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前來參加招待會的人正在等候停車場的工作人員把他們的汽車開過來。我看見石倉正與托馬斯市長夫婦在閒談。康納領着我徑直朝他們走去。石倉在市長面前那股殷勤勁兒簡直像個馬屁精。他朝我們咧嘴一笑,説道:“啊,先生們,你們的調查進展順利嗎?我還能為你們做點什麼?”
我本來對他還沒有多少成見,可是現在看見他在市長面前那副討好的樣子,不由心頭火起,臉也氣紅了,而康納只是大步迎上前去。
“謝謝你,石倉先生,”他説着微微欠了欠身,“調查進展還算順利。”
“你所需要的幫助都得到了滿足嗎?”石倉問道。
“哦,是的,是的,”康納回答道,“大家都很願意合作。”
“那很好,很好。我很高興。”石倉説着對市長笑了笑。他看上去真可謂笑容可掬。
“不過,”康納説道,“還有一件事。”
“儘管説,只要我們能辦到……”
“保安值班室的錄像帶似乎被人調換過。”
“錄像帶?”石倉皺起眉頭,顯然感到有點措手不及。
“是啊,”康納繼續説道,“從保安監視攝像機上錄下來的錄像。”
“這我可是一無所知啊,”石倉説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有錄像帶,你們可以隨時進行檢查。”
“謝謝你,石倉先生,”康納説道,“遺憾的是,那幾盒關鍵的錄像帶看來已經被人從中本大廈的保安值班室拿走了。”
“拿走了?先生們,我想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吧。”
站在一旁的市長密切注視着我們之間的談話。
“也許吧,”康納説道,“不過我覺得沒弄錯。如果你石倉先生親自去看一下,你就會相信了。”
“我肯定要去看的,”石倉説道,“但我有必要重申一下,康納上尉,我簡直無法想象,錄像帶會少了。”
“也許吧。不過,我不那樣認為。有勞你再查一查,謝謝了,石倉先生。”
“不用謝,上尉。”石倉説這話時臉上依然堆着笑容。“無論以任何方式,只要能幫助你們,都是我的榮幸。”
“這個狗孃養的!”在聖莫尼卡高速公路上行駛時,我不由地罵了一句。“這小狗東西竟然當面撒謊。”
“真可恨,”康納説道,“不過你看,石倉持的是另一種態度。既然他站在市長旁邊,他就把自己看做是在另一種場合下,用另一套規則和要求來約束自己的舉止。由於他很注重場合,他就能拋開過去的行為,做出完全不同的舉動。在我們看來,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但他自己卻覺得這種舉止言談恰到好處。”
“使我惱火的是,他竟然表現得如此信心十足。”
“他當然信心十足,”康納説道,“如果他知道你對他很惱火,他會感到吃驚的。你認為他很不道德,他則認為你太天真。因為對日本人來説,表現得始終如一是不可能的。在不同地位和身份的人面前,日本人的表現就各不相同。他在自己的家裏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時,身份都在變化。”
“是啊,”我説道,“這沒什麼,問題是他是個撒謊的雜種。”
康納看了看我。“你會這樣跟你母親談話嗎?”
“當然不會。”
“所以你也隨着不同場合而變化嘛,”康納説道,“事實上我們大家都是如此。只不過美國人認為人的個性核心是不隨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的,而日本人則認為一切都受場合的制約。”
“在我看來這倒像是撒謊的藉口。”
“他並不認為這是撒謊。”
“但實際上這就是。”
康納聳聳肩。“後輩,這僅僅是你的看法,他並不認為那是撒謊。”
“見鬼。”
“聽我説,你有自己的選擇。你可以按照日本人的方式理解他們,與他們打交道,你也可以對他們大為惱火。不過我們的問題是在這個國家裏,我們與日本人打交道時,並沒有認清他們,並採取相應的方式。”這時汽車從一個大坑上開過,猛地一顛,把車內無線電送話器都顛掉下來了。康納把它抬起來,放到掛鈎上。
前方不遠處就是離開高速公路去班迪的路口,我拐上右邊的車道。“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説道,“你為什麼覺得在保安值班室裏帶着公文箱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兇手呢?”
“根據時間順序。你看,報警的時間是8點32分。過了不到一刻鐘,也就是8點45分,就有個日本人在那兒調換錄像帶,想消滅證據、掩蓋事實。這個反應相當快,遠非一家日本公司做得到的。”
“為什麼呢?”
“日本人的組織機構對危機的反應實際上非常慢。他們在決策方面對過去的先例有很大的依賴性。如果以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你還記得電傳的事嗎?我相信整個晚上他們與東京的中本公司總部的電傳往來都沒斷過。毫無疑問,公司方面仍在尋找對策。遇到新的情況,日本人的組織機構怎麼也無法做出快速反應。”
“可是,一個人單獨行動就能做到?”
“是啊,完全可以。”
我説道:“所以你才認為帶公文提箱的那個人也許就是兇手。”
康納點點頭。“是的,不是兇手本人,就是與兇手關係密切的人。不過等我們到了奧斯汀小姐的公寓,知道的情況就會多一些。我想我已經看見了,就在前面,在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