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武田還沒發出呻吟聲來,雙手卻早已象褐色的蛇頭一樣疾射而出。他緊緊地扼住了想把他的舌頭咬斷的雪子的臉上的關節,力氣大得驚人。
雪子的下巴鬆了開來。武田從雪子的口中拔出了滴血的舌頭。舌頭儘管沒被咬斷,傷口卻顯得很深。
武田把積在口中的血嚥下肚中,拿出急救箱,直接往舌頭上打了一針止血劑。然後躺倒在地上,張開口,舌頭高高地伸在外面。、
當臉盆的五分之一空間積起了血水以後,血才終於止住了。疼痛卻惑覺不到。
武田站起身子,往雪子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把她的右手和雙腳也用繩子綁到了牀腳上。
武田又躺到地上,在手臂上打了一針抗菌素。他用毛毯把它纏了起來。武田一動不動地躺着,等待着傷口彌合。
舌傷使得他呼吸艱難。二十幾分鍾以後,武田才沉入了夢鄉。
不久,武田又在雪子的吵鬧聲中醒了過來。油燈熄滅了,洞內漆黑一團。武田按亮打火機,看了一眼手錶。他從表中的日曆上,知道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武田剛才似乎睡得很死,但這卻使他的舌傷好了一大半。現在只在牙齒碰到它的時候,舌頭才會疼。
武田站起身來,給油燈加上油後,又點亮了油燈。被綁在簡易牀上的雪子,身下的毯子被尿搞髒了。這時,她呻吟起來了:“水……水……。”一邊痛苦地扭動着身體。她的被綁着繩子的手腕和腳背,都被繩子擦得紅腫紅腫。乾裂的嘴唇,高高地腫起着。
“夠難受的吧?!這叫做現世現報。”武田説道。由於舌傷還未完全痊癒,他的講話聲顯得跟平時有點異樣。
武田打開一隻礦泉水罐頭,一個人喝了下去。喝水對舌傷無礙。雪子因喉頭乾渴得難受,仍在呻吟着。
武田在固體燃燒罐上熬了一點麥片粥,然後,往粥裏放入一塊奶油,等着粥冷。等到粥冷了以後,他慢慢地吃了起來。
這時,雪子由於過度的乾渴,有點神志不清了。武田左手拿着一隻超小型鋼絲錄音式錄音機,右手拿着一個礦泉水罐頭,坐到了簡易牀的一端。
武田往雪子的嘴唇上滴了幾滴礦泉水。雪子象狗一樣伸出舌頭,舐着滴下來的水。武田往雪子張開着的口中,倒進了大約半杯的礦泉水。
雪子拼命地喝着,身上似乎恢復了一絲生氣。但乾渴也似乎因此而更趨強烈了。她喃喃地叫喊道:
“再……再給我一點水喝。我什麼事情都幹。”
“那好。你向你父親求救吧。我把你的呼救聲錄進磁帶裏,讓你父親去聽。”武田説道。
“説什麼好呢?“
“你就説……,我現在、被武田這個象野獸一樣的男人抓住了,被監禁在某個旅館的一間房間裏。爸爸如果不按武田所説的幹,我將會被他玷污……就這樣説吧。”
“這兒不是旅館裏呀。況且,我早已被你玷污了……“
“多嘴!你必須按我教你的説!”
“……。”
“知道嗎?你再説:如果想領我回去,就請爸爸一個人,從秘密住所裏出來,在明天晚上十二時,到位於高井户住宅區中央的兒童遊樂場的滑梯上來一趟。而且一定要一個人來。武田説是在那兒,有點事情要請教爸爸。他還説,如杲爸爸方面不採取暴力手段襲擊他,他是絕對不會使用暴力的。只要爸爸回答了他的問題,他答應釋放我……”
“你真的會讓我自由嗎?“
“當然。只要你父親不耍花招的話。”
“你也不加害我爸爸嗎?“
“對啊。”
“好。那我就説。”
“那好。開始吧。”武田按下了錄音機的鍵鈕。雪子斷斷續續地照武田所教的説了一遍。最後,還大叫了一句:
“爸爸!救救我!我決要瘋了!”
“講得好!給你點獎勵吧。”武田關上錄音機,説道。他把罐頭裏的水,盡往雪子口中灌去。
雪子貪婪地喝着。時不時地由於水被喉嚨阻住,咳嗽起來。一邊狂飲着,一邊還撒起尿來。
武田微笑地看着雪子的情狀,把空罐頭扔到了地上。然後,又按下了錄音機的鍵鈕,把自已的一段話,也錄了進去:
“倉田,你聽清楚你女兒則才的話了吧?你如果明事理,就在明天晚上十二點鐘,到我約定的地方來。乘井頭線到高井户站下車,馬上就到了。所以,乘電車來吧。不要帶保鏢。”
武田説完,關掉了錄音機。武田接着打開了雪子左手腕上的手拷,解開了綁在她的右手腕上的繩子,讓她坐了起來。
武田在一隻塑料盒上放了許多罐頭肉食和乾麪包,放到了雪子叉開着的雙腿間。然後,在旁邊監視着她,以防她動手解綁在她雙腳上的繩子。
雪子象一頭飢餓至極的野犬似地,雙手捧起塑料盒,把臉孔湊到盒內,狼呑虎咽地吃了起來。
然後,武田又把雪子照樣綁到了牀上,自己也蓋上毛毯,又睡了一覺。
十多個小時以後,武田才睜開了眼晴。野獸似的武田,經過充分的睡眠以後,不僅舌傷已經痊癒,體力也完全恢復過來了。
二
等雪子醒來以後,武田解開了他手腳上的繩子,讓她在塑料尿罐裏解過手,又給她吃飽了食物,喝足了水。
武田這次更緊地把雪子的身體綁到了牀上,然後,拿起MI來福槍的子彈帶,往裏塞了十個裝有八發子彈的彈夾。
武田把華沙PPK手槍,插到右腳的暗槍套裏,把裝有消音器的S·W連發式手槍插到了腋下的槍套裏。
接着,武田穿上了一套法蘭絨西裝。他把彈藥包和微型錄音機放進了西裝口袋裏,把原先的夾衣上裝口袋裏的東西,也都掏出來,放了過來。
武田把來福槍、子彈帶和繩索放到睡袋裏,抱在手上。雪子看着這一切,不由得驚叫起來了:
“你到哪兒去呀?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我馬上就會回來的。即使回來遲了一點,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餓死的。”武田回答道。
武田穿過地下道,坐進了停在洞外的盜來的布魯巴特3S車中。包有來福槍的睡袋放在後座蓆上。外面已經是黃昏了。
武田花了一點時間後,才發動了冰冷的引擎。車子繞過關户橋,沿着川崎街道朝矢野口方向行駛了一陣,然後,在調布向左拐進了甲州街道。
到達新宿的時候,心急的霓虹燈早已開始閃發出它們的光輝來了。武田把車子停在一片暫作免費停車場的、還未動工興建的大樓的空地基裏。
武田把睡袋轉移到了車尾放有兩個預備的踏雪輪胎的行李箱中。然後,朝着柏木方向走去。當他從大街拐入小巷中時,以燒雞和鱔魚的香味為主的食物的香味,迎面撲鼻而來。
武田抑制不住這種誘惑,走進一家燒臘店,要了點食物。他用啤酒洗着舌頭,慢慢地把食物都吃了下去。辣椒儘管刺舌,但是,武田發現自己又已體力充沛了。
走出店門後,武田沒有發現身後有人盯自己的梢。武田走到柏木小公園附近的一家理髮店旁,沿着安在理髮店旁側的樓梯,向上登去。
理髮店的二樓,有一個掛着“穆特林·王爾德出阪社”的招脾的辦事處。那兒其實是庫林格汽車公司計劃調查部第三課會見產業界的小間諜,收買他們從日本公司裏盜來的情報的場所。
武田用鐵絲撥開了門鎖。右手拔出裝有消音器的S·W連發式手槍,推起擊鐵,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房門的表面,一眼看去只是一層廉價的木板,其實,它的內芯是用厚實的隔音板和鋼鐵製成的。
一進房門,面前是一個簡陋而亂雜的會客廳,零亂地攤滿了國內外的許多汽車雜誌。
屋裏沒有窗户。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這個房間的牆壁內,還安置着一層防音、防彈的真正的鐵壁。
武田反手推上房門,按下了反鎖鈕。斜眼看着房間盡頭處的房門。
門內是一個接待室。武田攝手攝腳地摸到裏間門旁,屏息等待着。二十幾分鍾後,門往內側打開了。
“那麼,再見。”門內傳來了一個聲音。緊接着,兩個男人從接待室裏走了出來。
一人似乎是個情報員,臉上的神色極為慌張,手上拿着一頂呢子禮帽。另一人則是曾經做過武田的部下的奧村,年齡約為三十四、五歲,臉上總是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隨手關上了房門。
兩人走進了會客室裏,那個情報員首先注意到了武田。他驚恐地張大嘴吧,似欲叫喊。手中的禮帽掉在地上。情報員雙手抱着頭,坐到了地上。
奧村一瞬間裏,也認出了武田。但是,他的右手剛想朝身後褲袋上伸去,看到武田握着槍對着自己的樣子,也不由得乖乖地舉起了雙手。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武田用左手貼着嘴唇,“噓”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許開口,然後,繞到奧村背後,從他的屁股袋裏,奪下了他的勃朗寧〇·二五口徑自動手槍。
“裏面有人嗎?快小聲地回答!”武田低聲地命令道。
“沒有……。只我一人。別開槍。我是極力反對對你實行死刑的。請相信我。”奧村呻吟着説道。
“真的沒有其他人了嗎?”
“我用不着向你撒謊。”
“那就好。在這裏哆嗦着的傢伙,是個情報員吧?”
“對的……,名字叫保田……。”
“保田君,站起身來吧,兩人都給我回到裏間去。快!站起來!”武田命令道。
保田雙膝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別開槍。”保田驚恐不已地説道。
“多嘴!不許説話!按我所説的做。我不會殺死你的。”武田説道。
兩人高舉着雙手,往接待室門前走去。他們的後面,跟着持槍的武田。武田只用左手熟練地拔出勃朗寧〇·二五口徑手槍的彈倉,把它的零件都拆了下來。
門內看上去同樣簡陋的接待室裏,沒有一個人影。
武田為了防止槍支走火,把食指伸進擊鐵和撞針之間的部位,舉起S·W連發式手槍,突然往保田後腦上砸去,把他打昏在地上。
武田握着裝有消音器的S·W手槍,抵住奧村後背,脅迫奧村打開了最裏層的辦公室。辦公室裏置有無線通話機、保險櫃、沙發牀及一間簡便廚房。
那兒也毫無人影。武田把分解了的勃朗寧手槍的零件,扔到廚房裏,讓奧村坐到接待室裏的扶手椅上,自己坐到了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
武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奧村看。
奧村被看得臉上的肌肉直抽搐。他用舌頭舐了舐乾裂的嘴唇。
“我先問你,有沒有人約定要來?”武田問道。
“沒有!不速之客當另作別論。約定是沒有的……。武田,請你別殺我。你是知道我家裏還有孩子的吧?”奧村的講話聲有點打顫。
“當然知道。我儘管只在照片上看到過,可確實是個可愛的男孩啊。不過,如果你不想讓孩子成為孤兒的話,就得老實地回答我的問題。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所講旳話,泄漏出去的。”
“可是……”奧村看了昏倒在地上的保田一眼。
“你是以為,這傢伙假裝昏迷,在偷聽你的講話嗎?那好吧,你就讓他永遠地睡去吧。”武田説道。
“知道了。”奧村在武田的槍口的逼持下,站起身來。他抓起放在桌上的鐵製煙灰缸,猛往保田頭上砸去。
奧村放下沾滿血跡的煙灰缸,喘着粗氣,回到了扶手椅上。他全身癱瘓了似地坐進了椅子裏。
“他賣什麼情報來了?”
“你在福斯特汽車公司工作的時侯,曾經揭發過名古屋汽車公司子公司、愛莎精機生產的自動變速機傳送帶,侵犯了B·W即鮑勃·瓦那公司的專利,致使名古屋汽車公司和愛莎精機,陷於困境之中。”
“我也非常後悔。那時,金錢迷惑了我的眼睛。我簡直是在向惡魔傾銷日本人的靈魂!接到了福斯特的通知以後,鮑勃·瓦那公司向名古屋汽車公司提出了合資聯營的強硬要求,是嗎?”
“……。”奧村低下了頭。
“名古屋公司當時對B·W公司提出了這樣的交涉要求:踣償百分之五的侵犯專利費,並與B·W公司進行自動傳送帶生產的技術合作。但是,B·W公司卻挑起了一場官司。並以無端侵犯專利為名,把輸入到美國的、裝有自動傳送帶的名古屋汽車,全都攔住扣押了下來。在日本,乘坐裝有自動傳送帶的車子的,只有婦女、老人及剛學會開車的人。普及率極低。但在美國,沒有自動傳送帶裝置的汽車,根本賣都賣不出去。在那個國家裏,即使是體育用車和比賽用車,也是全都要自動化的。”
“日本太想早日引進美國汽車公司的資本自由化了。所以才遭受挫折。這是必然的報復。”奧村訥訥地説道。
三
“多嘴!”武田嚴厲地低聲説道。
“B·W公司敢借口説是,不付侵犯專利費,就不予妥協,這其實是由於三大汽車公司在背後給它撐腰的緣故。在自動傳送帶的問題上,B·W公司是跟三大公司交換了專利的相互利用契約的。專利保有量是按UMBW、庫林格、福斯特這個順序分配的。福斯特儘管在擁有自動傳送帶的專利保有量的多寡上,排在第三位,但是,它擁有最多的其它新式裝置的發明專利。而庫林格基本上是一無所有……”
“……”
“三大公司妄圖在專利侵害問題上洞開一個突破口,以之迫使日本政府在資本自由化問題上就範。但是,日本通產省卻拒絕了這種要求。”
“於是,福斯特就挑唆B·W公司,慫恿它向名古屋汽車公司的子公司愛莎精機,提出與B·W設立合資企業的要求。其真正的企圖當然是想通過愛莎·瓦那合資企業,把名古屋汽車公司吃到手。”
“由於U·M——尤尼皮莎·摩達斯正在追遂剛從三星重工公司獨立出來的三星汽車公司,企圖與之成立合資企業,所以,使得福斯特也有點急不可耐了。”
“然而,B·W公司,也通過與三大公司訂立專利相互利用的契約,在三大公司的授意下,提出了一項條件:即B·W公司在設置子公司時,必須擁有超過半數的股票數。所以,B·W公司在設立愛莎·瓦那合資企業的時侯,硬要求自己方面應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票數,而愛莎方面——實際上就是名古屋汽車公司——則只能佔百分之四十九。”武田説道。
“作為名古屋汽車公司,儘管它在口頭上提出反對意見,其實,骨子裏也是想接受這一條件的。即使過半的股票數被瓦那方面掌握了,但是這樣一來,它向美國輸出汽車,就沒有障礙了。而且,除奧達汽車公司以外,國內的其它汽車製造廠,都不能購買愛莎·瓦那公司的產品,所以,自動傳送帶裝不到它們的車子上去。而一等到它壟斷了國內的自動傳送帶的生產,那它就可以打亂它的競爭對手——日新公司的自動傳迭帶汽車的生產計劃了。”奧村説道。
“正是這樣。”
“但是,口頭上高叫保護民族資本,卻又不審時度勢的通產省,事到如今還在堅持着自己的觀點,如果不以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為前提,它就絕對不承認愛莎·瓦那合資企業的成立。通產省似乎在一段時間裏也曾經想過妥協,但是,由於其它的汽車製造廠給它施加了壓力,現在,它又變得強硬起來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整個日本都變成了美國的加工工廠,那又該怎麼辦呢?”
“這就是保田剛才帶來的情報了。福斯特巳經改變了通過愛莎·瓦那合資企業吞併名古屋汽車公司的計劃。因為它已知道,名古屋公司具有莫大的潛力,要收買它需要一筆相當可觀的錢。”
“於是,它與庫林格一樣,目標開始轉而對準了東和汽車公司。U·M早已經在追逐三星公司了,福斯特似乎有意跟它對着幹。而且,不只東和,奧達公司也已成了它想獵取的目標。”
“奧達也陷進去了嗎?”
“是的。奧達公司由於欠了銀行一大筆借款,正走投無路。為了低成本大批量地生產新發賣的N-三〇〇型車,它正準備再次向三星銀行借款,權充龐大的設備投資費。為此,它受到三星銀行的脅迫,要它跟三星重工合併。然而,對於奧達公司來説,它巳經明確表示,與其被三星合併,還不如直接跟外資聯營。所以,福斯特才妄圖吞併奧達公司。據福斯特的估計,只要把奧達的技術和福斯特的資金合而為一,不僅僅是日本,就是在歐洲市場,它也足以稱雄一時了。”
“……”
“我們還掌握了以下的情報。福斯特首先將與東和成立自動傳送帶生產合資企業。它計劃在愛莎·瓦那合資企業由於出資比率的問題,遲遲不能成立的當兒,以日美雙方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的形式,首先設立合資企業,這種情報我們也已經知道了。”奧村説道。
“是嗎?……但是,在自動傳送帶問題上,三大公司是與鮑勃·瓦那公司訂有專利相互利用協約的。如果福斯特搶先與東和提攜生產,那肯定會遭到其它兩大公司和瓦那公司的反對吧?而且,根據專利相互利用協約,在外國設置合資企業時,美國方面一定得佔出資比率的優勢的……。”
“是這樣的……。所以,U·M自不必説,庫林格也是極力反對福斯特的這一計劃的。但是,使人難以理解的是鮑勃·瓦那公司。它迄今為止,都追隨福斯特的意願,在愛莎·瓦那合資企業的出資比率問題上,頑強地堅持要佔其中的百分之五十一,但是,倘若這次福斯特以百分之五十的出資比率,與東和汽車公司成立合資企業的話……。”
“鮑勃·瓦那公司,原先是以生產自動變壓器為主的零件製造廠。所以,對它來説,它也不會有奪取日本的汽車製造廠的野心的。在資本能力方面,它也沒有能收買汽車製造廠這麼龐大的資金。……所以,從瓦那公司的立場上來説,只要自己公司的產品能賣出去,它就不會有其它意見。因此,當它得知福斯特將與東和以對等出資的形式,成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時候,它就會改變自己的初衷,不再堅持百分之五十一的要求。只要福斯特同意,它是願意以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的形式,成立愛莎·瓦那合資企業的。”
“……”
“另一方面,東和汽車公司,通過與轉缸式發動機的孃家——NSU和巴蓋爾公司簽訂專利相互利用協約,取得了無條件地向全世界輸出八十到二百馬力的乘用車的權利。”
“東和還向在歐洲名不見經傳的美國轉缸式雙座汽車製造公司,輸出中型轉缸式轎車的生產技術,千方百計地想讓它苟延殘踹下去。”
“前不久,東和自工公司社長,曾就向美國出售轎車一事,説過以下的話。他説,他希望能與美國汽車製造廠進行銷售提攜,並把轉缸式轎車,納入這一銷售網之中。”
“所以,今年,東和不僅想花一大筆錢,成立美國·東和合資企業,還想以批發價,把轉缸式轎車賣給美國的一家汽車製造公司,希望能通過它,加入那家汽車製造廠的販賣網之中。”
“由於庫林格的吞併工作做得太過蠻橫,引起東和公司的反感,所以,它現在正計劃着與福斯特進行販賣提攜。也正因為如此,東和與福斯特之間,設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工作,才進行得十分順利。”
“……”
武田用左手取出兩根香煙,點上火,把其中的一根扔給了奧村。奧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繼續説道:
“但是,剛才聽保田説,在東和與福斯特設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問題上,日新公司也似乎要踏一隻腳。”
“真的嗎?有沒有確切的根據?”
“本來,我是跟保田約好,等明天給了他現金後,他再把證據帶來的。”奧村説完,咬了咬嘴唇。
“你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庫林格的日本支部了嗎?”
奧村點了點頭。
“是嗎?日新公司也在千方百計地想把東和合並過來,而且,在自動傳送帶問題上,如果它被人家排擠出來了,它就會陷入困境之中。”武田自言自語地説道。
“支撐着日新公司的主力後盾銀行,你也知道,是日本興業銀行和富士銀行。然而,最近,由於日新公司新招聘了一位以前的皇太子妃,通過她的關係,把住友銀行也拉來作了自已的後盾銀行。而住友銀行,同時又是東和公司的後盾銀行。對於日新來説,只要敢於不擇手段,把東和合並過來,這其實是不在話下的。再説,東和的轉缸式發動機,對日新公司來説,也具有非凡的魅力……。但是,日新現在還不想不擇手段地把東和合並過來。它正等待着適當的機會。所以,它才想通過自動傳送帶的關係,與東和接上聯繫。東和由於銀行的關係,要拒絕日新的滲透,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説來,庫林格對東和的進攻計劃,將會受到極大的阻撓了。福斯特、日新和庫林格,正在進行三家混戰,庫林格進攻東和的戰略方計,作了什麼變動嗎?我希望你一定要把它告訴我!”武田説道。
四
“你也知道,我現在還只是個普通的課員,雖説現在是個組長,但是,上頭的意圖,我是一無所知的。”奧村説道。然後撳滅了煙頭。
“是嗎?”武田盯住奧村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真、真的!”
“被庫林格收買的東和公司的董事,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CIA的秘密支所,除了九段,還有哪兒?”
“琦玉縣朝霞的美軍兵營基地內。”奧村嘟嘟嚷嚷地説道。
“怪不得。那裏面還有一個被稱為是‘基地中的基地’的太平洋陸軍情報部Y機關呢。CIA在裏面設立一個秘密支所,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那兒有美軍士兵防守,非法偷入者格殺不論。”
“那倉田呢?計劃第三課的倉田課長,是在何處向你們發佈命令的?”
“也在兵營基地內。他的住所,已從自衞隊練馬駐屯地,轉移到兵營基地內去了,”奧村説道。
“是嗎?那麼,庫林格是不是還想實施C作戰計劃?”武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奧村,繼續問道。
“你連C作戰計劃都已經知道了?”
“唔。我是從CIA的女間諜安口中逼問出來的。當然在我把她殺死之前。”
“求你不要殺我!我巳經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地都告訴你了。”
“這你用不着擔心。當然,只要被我知道你在撒謊,那你也就不能倖免嘍。”
“我沒撒謊。”
“那就説説C作戰計劃吧!我想知道安講的,是不是與你知道的一樣。”
“我不知道她關於C作戰計劃,講了些什麼——。”奧村説完,述説了一遍C作戰計劃。與安講的大體上相同。打亂東和汽車工業公司的電子計算機管理體系,就是C作戰計劃。
“好。我知道了。你似乎沒有撒謊騙我。那麼,C作戰計劃何時實行呢?”
“這我不知道。命令還沒下來。”
“是嗎?那麼,D作戰計劃,又是怎麼回事?還有E作戰計劃,也請你透露一點,如何?”武田説道。
“都還沒決定。東和汽車公司,雖説是股份公司,卻幾乎跟松島一家的同族公司一般無二。松島董事長,緊緊地控制着公司的董事會,他的兒子,作為公司經理,則控制着整個公司。怎樣削除他們在東和公司中的權力,這一問題,現在倒確實正在研究之中。……還有,對準通產省為了抵抗外資的侵害,而計劃把全國七千家汽車零件製造廠,合併為二十家核心廠家的方案,庫林格也正在千方百計地考慮對策,試圖把這一計劃,扼殺於搖籃之中。”
“我很想把你殺了。但是,今天晚上,我就饒了你啦。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一定要把這個東西交給倉田,明白嗎?”武田説完,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超小型錄音機。
“明白。”
“你不許偷聽磁帶裏的錄音。倘若你膽敢偷聽,我就把你殺害保田的事情,透露給庫林格總部。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辦,你即使把殺害保田的責任,推在我身上,也無尚不可。”武田説道。
“謝謝。”
“那麼,只好委屈你稍微睡一會兒啦。只要等我逃出了危險圏,就行了。”武田説完,站起身,舉起了手槍。
“請等、等一下。讓我把印在煙灰缸上的指紋擦掉。”奧村掏出手帕,彎腰蹲到地板上,仔細地擦掉了留在鐵製煙灰缸上的指紋。手帕上沒有沾上血跡。
奧村收起手帕,背對着武田,蹲下身子,用雙手矇住了眼睛。
“請你儘量不要把我砸得太疼了。”他的講話聲,近乎呻吟。
武田苦笑了一下,往奧村砸了一槍柄。奧村失去了知覺,癱倒在地板上。
武田打開桌上的抽屜和保險箱,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有用的資料。武田走到了室外。
三十分鐘以後,武田駕着布魯巴特3S車,行駛在第二京濱線上,他沒有把車子開入首都高速公路、第三京濱大道和東名高速公路等收費道路的原因,是擔心一旦在那兒被包圍,沒辦法往兩邊逃跑。
武田不一刻就駛入了橫濱市。他沒走橫濱輔道(為緩和交通中心地的擁擠而修築的輔助道路。譯註),沿着老路,駛入了鎌倉市。
武田早就聽人説過,有錢階層在湘南建有許多度週末用的別墅。這些別墅,除了夏天,在其它季節裏,普遍都空着。許多別墅還成了放蕩少年們尋歡作樂的窩。房主們正等待着土地價格上漲,所以,即使建築物稍有損壞,也根本不加理會。
武田正是想在鎌倉,尋找一間無人別墅,當自己一旦被追捕時,可用來作為藏身之處。
他以前聽人説過:大船市和鎌倉市的舊市區之間,有一個叫作二階堂的小鎮。鎮中有許多除了夏天,都空餘的別墅。
武田駕車駛進了這個被低丘包圍着的新興住宅羣裏。亮燈的人家,果然基本上沒有。
武田在一家建有車庫的別墅前,停下了車子。他從車上下來,沿着圍有樹籬的房屋四周,巡視了一遍,發現周圍確實沒有一絲人聲。
武田推起車庫捲簾式鐵門,把車子開進了車庫內,然後,重新放下鐵門,用鐵絲撥開了房門上的鎖頭。
武田按了一下開關,但電燈沒亮。想必電源早已被切斷了。武田本想爬上電線柱,接上軟線,偷電點燈,但為了小心起見,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武田按亮打火機,依靠打火機光,往走廊盡頭的廚房方向走去。
廚房裏,裝有保險絲集成線路箱。武田打開箱蓋一看,發現箱內總開關沒有合上。武田合上總開關,試着按了一下廚房裏的電燈開關,電燈亮了。電冰箱的馬達,也嗡嗡地轉動起來了。
冰箱裏放有清涼飲料、啤酒。櫃子上,則放滿了罐頭及快餐食品。武田開亮走廊裏的電燈,檢査了一下所有的房間。
每一房間裏,都佈滿了灰塵,似乎長期沒使用過。武田用電氣掃除機,打掃了一下置有雙人牀的卧室,一頭鑽進了牀上。
武田巳好久好久沒在牀上睡過覺了。所以,不一刻,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