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半個月,這一天,輪到了李慶安的第五火去凌山烽火墩戍衞,烽火墩位於凌山道的出口處,修建在一座懸崖峭壁之上,靠繩梯攀登上去,在懸崖下又修有一座羊馬城,用於存放馬匹,燉裏會存儲半個月的食物和清水,每十天換一班崗。
烽火墩一般駐兵五人,早晚各點一注烽火,表示平安無事,如果現小股敵軍來襲,則點兩注烽火,若是大隊人馬進攻,就要點三注烽火,而早晚沒有烽火點起,那就意味着烽火燉被賊人襲破了。
“火長,看!那裏就是凌山烽火燉。”遠遠地,賀嚴明指着一座石筍似的孤山笑道。
李慶安還是第一次來凌山烽火燉,他騎在馬上呆呆地望着這座外形極像筍一樣的石峯,它竟是如此熟悉。
就是它,一個多月前的暴雪之夜,他就是在這座石峯下聽到了劇烈的馬蹄之聲,當他奔過去時,便來到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
難道這座石峯隱藏着穿越時空的秘密嗎?李慶安緊咬嘴唇,狠狠一抽馬,向石峯疾奔而去。
石峯依舊,和一千三百多年後並沒有什麼區別,李慶安在一堆亂石中繞石峯走了一圈,他的心漸漸平靜了,怎麼可能找到回去大門?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見繩梯已經從上面拋下,便對眾人道:“天色已晚了,大家上去吧!”
唐軍一個接一個地爬上了高高的烽火台,李慶安試了試繩子,也一步一步地向峯頂爬去。
.......
夜已經深了,天空沒有一片雲,一輪圓月在這一碧無際的大海中航行,孤獨地撒下了一地清冷的光輝,地上,山峯上都染上一層銀白色,夜非常安靜,只聽見凌山的夜風在尖利地呼嘯着。
李慶安獨自一人坐在烽火台頂上,呆呆地望着天空的明月,今天的一個意外現勾起了他的鄉愁,他思緒飛越了一千三百年的時空,回到了遙遠的故鄉。
故鄉的老宅,那隻午後慵懶的白貓,輕手輕腳地從牆頭走過,母親坐在山牆下細細縫補着準備寄向遠方兒子的包裹,頭上又添了幾絲白,父親在小巷口依舊一絲不苟地修理着自行車,誰會想到這個再普通不過的修車老伯的小兒子居然是全國射箭冠軍。
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此生何年,他還能再見一眼生他養他的父母嗎?
“火長想家了嗎?”
身後傳來了老兵韓進平的聲音,他走到李慶安身旁坐下,望着一輪圓月道:“每三年就會有兩個月的假期,那時火長就能回洛陽看看了。”
李慶安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也不是想家,我父母雙亡,老宅也被我賣了,就算回洛陽我又能去哪裏?”
他搖了搖頭,又問韓進平道:“老韓,你家在哪裏?怎麼會來安西從軍。”
“我不是長征健兒,是被流放到安西的。”
“流放?”李慶安微微一怔,他也知道過許多文人士大夫得罪皇帝被流放邊疆,這個韓進平.....
韓進平淡淡一笑道:“我原本是明經科入仕,授丹徒縣縣尉,因一怒之下殺了辱我妻的縣令,鄉人聯名保我,便免了死罪,被配到了安西,我在戍堡已經呆了四年多了。”
“那你父母妻兒呢?”
“在老家。”
韓進平懷中摸出一幅皺巴巴的畫,畫上是一名虎頭虎頭的男孩,他愛憐地撫mo着畫像笑道:“這是我兒子韓越,三歲時我離開他,現在他應該八歲了。”
李慶安剛要説話,就在這時,遠方隱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蹄聲十分密集,似乎很遠,可又感到很近,是從凌山方向傳來,兩人對視一眼,一骨碌站起身,快步走到眺望口,向北方望去。
月光下,他們隱隱看到黑壓壓的大羣小黑點正朝這邊疾馳而來,越來越近,馬蹄聲沉悶,似乎包裹了厚厚的麻布,大隊騎兵瞬間衝過了烽火台,足有數百人之多,彷彿一羣飢餓的狼羣,向戍堡方向猛撲而去。
‘突...騎施人!’
韓進平渾身抖,他指着向戍堡方向奔去的騎兵緊張得一句話都説不出來,轉身便跑,“我去點烽火!”
“別急!”
李慶安一把抓住他,凝視着遠方那羣在月下奔騰的敵軍,眼中竟有一絲興奮和期待.....
三支烽火熊熊燃起,這是有大羣敵軍來襲的警報,火光沖天,在黑夜中異常明亮,幾名黑影從懸崖下來,騎馬離開了烽火燉,向戍堡方向疾馳而去。
.......
“快看,烽火,三支烽火!”
粟樓烽戍堡,一名哨兵忽然現了遠方凌山烽火燉的報警,另外兩名哨兵頓時慌了手腳,一人跑去點烽火,另一人掄起鐵棍,‘當!當!當!’地敲響了警鐘,刺耳的警鐘聲頓時將整個戍堡都驚動了。
熟睡中的荔非元禮被驚得跳了起來,大吼道:“出了什麼事?”
“戍主,凌山烽火燉有三支烽火燃起。”
“什麼!”荔非元禮驚得目瞪口呆,他慌亂地一邊穿盔甲,一邊跑出去大喊:“所有人給老子統統到戍堡中去,突騎施人殺來了。”
戍堡頓時亂了套,唐軍們從帳篷裏衝出來,他們夾着武器,抓起盔甲,連鞋都來不及穿,撒開光腳丫子向戍堡狂奔而去,他們用巨石抵住鐵門,三支烽火沖天燃起,向遠方示警,唐軍們張弓搭箭,等待敵軍的到來。
一刻鐘後,一條參差不齊的火龍在遠方出現了,這是突騎施人拿着火把,眨眼間,數百名突騎施騎兵如狂風一般橫掃而過,叫喊聲呼喝不絕,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扔向帳篷,霎時間火光騰空而起,將戍堡照得如白晝一般。
荔非元禮最初的慌亂已經沒有了,他兩手叉在胸前,靠在牆上望着外面的突騎施人低聲罵道:“龜孫子們,你們就燒吧!燒乾淨了最好,老子再領新的。”
“戍主,不對啊!”
錢戍副現了異常,緊張地道:“他們好像就是針對我們戍堡而來。”
“讓我看看。”
荔非元禮探頭看了看,只見約五百多名突騎施騎兵將戍堡團團圍住,按理,他們這裏沒有什麼油水,入境搶劫的突騎施人只會從戍堡旁飛馳而過,從來不會停留,可今天他們什麼毛病,窮瘋了嗎?
“喂!”荔非元禮用突厥語大喊道:“老子這裏沒錢,你們到南邊去吧!”
回答他的是突騎施人的咒罵和一陣箭雨,箭雨呼嘯而來,丁丁當當地射在戍堡石牆上,荔非元禮險些捱了一箭,他大怒,回頭吼道:“給老子射,射死這幫龜孫子。”
戍堡裏的唐軍紛紛向下射箭,突騎施騎兵動了,他們繞着戍堡疾旋轉,唐軍的箭很難射到他們。
“快停下!”
荔非元禮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他大喊一聲,“不要射了,給老子節約箭矢。”
戍堡裏霎時間安靜下來,唐軍停止了射箭,忐忑不安地望着殺氣騰騰的突騎施人,這是十倍於自己的敵人,他們能熬過這一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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