黑哥,我説老實話,那田狗子是不像話,誰不放風哪輪得到他作主啊?何況是那個劉明義和孫老頭這兩廢物。”
黑魚這次倒沒有發作,只是把筷子敲了一下碗,哼道:“狗東西們,一唱一合的!我看田狗子做的對!”
其他一桌子的人互相看了看,也都不再説話,悶頭吃了起來。
剛吃沒一會,徐行良無聲無息的揹着手走了進來,黑魚他們這些人別看勾心鬥角的,也都是經過特工訓練的好手,徐行良剛一出現,所有人都看到了。
嘩啦嘩啦,頓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黑魚連忙抹了抹嘴,往前湊上一步,説道:“徐頭,徐頭,您吃了嗎?您要來吃飯,也跟我説聲啊。”
徐行良説道:“你們吃你們的,我吃過了。就是過來看看。坐下坐下!”
黑魚他們連忙給徐行良騰出一個自己身邊的位置來,把凳子放好,請徐行良過來坐下。
徐行良也沒客氣,坐下之後招呼大家也坐下。
所有人坐下之後,也沒有人敢動筷,徐行良笑了笑,温和的説道:“吃你們的啊!弟兄們辛苦了,我來就吃不下飯了?”
黑魚嘿嘿笑了笑,説道:“哪敢哪敢。吃吃,大家都吃!”自己就先把筷子撿起來吃了起來,這時大家才敢動筷。
看的出來,徐行良這個人在二號樓有極大的威信和權力。
徐行良見大家都吃了起來,慢慢的説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初一馬上要到了,大家有事沒事的,都把自己手上的事情歸整歸整,有什麼事嘛,早點説話。我知道大家都一個月沒下山了,估計也在白山館這裏憋的慌。”
大家都點頭應和着,徐行良接着説道:“不過也提醒大家,越是初一大換崗,什麼事情越要嚴格,任何人不得擅自主張。”
徐行良轉過臉看了看黑魚,説道:“你可盯緊了,有的事情你必須親自點頭才能執行,別出了亂子。你明白嗎?”
黑魚連忙説道:“明白!明白!”
徐行良話也不想多説,雙手一撐站起身來,説道:“不打擾你們吃飯。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所有人又站了起來,黑魚是個明白人,連忙從旁邊拿出一把傘來,説道:“徐頭,我送你,外面雨大。”
徐行良哈哈笑了聲,説道:“謝了!你就不用送了,這幾天把大換崗的事情安排好。”
黑魚應了聲,徐行良也就拿着傘離開了。
黑魚回到桌上,瞄了一眼四周的人,説道:“快點吃吧,還有兄弟們沒吃呢。哦,田狗子的事情你們再別嘀嘀咕咕了,我自有主張。”
由於中午雨大,結果一號樓的放風取消了,而快到二號樓放風的時間,雨又頓時停了,天空中的太陽甚至也鑽出來了一些。這山區的雨季便是如此,反覆無常。
那個上午沒有讓劉明義和孫教授放風的看守,也就是黑魚他們在中午的飯桌上説的田狗子,黑着臉打開牢門,吆喝着讓劉明義和孫教授趕快出來,也不再和劉明義、孫教授多説什麼。
等劉明義走出二號樓,他也發現一號樓的人並沒有出來放風,自然也是見不到那個給他用搖頭的方式打暗號的A。
劉明義自己心裏也算了一下時間,還有五天就到初一了,他預感到自己很可能已經走在了懸崖邊緣,初一很可能就是他的大限之日。但怎麼擺脱這個局面,劉明義暫時還沒有想到特別好的辦法。
下午三號樓的犯人放風的時候,鄭小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黑牙身邊的那個跟屁蟲猴杆子總是偷偷打量着他,露出古怪的笑容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鄭小眼就被猴杆子帶的人圍住了。鄭小眼萬分緊張的問道:“猴大哥,有什麼指教?”
猴杆子怪笑一聲,説道:“我説鄭小眼,你小子壞我們大哥的事情,你當黑爺不知道嗎?”
鄭小眼哭喪着臉説道:“猴大哥,我沒有啊。您別冤枉人!”
猴杆子把鄭小眼衣服一揪,罵道:“還他媽的説假話!我告訴你,今天你不説也得説。要不然,哼哼。”
鄭小眼不敢掙脱,任由猴杆子拽着衣服,説道:“我説什麼啊,我要是對不起黑爺,天打五雷轟!”
猴杆子罵道:“你這條賤命,早該被雷打了。我告訴你,我也不打你,也不罵你。但是,如果你不好好對黑爺交代,你就別想混在這邊了。看到沒,暴牙張他們正愁沒人撒氣呢,你就跟他們混去吧。”
鄭小眼頓時一頭冷汗,他知道猴杆子如果真把他丟給暴牙張他們,就算不死,也比死更加難受。鄭小眼嚷道:“猴大哥,猴爺,您別這樣。我鄭小眼真的冤枉啊!您能聽我説嗎?”
猴杆子罵道:“聽你説個屁!給我滾!”説着就拖着鄭小眼走出人羣,連推帶踹的把鄭小眼放倒在廣場中間。猴杆子衝正在打量着這邊的暴牙張他們一夥人説道:“張爺,我們這邊發現一個嘴巴不地道的,您幫我們照顧照顧。”
鐵籠子外的三號樓看守們,包括那個周八,已經看到這一幕,但是他只是冷冷的看了看,揮手讓其他看守不要管這個事情。
鄭小眼從地上爬起來,身邊已經沒有一個人,他呆呆的站了一會,知道自己已經被孤立了。在這羣狼一樣的人中,如果自己被孤立了,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暴牙張那邊的人已經站了起來,齊刷刷的向鄭小眼看過來,暴牙張那邊的人,好像已經有人在人羣中傳刀具,這是隨時會圍上來要他的命的徵兆。
暴牙張在那邊罵道:“黑牙,你玩什麼呢?”
黑牙也遙相呼應喊着:“暴牙兄弟,這個人你要嗎?送你了,隨便你怎麼撒氣,和我無關。”
暴牙張嚷道:“哦?黑牙你好心情啊!有趣,有趣,我喜歡!那個誰!你過來!”暴牙張指着鄭小眼嚷嚷道。
鄭小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黑牙那邊不要他了,他如果走到暴牙張那邊去,恐怕活不過今天。
鄭小眼知道黑牙收留他的唯一辦法就是告訴黑牙他在參與一次越獄,黑牙越獄之心人人皆知,只是黑牙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和能力。
鄭小眼艱難的挪動着步子,他也不想得罪暴牙張,他邊走邊想,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鄭小眼咚的一下衝着黑牙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着:“黑爺,您別不要我,我不想過去那邊。您要我説什麼,我絕對不敢瞞着你。”
黑牙哦了一聲,瞟了他身邊的猴杆子一眼,猴杆子得意的笑了笑。黑牙於是懶洋洋的説道:“你小子能有什麼瞞着我啊,我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我也沒什麼要問你的。”
鄭小眼向黑牙爬過去,哭道:“黑爺,您再給我一天時間,不,一晚上時間。我什麼都和你説。”
黑牙嘿嘿笑了笑,説道:“哦?這個茅坑的石頭好像還有點誠意嘛!”
鄭小眼已經爬到了黑牙腳邊,見黑牙沒有趕他走的意思,説道:“黑爺,您信我一次!”
黑牙還是嘿嘿笑了聲,説道:“好!我信你一次。”黑牙抬起頭來,衝暴牙張那邊嚷道:“我説暴牙兄弟,不好意思,明天再玩。”
暴牙張也不生氣,只是重重的切了一聲,而暴牙張身邊的人則罵了起來。暴牙張瞪了幾眼,也就算沒事了。
暴牙張坐下,臉上也掛不住,低聲罵道:“黑牙你這孫子,拿我當狼牙棒使啊!媽媽的,明天你再放人過來,我還就收了,不打不罵,氣死你個滿口噴屎的孫子!”
暴牙張轉念一想,又低聲叨咕着:“該不會真有什麼秘密吧。”
時間過得説快也快,夜晚也就很快到來。天不下雨,萬籟俱靜,一號樓外巡視的看守走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腳步聲也是格外的清晰。
A的挖掘工作仍然在緊張的進行着,由於馬桶可以裝泥土,A的挖掘進度快了很多,他已經將原來吞下肚中的紙團外的倒刺圈也拿了出來,稍微扭了幾扭,就變成了一個不錯的鏟形工具,可以快速而工整的將一片一片的泥土挖落下來。比那小刀要好使的多。
洞底已經有巴掌大小,下面的磚石也露出一道縫隙出來,A用小刀插入磚石的縫隙中,使勁地捅着,很快就將這縫隙捅穿了,再花了一斷時間,那磚石被捅穿的縫隙已經有一指長短。
唯一困難的仍然是泥土太多,用馬桶帶泥土出去恐怕還需要幾日。
三號樓中同樣在夜深人靜之時發生着什麼。
鄭小眼和黑牙他們住在一個大屋,儘管有七八人之多,但仍然比較寬敞。黑牙此時正拽着鄭小眼蹲在他們屋子的馬桶一側的角落,兩個人頭碰頭説話,聲音極低。
三號樓沒有監聽裝置,這是有別於其他牢房。聽這幫土匪流氓晚上打鼾放屁,實在沒有意義。
黑牙低聲説道:“媽的,鄭小眼,你他媽的到底要説什麼。非要現在。”
鄭小眼同樣低聲説道:“黑爺,不等人都睡了,我是不敢和你説的,因為光是聽到,就是上了賊船了。不不,是脱不開關係了。”
黑牙説道:“説你的,打什麼哈哈。我黑牙怕個什麼球?”
鄭小眼説道:“黑爺,我現在的確在辦一件大事。”
黑牙説道:“啥事?”
鄭小眼説道:“越獄。”
黑牙身子一顫,鄭小眼這話還真是嚇了他一跳,黑牙頓時聲音粗了一倍:“什麼?”
鄭小眼噓了一聲,説道:“黑爺您小聲點,這是殺頭的事。”
黑牙反而興奮起來,再次壓低聲音説道:“越獄?你?奶奶的,你放屁呢?”
鄭小眼説道:“我沒這個本事,這裏有人有這個本事。”
黑牙説道:“誰?”
鄭小眼説道:“一號樓的人,那些共產黨。”
黑牙説道:“怎麼跑?”
鄭小眼説道:“挖地道。我今天才給他們運了一桶的泥土。這事,我想賭一下。”
黑牙説道:“媽的,我説你小子怎麼魂不守舍的,幹這好事呢!你咋知道你也能出去?”
鄭小眼説道:“這些人説話靠譜,我因為每天早上都在外面,發現這個白山館以前是連為一體的,地下也有東西。他們那些人,好像對白山館很瞭解,應該是有準備的。”
黑牙説道:“他們帶你玩?”
鄭小眼説道:“如果他們不帶我走,我立即就壞了他們好事。我最近幫他們用馬桶運泥,到一定程度我就會要求他們告訴我下一步怎麼做。那些共產黨人我以前打過交道,都是很講信用之人。”
黑牙説道:“媽的,老子比你更熟悉那些共產黨的作風。你這是好事啊!老子現在明白的告訴你,你從現在開始,就是老子的心肝,務必我也帶出去。”
鄭小眼為難的低聲説道:“這個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黑牙説道:“你明天就告訴他們,黑牙我也知道了,如果不帶着我出去,我就鬧個天翻地覆,誰也別想跑!”
鄭小眼説道:“黑爺,就算他們答應了,這個越獄的事情,可是掉腦袋的啊。”
黑牙低聲罵道:“你當你黑爺我怕掉腦袋嗎?就這麼説了!好你個鄭小眼,老子不嚇唬你,你還自己跑掉了啊!”
鄭小眼説道:“那黑爺,我們可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啊。”
黑牙點了點頭,夜色再濃,也蓋不住黑牙興奮的滿臉紅光。黑牙做夢都想越獄,哪怕會掉腦袋,他也願意一試。
一大清早,當鄭小眼看到馮進軍出現在窗口時,鄭小眼接過馬桶,立即低聲説道:“再加一個人一起跑,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