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流入津久井湖的道志河與山梨縣的交界處的一座山莊裏,武田進把複印資料攤開在桌子上,不時翻閲着,並用蒙布拉鋼筆在稿紙上奮筆疾書。
這座山莊,是一間獵人小屋。結構筒陋,連十五坪都不足。距離最近的村落還有六公里的路。
皺着眉頭奮筆疾書的武田,現年三十五歲。尖削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肉。背後的爐子裏,柴火正旺,使房間裏充滿了暖意。
他穿着一件兼作獵銀用的美軍橄攬綠作業服。肩膀結實健壯,卻總給人一種冷漠之感。
透過桌前的百葉窗,看得見雜木林對面的丹澤的峯巒。桌子的左側,立着一個巨大的保險櫃;右邊的牆上,掛着一柄改作狩獵用的MI型來福槍和一支可以連發五彈的輕型佛來克自動霰彈槍。子彈帶也吊在牆上。
遠處的溪流邊,突然傳來了狗的哀叫聲。武由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筆。
這是獵野豬用的愛犬布羅頓·哈特種狗約翰的叫聲。它為什麼突然哀叫了一聲?現在又不是蝮蛇出沒的季節,況且,即使它是在與野豬的搏鬥中受了傷,那在這之前武田應該聽見它在追蹤野豬時的叫聲。
那麼,難道是它掉到偷獵者設置的陷阱裏去了?約翰是跟釣嘉魚去的妻子鮎子和女兒鱒子在一塊兒的,她們兩人會有什麼不測嗎?
武田扔下鋼筆,站起身來。他摘下牆上的帆布子彈帶,飛快地圍到了腰上,然後抓起MI型來福槍,走到了門口,卻又返身折回來,回倒了桌旁。
他轉動着保險拒上的撥號鎖。這種保險櫃上有兩個撥號鎖,所以不需要補助副鎖。一打開保險櫃上的沉重的鐵門,只見裏面堆滿了寫成的稿紙捆和資料。武田把攤在桌上的資料和那份還未完成的稿子,也都放進了保險櫃裏。
這些資料,都是屬於美國代頓羅伊特三大汽車製造廠之一的庫林格汽車公司發給其日本分公司的指令書的抄本。這個公司正千方百計地想把成功地使發動機引擎實用於汽車製造業的沼津東和汽車工業公司合併過來,還有一些是已經取得七分預期成果的分公司發給總公司的報告書的複寫本。
那些稿紙則是武田受東京的一家出阪社“未來書房”的囑託寫成的,揭露代頓羅伊特想把日本的汽車工業轉攬為自己屬下的承包工廠的惡劣行徑的底稿。
武田本來是庫林格汽車公司日本分公司合資企業——新日汽車公司計劃調査部的第三課長。講得明瞭一點,他曾經是庫林格東和汽車公司合併委員會的秘密工作人員……。
關上保險櫃,鎖上撥號鎖,武田把槍拿在手中,走了出去。外面很冷。小屋的屋檐下,除了十幾只山鳥和野兔子;還吊着一隻已開了膛的二百斤左右的野豬,凍得硬梆梆的。從它的剖開了的肚腹裏淌下來的肉汁,已凝住了,象一條條.血紅的冰稜。
早在東湘南中學時,武田就獲得過AR,即中學射擊聯盟氣槍射擊大賽的冠軍;在K大時獲得過SB,即亞洲小口徑步槍射擊比賽冠軍。他走上社會以後仍沒有放下槍。他經常在無聊中不能自拔時,帶上槍去射擊場或去田野上狩獵,以尋求解脱。
小屋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輛突越特一六〇〇型高性能乘用車。這輛比賽用車配有一對堅固的輪子。武田鑽入雜木林中,朝着溪流方向疾奔而去。長統獵用皮鞋重重地踩在凍結着的地上。
距離小溪有五百米的路。武田在途中繞過一片竹林,迂迴着向前奔去。一羣竹雞這時突然用後爪撓起片片落葉,象受驚的家雞一樣高叫着,留下一陣與它瘦小的身體不相稱的劇烈的翅膀拍打聲,象紅紅的橡膠球似的跳進了左邊陰暗的杉林。這些被端了窩的竹雞,也逃到這種山鳥才棲息的深山裏來了呀……真象被庫林格追蹤着的我的命運……,武田不由得痛苦起來,但對妻子和女兒的惦記,又使他萬分不安。
難道庫林輅的劊子手們終於發現了我的山莊?……這不可能……!這座山莊是從一個在山梨射擊場上認識的獵師手中用現金買來的,又沒有所有權轉讓的手續,從名義上這批傢伙是不可能知道的。出版社也不會知道這間獵人小匿的。
但是,不吉的悸動仍然襲擊着他,武田微微拉開槍栓,檢査了一下裝滿了彈藥的槍膛,然後緊緊地拉上槍栓,再用左手按住槍把,右手食指伸進扳機扣裏,食指背面抵住扳機前部的安全裝置,做出隨時都可打開安全裝置以便發射的姿勢。
通過實用於狩獵的直徑大至四毫米的觀察用瞄準孔,只要把射程固定在二百米處,那麼在五十米到三百米之間的射程內的大動物如鹿或野豬,即使不用瞄準器,武田也能把三〇——〇六口徑、一百八十克萊因·希魯比·汽普彈頭準確地打入那些動物體中。若在五十米以內,那即使抵住腰放槍,武田也自信能擊中目標。
武田用鋭利的目光環視着四周,繼續朝前走去。當他走到竹林的邊緣的時候,溪流的潺潺的流水聲傳入了耳鼓。
正在這時,武田發現了布羅頓·哈特種狗約翰的屍體。
約翰的喉嚨口,被劃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這不是野豬的牙齒咬的,而是鋒利的刀子剌的。它是淌着血又跑了二十幾米以後才倒下來的,血跡能證明這一點。
武田象一頭受了傷的獅子似的,身體碰折着樹枝,向附近的溪流邊狂奔而去。他的臉色瞬時變得鐵青。
十來米寬的溪流岸邊,結着薄冰。沒有鮎子母女倆的身影。
武田鼓足力氣,高聲地呼喚着妻女的名字。
沒有迴音。
武田的視線落到了腳邊。對狩獵有着相當豐富的經驗的武田,在這封凍着的堅硬的地面上,發現了妻子鮎子和七歲的鱒子的長筒靴在地面上留下的細微的足跡。
腳印是朝着上游方向走去的。
武田飛快地回顧了身後一跟,就循着腳印向前追去。食指背已經打開了槍上的安全裝置。
溪流彎彎曲曲的,岸邊又生長着茂盛的常綠灌木,所以,前面的景物很難看清楚。
武田這時已不再作聲。他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動着腳步。心臟就象胸中有個小孩在任意廝打一樣,劇烈地跳動着。
當武田發現鮎子母女倆的腳印已銨走到了溪流邊的時候,他已經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路了。
在佈滿巖塊石礫的沙灘上,與鮎子她們的腳印混在一起,出現了幾行男人穿的登山靴的腳印。面且,還有爭鬥的痕跡……。
武田的心臟象被巨大的手揪住了似的痙攣起來。他用左手按着露在斜坡上的樹拄,跳到了坡下沙灘上。為了防止無意中槍支走火,他關上了槍上的安全裝置。
地上沒有一點血跡。釣具也不在左右,武田趴在斜坡上,凝神搜尋着鮎子母女倆移動的腳印。
鮎子母女倆的腳印已經消失,代之而出的是男人們的雜亂的腳印。武田追蹤而去。
二
五年前,以市場調査為正業的美國資本系統駐日廣告代理店安達松報智堂的人才挖掘員,專程拜訪過武田。當時,武田剛從大學法學部畢業,擔任《湘南日報》社經濟記者。
《湘南日報》的社長是前國務大臣兼建設大臣的川野。作為黨人派的領袖,兩眼又緊盯着保守黨總裁的職位的川野,通過發表社論的形式,使《湘南日報》與他所擁有的湘南電視台和湘南廣播電台一樣,成了他對保守黨黨人派及其反對派施加壓力的工具。
作為在神奈川發行量居一、二位的《湘南日報》,影響力是巨大的。各大企業不僅爭先恐後地支付廣告費,而且還給川野提供政治資金。
進入報社以後的二、三年裏,武田對自己的工作極為熱心。他有時侯含辛茹苦地寫成的報道,只要對川野不利,就會被總編或採訪組長冷漠地退回來。這種遭遇,武田已碰到過好幾次。於是,他開始搞起副業來了,——即掙堵嘴錢。他千方百計地把與保守黨官僚派有密切關係、並在它的遮掩下發展起來的大企業的內幕資料搞到手,然後把它們寫成報道,利用《湘南日報》的名義,轉送給與之敵對的公司。
比月工資多十來倍的錢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掙到了。既得了金錢,又當面讓敵對公司的負責人撕碎稿紙,不留半點蛛絲馬腳,也就安心了。沒有一個人向報社頭頭告密。每一個大企業,為了避免自己參加了股東總會而遭受輕視的命運,更為了防止專事恐嚇的同業界報紙的威脅,都備有一筆鉅額的機密費。
武田在K大讀書時亡故的父親,曾在橫濱弘明寺內給他留下了一塊二百坪的土地。當武田在那兒為妻子蓋起了新房以後,他對報社的工作完全冷淡了。每天只在狩獵,飲酒及跟女性的無聊的往來中閒度着歲月。
當老母也被承繼了亡父的貿易公司的哥哥接走以後,武田更是毫無牽掛,一身輕了。
在夜晚的銀座出盡風頭的武田,被“儂會樂”夜總會的女招待純子糾纏着要買一套公寓套房。他為了籌劃這筆錢,用情報向一家制藥公司訛詐了一筆相當數目的錢。但這件事被川野知道了。
原來,那家公司既跟官僚派,又跟黨人派保持着關係。
於是武田遭到了上司的訓斥。但他翻臉不買帳,冷笑着説道:“我既不交還錢,也不打辭職申請。如果你們想把我懲戒免職,那試試看吧!你們敢這樣做的話,我就把川野的所作所為以及《湘南日報》的真實意圖透露出去!”
當天晚上,在橫濱市伊勢佐木町的酒吧街的暗影裏,武田就被得了川野命令的暴力集團——銀城會的八個年輕人圍住了。
川野針對官僚派為大企業制定有利的法律和法令,撈夠大錢,他還通過自己的黨羽控制了建設大臣、運輸大臣等油水足的部門,積起了以天文數字計的錢財。他從中取出一部分,用於收買全國的暴力集團,把它們置於自己的支配之下,並使他們成為對官僚派施加壓力的敢死隊。因此,全國幾乎近半數的暴力團組織,都是按川野的命令行事的。
武田和剌客們展開了野獸似的搏鬥。儘管他過着一種無聊放蕩的生活,但狩獵給他煉成的體魄仍強壯如初。
十分鐘以後,博鬥結束了。武田的肋腹被短刀劃破了,左腿也被捅了一刀,但對方八人,有的被折斷了手腕、背骨,有的被打傷了胃部,睾丸,全部喪失了鬥志。
武田坐上出租汽車,回到了位於海岸大街上的《湘南日報》社。社會部夜間值班員看着血團似的武田,驚愕不已。武田斜愣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一腳踹開上了鎖的醫務室房門,走進去,脱得只剩一條短褲,開始為自己包紮傷口。一會兒以後,全身近乎裸露的武田,走進經濟部的辦公室,默不作聲地站在下了班沒回家的採訪組長前田面前。前田好象看到了鬼怪似地,臉色蒼白,全身不停地顫抖起來。
自此以後,直到武田養好傷,川野也沒有再派刺客。大概他真的害怕此事被警察中的反川野派和其他新聞單位知道吧?但是,倘若武田還照舊通過出賣情報,向大公司敲詐勒索,那川野會給他什麼打擊,就不得而知了。他肯定會指使警察裏的仰其鼻息的嘍囉逮捕他,或者捏造一個拒捕出逃的罪名,把他射死了事的。
當武田正這樣與川野一夥處於僵持狀態的時侯,安達松報智堂的人才挖掘員,專程來拜訪了他。
那人才挖掘員,是武田K大時射擊部的前輩白石。
“用不着多費口舌。我只想知道你目前的處境。長此下去,你會被人殺死的。怎麼樣?我出兩倍的工資,換個單位吧。”他開門見山地説道。
“你是怎麼知道我現在的處境的?”武田冷漠地問道。他想,這説不定是一個圏套。
“我就給你透露一句話吧——安達松報智堂是給CIA即美國中央情報局日本分部提供一部分活動資金的。只要你跟安達松報智堂訂立了契約,州野就不能再要你的命啦!請你考慮考慮。而且給你高於現在兩倍的月薪,即使沒有額外收入,也不算低了吧!況且,根據每人的才能,還可拿到一筆豐厚的獎金。等到一年以後,再訂契約,就能拿高於現在幾倍的工資啦。”白石遊説道。
武田於是就向《湘南日報》社打了辭職申請。
安達松報智堂,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美國廣告代理商I·G·安達松與日本廣告代理商報智堂的合資企業。I·G·安達松,總部設在芝加哥,擁有世界五十個國家的調查網,年間費用高達五億美元。安達松報智堂雖説是合資企業,日常事務卻全是以安達松的意志為轉移的。
武田最初的工作部門是安達松報智堂市場調查部。在那兒受了三個月專業進修以後,約半年間,他被指定幹一些基礎的工作,如運用號碼編入電子計算機的即時反應測定機,調查消費者對人造黃油的喜愛程度。
但不久以後,武田就感到了工作的枯燥無聊。他想撕毀合同,轉移到哥哥經營的貿易公司去,但一想起川野不會對他善甘罷休,他又躊躇了。
幾個月來,武田又重温了久違的家庭生活。他不再與女相好們往來,每天干完了單調的調査工作以後,基本上都是在家裏過夜了。武田在鱒子出生以後還想要個男孩,大概由於他的生活的放蕩,鮎子賭氣不願再生了。
武田用來調查消費者的反應的人造黃油,都是油脂界的世界性企業——耐歐·納致的產物。這個公司,工廠和研究所設在加拿大,營業本部卻設在紐約。在日本,它也設有與黃金制油廠聯營的合資企業。投資比率,黃金制油廠為百分之五十五,耐歐·納致方面為百分之四十五。
這個黃金·納致合資公司成立的目的,是為了給以雪印製油廠為核心的日本黃油界一個重大打擊,並趁勢擠跨它。正苦於資金週轉危機的黃金制油廠,就是受了耐歐·納致的引誘,才跟他聯營的。
武田進行民意測驗的黃油,它以後經過縝密的民意測驗後,被冠上一個可愛的、易記動聽的商標“麗莎”而向外發賣——是遠在加拿大的研究所通過觀察日本消費者的反應,為了符合日本人的習性,經過數十次的改進,製造出來的。當然,在進行產品民意測驗和商標命名的同時,怎麼樣的包裝能贏得日本人的喜愛,把產品的哪一個特徵告訴消費者,就能使黃油這種廉價產品的印象吹進他們的心等事項的調查,也由武田以外的調查員,反覆不斷地進行着。
黃金·納致公司的新工廠建築在濱名湖湖畔。耐歐·納致計劃讓新工廠只用於生產試驗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侯,產品絕不投放市場。
對濱名湖工廠生產的試驗品,也進行過幾次消費者民意測驗,測驗結果送往加拿大的研究所,再從研究所得到新產品的生產説明書,進行生產——黃金·納致合資企業就是這樣在來回往復中開展生產的。
但黃金制油廠仍然陷於資金不能週轉的困境之中。社長把自家房屋抵換成錢,才使它勉強得以維持。就在這時候,武田受到了耐歐·納致公司駐遠東分部經理兼國際律師的約翰濱口的召見,並且通過與CIA的情報員哈羅特船田的交談,武田知道了安達松報智堂僱用他的真正意圖……。
安達松報智堂,通過對武田的經歷和性格的研究分析,認定他是搞破壞工作的最合適的人選。武田將不得不在兩件事上作出選擇:要麼在手持手槍的哈羅特船田的看守下,參加爆破黃金制油廠的貯油庫的工作,這樣可以拿到一萬美元的獎金;要麼被悄悄地送進銀城會辦公所的地下室裏受折磨致死。
武田選擇了讓自已活下去的這條路。
即使現在,武田還是經常想起爆炸聲此起彼落、巨大的火柱竄上夜空、熊熊的火焰燃燒了整整兩晝夜的濱松黃金制油廠貯油庫被炸一事……。
儘管平時對每日無聊的工作已深感厭倦,但在這次由哈羅特船田指揮的爆炸事件中,武田卻發揮了連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卓越才能,使哈羅特也為其傾倒。
黃金制油廠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幾乎倒閉。所以五個月以後,黃金·納致合資企業的投資比率產生了逆轉;耐歐·納致方面佔百分之七十五,黃金制油廠則只佔百分之二十五,而且從社長到董事的人選,都基本上換成了耐歐·納致方面的人。^
黃金·納致聯營公司,就這樣落入了美國資本耐歐公司的手中。為了讓日本政府及農林省、通產省等接受這一事實,作為國際律師的約翰濱口和CIA進行了大量活動。併為新黃金·納致公司生產的“麗莎”牌人造黃油作了大量廣告宣傳,運用了“有北方加拿大的風味”等招徠人的字眼,從而為紐約的耐歐·納致公司創造了高額利潤……。
三
自此以後,武田受僱於代頓羅伊特三大汽車製造公司中居第二位的福斯特汽車公司,合同中規定年俸為五萬美元。
武田經管的工作,是徹底調查日本各零件製造廠的零件製造成本,以及日本的零件製造廠和汽車製造廠對福斯特的專利的侵犯狀況。他還擔任了日本福斯特零件製造公司的採購經理。部下約有三十個人。
一個月以前,隨着川野坡官僚派毒死,長期壓在武田心頭的來自川野的重壓就隨之消失了。但CIA卻代之而來,纏住了武田。
作為採購經理,武田向全日本七千多家零件銷造廠中的核心工廠約三百家去函問了價,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廠家,雖然一面囑咐武田對與己有直接關係的汽車製造廠保密,一面還是説了價。
國國皆是,日本也不例外。汽牟製造廠幾乎每天都要向屬下的零件製造廠下達降低生產成本的最高指示。所以,經營零件製造廠不容易。在補給和輸出方面進行核算,更是理所當然。
於是,武田就與那些給他報了價的零件製造廠開始了削價談判,在這期間,他徹底地清査了各零件的生產成本,就連各零件應稍減價還是大減價都作了細緻的調查。
並且,各零件製造廠一心為了讓福斯特購買他們的產品,所以就連各產品的金屬成份,製造工程,甚至改進設想都告訴了武田。因此不僅從性能方面能明確地知道,就是零件製造廠不小心漏過了的細節,武田也能一目瞭然地從眾多的數據中判祈出各零件——包括傳送帶、引擎補機等車子內臟的重要零件是否與福斯特的利益相矛盾,配上了這種零件的日本車是否侵犯了福斯特的利益了。
調查零件成本的目的,是福斯恃隨着自身引擎輸入範圍的擴大,企圖在日本開展現場組裝業,進而等到汽車資本完全自由化的時侯,為自已能在日本自由製造汽車做準備。當然最大的目的還是為了給自己奪取日本現有的製造工廠創造條件。因為利用日本的零件製造廠,還可以為它在韓國的加工工廠提供零件。而對日本車子是否侵犯了福斯特的利益的調査,則是為了給近來大量湧入美國市場的日本車施加壓力,更為了福斯特能通過它達到接近日本汽車製造廠的目的。
新聞界大作文章的自動變速機制造合資企業愛莎·瓦那公司成立許可申請事件,就是有代表性的例子。
日本方面總把汽車裝璜上的疵病,説成是製造廠的一時疏忽,抵賴了事。即使一旦有入揭發它所生產的密閉式散熱器、動力方向盤以及發動機的汽缸預製板的砂子鑄模都有問題的時侯,汽車製造廠也可憑藉政府的過份保護,隨心所欲地從豐厚的利潤中賠償點錢完事。
這些汽車製造廠與居於三大汽車製造公司之首的尤尼皮莎·摩達斯相比,當然有天壤之別。摩達斯年間銷售額高達七兆元,比日本國家預算還多,純利潤也有六千億元之多。但儘管如此,象名古屋和日新等汽車製造廠每年也有二百億元的利潤,小製造廠也有充足的資金,所以即使汽車資本自由化了,要合併卻也談何容易。
這時,有人揭發武田強迫專為名古屋汽車廠製造“名古庫勒特”牌自動傳送帶的名古屋汽車廠子公司愛莎精機,和福斯特、尤尼皮莎·摩達斯——UM——及庫林格簽訂相互購買許可協約,侵犯了包勃·瓦那公司的利益。武田為之夢寐不安。
包勃·瓦那公司(BW),是生產自動變速器的權威性廠家。除了奧達汽車公司,它絕對不容許其他汽車廠購買自動傳送帶。
於是,UM、福斯特、庫林格都受到了來自BW方面的利益侵犯的控告。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爭吵協議,最後的結果是:UM、福斯特和庫林格都與BW簽訂相互購買許可協約,並在協約裏規定:BW在組建任何子公司的時候,都應該佔該子公司全部股票的半數以上。
接到了福斯特的這一通知的BW,馬上向名古屋汽車製造廠停止了自動傳送帶的供應。
一旦受到利益侵犯的控告,名古屋汽車製造廠就不能再向美國出口汽車了。現在的美國,配置手動傳送帶的車子近乎絕跡,裝置自動傳送帶的名古屋汽車卻為大部分美國婦女所喜愛。因為她們不會駕駛其他車子。所以,這一變故,使名古屋汽車廠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
最後,名古屋汽車廠終於決定向BW公司賠償一切利益損害費,並命令愛莎精機接受BW的技術提攜。
然而在協約中得到了UM、福斯特和庫林格特殊許可的BW公司,拒絕了名古屋汽車廠的技術提攜的要求,並通知它,若不成立以BW佔全部資金的百分之五十一的合資企業,它決不妥協。
在汽車製造方面,外資超過民族資本的合資企業,是通產省所絕對不能許可的,這是它的一貫方針。但在這次事件中,由於名古屋汽車廠的困境,通產省卻不得不破例允許了愛莎·瓦那公司的成立。
然而,倘若BW公司將它在愛莎·瓦那公司中擁有的股票全部轉賣給了福斯恃,那將會給福斯特奪取名古屋汽車公司提供突破口。當然如果不這樣,早已對名古屋汽車公司垂涎三尺的福斯特,也會通過它專造比賽用汽車的子公司薩魯皮·愛馬利加公司,接近名古屋汽車公司的。
武田開始不滿於自己不擇手段地充當企圖征服日本的三大汽車製造公司的急先鋒的角色了。他覺得自已簡直象賣國奴。如果日本的汽車產業被美國奪取,這巳是跟美國奪取人造黃油,速溶咖啡的日本市場等問題完全不同性質的事了。
由於戰敗帶來的飛機制造業的蕭條,使日本的航學技術大大落後於當時的世界先進水平——要是現在領導日本工業的汽車製造業的技術員們,也象被進駐軍僱傭的組裝工那樣,只能按照代頓羅伊特送來的説明書幹活,那日本將完全淪為殖民地了,將成為第二個香港。
當武田不久被庫林格公司聘請的時候,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庫林格的手段之惡劣,比UM和福斯特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資本主義的生命就在於無限止地追求利益,對於他們來説,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天經地義的……。
庫林格公司的資金若換成日幣、有六千億元,利潤近七千億元。它居美國三大汽車製造公司中最後一位。資本實力還不及位居第一的UM的五分之一和第二位的福斯特的三分之一。儘管如此,它仍是全美第五大企業。在國內的市場中,庫林格產汽車的市場佔有率達到百分之十八的水平。
但是,它與摩達斯和福斯特兩大公司相比,還有着巨大的差距。於是它只好在與國外的貿易中尋找出路,它把手伸向了日本。
被庫林格盯上的目標是東和汽車工業公司。該公司早就想向美國出口配備轉缸式發動機的乘用車和比賽用小車,卻又苦於在美國沒有銷售網。它在日本汽車製造業中,居於第三位。
四
如果説庫林格出的——年薪一千六百萬日元,等奪取了東和汽車公司以後,再以每年一千五百萬元的年俸養他到死——的條件,對武田沒有吸引力,這是不現實的。
高薪對武田是有魅力的。
但是,一般來説,外資系統的公司所説的支付高薪的諾言,只針對於官員初上任的時候。當這些外國公司的負責人不再對那些官員表示興趣時,他們馬上就會被減薪的。
由於從總部派來的外國公司負責人,很難在三年時間中掌握日本的一切情況,所以在此期間內,主要還是重用本地的職員,開展工作。然而由於總部只對自已的人擔任重職感到放心,所以在日本受聘用的外國官員,很多不到一年就被辭退了,而在那些外國公司裏工作的日本職員,更是經常被無辜的解僱。
所以,保證終身僱傭的諾言,對武田來説還是有吸引力的。武田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投入了代頓羅伊特的懷抱,與庫林格公司簽訂了合同。
即使他不幹這一工作,也肯定會有其他人接替自己,充當奪取公司的急先鋒的。而且他倒希望自己置身於日本汽車業被人摧殘暗算的歷史之中,説句大話,充當歷史的見證人。反正日本的汽車業是擺脱不了受人蹂躪的命運的。……有時候,他只能以這種想法來為自己充當賣國奴辯護。
CIA是不會插手於美國資本同僚間的明爭暗鬥的,因為不僅僅是UM和福斯特,庫林格也給它提供活動資金。而且三大公司對日本汽車業的侵略,是受到美國政府強有力的支持的。
現在,武田快回到他自已的獵人小裏了。樹林裏的足跡已很難辨認,而且鮎子母女倆的腳印早已消失,代之而出的卻是四、五個男入的腳印。武田不知不覺間,又追蹤到自己小屋裏來了。
從鮎子和鱒子的腳印消失這一點上,武田推測,她們大概被人抓住以後,象貨物一樣被人扛到了肩上。他的口中苦澀得要命,胸中卻好象有一陣陣寒風掠過。
武田走到距離獵人小屋還有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穿過掉完了葉子的樹林的空隙,窺視着小屋的動靜。
他首先發現的是那輛停在小屋前的車子,輪胎已經被人刺癟了。武田滿臉都是粘汗,在冷空氣中冒着熱氣。
小屋裏非常安靜。但是,從百葉窗已被人放了下來這一點上,可以知道小屋裏藏着闖入者。
武田想到向警察報案去。可是,即使自己小心翼翼地成功地潛入了車子,但輪胎已破,駕駛它已經不可能了。那麼翻過山頂,跑步到六公里以外的襯落去,把警察都帶來了,或是打電話給縣警察署,再等到縣警機動隊大舉而來,都要花去不少時間,那樣,作為人質的鮎子母女倆的生命就危險了。
武田在橡樹下徘徊着。緊緊咬着的嘴唇似乎要滲出血來。他想無論如何都應該再接近一點,觀察一下。
當武田迂迴到離小屋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的當兒,小屋的門開了,一個粗壯的男人,左手抱着鱒子走了出來。武田急忙蹲到樹蔭下面。
用綢帶扎着頭髮的鱒子,嘴裏被塞了一團厚布。她的四肢都被繩子縛着,眼晴睜得大大的,充滿了恐懼。那個抱着鱒子的人,是曾經做過武田的部下的、庫林格公司日本分部的山本。現年三十歲,精於幹暴力事件。
山本粗大的右手握着一支張着機頭的魯卡·布朗克哈克三五七型大號連發式手槍,槍口貼着鱒子的臉。
“滾出來!叛徒——”山本歪着他的扁平的臉,怒喊着。
“武田,你出來!我們知道你躲在這兒。你看見你女兒了嗎?如果你希望她活的話,就乖乖地舉起雙手出來!”
“……”
武田氣得渾身發抖,但他沒有移動身體。
這點距離,撇開鱒子,射死山本,只須舉手之勞。但山本死前,只要輕輕釦一下食指,三五七型大號子彈就會射入鱒子頭部,打碎她的腦袋的。^
“喂,快一點吧……。我可是個急性子的人。乖乖地出來,説不定還能檢上一條命。我們還把你老婆當人質捉了起來。無謂的掙扎是無濟於事的!”山本嘲弄着説道。
“你們想要什麼?”武田終於喊了出來。
“哈哈,還真的是躲藏着吶!想要什麼嗎?別裝洋蒜啦!我的課長。打開保險櫃,拿出資料來!”山本兇狠地回答道。
“抓人質,真可謂膽小如鼠。”
“你説什麼夢話!我與你共同生活着的世界裏,不存在什麼膽小!這是一個以勇力取勝的世界!”
“那麼,你還算是個日本人嗎?”武田沉吟着問道。
“別開玩笑!你不也曾被庫林格的金錢釣住,幹過各種壞事嗎?!現在倒做起潔淨菩薩來了,沒門!我們生活着的,是一個同樣骯髒的世界!”
“……”
“你倘若不出來,我就殺了你老婆和女兒。我們有CIA給撐腰。況且,這種地方,即使明目張膽地放槍也不會被人聽見的。即使聽見了,人們也不過認為是獵槍聲。”
“沒有我,你們打不開保險櫃。”武田叫道。
“同你老婆、孩子的命比,難道你更珍惜資料不成?……況且,我們身邊備有氧氣乙炔,只要花上一點時間,即使你不在,我們也照樣能打開保險櫃。”山本歪着嘴琴説道。
“我知道了。但希望你們不要難為我的老婆和女兒。”
武田喘着粗氣,把槍扔到了岩石縫裏。然後從腰間解下插着獵用刀的子彈帶,把它放到槍邊。
當武田從躲藏處站起來的時侯,山本兇險地獰笑着,吹了一聲口哨。
百葉窗隨着被人拉了起來,從小屋中,現出三個男人的身姿來。
三人全是美國人。其中兩個是庫林格日本分部人員,另一個則是CIA的間諜曼高樂。
五
曼高樂把武田的佛來克自動霰槍彈插在自己腰上。庫林格公司日本分部的傑克遜和奧尼則手握着S·W九毫米口徑的達布·愛克遜自動手槍。三個人都以冷眼望着武田。武田雙手舉得齊肩高,向他們走去。心中因為恐怖和絕望,直想
嘔吐。
以區區一人之力反抗龐大的庫林格公司,確實過於草率。但這處連出版社都沒通知過的獵人小屋,卻是怎麼被他們發現的呢?
武田走到了小屋前的空地上。這時,CIA的曼高樂命令他道:
“站住!”
鱒子正掙扎着想從山本的手臂中逃出來。武田狠狠地瞪着山本,嘴唇都顫抖起來了。
“把手放到背後去。而且,臉朝背面,給我坐下來。”
曼高樂命令武田道。
“你們怎麼知道我的這個住處的?”武田用英語問道。
“我們調查了你的所有的獵友。快,照教所説的坐好!”曼高樂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老婆沒事吧?”
“呣。有船田先生在小屋裏看護着吶。快一點,照我説的那樣坐好!”
“老婆和女兒,跟我們的爭鬥沒有關係。請放了她們!”
“等一會再説。快,快一點!”曼高樂説完,就拿起自動霰彈槍,朝着武田的頭頂,胡亂地放了幾槍。
受到了子彈衝擊波的武田,不由自主地踉蹌了幾步。幾顆五號霰彈打入了武田的腦袋。幸好只有那麼一點距離,霰彈羣還沒有完全擴散開來。
倘若被霰彈羣中的中心子彈射中,那武田的腦袋也早被打飛了。打入武田腦袋的,只是霰彈羣外圍的流彈,來勢較弱,射中了也不礙事。
武田只覺得腦袋象被燒得通紅的火筷子燙了一下似地炙痛。從頭上流下來的血,彌滿了他的臉。
那血流入眼眶,使武田的視線帶上了紅色,在瞳孔中,他看到了仰面躲在山本臂中的不省人事的鱒子。“
武田慢慢撩起工作服的袖口,擦掉了那些流入眼眶的血。他背對着他們坐到了地上,兩手圍在膀子後面。他的身體已停止了顫抖。
曼高樂朝他走近過來。、
武田真想返身回擊,但一想起鮎子和鱒子,他又遲疑了。曼高樂給他的兩隻圍在頸後的手戴上了手銬。那金屬製物,冰冷冰冷的,似乎能凍傷人。
“好了。站起來吧,把手放到身前來也可以。”曼高樂説道。
武田站起身來,把戴了手銬的手舉過頭頂,放到胸前,然後,轉過身,又對着曼高樂站着。
“鬣狗,給我到小屋裏去!”曼高樂罵罵冽冽地轉到武田背後,用佛來克十二型手槍槍口抵住了武田的後背。
小屋裏,鮎子和鱒子一樣,雙手也被反綁着,嘴上塞着一團厚布,躺在地上。而且似乎早巳失去了知覺。
她的身邊,五短身材的CIA間諜,被人稱為哈維二世的哈羅特船田,正象個虐待狂似地獰笑着,站在那兒。
“不自量力的幻想家。給我打開保險箱!”説完,一巴掌打到了武田臉上。
武田的嘴唇被劃破了。
曼高樂這時輕巧地抱起失去了知覺的鮎子,向小屋外走去。武田跪倒在大型保險櫃前面。哈羅特船田、傑克遜及奧尼都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他。
武田無可奈何地拿出鑰匙,從撥號鎖上端插入,開始開鎖。但由於緊張,他失敗了。再説戴着手銬,雙手又不能隨意轉動。
“混蛋!你還想拖延時間嗎?”哈羅特用槍抦在武田的耳畔砸了一下。
這一下砸得很重,武田不由自主地低聲哀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
“你給我老實地説出正確的號碼。否則,我把你的手指一個個打飛!”船田冷酷地獰笑着。
武田呻吟着直起上半身,他非常吃力地説出了正確的號碼:
“首先,左七……然後右五十九……然後左……”
船田運用這一號碼開始拔號。隨着一聲輕脆的響聲,上方的鎖頭打開了,下邊的緊接着也開了。
船田撲到保險櫃上,用力把鐵門拉開了。奧尼這時用槍柄往武田頭上砸了一下。
武田疼得全身都痙攣起來了,一會兒就不省人事了。奧尼和傑克遜開始把放在保險櫃裏的庫林格的指令書和報告書的複印資枓往外拿,每拿出一份翻閲一遍。
“這種東西一旦發表了,將會給庫林格一個沉重的打擊。”船田對另外兩個美國人説道。
“全虧了你,才使這些醜聞不致流於世間。”奧尼向船田低了一下頭表示謝意。
“這是CIA的功勞。……唉,這裏面是什麼?”船田拿S·W九毫米口徑手槍抵住保險櫃最下層的抽屜的鎖口,連發了五槍。
一片微紫色的火花消失後,鎖頭被打得粉碎。船田拉開抽屜,把裏面成捆的、約有三百萬元的餞塞進了自己的腰包,隨後,拿起一紙文書,“是武田跟庫林格公司訂的合同。我們可不要這種東西,它會給庫林格製造麻煩。”
“説得對。……那就把它跟資枓和稿紙一起燒了吧。”
傑克遜陪笑着説道。
從保險櫃裏拿出來的東西,都用牀單包成了一團。船田這時往武田的後背踢了一腳。武田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被押到了小屋外面。
小屋前的空地上,山本和曼高樂看守着鮎子母女倆。她們躺在武田的車子旁邊的地上。
武田被推到了她們的對面,坐了下來。船田用槍抵着他的腦袋。
奧尼和傑克遜把牀單包放到空地正中央,曼高樂從小屋背後提來一罐汽油。從牀單包中拿出來的大疊資料以及稿紙和合同書上面,頃刻間都被濕漉漉地澆上了汽油。
船田貼着武田的耳朵,高聲地狂笑道:
“好好看着吧!你豁出了不值錢的命寫成的東西頃刻就要變成灰啦。”
曼高樂往牀單上扔進去一根點着了的火柴。吸足了汽油的紙張,頓時冒着暗紅色的煙,熊熊地燃燒起來了。武田兩眼發呆地看着上竄的火焰。
被熱氣一燻,鮎子恢復了知覺。她把臉扭向武田那邊,想説什麼,但口中的那團厚布使她發不出聲來。她想站起身來,卻被山本一腳踩住了。
“畜生……”武田直想站起身來。但船田把他的肩膀按住了。
“別急嘛,離死還早着吶。”
三十分鐘後,曼高樂把燒成了灰的物證睬得粉碎,然後,又回到鮎子母女倆身旁。
“那麼下面——”愛爾蘭血統的紅臉的奧尼這時拉開嗓門叫了起來。
“下面,我們將對庫林格公司的叛徒執行死刑。但單純的執行死刑不夠刺激,所以首先斬叛徒的家族,為我們祭刀。”
“住手!”武田咬牙切齒地喊道。
“住手!我老婆女兒有什麼錯?!”
“可你是叛徒。我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着老婆和女兒死去,讓你嘗夠痛苦的滋味。這是公司的命令。”奧尼冷笑道。
“鮎子……鱒子……”武田叫喊着妻女的名字站起身來。
“別動。”船田慌忙探身撲了過來。他舉起手槍,朝武田的脖子猛砸過來。
武田急忙蹲下身子,用一隻手支撐着地面,躲過了這一擊。船田的S·W九毫米口徑手槍“呼”地一聲掠過了武田的頭頂,打了個空。船田卻由於用力過猛,順着槍勢往前倒去,他的背正好對着武田。
武田乘機突然起腳,用力往船田屁股上踢去。被踢碎了尾骶骨的船田,哀叫着摔倒在地上,手槍也跌出老遠。
武田戴着手銬,朝掉在地上的手槍撲去。他俯卧着身體,用雙手抓住了手槍,然後馬上用左手的大拇指,扣開了裝在槍柄左側的保險閥。與此同時,奧尼他們的手槍都開火了。
但是,子彈並不是往武田身上飛來。在一旁的鮎子和鱒子,卻飲彈倒到了地上。原來,看到武田得了手槍而驚慌失措的奧尼一夥,生怕跟武田接上火後,沒空理會鮎子母女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朝她們開了槍。武田發了狂似地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