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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苯魚不上鈎

    他嘴上漫應着,眼睛卻不停地向四下觀望。

    聶小眉急得跺腳道:小馬,你是怎麼搞的?萬一那傢伙回來,想走也走不成了。

    亞馬不慌不忙道:你説這支東西,是在哪裏撿到的?

    聶小眉向前走了幾步,朝腳下一指,道:好像就在這附近。

    亞馬走過去,將那支人人視為珍寶的殘月環,隨便往地上一丟,然後吁了口氣,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聶小眉和曹老闆反而不動了,四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亞馬,似乎整個人都傻住了。

    亞馬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道:咦?你們還在發甚麼呆?走啊!

    曹老闆指着那支殘月環,道:這支東西無論是真是假,總要帶回去仔細看看,怎麼可以隨便扔在這裏?

    亞馬道:曹兄,別想不開了,這種東西帶回去會惹大麻煩的,聽我的準沒錯,還是趕快走吧!

    説完,拖着曹老闆就走。

    聶小眉急急追趕上來,抓着亞馬的胳臂,道:小馬,説實話,你是不是已把它印在模子上了?

    亞馬邊走邊道:甚麼叫模子?那種東西,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聶小眉又扭身子又跺腳道:你你又想騙我。

    亞馬道:你是不是又想摸摸我?

    聶小眉道:想。

    亞馬道:那好辦,等到了車上,我解開衣裳讓你摸個痛快,怎麼樣?

    聶小眉道:好。

    曹老闆聽得嚇了一跳,道:等一等,等一等,我的車上乾淨得很,你們想辦那種事可不行。

    亞馬道:加銀子行不行?

    曹老闆道:加銀子也不行。

    亞馬道:加金子呢?

    曹老闆想也沒想,立刻道:那就另當別論了。

    馬車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不停地搖晃,亞馬和聶小眉兩人的身子,也在車廂裏搖晃不已。

    車簾低垂,車廂裏很暗,暗得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亞馬和聶小眉卻一點不方便的感覺都沒有。

    因為有很多事是不須要用眼睛的,只要有手、有鼻子、有嘴巴以及其他的就夠了。

    簾外除了雷,就是雨,嘩啦啦的打在車篷上,一片嘈雜

    坐在外面的曹老闆披着蓑衣,縮着脖子,斜靠在車轅上,好像睡着了,連起初揮動鞭子的聲音也沒有了。

    亞馬真有點耽心,生怕他從車轅上掉下去,正想掀開簾子看一看,卻被聶小眉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

    黑暗中,只覺得聶小眉像條獵犬般地在他身上嗅了又嗅,道:咦?你身上是甚麼味道?

    亞馬嘻嘻笑道,道:當然是男人的味道。

    聶小眉道:不對,這跟你平時的味道完全不同。

    亞馬道:哦?你好像對我身上的味道很有研究,你倒説説着,平時我身上是甚麼味道?

    聶小眉沉吟着,道:平時你身上最多也只有汗臭味,可是今天我怎麼嗅都覺得有一股蠟燭的味道,而且味道還大的不得了。

    亞馬道:你胡扯甚麼?我身上又沒裝着蠟燭,怎麼會有那種味道?

    聶小眉道: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亞馬道:我想一定是你的鼻子出了毛病!

    聶小眉道:誰説的,我的鼻子一向都靈得很你再讓我仔細嗅嗅,看會不會搞錯。

    接着亞馬一陣吃吃的笑聲,可能是嗅到了他的癢處,忍不住發出來的。

    過了一會,聶小眉的語氣十分肯定的道:錯不了,是蠟燭的味道。

    亞馬笑着道:你這個女人疑心病實在太重了,人家都説常跟疑心病重的人打交道會短壽,我為了活久一點,還是趁早躲開你為妙。

    説完,很快的把身子縮到車角上。

    聶小眉輕哼了一聲,道:果然在找理由躲我了。

    亞馬道:我再不躲你,身上還不知會變出甚麼味道來。

    聶小眉道:其實你想離開我,只要你説一聲就夠了,我絕對不會死纏着你不放,我是個很想得開的女人,跟那些幾輩子沒見過男人的寡婦可不一樣,你放心好了。

    亞馬嘆了口氣,道:疑心病又犯了。

    聶小眉也幽幽一嘆,道:你知道麼,我過去一直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訴你,就是怕有這一天。

    亞馬道:這跟你的身世有甚麼關係?

    聶小眉似乎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因為知道我是聶雲龍的女兒而害怕,才想藉故開溜?

    亞馬道:你是聶雲龍和鐵蓮花的女兒又怎樣?那有甚麼值得害怕的?

    聶小眉吃驚道:原來你連我娘是誰都知道!

    亞馬道:鐵蓮花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像我這種男人,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底細?

    聶小眉道:這麼説,那個黑袍怪人是哪一個?你想必也清楚得很?

    亞馬道:我當然清楚,聶雲龍和鐵蓮花夫婦死在粉面閻羅曹剛手上,曾經轟動一時,江湖上哪個不知道?

    聶小眉道:我有一個這麼可怕的仇人,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受牽連?

    亞馬道:怕有甚麼用?就算沒有你這段仇恨,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聶小眉道:為甚麼?

    亞馬道:你想想看,當我打開那扇門之後,他真的肯把寶藏分給我一份,乖乖的讓我走路嗎?

    聶小眉道:恐怕不可能。

    亞馬道:不是恐怕,是一定,到時候他一定會要我的命!

    聶小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陰謀,為甚麼還要被他利用?

    亞馬道:那是因為我比他更需要那批財寶,而且當年巧手賽魯班公孫停留下的那扇門,對我也是個極大的挑戰,我非要把它打開不可。

    聶小眉急道:可是粉面閻羅曹剛那個人難應付得很,你鐵定不是他的對手。

    亞馬道:我知道,不過我也有我的打算,到時候他也未必能穩操勝算。

    聶小眉道:你有甚麼打算?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好讓我安心。

    亞馬道:至少我可以找幾個幫手,只要有財寶可分,我相信不要命的人多得很!

    聶小眉道:原來你是想倚多為勝!

    亞馬道:也可以這麼説。

    聶小眉道: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除非現在動手,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亞馬道:為甚麼?

    聶小眉道:粉面閻羅曹剛是幹甚麼的?你知道麼?

    亞馬道:我當然知道,他是當今皇上面前最當紅的太監魏忠賢的乾兒子,目前正在統領西廠錦衣衞

    聶小眉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分,想必也知道他屬下高手,多不勝數,你想找幫手,難道他就不會調人麼?

    亞馬道:嗯,有道理。

    聶小眉道:所以我認為像他那種人,你給他的威脅愈大,他給你的壓力也就愈大!對付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偷襲,最好是趁現在先把他幹掉再説。

    亞馬道:不行,如果現在把他幹掉,那扇門就永遠打不開了。

    聶小眉沉默了一會,道:小馬,那批寶藏,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麼?

    亞馬道:當然重要。

    聶小眉道:你要那麼多錢幹甚麼?

    亞馬道:我的窮朋友太多,如果我有了錢,大家的日子都會好過一點。

    聶小眉道:除此之外呢?

    亞馬嘆了口氣,道:當然,我也要多蓋幾所孤兒院,多收容一些流離失所的孤兒所以我非得把那批寶藏弄到手不可,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絕對不能讓它從我手中溜走。

    語聲只頓了一下,又道:而且還有那扇門,我也非把它打開不可,我倒要看看名滿天下的巧手賽魯班公孫停,究竟高明到甚麼地步?

    聶小眉幽幽一嘆,道:好吧,你既然非這麼做不可,我也只好捨命相陪。

    亞馬忙道:等一等,你這麼説,就未免太過分了。

    聶小眉道:怎麼過分?

    亞馬道:我這樣做,一半固然是為自己,另一半也是為了你,你怎麼可以一點都不承情,反而把人情套在我頭上?

    聶小眉道:為我?

    亞馬道:是啊,我這也等於是在幫你報仇。

    聶小眉道:你若真想幫我報仇,最好是趁現在他還疏於防範的時候動手,等他的人手陸續趕到,那時候我們想近他的身,只怕都很難。

    亞馬道:那你就太多慮了,就算我們不想接近他,他也會來找我們的。

    聶小眉道:可是到那時候,他絕對不可能再給我們出手的機會。

    亞馬道:那也不要緊,好在我們並不想在外面動手。

    聶小眉不解道:你為甚麼一直要在裏面動手?那樣做對我們也並不一定有利?

    亞馬道:但也絕對無害!你想想看,以他目前的身分,如果我們明目張膽的在外面把他幹掉,難免會有後患,為了殺他一個人而連累大家,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聶小眉想了想,道:在裏面殺他也沒甚麼差別,我們還是要擔責任的。

    亞馬冷笑着,道:擔甚麼責任?他自己不小心以身殉寶,我們這些僥倖逃出來的人,有甚麼理由要替他擔責任?

    聶小眉不講話了。

    亞馬繼續道:所以我勸你稍安毋躁,安心等着甕中捉鱉吧。

    聶小眉道:但你也莫忘了,到時候我們也都變成了甕裏的王八,説不定全都毀在他的手上?

    亞馬道:那就得看他調來的是些甚麼人了。

    聶小眉道:他那邊來些甚麼人,且不去管他,這邊呢?你打算帶誰進去?

    亞馬道:現在談這件事還言之過早,到目前為止,真正屬於我們這邊的也不過僅僅四個人而已。

    聶小眉道:哪四個人?

    亞馬道:除了你、我之外,還有正在為我們趕車的曹老闆

    話還沒説完,聶小眉便已湊上來,直湊到他耳邊,才悄聲細語道:小馬,這個人你不能算在裏面。

    亞馬一怔!道:為甚麼?

    聶小眉道:你想一個整天跟銀子和女人為伍的人,會有甚麼大本事?而且憑他那副身材,莫説抵擋不住粉面閻羅的掌力,便是掌風已足以把他震倒了,這種人你把他算在裏面,豈不是誤了大事?

    亞馬吃地一笑,道:聶小眉,這次你可看走眼了。

    聶小眉竟不服氣道:會嗎?

    亞馬道:這個人的長相和習性,從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可是他卻幹過幾樁震撼武林的大事,我想至今老一輩的人都還記得,你説像這種好幫手,我們打着燈籠恐怕都找不到,怎麼可以不把他算在裏面呢?

    聶小眉道:好吧,那麼第四個呢?

    這次輪到亞馬不講話了。

    聶小眉立刻往後縮了縮,酸味十足道:就是那個姓蕭的騷寡婦,對不對?

    亞馬道:不錯,正是她。

    聶小眉道:我真奇怪,那個騷寡婦有甚麼好?你為甚麼非把她拉在一起不可?

    亞馬咳了咳,道:你也不能太小瞧她,她那條十丈柔情,也難應付得很。

    聶小眉哼了一聲,道:鬼才相信呢?甚麼十丈柔情迎風飄,快如閃電利如刀。可能嗎?

    亞馬道:為甚麼不可能?

    聶小眉道:你也不想想看,一條軟軟的紅綾,能夠飄出去已經很不錯了,還怎麼可能快得起來?

    亞馬道:我看過,的確不慢。

    聶小眉道:就算她不慢,她真的能夠把那條紅綾使得像刀劍一樣鋒利麼?

    她一面説着,一面還在腰間的短劍上拍了一把。

    車廂裏很暗,亞馬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語氣也不難猜出,她這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為了避免火上加油,他只有笑呵呵道:那還用説,她當然沒有你這柄短劍來得鋒利了。

    聶小眉冷哼一聲,道:所以我認為與其濫芋充數,還莫如趁早想想別的辦法。

    亞馬無可奈何道:好吧,依你看,應該想甚麼辦法呢?

    聶小眉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孫不空這個人還不錯,功夫也十分了得,而且他手下還有索命金錢錢紅等那些人物,你何不找他談一談,看彼此能不能合作?

    亞馬道:孫老頭倒還好談,但他背後那位司徒姑娘卻神秘得很,這條路走起來恐怕不太容易。

    聶小眉又想了想,道:龍飄飄跟何一刀如何?你和龍四爺處得好像還不錯,這條路應該走得通才對。

    話剛講完,馬車也忽然間停了下來。

    亞馬急忙挑起車簾,道:曹兄,外面是否有甚麼動靜?

    曹老闆回首道:沒有,我只是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亞馬道:甚麼事?

    曹老闆道:方才在我們沒有趕到那片樹林之前,龍飄飄和何一刀已經先去了,只是一直未曾露面,不知那兩個傢伙在搞甚麼鬼?

    聶小眉突然尖叫一聲,道:哎唷,剛剛我們在車廂裏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曹老闆笑嘻嘻道:我身子雖然很輕,隨時都可能被人家的掌風震倒,但聽覺卻靈的不得了,你們每句話都拼命往我的耳朵裏鑽,我想不聽都不行。

    聶小眉嗔聲道:你這個人壞死了。

    曹老闆道:還有,我的嗅覺也靈得很,我不但嗅到了蠟燭味,還嗅到了一股酸味,而且還酸得要命,比打翻了醋罈子還酸。

    聶小眉紅着臉,瞪着眼道:你只管説好了,我發誓這個月的房租不付了。

    曹老闆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道:你一年不付也沒關係,我可以從小馬的金子里扣!

    説完,得意的哈哈一陣大笑。

    亞馬卻忽然一嘆,道:如果方才我們留下的那支殘月環,落在龍飄飄手裏,那就糟了,到時候她來個翻臉不認賬,粉面閻羅再追着我們要東西,那麼一來,我們三個的麻煩可大了。

    曹老闆一怔!道:不會吧!東西是他自己丟掉的,他憑甚麼向我們追討?

    聶小眉道:是啊,他又沒有託我們看管,無論是誰撿去,也跟我們扯不上關係呀!

    亞馬道:我就怕他是故意留給我們的,到時候他不找我們找誰?

    聶小眉道:可是像那麼珍貴的東西,他有甚麼理由故意留給我們呢?

    亞馬道:我就是因為找不出適當的理由,所以才不敢把它帶回來。

    聶小眉道:原來你不肯把那個東西帶回來,是怕中了他的詭計?

    亞馬道:不錯!那姓曹的一向工於心計,對付那種人,還是小心一點為妙,寧願吃點虧,也絕對不能上他的當。

    曹老闆好像也明白了,不住的點着頭道:你顧慮得很有道理,我仔細想想,這其中一定有鬼,粉面閻羅曹剛不可能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否則錦衣衞的統領也輪不到他來幹了。

    聶小眉也一面點頭,一面斜着眼睛瞟着亞馬,道:我們要不要折回去看看?

    亞馬道:去看甚麼?

    聶小眉道:也許那支東西還留在那裏。

    亞馬道:留在那裏又怎麼樣?我不是告訴你,那支東西不能動麼?

    聶小眉道:可是我們至少也應該把它上面的齒痕印下來才對。

    亞馬道:怎麼印?印在甚麼地方?

    聶小眉道:當然是印在模子上。

    亞馬道:模子呢?

    聶小眉眼睛又開始在亞馬身上打轉。

    亞馬苦笑道:你這個女人疑心病也真是重得可以,你不是已經摸過兩次了麼?要不要我把衣服脱光給你看看,你才肯相信?

    聶小眉嘆了口氣,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那支東西既然經過我們手裏,不把它印下來,實在太可惜了。

    亞馬道:一點都不可惜,以後你就知道了,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聶小眉道:好吧,我只好相信你,但願姓曹的那傢伙也相信你,不會來找你麻煩。

    亞馬道:其實他來找我也沒關係,我只要把他往龍飄飄身上一推,一切問題全都解決。

    曹老闆接口道:對,讓龍飄飄跟那傢伙鬥鬥也好,那兩個正好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鬥起來一定過癮的不得了。

    聶小眉道:只可惜龍飄飄的實力差得太遠,就算龍四爺全力支持他,也絕非粉面閻羅曹剛的對手。

    亞馬道:那不正合你的心願?

    聶小眉一愣!道:咦?這是甚麼話?龍飄飄姑娘與我非親非故,她是死是活,跟我有甚麼關係?

    亞馬道:當然有關係。

    聶小眉道:有甚麼關係?你倒説説看?

    亞馬道:你方才還不是打算叫我找她合作麼?

    聶小眉道:是啊。

    亞馬道:龍飄飄鬥不過那姓曹的,是不是要找幫手?

    聶小眉道:那當然。

    亞馬道:你猜她第一個要找的是誰?

    聶小眉眼睛眨了貶,道:總不會是你吧?

    亞馬笑笑道:為甚麼不會是我?你不妨想想看,在濟南,除了我亞馬之外,還有甚麼人有資格跟他們合作?

    聶小眉半信半疑的瞟着他,道:你目前真有這種身價?

    曹老闆接口道:我想應該有,咱們姑且不談實力,就以江湖野馬這四個字,也應該夠了。

    聶小眉搖頭道:那你們就太不瞭解粉面閻羅曹剛了,對付他那種人,絕對要靠實力,名頭再大也唬不倒他的!

    曹老闆道:你的話很有道理,但憑實力相搏,那是以後的事,目前在濟南的這些武林人物,不論是從外地趕來的,還是地頭蛇,幾乎都想尋得這批寶藏,我相信每個人都希望能與江湖野馬亞馬合作,龍飄飄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如果她要找合作的對象,第一個要找的毫無疑問,鐵定是小馬。

    聶小眉回望着他,道:咦?你還發甚麼呆?趕快走吧!

    曹老闆揚起鞭子,遲遲疑疑道:是到眉廬,還是到小馬家裏?

    聶小眉道:當然是到小馬家。

    亞馬眉頭緊緊一皺,道:到我家幹甚麼?

    聶小眉道: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好好研究一下。

    亞馬道:你打算跟我研究甚麼?

    聶小眉道:你身上的味道,我一定要搞清楚,你身上為甚麼會有蠟燭味道?

    黯色的門窗,黯色的四壁,連擺設在房中的桌凳、櫥櫃也一律都是黯色,就像曾經被火燒過一般,將房中所有的東西全都燒成了焦炭般的顏色,看上去暈無光澤。

    房中唯一顯眼的,便是牀上一條雪白色潔淨的被單。

    昨夜與亞馬纏綿了一整夜,此刻聶小眉正睡在那條白色的被單中。

    陽光從後窗的縫隙中斜射在牀前,也照亮了聶小眉清麗脱俗的臉。

    她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鼻尖卻已開始聳動。

    她突然嗅到了一股似酸非酸,似辣非辣的氣味。

    打從夜晚開始,她似乎對各種氣味都很敏感,除了滿牀的汗酸味之外。

    聶小眉毫不遲疑的跳下牀,用被單將赤裸的身子緊緊包住,然後輕輕的打開扇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門外是一間堆滿材料和各種打造鐵器用具的工作室,穿過工作室便是廚房。

    廚房的爐灶尚有餘温,像是剛剛熄火不久,灶上一隻鐵筒裏還在冒着熱氣。

    筒裏煮的竟是染料!那股怪怪的氣味,正是從簡裏發散出來的。

    亞馬是怎麼會突然染起東西來了?

    聶小眉小心的將染筒裏的東西抬起來,雙手撐開一着,竟是昨夜亞馬還穿在身上的那件自布衫,這時已被染成藏青色,只有胸前依然留着兩道月牙形的白色,仔細一瞧,赫然是兩隻形狀完整的殘月環印,不僅齒痕齊全,而且上面的花紋也極為明顯。

    這是怎麼印上去的?為甚麼只有那兩支殘月環印的部位不沾染料?

    青衫上的水分成串的朝下滴,連聶小眉腳下的被單都已染上了一片顏色,但她卻渾然不覺,只呆望着那兩道白色的印痕出神。

    過了很久,她才突然想起昨夜在亞馬身上嗅到的蠟燭味道,身子不禁微微一顫,脱口尖叫道:蠟染?原來他用的是蠟染!

    亞馬也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背後,笑着接道:你這個女人好像還不太笨。

    聶小眉霍然回首,道:可是蠟染需要高温,你是用甚麼方法把蠟燭溶化掉的?

    亞馬道:溶化蠟燭並不需要太高的熱度,我若連那麼一點熱度都沒有,我還能算個男人麼?

    説着,將聶小眉身上的被單往旁邊一缸清水裏一丟,緊緊的把赤裸的她擁入懷中,同時手掌也開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聶小眉匆匆朝四下掃了一眼,紅着臉道:你又來了,大白天也不怕被人看到

    亞馬卻一本正經道:聶小眉,你誤會了,我現在正在試驗給你看啊。

    聶小眉臉孔忽然變得更加紅潤,氣息喘喘道:原來你練過九陽功

    亞馬輕聲道:別看輕這種旁門左道的功夫,有時還真管用,如果我有心要好好服侍你

    他手上、身上、眼睛、嘴巴,甚至呼吸出來的氣息,忽然都變得熾熱起來,不只能將蠟燭溶化,連聶小眉都已被融化成一灘爛泥

    只見她面色紼紅,呼吸急促,體內某些東西已經在蠢蠢欲動了,只是在拚命壓制自己

    亞馬故意逗她,將她摟得更緊,又親又吻,又吸又吮

    聶小眉被她緊緊抱在懷中,掙又掙不脱,滿臉通紅,激情澎湃了

    昨夜回來,已經瘋狂地玩到天亮,此刻又被他撩起了漫天慾火,他那九陽功竟似一種無色、無臭的催情藥,已在她體內發揮了催情作用,令她完全不由自主地分泌更多,需索更多

    她那柔軟緊窄又潮濕的深處,緊緊地包圍着他,吸吮着他

    而這匹武林種馬當然也不示弱,狠狠地反擊!

    這不是甚麼武功招式,即便她武功再高,也沒有招架攔截,迴旋閃躲的餘地,猛地就被他一陣衝刺,招招擊中要害。

    聶小眉一陣心慌意亂,不由得驚懼地哼了起來

    亞馬卻絕不留情,再接再厲,揮起長槍,乘勝追擊

    聶小眉無法閃避,也不肯閃避,她只是努力承受着

    只是這種馬果比神駿的馬匹更勇猛,每次都直搗黃龍,剠中要害,使得她一次又一次的全身顫抖哀鳴

    她那嬌媚的哀鳴,非但不能叫亞馬生同情而停止攻擊,簡直就像是在鼓勵他更用力,請求他更深入!

    她那吐氣如蘭的嬌喘,她那如蘭似麝的喘息,一口口吹在亞馬耳邊,叫他更是情慾高漲,九陽功更發揮到了極致

    他鼓足精力,一陣勇猛的抽挺中,聶小眉呻吟着道:你這九陽功,到底有甚麼奧妙

    亞馬道:甚麼奧妙都沒有,你只要與我動作協調,心靈契合

    聶小眉道:真的麼?

    他二人都是武術大行家,她也開始與之配合,並將自己體內一股內息配合着口息,與下體玉津之間,反覆流轉不息

    她深深體會到這中間的過程,真的得到無限好處,她那一身純陰的內息,終於得到陰陽調和而威力大增了。

    漸漸地,他二人就水乳交融,陰陽和合

    激情變成了練功

    練功變成了享受

    他二人就這樣水乳交融,陰陽和合着

    聶小眉長嘆道:這九陽功真好!

    亞馬笑道:原來也沒有這麼好,是我一再研究,一再實驗,一再改進

    聶小眉道:你究竟跟多少女人實驗研究改進過這九陽功?

    亞馬一怔!笑道:這不重要,何必追問?只要問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快不快樂?

    聶小眉只得長嘆,轉變話題,道:九陽功是少林功夫,你不是少林弟子,他們怎麼可能把這種功夫傳給你?

    亞馬又笑道:這也是個秘密,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聶小眉跺着腳道:小馬,你太過分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相信我?

    亞馬忙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有關別人的安危,你知道了也沒有甚麼好處。

    聶小眉扭着身子道:我不管,我認為你我之間不該再有任何秘密,否則我算甚麼?你説!

    亞馬想了想,道:好吧,好在我們的立場差不多,你知道了也無所謂我這套掌法,是跟少林寺的一位高僧交換來的。

    聶小眉道:拿甚麼交換的?

    亞馬道:他不教,我不救。

    聶小眉道:救誰?

    亞馬道:關玉琳,是他俗家的孫侄女!

    聶小眉恍然道:原來那次的劫囚行動,少林寺也有分,那就難怪連錢伯玉都抵擋不住了。

    亞馬道:這是有關少林安危的大事,你可千萬不能説出去。

    聶小眉嘆了口氣,道:我跟誰去説?我是聶雲龍的女兒,説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我,因為我爹早就被他們安上反叛的帽子了。

    亞馬往旁邊的水缸瞟了一眼,道:你爹被他們安上反叛的帽子,就是因為那兩支殘月環?

    聶小眉道:不是兩支,是三支!三個人同時發現的三支殘月環,還有那批寶藏的秘密。

    亞馬微微一怔!道:你説三個人?

    聶小眉道:不錯。

    亞馬道:那麼除了你爹和粉面閻羅曹剛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誰?

    聶小眉道:就是當年押解欽犯,身受重傷尚不至死的錢伯玉。

    亞馬道:照你這麼説,錢伯玉也極可能是被曹剛害死的?

    聶小眉道:那還用説,可嘆錢伯玉一直把曹剛當成心腹親信,卻沒想到最後竟會死在他手上。

    亞馬感嘆道:由此可見那批人太沒人性了,為了爭權奪利,再親近的人也照樣會下毒手,彼此根本毫無道義可言。

    聶小眉冷笑一聲,道:不過這次姓曹的就做得太過分了錢伯玉跟我爹爹可不一樣,人家在京裏多少有點關係,聽説上面已經有人對他的死因發生懷疑,現在好像正在派人調查中。

    亞馬道:果真如此,曹剛就應該待在京裏才對,怎麼還放心跑到外面來尋寶?

    聶小眉道:那是因為只有使用大批的金錢,才能把事情平息下來,所以這次他非得到這批寶藏不可,否則不但錦衣衞統領的寶座不保,只怕連老命都很難保住。

    亞馬道:好,這次我們就多動點腦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得手。

    聶小眉道:但以目前的實力來看,我們恐怕還鬥不過他。

    亞馬道:鬥不過他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就算拖時間,我們也可以把他活活拖死。

    聶小眉道:你未免把曹剛看得太簡單了,只要他把那六支殘月環湊齊,你想拖一天他也不會饒過你!

    亞馬又是一怔!道:你説殘月環一共只有六支了。

    聶小眉道:是啊,難道你連殘月環一共有幾支都不知道?

    亞馬強笑道:我當然知道,我不過是確定一下罷了。

    聶小眉道:而且據我所知,另外那三支殘月環已全在曹剛的掌握中,我想很快就會落在他的手裏。

    亞馬道:你放心,就算他把那六支殘月環湊齊,寶藏的地點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找到的,日子還長遠得很,咱們非把他拖死不可。

    他緩緩道來,語氣十分堅定,似乎極有把握,但聶小眉卻連嘴巴都聽歪了,斜着眼睛瞄了他半晌,才道:小馬,你到濟南,究竟是幹甚麼來的?

    亞馬眉頭一皺,道:又是老調重彈,這幾年你至少已問了我幾十次,你煩不煩?

    聶小眉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問你,希望你能老實告訴我。

    亞馬道:表面是來做生意,其實是在避禍,至於避甚麼禍?要不要我從頭到尾向你報告一遍?

    聶小眉道:那倒不必。

    亞馬道:你怎麼忽然又扯到這個問題上面來?我想你一定有甚麼特殊原因?

    聶小眉道:我只是有點奇怪,憑你這雙巧手,何處去不得?為甚麼偏偏要躲在濟南?

    亞馬嘆了口氣,道:那是因為我發現有很多處境跟我差不多的人,都躲在這裏,所以,我才留下來,萬一被抓去殺頭,起碼也多幾個夥伴,總比孤零零的一個人要好得多

    説到這裏,環抱着聶小眉的手臂忽然一緊,道: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你,如果當初沒有碰到你,也許我早就離開了。

    聶小眉稍許掙扎了一下,道:你少灌我迷湯,我不是小寡婦,我可不吃這一套。

    亞馬愁眉苦臉道:其實我説的都是老實話,信不信全在你了。

    聶小眉抬頭正視着他,道:那麼你留在濟南,並不是為了那批寶藏?

    亞馬道:當然不是不瞞你説,這件事是在孫不空那批人找到我之後,我才知道的,過去我連聽都沒聽人説過。

    聶小眉點點頭道:那就難怪你連最重要的關鍵,都不知道了。

    亞馬微微一怔!道:甚麼最重要的關鍵?

    聶小眉道:就是那批寶藏的地點。

    亞馬猛的嚥了口口水,道:你知道?

    聶小眉道:我當然不知道。

    亞馬神色一變,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粉面閻羅曹剛早就知道那批寶藏的地點了?

    聶小眉粉首輕搖,不慌不忙道:你先不要緊張,在那六支殘月環沒有全部落在他手上之前,他也跟我們一樣,不過我想第一個知道的一定是他,而且日子恐怕也不會太遠了。

    亞馬愣了一下!才突然叫道:原來那批寶藏的地點,是隱藏在殘月環裏。

    聶小眉立刻道:不是隱藏,是清清楚楚的畫在上面,現在你明白了吧?

    亞馬好像反而糊塗了,皺着眉頭道:你的意思是説那環上的花紋,就是藏寶的地圖?

    聶小眉道:不錯。

    亞馬搖頭道:錯了,簡直錯得離譜,老實告訴你,我早就下工夫研究過了,別説只有六支殘月環,就算六十支,也湊不起一幅地圖來。

    聶小眉滿臉狐疑道:不會吧!我爹明明是這麼交代我的,應該不會錯才對呀?

    亞馬鬆開聶小眉,將清水中的衣裳撈起來擰乾,然後攤在她面前,道:你仔細看看,像不像是地圖印?

    聶小眉只看了一眼,便開始搖頭嘆氣,因為每支殘月環上面,只有兩三條極其簡單的紋路,既不能彼此相連,也沒有任何標示,再多支也不可能會構成一幅地圖,難怪看得大失所望。

    亞馬倒表現得很沉着,道:當然,六支湊在一起,也許會另有發現,不過以我經驗判斷,只憑上面的花紋,想要找到那批寶藏的正確地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聶小眉沉吟片刻,道:或許曹剛知道的比我爹爹多些,你還是當心一點的好。

    亞馬笑笑道:他知道的再多也沒有用,我有辦法叫他永遠也找不到第六支。

    聶小眉吃驚的望着他,道:你真想把你手裏的那一支毀掉?

    亞馬道:誰告訴你我手裏有一支?

    聶小眉道:昨天你自己説的。

    亞馬道:那只是我隨口唬唬曹剛的,其實我手裏這支根本是假貨。

    聶小眉道:真的呢?

    亞馬道:我想應該在司徒姑娘手裏。

    聶小眉臉孔一板,道:東西還在人家手裏,你便説得如此有把握,看起來,你跟那個司徒姑娘的交情還蠻不錯嘛?

    亞馬噗嗤一笑,道:我發現你吃醋的功夫實在高人一等,甚麼醋你都敢吃。

    聶小眉道:我不該吃麼?

    亞馬道:當然不該,我連司徒姑娘是誰都不知道,你吃哪門子飛醋?

    聶小眉道: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誰?

    亞馬道:你認得她?

    聶小眉道:當然認得。

    亞馬神情大振道:請你趕快告訴我,那個女人究竟是甚麼來歷?

    聶小眉輕哼了一聲,道: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你,等我哪天高興的時候再説

    她推開亞馬,爬起身來,秀髮一甩,轉身就想回房。

    誰知剛剛走出幾步,突然又縮回來,滿面驚愕的指着那間堆滿器具的工作間,尖叫道:你那裏面一定有機關,裏面的東西好像都在動

    亞馬噓地一聲,道:小聲點,外面一定是來了客人。

    聶小眉立刻壓低嗓門,悄聲道:這麼早,誰會跑來找你?

    亞馬道:一定是生客你先進去避避。

    他一面説着,一面已拖着聶小眉走了進去

    這時堆置在室內的雜物器具,果然正在自動的朝後挪動

    同時卧房的牆壁也在緩緩的往外移

    兩人走入卧房不久,那兩間房已變成了一間,原來隔在中間的那面牆壁已移到了外面,剛好將所有的雜物全部擋在牆後,連陳設在室內的櫥櫃、桌凳等也都已隱入壁中。

    陰暗的卧房登時變得明亮起來,而且顯得空空蕩蕩,唯一剩下來的就是一張牀。

    聶小眉環首四顧道:房裏甚麼都沒了,你叫我躲在哪裏?

    亞馬回手一指,道:你沒看到麼?那張牀還在等着你。

    聶小眉跺着腳道:小馬,你是怎麼搞的?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

    亞馬繃着臉,一本正經道:你看我像在跟你開玩笑麼?

    聶小眉看看他的臉,又看看那張牀,瞠道:可是你怎麼可以叫我光着屁股躲在牀上見客,像話麼?

    亞馬失笑道:誰叫你光着屁股在牀上見客?你不會躲到牀後面去?

    聶小眉指着牀後的牆壁,又急又氣道:你自己看看,那地方能躲人麼?

    這時院中已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亞馬似乎已無暇跟她多作解釋,匆匆把她往牀上一推,然後將她散放在牀邊的各種衣物配件,似及手裏那件半乾半濕的衣衫,統統扔給她。

    那張牀也開始緩緩的在朝上翻,同時牀後的牆壁也逐漸在往後陷

    聶小眉這才恍然大悟,開心得笑嘻嘻道:原來這裏也有機關

    亞馬又噓地一聲,輕輕道:你小心一點,牆壁裏邊也有。

    聶小眉忙道:在哪裏?你快告訴我。

    亞馬道:在牆壁合起來之後,左首自然會出現一道窄門,窄門下面是一條暗道,直通石掌櫃卧房的衣櫥裏。

    聶小眉緊抓着牀沿,道:哪個石掌櫃?

    亞馬道:就是后街石茗園的那個石掌櫃,我去年曾經帶他到你那兒吃過飯,你忘了?

    聶小眉道:是不是那位鬍子白白的老大爺?

    亞馬道:不錯,正是他。

    聶小眉道:我知道了,只要認識的人就好辦。

    亞馬道:有件事你千萬記住,你要出去之前,一定要在壁櫥門上敲三下,無論有沒有人應聲,都不能多敲。

    聶小眉道:少敲行不行?

    亞馬道:也不行,只能敲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則就麻煩了。

    聶小眉道:好看在他那把年紀分上,我也不便嚇唬他,就只敲三下,行了吧?

    亞馬笑了笑,朝她光溜溜的身子瞄了一眼,道:還有,石掌櫃雖然上了年紀,但也是個男人,所以你最好把衣裳穿起來,免得害他老人家中風。

    聶小眉沒有回答,只發出一串吃吃的嬌笑聲。

    嬌笑聲中,牀身已然翻起,整個陷進了牆壁中,牀底與牆壁頓時結合成一體,連顏色也完全一樣,只是上面斜斜的靠着許多竹竿蠟頭槍,每根竿子全都修得筆直,打磨得閃閃有光,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翻起來的牀底上。

    除此之外,房裏再也沒有其他東西,看來唯一可以待客之物,便是那幾杆竹槍了。

    亞馬飛快穿好自己的衣衫,就站在那排竹槍旁邊,一副靜待貴客光臨的樣子。

    腳步聲響很快便已到了門外,那人似乎對亞馬這棟房子特別感興趣,在門前察看許久,才突然砰地一聲,一掌結結實實的擊在門板上。

    門板顯然十分牢固,竟然文風不動。

    那人停了片刻,第二掌又已擊出,用的力量更猛,誰知手掌尚未觸及門板,扇門忽然自動啓開!

    那人好像一時收掌不及,身子整個衝了進來,剛剛站穩腳步,只聽轟然一聲,扇門又已自動關閉。

    亞馬一見那人的打扮,眉頭便已皺起,原來又是一襲黑袍,面容蒼白的黑袍怪人。

    那黑袍怪人目光閃閃的朝四下掃了一眼,最後終於停在那排竹杆槍上,語氣極為森冷道:京師袁大小姐的斷虹槍法倒也小有名氣,你大概就是她那逃亡天涯的老公吧?

    亞馬笑笑道:我是袁大小姐的老公沒錯,但也只是天性愛流浪,而不是逃亡天涯你又是誰?

    黑袍怪人微微愣了一下,道:難道那姓聶的丫頭,還沒有把我的身分告訴你?

    亞馬搖着頭,道:你不是粉面閻羅曹剛,裝也裝不來的。

    黑袍怪人道:哦?何以見得?

    亞馬道:因為你沒有他那股氣勢。

    黑袍怪人道:甚麼氣勢?

    亞馬道:你知道麼,叫化子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因為他討飯討慣了,眼睛總是朝上着的像你這種人,充其量也只能做做他的替身,一輩子也休想坐上錦衣衞統領的寶座,因為你天生就沒有那種架勢!

    黑袍怪人冷笑。

    亞馬繼續道:不過看來你身手不弱,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你何不把面具取下來,彼此坦誠的談一談,説不定也可以交個朋友。

    黑袍怪人冷冷道:我既不想跟你談甚麼,也不是來跟你交朋友的。

    亞馬道:那麼你來的目的是甚麼呢?

    黑袍怪人甚麼話也沒説,只伸出了一支手掌。

    亞馬朝那支手掌瞄了一眼,道:看你這隻手掌,應該是個使劍的高手,我説的對不對?

    黑袍怪人道:我不是來叫你看手相的,我只想討回我的東西。

    亞馬道:甚麼東西?

    黑袍怪人一字一頓道:殘月環。

    亞馬哈哈一笑道:老兄,你真會開玩笑,我幾時拿過你的殘月環?

    黑袍怪人道:你也不必再跟我裝蒜,昨夜在林道那支殘月環,分明是落在你的手裏,你想賴也賴不掉的?

    亞馬道:我根本就沒有跟你耍賴的必要,因為就算那支殘月還落在我手裏,那也是粉面閻羅曹剛遺失之物,也輪不到你老兄來討。

    黑袍怪人冷哼一聲,道:果然在你手裏,那就好辦了。

    亞馬笑笑道:依我看來,一點也不好辦。

    黑袍怪人倒揹着雙手,四下看了看,最後停在亞馬面前丈餘之處,冷冷道:袁大小姐以一套斷虹槍法縱橫大江南北,也確實風騷過一陣子,但不知你學了她幾成?

    亞馬想了想,道:我想總有個十五、六成吧!

    黑袍怪人怔了一怔!好像生怕自己聽錯,小小心心問道:你説十五、六成?

    亞馬道:沒錯,也許還多一點。

    黑袍怪人縱聲尖笑道:你也真敢胡吹,如果你的槍法當真能超過袁大小姐,也就不必躲在濟南做縮頭烏龜了。

    亞馬道:你搞錯了,我留在濟南,並不是為了躲誰,而是等着一羣龜孫來給我送鑰匙。

    黑袍怪人道:送甚麼鑰匙?

    亞馬道:當然是開啓那扇寶藏之門的鑰匙。

    黑袍怪人赫然又從懷裏掏出一支烏黑的殘月環,在手上轉了轉,道:你所説的鑰匙,大概指的就是這種東西吧?

    亞馬眨着眼睛,嚥了口口水,道:不錯莫非閣下也是趕來給我送鑰匙的?

    黑袍怪人又是一聲冷哼,道:有本事你只管拿去,不過我事先不得不警告你,要想從我手裏把東西拿走,得憑真本事,靠嘴皮子是沒用的!

    亞馬也不羅嗦,回手抓着一杆竹槍,稍許猶豫了一下,又換了一根粗一點的在手裏抖了抖,然後凝視着黑袍怪人,道:你的劍呢?

    黑袍怪人道:你的功夫怎麼樣姑且不論,眼光倒也利得很,居然能看出我是使劍的,倒也真不簡單!

    説完,將殘月環隨便朝腳下一丟,不慌不忙的脱下黑袍,蓋在那支殘月環上,然後隨手將纏在腰間的一條烏黑的腰帶取下,只聽嗆的一聲,那條腰帶陡然彈了開來,竟然是一支百鏈精鋼的軟劍。

    劍身在黑袍怪人手中不停的顫動,發着刺眼的光芒。

    亞馬愣了一下,又急忙去換另一杆竹槍,尚未容他轉過身子,一道黑影已撲了過來。

    那黑袍怪人雖已脱掉黑袍,裏面穿的依然是一套黑色的勁裝,再加上一柄漆黑的軟劍和一張蒼白的臉,看上去顯得格外詭異。

    亞馬轉身沿牆遊走,掙扎良久,才從那人劍下脱困而出,凌空接連兩個倒翻,總算被他翻到房間中央

    雙腳甫一着地,棗木棍已如車輪般的在手中旋轉過來。

    黑袍怪人縮身停步,輕抖着軟劍,冷笑道:娘們教出來的東西,果然嫩得很。

    亞馬笑了笑,身形陡然橫飄而出,槍尖微挑,地上那件黑袍呼地一聲,直向他的主人飄射過去,原本被蓋在袍下的殘月環也已隨槍而起,在槍端轉了兩圈,猛地跟隨那件黑袍咻咻有聲地飛了出去!

    去勢之快,疾如閃電!

    黑袍怪人的身手也極了得,那件黑袍剛剛飄出,他已騰身躍起,人劍自袍上越過,側身躲過迎面而來的殘月環,抖劍便刺!

    但見劍花點點,招招不離亞馬胸腹間的要害部位。

    亞馬邊退邊閃,不時揮棍反擊,每招都在黑袍怪人面前抖動,似乎擾亂對方視聽,遠比攻擊來得更加重要。

    黑袍怪人正在刺得起勁,忽覺腦後生風,慌忙將身形往前一撥,只聽得咻地一聲,方才被亞馬撥出的殘月環已疾飛而返,自他頭頂擦過,雖然沒被擊中,但頂上的灰髮卻被帶走了一撮,情勢端的驚險萬分!

    殘月環的走勢依然不衰,又已咻咻有聲的飛轉回來,直飛到那排竹槍前,才力盡掉落在地上。

    黑袍怪人衝出幾步,才勉強站穩,回首瞪着洋洋自得的亞馬,雙目中閃露出兇狠的光芒。

    亞馬兩手撐槍,搖着頭道:您老兄的劍法一定是姥姥教的,簡直老到家了!

    黑袍怪人吭也沒吭一聲,便如一頭豹子般的竄了過來唰唰一陣響聲中,剎那間已刺出十幾劍,攻勢猛烈,劍招凌厲,果然是個使劍的高手。

    亞馬不敢大意,急忙收起嬉笑之態,也將摸索多年的一套斷魂魔槍施展開來。

    斷魂槍法原本是袁大小姐袁紫瓊所創,是一套極適合女子使用的槍法,顧名思義,其中多以貼身纏鬥的招式為主,後經心靈手巧的亞馬修改,雖然融入不少剛陽之氣,但招式卻變得更加纏綿,本領再高的人,也很難在他的槍下將功力全部發揮出來,而且招式變換也極困難。

    由於人、槍的距離太近,想拉遠一點都不容易。

    所以黑袍怪人劍招雖猛,卻有一股力不從心之感,因為亞馬所攻部位,幾乎都是很難出劍的地方。

    在久攻不下的情勢下,黑袍怪人突然脱出戰圈,直撲那支落在牆邊的殘月環。

    環一入手,便已甩出,同時轉身揮劍,目標竟是牀下的那排竹槍。

    看來他是決心要先將那幾杆竹槍砍斷,以杜後患。

    誰知剛剛砍了幾下,好像觸動了機關,那張鑲在牆壁上的牀鋪突然翻了下來!

    黑袍怪人慌不迭的倒退幾步,正在驚駭間,但見一張不黃不白的被單迎頭罩下,同時一條身影自尚未完全啓開的壁縫中疾竄而出。

    他剛想抖動軟劍,被單已然罩在頭上!

    被單還沒有揮開,猛覺胸窩一陣劇痛,逼使他不得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慘叫聲中,他的身子已如小山般的頹然倒在地上,胸窩上插着一柄短劍,鮮血很快的將被單染紅

    腳前站着一個全裸的女子,那女子當然是聶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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