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聖金聽到A這麼回答,頓時大皺眉頭。A這句話根本是毫無答案!要麼是真,要麼是假,哪裏還有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回答?李聖金腦海中電光火石閃了閃,便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告訴我,恭天山在哪裏?”
A説道:“我不知道在哪裏。”
李聖金腦子一熱,第三個問題也脱口而出:“那説的什麼?”
A説道:“我不知道説的什麼。”
李聖金心中頓時怒罵道:“青盲,你又玩我!”臉上終於掛不住,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李聖金素稱笑面佛,連佛也不笑了,可見李聖金真是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此事壞就壞在,青盲寫信之時,並不敢寫“宮田山下”這個名字,而是用了諧音字,變成了“恭天山下”,這樣,李聖金念出來給A聽,A也是聽成正確的“宮田山下”,決不會理解為“恭天山下”。李聖金並不知道十年前那段隱秘的故事,所以,哪怕李聖金是天下一等一的天才,也無法立即轉過彎來認識到“恭天山下”不是地名而是日本的“人名”。
李聖金一拳就輪在A的腦袋上,幾乎將A連同椅子打倒在地,可是這個時候,A是不知道疼痛的,也絕無清醒的可能。李聖金見A還是昏迷狀態,在屋裏捏着下巴踱了幾步,想到不管這個A到底是不是在説真話,既然來了,就再問問。
於是,李聖金又轉回到A的面前,問道:“張海峯,我問你,你因為什麼才被關到白山館來?”這個問題可是問的相當的不錯。
而夢魘中的A聽到此話,正想回答,卻腦海中天旋地轉一般,所有景物頓時都又模糊起來,那個王萬誠也消失無蹤,頓時A那片僅存的意識便翻滾出來——絕對不能説!在A的腦海中翻滾不定,陣陣炸響。
而A也由這股精神力牽引着,頓時感到胃中痙攣,便哇的一口,便嘔吐了起來,但藥效還在,嘴中仍然想邊吐邊説,卻哪裏能夠聽得清半個字。
李聖金躲過A的嘔吐,等A吐完,還要上來碰碰運氣。而此時,A卻真的昏迷了。
等A再次清醒過來,自己正被捆在病房的牀上,A掙了掙,一動都不能動。王玲雨的聲音傳來:“你就躺着吧,折騰什麼。”
A喘了口氣,問道:“王大夫,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王玲雨説道:“你沒有昏迷一天一夜,還是今天晚上,只是快子夜了。”
A説道:“我昏迷前,是不是説過什麼?”
王玲雨説道:“你不記得了?我見你回答的還是很清楚的。”
A説道:“我回答了什麼?”
王玲雨説道:“回答是很清楚,不過都是我不知道。我真是奇怪了,你當時顯然是無意識的狀態,卻還能死了的鴨子嘴硬,真是出自你的本意?”
A也不願意再和王玲雨糾纏,反正A是從注入藥劑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A説道:“我什麼時候回牢房?”
王玲雨説道:“明天上午。”
A説道:“我現在很想回去,在這裏我覺得不安。”
王玲雨説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必須在這裏待著!回牢房是不可能的!”
A繼續低聲的説道:“我要回牢房!”
A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牢房,越獄計劃將一敗塗地。
王玲雨就呵呵的笑了起來:“張海峯,你這個人真是奇怪。你回去做什麼呢?”
A沉默了片刻,看着王玲雨慢慢的喘了一口氣,説道:“你為什麼要幫我?那針筒裏的藥水,你並沒有全部注入我的血管裏。我能感覺到,你刺穿了我的血管。”
王玲雨説道:“因為女人有時候是不可理喻的。”
A説道:“那為什麼不能讓我回去?我在這裏感覺很難受。”
王玲雨説道:“還是因為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特別是我。”
A見王玲雨神態堅決,於是閉上眼睛,輕輕説道:“那好吧,我便不回去了。”
王玲雨説道:“你不用激將我。除非你有個合適的理由。”
A閉着眼睛不願説話。王玲雨笑了聲,説道:“不説話就算了。我走了。”
A點了點頭,也不搭理王玲雨。
王玲雨走至門口,回頭看了眼靜靜躺在牀上的A。王玲雨心裏很不舒服,她一直等着A醒來,結果A卻想回去,難道她這裏還比不上一號樓那又臭又髒的牢房嗎?難道A一點都不願意和她呆在一起?
王玲雨想到這裏,越發的不甘心起來。她轉身走了回來,罵道:“身子動一動,我給你鬆開一點,讓你睡的舒服些。”
A説道:“不用了,這樣很好。”
王玲雨哼了一聲,還是給A鬆了繩索,僅僅是把手腳拴在牀上。A説道:“謝謝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説吧。”
王玲雨看着A,靠在牀邊,緩緩的説道:“你是不是很討厭和白山館的女人呆在一起?是不是覺得我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A輕輕笑了笑,説道:“我是個囚犯,而你是獄醫。在白山館裏,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王玲雨説道:“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下賤?居然會問一個囚犯這樣的問題。”
A説道:“你只是很好奇,你好奇我到底是什麼人。”
王玲雨轉過身,直直的看着A,説道:“我問你,你到底以前見過我沒有?”
A閉上了眼睛,往事又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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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在很小的時候,就見過王玲雨。王萬誠曾經把他的夫人和王玲雨帶到重山市數次,甚至其中的幾次,王玲雨在A的家中暫住過一段時間,具體原因A後來才弄清楚,因為王萬誠擔心王玲雨和夫人的安全,才送到重山市來。
A第一次見到王玲雨的時候,王玲雨5歲,而A則10歲。王玲雨的哥哥王國維,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去了香港親戚家,所以在王玲雨的幼年生活中,幾乎就沒有哥哥王國維的印象,加上經常顛沛流離的生活,使王玲雨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不太愛講話,十分內向的女孩子。
不過A十分的聰明,知道王玲雨喜歡五顏六色的東西,於是在山上採來了各種各樣顏色的鮮花,一下就把王玲雨逗笑了。所以,在王玲雨幼年模糊的記憶裏,A是唯一能夠讓王玲雨臉上綻放出笑容的人。
而王玲雨7歲以後,便再也沒有來過重山市,A多次問過自己的養父養母王玲雨為什麼不來了,甚至也問過王萬誠。A得到的解釋也非常的牽強,説是王玲雨生了一場病以後,身體虛弱,到上海長住了。實際上,當年王萬誠也處在最危險的時期,國內軍閥之間的鬥爭非常的激烈,日本人盤踞東三省,也時刻蠢蠢欲動,這讓王萬誠隨時都可能送命,而重山市也不再是王萬誠覺得安全的地區。
王萬誠在時局穩定之後,便將王玲雨送至了當時著名的女子醫官學堂,這使得A直到十年前在武昌跟蹤王萬誠的兒子王國維時,才又見到了王玲雨。
十年前的王玲雨年方二八年華,長的又是出水芙蓉一般,走在街上眾人無不側目,追求者甚眾。但當年王玲雨還是小時候的那個毛病,不僅內向而且冰冷,是個典型的冷美人的樣子。所以,能夠得到王玲雨芳心的男人始終都沒有出現。
王玲雨依稀記得重山市的A,只不過,王玲雨既記不得A的長相,也不知道A的名字。因為王萬誠為了防止王玲雨被人脅迫時走漏了A養父母那邊的情報線,包括A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假名。王玲雨只知道,她那個在重山市的哥哥,叫作小山哥。
A遠遠的見到王玲雨的時候,也沒有敢出來相認,他現在是王萬誠手下的特工人員,貿然相認是會出事的。A是清楚的記得王玲雨的,小時候A的記憶中,王玲雨真的象他的親妹妹一般。A始終沒有出現在王玲雨面前,直到王玲雨結束在武昌的假期之時,臨走前才在自己的窗沿下又看到了一束各種顏色的花束。
王玲雨走後不久,王萬誠被害身亡,王國維也不知去向。A回到重山市,加入了共產黨,直到被關進了白山館,才算是十年後第一次見到了王玲雨。
十年的光景,王玲雨飽受家庭破裂的痛楚,加上多年在戰爭一線,讓王玲雨的相貌也變化頗多。A見到王玲雨時,也不能確認這就是王萬誠的女兒,直到在王玲雨的辦公室中找出他們的合影照片來。
A對王玲雨在白山館見面,其實是又驚又喜又悲。以他目前囚犯的身份,承認自己就是小山哥,無疑會給王玲雨帶來麻煩,就算是承認了,王玲雨現在還是幼年時那個單純、內向的小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