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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陰錯陽差

    開學後,軍訓帶入學教育,足足忙乎了一個多月。

    軍訓的辛苦,自不必説,再加上我們的教官是個有名的鐵面判官,不僅嬌弱一些的沙沙和小白兔叫苦不迭,就連軍訓前豪情萬丈的我和李曉歡,都有些吃不消。

    沒幾天下來,我和沙沙都曬黑了,也都瘦了,夏言他們為一盡學長之誼,曾好幾次邀我們晚上出去玩玩,順便帶我們逛逛。

    沙沙要拖着我去,我磨磨蹭蹭地,説我很累,不太想出去,她也不勉強我,梳洗打扮一下之後,囑我在宿舍裏等着她,好好休息,回來給我帶好吃的,就出門去了。

    她倒是玩得很盡興,每次回來的時候,都一頭倒在牀上,很快就入睡。

    有一次,她睡覺前,語音模糊地:“汐汐,今天子默哥哥也去了呢,我真的,很開心,”她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噢,對了,他好像還問了一句,你怎麼沒有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沉沉入睡。

    沙沙晚上的遊玩自然影響到白天的精力,所以,這個死丫頭,軍訓完一回到宿舍就賴着不肯出門,非要我去買晚飯。

    而且,不肯吃食堂的飯菜,指定要吃馨園門口攤點上的特色小吃。

    她杜沙沙就是吃定我了。

    於是,我就必須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地,沿着從宿舍到馨園門口必經的一條曲徑通幽的小道,一路逛過去給她買晚飯。

    這一天,我又一次地,踏上了漫漫征程。

    夜幕即將降臨,黃昏安寧的校園裏,行色匆匆去上自修的學生們騎着車穿梭來去。我慢悠悠地走着,一直走到那個靠近馨園門口的小小的杉樹林。

    杉樹林裏的小石凳上,有情侶們在親密地竊竊私語,甫進大學校門的我,還有些不適應,只管低着頭,就快走到杉樹林盡頭時,有個聲音叫住了我:“林汐。”

    我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去,竟然是那個冰山男,秦子默。

    他也坐在一張石凳上,只不過,他是一個人。我隱約辨認出,他的膝頭,似乎還放了本書。

    在這條人來人往的小道旁看書?我有些詫異,這個冰山男的品位,真還不是一般的獨特。

    怪不得成績好得慘絕人寰。

    剛進校我們就聽説了,法律系的秦子默學長,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年年都是最高獎學金的獲得者。

    我走到他面前:“是你啊。”天都已經快黑了耶,他還坐在這兒,難不成劍走偏鋒地在練夜視眼?

    他站起身來,看着我,一定是我眼花了,因為他的眼中,居然閃動着一絲笑意:“又幫沙沙買晚飯?”

    我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不過,他對沙沙的喜好,倒是滿了解的嘛!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我清晰地看到他嘴角的酒窩一隱一現,煞是好看。他又看了我一眼,便向前走去:“那還不快點去?校門口的攤點一向生意好得出奇。”

    我如夢初醒,忙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回應之餘,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説着話:“來了這些天,還習慣吧?”

    我笑笑:“還好啊。”

    “軍訓辛不辛苦?聽沙沙説,你們教官特別厲害?”

    我大力點頭:“厲害!怎麼不厲害?!”我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沒看到我跟沙沙都快變成埃塞俄比亞難民了嗎?”最近的太陽還真是晴朗得有夠過分!

    我前面的這個人沒有説話,但是,我看到他的肩膀隱約在微微抖動。

    我撓了撓頭,不由有些尷尬,好在校門口已到,我如釋重負地,朝他揮了揮手:“我去排隊了啊――”

    説罷就想走,但是,他叫住了我:“林汐――”

    我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他靜靜地看着我:“你……”

    我正東張西望地找着那個賣鴨血粉絲和涼菜的攤子到底流動到哪兒去了,模模糊糊聽到他説了一句什麼,我回頭看他:“抱歉,你剛才説什麼?”説話間,我眼角的餘光依舊在那幾個攤點之間來回逡巡。

    他的眼神微微一黯,他轉開頭去:“……沒什麼!”好像在跟誰賭氣。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冰山男,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於是,看着他略顯怪異的神色,我又撓了撓頭,剛想説些什麼,就只見他轉過頭來,掏出一支筆,從書上撕下一角,寫了些什麼,遞給了我:“我的手機號。”

    他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彷彿,還輕嘆一聲:“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是……,可以隨時來找我。”

    説完,又看了我一眼,轉身徑自走了。

    他的手機號?我拿着那張小小的紙條,微微一愣。

    只是一小會兒之後,我就開始釋然,誰叫我是沙沙的好朋友呢!

    但是,看着他那修長的身影,在昏黃的街燈下,走向對面的律園,我的心底,居然滋生出一絲微妙。

    一轉眼,我大驚失色,天,杜沙沙同學指定的攤點前的那條隊伍,排得那個叫長!

    民以食為天,其他放一邊!

    於是,我按捺下心底的那一絲微妙,飛快地衝到攤點前,心無旁騖地,開始排隊。

    “十一”長假回家,我照例跟沙沙一同回家。一回去,就把我們的老媽心疼壞了,大包小包地,一個勁地買吃的用的,力圖把我們餵飽點,長胖點。

    假期中的一天,和往常一樣,沙沙又賴在我家不肯回去,我倆窩在我的小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我看看牀頭邊的鬧鐘,伸出腳去,懶懶地踢她:“去,給你媽打個電話,不然又以為我拐帶幼女呢。”

    沙沙乖乖地去打電話。

    片刻之後,看着沙沙放下電話,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我調侃她:“你整天往我家跑,你爸媽還以為你和我成了蕾絲邊(Lesbian)呢。”

    她怏怏地白我一眼:“拜託,開點有營養的玩笑好不好?”

    “好好好。”我舉手投降,繼續逗她,“一班二班那麼多男生追你,你就挑一個嘛。”

    從軍訓開始,我,哦不,是我們宿舍,就開始叨杜沙沙同學的光,有鮮花美化環境,有零食增強體質,還有小説陶冶心靈,整個宿舍同學的德智體都得到全方位大幅度飆升,樂得我和李曉歡,就是我們宿舍短頭髮的,自詡李尋歡後代的那個女孩子,尤其開懷。

    她已經成為我們經濟系當之無愧的系花,裙下之臣不計其數。

    沙沙幽幽地看我一眼:“汐汐,你是知道的。”

    我沉默,我無話可説,我的心中掠過一陣細微的悵然。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又過了半天,沙沙撲過來:“汐汐,幫我個忙行不行?”

    “説。”我有些困了,閉着眼,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

    “幫我去問子默哥哥,幫我問他,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我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我睜開眼,有幾分困難地:“沙沙,我跟他一點都不熟。”我看向沙沙,仍然極其困難地,“我想,你還是自己去問他比較好……”

    不期然地,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雙清冷的眼眸。

    我的心中,居然微微一痛。

    沙沙神色黯然地:“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應該麻煩你,”她的眼神,幽幽地,“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除了你,真的沒有人能幫我――”

    她趴在我腿上,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模糊:“汐汐,你知道,我喜歡子默哥哥整整五年了。”她微帶悵然地,“因為他,我努力複習考上了G大,因為他説了一句以後想出國,我就一直認認真真學英語……”

    她的聲音中,帶着苦惱:“他鼓勵我好好考,我就一直用功複習。可是現在,我真的考到G大來了,我反而覺得他離我更遠了,我去找了他兩次都不在,他也從沒有主動來找過我,還有,我聽夏言他們説,子默哥哥早就説過,大學時期不想交女朋友……”她抬頭看我,她眼中的淚泫然欲滴,“汐汐,我總是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瞭解子默哥哥,他一直都是淡淡的,雖然很有禮貌,但是,離我好遙遠好遙遠……”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淚臉,我心中十分不忍,但,我又極其不願:“沙沙,我……”

    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無法開口,我的心裏,一直在微微地痛。

    沙沙,我該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我心中的小小掙扎……

    一瞬間,那枚我一直隨隨便便放在抽屜裏的印章,驀地盈上心頭,彷彿有什麼思緒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我抓不住它。

    停滯了很長很長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説話。

    過了一會兒之後,沙沙又開口了:“汐汐,我不敢自己去問他,我怕……”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汐汐,我不奢望子默哥哥一下子就説喜歡我,我就只想知道,子默哥哥,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經常看到他,以後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她仍然緊握住我的手:“拜託你,真的拜託了,汐汐。”

    我狠狠地,閉了閉眼。

    汐汐,你比沙沙大,你要多照顧她。

    沙沙,純真善良的沙沙。

    沙沙,我從小一直讓到大的沙沙。

    半晌之後,我垂下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去。”

    又一個週末,晚上八點。

    我坐在教室裏,怔怔看着左手掌心寫着十一位電話號碼的那張小紙條。沙沙給我的。

    我又攤開右手掌心,同樣躺着一張紙條,也寫着那個號碼,秦子默給我的。

    兩張紙條,都已經被我揉得皺巴巴的,上面的字跡幾不可辨。

    我一直就那麼怔怔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汐汐姐―――”幼年的沙沙顛來顛去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汐汐,我給你帶的蛋糕,很好吃呢!”小學時的沙沙,樂滋滋地給我過生日。

    “汐汐,快來看我的新裙子,漂不漂亮?”中學時剛學會臭屁的沙沙。

    “汐汐,快把藥吃了,來,先喝口水。”高中時我生病,逃課跑到很遠的藥店去給我買藥的沙沙。

    我又看了許久,最終,將右手掌心的那個紙條收了起來,夾在書裏,放進書包,然後,我背起書包,下樓。

    出了教學樓的門,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夜色如水,星辰寥落。

    我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然後,撥通電話:“喂――”

    “喂,”響了漫長的三聲之後,電話那頭響起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驀地,聲音提高了一拍,似是不能相信般,“是――林汐嗎?”

    我心裏一陣潮水滑過:“是我。”

    電話那頭大概停頓了有五秒,靜靜地,屏住呼吸一般,接着,飛快地:“你在哪?”

    我看了看大致的方位:“主教學樓的西邊。”

    “等一下,我一會就到。”電話立刻就啪地掛斷了。

    我合上手機,下意識地,攥緊了左手掌心的那張紙,彷彿,它可以給我力量。

    我垂下頭,看着斑駁的地面,看着地上的樹影輕輕地,模模糊糊地,晃動着,我就那麼靜靜地站着。

    不到五分鐘,後面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我回頭,模糊中,一張不復沉靜的臉,無可避免地撞入我的眼簾。

    秦子默站在離我不到兩米的地方,輕輕喘息着,看着我,他額前的頭髮,在夜風中飛舞,他的眼眸,在淡淡的月光下,亮如燦星。

    他就站在那兒,也是那麼靜靜地,看着我。

    最後,我避開他的眼睛,有些困難地開口:“對不起,我找你來,是有點事,要……”

    “林汐,”他温和地截住我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先坐下來吧。”

    説着,走過來,很自然地從我的肩上接過書包,然後,牽着我的手,一路往前走。

    他的手,很熱,我的手,冰涼。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穿越了多少級台階,他停了下來。

    我看了看周圍,幽暗的燈光,葱葱綠樹,四周全是曲折的小路,我們正站在一個非常非常小巧又非常非常精緻的亭子裏,奇怪的是,亭子是那麼地小,小得以至於裏面只能容納得下兩個人。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鋪在亭子中間唯一的一塊石凳上,“坐吧。”拉着我坐下。

    説着,也在我旁邊坐下。

    離得那麼近,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呼吸。

    我抬眼,他正一瞬不瞬看着我,不復以往的譏誚,沒有曾經的嘲笑,他的眼睛,如同深深的譚水,幽暗,帶着淡淡的哀愁。

    我一時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聲音暗啞地開口:“林汐,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深深吸氣,下意識攥住那張紙:“對不起,耽擱你的時間了。”

    一瞬間,那枚印章,突如其來掠過我的眼前,我的腦海中彷彿閃過了些什麼,我的心裏一陣發澀,我幾乎想轉身逃走。

    但最終,我依舊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兒。

    我該怎麼開口?

    我要怎麼開口?

    咫尺,彷彿天涯。

    我還是説出了口:“……秦子默,我找你,是因為……沙沙……”

    “沙沙?”他的聲音又開始清亮起來,他的眼神,一下子突然暗了。

    “是,”我定定看着他,有些困難地,“……因為,沙沙。”

    他一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冰冷,半天,挑挑眉,有些不可置信般重複了一遍:“因為――沙沙?”他似是忍耐地,吸了一口氣,“那麼,你是因為你的好朋友才來找我的?”

    我無法選擇,我低低開口:“是。”

    他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語氣冰冷:“那麼,請你快説,我還有別的事情。”

    我的心被深深刺痛:“請你,拜託你,給沙沙一個機會,好好對她,她是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我也站起來,輕輕地説,“還有,她,一直以來,喜歡了你很久。”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種眼神,依然是我在哪曾經看過的眼神。

    他開口了,他的聲調冰冷,略帶諷刺地:“林汐,現在,你算是替你的好朋友來向我表白嗎?”

    我被他嘲諷的語氣怔住,我低下頭,心裏一陣難過。

    他的聲音頓了頓,僅僅片刻之後,一個嘲諷而略帶痛楚的聲音響起:“林汐,我問你,我在你眼中,做過任何讓你感覺到我‘應該’喜歡沙沙的事情嗎?還是,友情在你心目中實在太偉大太重要,讓你這麼迫不及待主動請纓來找我?”他彷彿聯想起了什麼,有些鋭利地看着我,略帶譏諷地,“還是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福了,所以一心想要把我跟沙沙送作堆?”

    我的心,再一次,被深深刺痛。

    他忍耐地,又深吸一口氣:“林汐,我只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告訴我,你説的全是真心話嗎?還有,你真的蓋過那枚印章了嗎?”他輕聲然而堅決地,“請你,對我,説實話――”

    説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冰冷、嚴厲。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我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

    他轉過頭去,他不看我,我只聽到他重重的呼吸聲。

    又過了很長時間,他的聲音,淡淡地:“那麼,你知道那枚印章對於我的意義嗎?”他低頭,帶着無限的蕭索和無奈,“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刻那幾個字嗎?”

    我的大腦彷彿一下子停止了運轉,我無法抓住任何思緒,我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兒。

    “向莎翁致敬。”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因為他,讓我,認識了你。”

    我的淚水在眼眶中來回打轉,但我強忍着不讓它落下。

    “對於你,我已經無話可説!”他輕輕翕動嘴唇,他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但冰冷透骨,“好,我想我知道了,我終究還是高估了你,你實在是一個無藥可救的蠢到家的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我低下頭去,我繼續強忍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他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放心,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他咬着牙,“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我暈頭轉向地站了起來。

    他仍然拎着我的書包,不再理我,一個人走在前面。

    我默默地跟在後面。

    一路沉默着,走到我們宿舍前,他一把將書包擲給我,大踏步轉身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越來越遠的背影,我眼中的淚終於滑下,一滴,又一滴。

    第二天,沙沙一大早就逃課去找秦子默。

    回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帶着略帶羞澀的微笑。

    晚上,她偷偷遛到我牀上,跟我咬着耳朵:“汐汐,子默哥哥説,他昨天已經跟你説清楚了,是不是?”

    我身體頓時一僵,我沒有回答她。

    沙沙恍若未覺,她緊緊摟住我,她的話音中,是一片感激:“汐汐,真的太謝謝你了!”她幽幽嘆了一聲,“我真的,就像做夢一樣,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從現在開始,我真的可以經常看到他了,而且,以後……”

    停了片刻,她的聲音,有些疑惑,又有些煩惱地:“但是,子默哥哥看上去有點怪怪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就是有點不太開心,”她隨即釋然,開開心心地,“沒關係,以後,我慢慢去了解他好了!”

    我轉過了臉去,所以沙沙沒有看到,我的眼裏,一片濕潤。

    漸漸地,沙沙臉上的笑越來越多了,她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卻越來越沉默。

    我應該為她高興的,看着她臉上綻放的如花笑顏,我確實也不自主地,微微一笑。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總是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塊似的……

    又一個週末,沙沙照例出去了,林麗霞也去參加老鄉會去了,宿舍只剩我和曉歡兩人。

    我躺在牀上,埋頭苦讀從曉歡那兒借來的《鹿鼎記》,韋小寶在插科打諢耍盡百寶逗皇上開心,但是,我知道我並沒有看進去。突然,曉歡放下手中的《天龍八部》,看着我,“林汐,你最近有點不對勁。”

    我一驚:“怎麼了?”我看上去明明一直很正常啊。

    她瞭然地看着我:“林汐,你和男朋友分手啦?”

    “瞎扯。”我看了看她這個半仙,“我連半個男朋友都沒有呢。”

    “咦,那個開學那天在我們宿舍樓下來回轉的物理系帥哥呢,算不算?”她用手指點點我,略帶狡猾地笑,“最近怎麼不來報到了?是不是被你拒絕了?”

    這麼一説,我倒是記起來了,自從那頓飯後,唐少麟就沒怎麼跟我聯繫,就跟失蹤了一樣。也不知為什麼,哦釋然一笑:“亂説什麼呢,他只是我同學。”

    她詭異地,一下子湊近我:“那大概半個月前的週末,我出去瞎逛,怎麼在情人亭看到你和一個男的坐裏面呢,揹着光,就只看清楚你的臉和他穿的衣服了,”她盯着我,探測般地,“老實交代,是不是那個物理系帥哥在跟你告白啊?”

    我的心猛地一下跳了起來:“你説什麼呢,什麼情人亭啊?”

    她朝我斜斜眼:“可別跟我説你不知道那個亭子是我們學校的男生專門用來跟女生第一次告白的地方,G大無數才子佳人的愛情聖地啊。”她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壞笑地,“你沒發現那亭子小得詭異嗎?嘖嘖,愛情的世界裏只容得下兩個人。也不知誰設計的這麼個一點都不實用的地方,本來是沒什麼用的,結果倒是弄拙成巧。”

    我一下子,完全呆住了。

    曉歡繼續纏着我追問:“到底是誰?到底是誰約你去的?”

    我低下頭去,無言以對。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亭子裏的人,是我,和秦子默。

    是他,牽着我的手,一路越過長長的台階,帶我去的。

    那麼……

    那麼……

    那麼,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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