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一號樓放風的時候，A和馮進軍邊走邊低聲的聊著。A已經注意到石縫中的那些紅牙稜苔蘚已經長得比較茁壯了。
馮進軍說道：“那個倒糞的小子讓我們增加一個人，你同意？”
A說道：“他這是給自己加籌碼而已，出問題他也想找一個墊背的。”
馮進軍問道：“墊背的？”
A說道：“這個新增加的人，很可能是三號樓裡面的大哥級別的人物。不是這種人物，鄭小嚴不會這麼強烈的要求。這樣也好。”
馮進軍說道：“我很擔心，他們會告密。而且，我們怎麼能保證帶他們出去？要不，我們甩掉他們？”馮進軍說完又跟上一句：“那個倒糞的叫鄭小嚴？”
A說道：“叫鄭小嚴，綽號鄭小眼，我剛想起來不久。至於要不要帶他們出去，看情況。我們必須要從三號樓下方通過。這裡的建築改建過，很可能用得上他們。”
馮進軍說道：“你計劃最多讓多少人出去？”
A慢慢的說道：“七個人。”
他們兩個走了幾圈，繞到水槽喝了一些水。馮進軍邊喝邊含含糊糊的說道：“大鬍子他們好像有點不對。”
A擦了擦自己的嘴，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他們平時帶著的石凳處，一屁股坐下。
馮進軍跟上來，擠著和他坐在一起，低聲說道：“怎麼了？”
A說道：“我也注意到了，你發現沒有，今天的守衛有點奇怪。”
馮進軍側了下身子，四下看了一會，才說道：“的確，好像這些人都在準備什麼事情。”
A說道：“今天是幾號？”
馮進軍說道：“二月二十六日。你是說，三月初一要到了？”
A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初一，應該是大換崗的日子。這些看守都在做大換崗前的準備，平時這個時候見不到的二號樓和三號樓的看守，都出來了。”
鐵籠子外，正如A所說的，看守比以往增加了很多，但是增加的看守卻並不是在值守，而是搬運著東西，有人不斷的從這個院子穿入穿出，甚至有人拿出銀元邊走邊不情願的給身邊的人，很可能是發了薪水彼此之間還帳。
而事實就是如此，今日是白山館發薪水的日子，同時初一的大換崗之前，有些裝備器械需要維修檢查，也有的人在頂班輪換。
二號樓審訊樓後面的特勤樓，就是發薪水的地方。馮彪正在發薪水的房間指著辦公桌後的會計大叫大嚷：“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有上個月的一半？”
那會計敬畏的說道：“馮長官，您別衝我嚷嚷好嗎？我哪裡知道啊。那個明細上面有，我哪敢少給您發啊。”
馮彪跺了跺腳，嘴中罵了句髒字，也說不出什麼，轉頭就走，將剛準備進來的特務撞的東倒西歪。
馮進軍捅了捅A，說道：“看，馮彪。那氣色不對。”
A說道：“別看他。如果是薪水的問題，估計很快就要找我的茬了。”
馮彪一肚子火沒有地方發，他現在手頭緊，薪水扣了一半，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黑著臉走到一號樓邊，本打算直接回警備樓去，卻猛地一轉身，直直的向A看去。馮彪嘴上輕輕的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快步走進了警備樓。
大鬍子李本偉那邊的幾個人圍在一堆，不時的向鐵籠子外打量著，也在悄聲的說著什麼。李本偉小聲的對身邊的人說道：“他們開始準備換崗了。”
豆老闆跟著小聲的說道：“鬍子，這幾個月都是初一下午那次放風時，看守比較少，西牆上的崗哨也只有一個。我能確定。”
張慶也小聲說道：“必須能弄到槍，要不很難過院門。”
李本偉小聲說道：“看守室裡有兩把美式的877鎖在櫃子裡，一腳就能把櫃子踹開，我們必須要兵分兩路，同時下手。時間不多，我們必須在他們緩過勁包圍我們時，衝到第二重院子去。那個審訊樓裡面，還有槍。”
豆老闆小聲問道：“兩把槍，夠嗎？”
李本偉拍了拍身邊的另一個消瘦的男人：“兄弟，你確定一槍就能打掉西邊崗哨上面的人嗎？”
那消瘦的男人說道：“沒問題。是隻雞都能一槍打掉。我和他負責，只要槍沒問題，一人一槍，保證萬無一失。”這消瘦的男人又拍了拍他身邊的另一個同樣消瘦的矮個子，那矮個子也點了點頭。
李本偉抬起頭看了看西邊的崗哨，那上面的人露出大半個身子，來回的跺著步。
李本偉低下頭來，說道：“西牆上的人解決掉後，你們兩個一前一後，前面的，負責把院門上方崗哨的人幹掉。後面的，壓住陣角，誰冒頭就幹誰。那院門邊的看守室裡，至少還能弄到二把槍。”
那兩個槍手就點了點頭。
豆老闆小聲說道：“鬍子，右派那些人能幫我們嗎？”
李本偉說道：“現在判斷不好，但一旦鬧起來，自然他們也不會閒著。來，大家過來，這兩天我們要留心以下一些事情。”
他們那七八個人就蹲了下來，其餘一二人望風，他們看著好像在地上擺棋玩，實際上卻在緊張的部署著。
A看著大鬍子李本偉那邊的人，不禁皺了皺眉頭。
直到放風快結束，李本偉那幫人才站了起來。李本偉若無其事的說道：“兄弟們，黨訓練我們，給了我們一身的好本事，這次我們一定要端了白山館，只是一定有人會犧牲。大家有準備嗎？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大家一個接一個慢慢的說道：“不退！不怕死！”
一號樓的放風結束，大家都慢慢向入口處聚集的時候，A特意慢走了一步，等著大鬍子過來，才擦肩而過，低聲說道：“暴動只有死路一條。我不會告發你們，但也不會參與。慎重！”
大鬍子李本偉臉色微微一變，愣了一下，就馬上恢復了常態。
張慶跟上一步，說道：“他說什麼？”
大鬍子李本偉說道：“沒什麼。走你的，下午說。”
張慶和豆老闆排在A和馮進軍的身後，張慶一直牢牢的盯著A的後腦勺，張慶覺得，這個A還真是有些古怪，完全摸不透他是個什麼人。而張慶看著看著，卻發現A的脖子突然一震，好像被微微電到一樣，然後A就用手抓著脖頸子，邊走邊左右搖晃了幾下。
A看到了劉明義，這讓他吃了一驚，卻也欣喜。只是驚喜並沒有讓他忘了向劉明義打暗號，這是他的素質，他不會因為一點突然情況，就忘了自己該幹什麼。
劉明義自然也注意到了A，他們的眼神極短暫的在空中碰了一下，便躲開了。
劉明義走入放風廣場，隨著孫教授走了兩步，突然站住了，嘴裡無聲的唸了一句：“我來救……”
劉明義已經從這幾次的搖頭中猜到了這句沒有完成的話。他沒有回頭看一號樓，直到坐在孫教授身邊後，才看了一眼一號樓。
現在劉明義知道，如果那個男人是來救他的話，他必須告訴這個男人，自己初一很可能就會被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