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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旅居南國的北方作家賈瀟近來心情不錯。和一位有文化有學歷、氣質好相貌出眾的湘妹子相約要共同生活一輩子,賈瀟一想起來就激情盪漾。他對温馨予是認真的,他決定暫停寫作,儘快將從老家趕來投奔他的小周姑娘安排好,然後就認真、隆重地和温馨予舉行婚禮。等幸福的新家庭建立起來之後,他首先要給温馨予寫一本書,以她的生活經歷做素材,編織一個美麗的故事,塑造一個美麗善良多情的女主人公……

    為了表示對温馨予的嚴肅認真和尊重,賈瀟甚至拒絕了在舉行婚禮前再和她在一起。賈瀟説:我一定要讓你先做一回這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先正正規規把你娶回來,然後咱再認真做夫妻不遲。他這樣一説把個温馨予激動得熱淚長流,幸福感充盈了整個身心。

    這天上午,賈瀟陪着小周姑娘到一家招聘文員的公司去面試。公司人力資源部主事的管理人員對小周的文字能力和操作電腦的水平都很滿意,但對她面部以鼻樑為中心密密麻麻分佈較廣的雀斑微微皺眉頭。站在一旁的賈瀟看出了端倪,等面試結束後,他想方設法竟然將那個招聘主管堵在公司大門外,然後給弄到了餐桌上。除了美味佳餚和酒精的作用,還有賈瀟作家的身份,以及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小周姑娘的靦腆、恭敬和言談舉止很得體,總算把那個招聘主管給拿下了。分別時他説:不出意外的話,小周下禮拜就可以來我們這裏上班了。三個月試用期,然後正式籤合同,月薪估計不會少於四千元人民幣。

    謝謝您,賈老師。要不是你努力,我看都沒戲了。我不知道要怎樣感謝您才好。小周很激動地説。工作問題總算有着落了,這姑娘有些激動,看賈瀟的眼神里面似乎不僅僅是興奮和感激。

    太好啦,太好啦!我也高興,我也很激動。給你找到一份工作,我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擔。這下好了,等你一上班,我就能專心來籌辦我和温馨予的婚禮了。賈瀟也神采奕奕,説話聲音很有響度。酒精的作用,他的臉紅得像關雲長。

    這兩個人在馬路上興高采烈走着,都忘記了應該乘公交車或者打的。走着走着,馬路邊上停着一輛衞生醫療機構的流動車,是宣傳並接受市民義務獻血的。

    小周,咱倆去義務獻血怎麼樣?賈瀟忽然心血來潮説。

    義務獻血?義務獻血有啥好處沒有?抽血疼不疼?抽完了會不會頭暈眼花,會不會把身體弄壞了?小時候我媽經常説,不知道吃多少碗飯才能變出來一滴血呢。小周沒有過獻血的經歷,什麼都不懂。

    我想應該不疼吧?就是要用針扎一下嘛。我也沒正兒八經做過義務獻血。我聽他們説,正常人適當的獻血不但對身體沒有危害,而且還有好處呢。另外獻血的人以後萬一有病住院,治療時需要輸血,就可以免費使用自己獻血量幾倍的血,還可以惠及家屬。賈瀟給小周解釋説。

    真的?那就去獻一回。小周説。

    義務獻血之前要先化驗。除了化驗血型,還要檢查獻血者有沒有傳染病之類。流動車上的工作人員先在他們手指上用針輕輕扎一下,採血化驗。一位帶着大口罩的女大夫説賈瀟:你是不是喝酒了?酒後獻血不合適。不過,先給你化驗一下吧。

    時間不長化驗結果就出來了。

    這位姓周的女士,你去那邊抽血吧。你的血液沒有問題,O型。另一位同樣戴口罩的男性醫生説。等小周過去抽血了,他才對賈瀟説:這位先生您不能獻血。您的血液還真有點兒問題呢。跟你一起來的那位女士是您什麼人?賈瀟聽了心裏就很犯疑惑:她是我的什麼人?這和義務獻血有關係嗎?她嘛,是我表妹。男大夫看賈瀟的眼神就有點兒怪:稍等等,等您表妹抽完血咱再一起説。

    小周姑娘獻了200西西血。醫生説,第一次獻血少抽一些,要是能適應,下一次再獻就可以多抽些。流動車上的人還給了她一袋牛奶,一塊麪包,説:補充點兒營養。

    賈先生,這是您的化驗單。AIDS陽性。戴口罩的男性大夫把賈瀟和小周叫到流動車外面,很鄭重其事地説:您不僅不能獻血,而且要儘快去醫院就診。我還要給您一個忠告,你絕對不能再和您的配偶或者別的異性發生性關係。這是必須的,這是對您負責,也是對別人的健康和安全負責。

    小周姑娘將化驗單搶過去很仔細地。AIDS陽性?“AIDS”,“AIDS”陽性?這不是艾滋病嘛!小周姑娘大聲嚷嚷: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賈瀟忽然就覺得腦子空了。他楞神了許久,就感覺頭有些暈。

    小周姑娘陪賈瀟回到居所,她上來一把抱住這位賈老師就失聲痛哭:怎麼會是這樣呢?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那些驗血的醫生搞錯了!賈老師您是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你不會得那種病的!

    賈瀟在周姑娘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傻丫頭子,別哭,你先別哭呀。我也有點兒不相信呢。

    我現在就陪您上大醫院,咱再去好好檢查檢查。別讓那些採血的人不負責任的幾句話就被我們嚇傻了。走,咱現在就走。小周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説。

    不用急。就是真得了艾滋病,不是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人嘛。今天我累了,也沒有午休,喝點兒酒鬧得頭暈。你讓我先睡一覺再説。沒事兒的,小周。賈瀟仍然很鎮定。

    小周姑娘淚眼婆娑看了看賈瀟,看他臉上寫滿了不在乎,於是只好先告辭。小周走後,賈瀟就打開電腦上網查閲有關艾滋病的資料。

    艾滋病——後天免疫力喪失綜合症,英文縮寫詞AIDS的音譯,曾譯為“愛滋病”、“愛死病”。1981年在美國首次發現和確認。病毒侵入後,人體即喪失免疫功能,容易感染其它疾病而死亡。一般通過性接觸、靜脈注射及輸血、母嬰等途徑傳染,被稱為“20世紀的瘟疫”。

    類似的文字很多,內容大同小異。

    一般來講,化驗結果是不會錯的。何況是S市市一級的血站工作人員,何況那個負責人模樣的男大夫説得那樣鄭重其事。這就是説,我賈瀟已經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了,而且隨時可能發病。這種病一旦發作,我的生命也就差不多走到了盡頭!奶奶的,老子這才四十來歲,活人剛剛活出了些味道。再往後看,事業如日中天,只要自己努力,肯定會有很大的成就。國家經濟發展,社會和諧,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周圍有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那麼多的好女人,只要你熱愛生活,只要你有掙錢的本領和門路,你就盡情地享用吧!活着多好,有個健康的身體多好!這世界真精彩,這世界也很無奈。假如真的就得了艾滋病,假如生命已進入倒計時,那該是多麼的殘酷啊!賈瀟作如是想。

    還有一個問題,一個大問題:我賈瀟要是真的染上了艾滋病,我的傳染源在哪裏?在北方那個地域偏僻、相對封閉、道德標準相對滯後、民風民俗相對淳樸的N市,據説也有幾個艾滋病病毒攜帶者,但傳染源畢竟太少,而且管理嚴格。在那個地方,真想要染上個艾滋病,那還真不容易!何況,從那裏出來的時候,我賈瀟身體嘣兒棒,從來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最大的可能性還是來到S市以後傳染的。這個城市地處改革開放前沿,不僅經濟開放,人們的感情生活和性生活也很開放,傳染源也相對多一些,不是在這兒出的問題才怪了!

    既然是來到S市染上這種病,那麼傳染源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温馨予!儘管賈瀟很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論,但仔細想想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自從來到這個城市,我賈瀟雖然也想搞女人,但是始終沒敢貿然進入色情場所,始終沒有和那些出賣肉體的女子接觸。血液傳染似乎也沒有機會,此次獻血之前,從來沒有過輸血或者抽血化驗一類的經歷,更不可能像那些嗜毒的艾滋病患者通過注射器具交叉感染。這種病通過握手、擁抱、共餐共飲以及洗澡等等的接觸方式又不可能傳染。唯一可能的傳染渠道就是性傳染,而來到S市唯一經歷過的性夥伴只有一個温馨予,而且只有那麼兩次!

    温馨予呀温馨予,你在我賈瀟心目中的形象簡直是美麗天使!你不僅是天使,而且還佔據了我的心,成為我的知心愛人!我那裏知道,美麗天使和知心愛人竟然也是魔鬼!温馨予呀温馨予,你俘獲我賈瀟的心在前,給我播下死亡的種子在後,你集天使與魔鬼於一身,是一個讓人愛又讓人恨的幽靈!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温馨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她也不知在哪裏遭遇魔鬼,她是直接受害者,而我賈瀟是間接受害者!否則,她要是知道自己有病,還和我發生關係,那她可就真是魔鬼了!以我對馨予的瞭解,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看來,明天必須要去醫院再作檢查。而且,檢查的重點不再是我賈瀟,而是要動員温馨予一起去接受檢查!

    晚上,賈瀟打電話約温馨予出來吃飯,這女子欣然赴約,來的時候滿面春風活蹦亂跳,天使降臨一般。賈瀟心事重重,上好的菜餚吃到嘴裏味同嚼蠟。他仔細觀察温馨予,這女子滿臉一如既往的純真,一雙漂亮的眸子秋波盪漾,對他含情脈脈。怎麼看她都像天使,看不出來一丁點兒魔鬼的猙獰。

    賈哥,賈老師,我倆什麼時間舉行婚禮呢?是上天呢,還是潛海呢,是去新疆呢,還是到黑龍江?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待嫁新娘,我都等不及了。温馨予説。她因為喝了酒而顯得紅撲撲的臉頰上閃放着幸福的光芒。

    嗯,我正在積極籌備。

    賈哥,遇到你真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收穫。我已經給父母説了要嫁給你,他們都很高興。他們説你是好人,説我要是能跟你這樣的好人一輩子在一起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我有那麼好嗎?

    你就好,你好得不得了,你是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席間,温馨予只顧憧憬幸福,賈瀟便不忍心破壞她的好心情,想説的話並沒有説出來。吃完飯,温馨予邀賈瀟去她的住處,賈瀟正好覺得必須要跟她把話説明白,於是就跟上去了。

    一進門,温馨予激情如火,抱了賈瀟就開始狂吻。以往風流成性的賈瀟卻有了心理障礙,並不敢進行肆無忌憚的深吻,而是儘量地逃避、躲閃,結果讓温馨予察覺到了。

    賈哥,你怎麼啦?

    我沒怎麼呀,我好好的。

    那,您的想法是不是變了?您是不是覺得我很髒,配不上您?不願意和我好啦?

    哪裏的話!在我心中從來都是善良美麗的天使,我這不正準備娶你為妻嘛。賈瀟説。

    賈哥,我愛你!温馨予又是一臉激動,眼睛裏淚光閃閃,緊緊抱了賈瀟就要繼續狂吻。

    馨予,馨予,你先別忙,我有話給你説呢。賈瀟費了老大勁兒才把温馨予緊抱着他的雙手分開,扯着她坐到了沙發上。

    你看你,賈哥!温馨予假嗔地瞪了賈瀟一眼,意猶未盡的樣子。有啥話你就説嘛。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檢查過身體沒有?近兩年來檢查過沒有?做沒做過血液化驗?賈瀟很鄭重地問。

    檢查身體?化驗血液?為什麼要檢查,要化驗?我沒有檢查化驗過。温馨予一邊回答,一邊心裏升騰起疑雲。

    那好,什麼話也不説了,明天你跟我到醫院去做個檢查。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跟我去就行了。就當是咱倆的婚前檢查。賈瀟説着還擠出一絲十分勉強的笑容。

    不行。你不跟我説清楚,我是不會跟你去的。

    那,我就跟你這麼説吧。我最近發現我有一種病,傳染病,我害怕這病會給你傳染上,所以我倆必須一起到醫院去做個檢查。有病不怕,關鍵是要查出來及時治療,要不然小病也可能會釀成大病。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賈瀟半真半假説。

    道理是對的。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病?

    明天去了一檢查你不就知道了嘛。

    不行,我就要你現在告訴我。

    好啦好啦,別鬧啦。時間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我走了以後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

    賈哥,我不想讓你走。温馨予上來扯住賈瀟,又要纏綿。

    馨予,聽話。我們來日方長。我不是説過了嗎,我要先將你很隆重地娶為新娘,然後我們再……現在就這麼隨隨便便跟你在一起,既是對你的不尊重,也是對我人格的降低。

    你看你説的,上綱上線呢。我願意嘛。温馨予嘴噘着,但還是放開了賈瀟。

    賈瀟走了以後,温馨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楞神,後來上牀了仍然難以入睡。

    賈瀟的話怪怪的,讓温馨予許久想不明白。他能有什麼病呢?還是傳染病!腸胃上的毛病?顯然不是。你看他吃飯狼吞虎嚥的樣子,吃嘛嘛香,人也很胖,可見消化功能沒有問題。肝炎一類?顯然也不對。他那樣愛喝酒,啤酒葡萄酒烈性白酒,喝起來都是那麼豪爽,要是肝臟不好,恐怕早就趴下了。肺結核之類就更不可能了,他精力旺盛,談笑風生,各方面都正常啊!皮膚病能看見的,非典、禽流感啥的就更不沾邊了……

    還有啥傳染病啊?難道是,難道是他發現自己感染了艾滋病?這種病倒是經常聽人説起,尤其是在那種場合。這是一種要命的病,被大家説得神神秘秘的,關鍵是它的傳染渠道比較特殊。在那種地方,“老鴇”明明白白要求,姐妹們互相提醒,都説要採取防範,都説染上了這種病不得了,也不划算……難道,賈哥真的是得了這種病?而且,我和他的交往過程完全有可能傳染這種病!甚至,會不會是我先感染了這種病毒,然後再傳染了他?以前也有過防範不嚴的事情,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媽呀……

    温馨予這樣一想,腦子裏猶如晃過一道閃電。她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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