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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漂浮在馬六甲海峽的男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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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大妻警部把被害人山名三郎的屍體和臉龐照片,五張假美鈔,以及手槍子彈的放大照片,驗屍報告復件等,慎重地放在手提包內。他在8點45分搭乘由新加坡起飛的日航班機,飛往曼谷。

    雖然是萍水相逢的一夜之交,大妻警部和鳳仙在柯頓機場,再次親吻惜別。

    一個半小時後的10點25分,飛機抵達曼谷的棟姆機場,他在機場大廈前,乘上出租汽車,前往中央警察廳。

    因為司機不會英語,大妻費力地重複英語:警察、警察……這個字眼,結果總算來到了警察廳。

    汽車駛進飄揚紅藍白紅五色泰國國旗的大門,穿天平袖制服的警官接待了大妻警部。

    在新加坡機場,大妻警部已委託送行的鳳仙警部,事先與曼谷和香港警方取得聯繫,他將去了解是否有假美鈔出現,看來,鳳仙已辦妥此事。

    “您的來意已經從新加坡警察總部獲悉,您辛苦了。”

    犯罪刑偵科的博拉·温才科長彬彬有禮地接待大妻,隨後遞上香煙。科長室後面也插着一面五色泰國國旗。

    大妻警部不由想起了未到新加坡警察總部採訪,有失禮節。此行和人們頻繁交往,竟連張部長的辦公室也未及登足,而藍天美飯店就同警察總部毗鄰。他心裏感到內疚,對此悔恨不已。

    也許,張部長的辦公室也點綴着國旗,他想起:曾在柯頓國際機場見到過紅白各半,紅底上點飾着白色月牙和五顆星的新加坡國旗。

    當大妻警部想講講假美鈔的問題,博拉科長打斷大妻警部的話,説道:“我知道了,我瞭解”,並且説明:“看來還算幸運,泰國還沒有人報告假美鈔的事。”

    “不,不。我國和香港、新加坡不同,不直接使用美元,泰國獨立發行誅幣。美元只能在銀行、兑換所、或者飯店裏兑換成銖幣,不僅美元不能通用,相反,人們喜歡的卻是日元呢。”

    博拉科長禁不住苦笑了一下,緊接着又説:“歷來,英國在泰國的經濟勢力非常強大,所以,人們已經習慣使用英磅,對美元嘛,可以説有排斥、拒絕的傾向。”

    “如此看來,可以認為:泰國不可能大量兑換假美鈔了”

    “這個卻很難下斷言,任何國家都有犯罪分子,尤其是泰緬邊境的山區,被稱之為金三角的毒品產地。最大的毒品銷售是美國,理應使用美元做交易。所以那些生產販賣毒品的人裏,肯定有不少人儲存大量美元,説不定其中會摻雜着一些假美鈔呢。”

    “您説和走私販毒一起流通着假美鈔?”

    “也可能講沒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罪犯們之間通用假美鈔不會引起糾紛。他們之間,一張明信片,一剪為二,就能成為符契。那張明信片代表多少萬銖幣的價值,局外人無從知曉。而我們將假美鈔作明信片看待就毫無疑問啦。”

    博拉科長悠然自得,也許還有點冷漠。他並不理解大妻警部的憂慮,總之,曼谷市內似乎沒有流通假美鈔,僅此一點,也是令人放心的一件事。

    大妻警部對前來打攪佔用了對方寶貴時間深表歉意後,走出曼谷中央警察廳。

    天氣很熱,温度高達三十五六度,這裏似乎比臨近赤道的新加坡更炎熱。

    大妻再度乘上不通英語的司機所駕駛的出租汽車,返回棟姆安機場。

    機場距警察廳約30公里,但由於出租汽車繞遠道,往返竟用了2個小時,趕到機場時已經下午1點多了。

    他立即打聽飛往香港的班機。他很幸運,順利地辦妥了1點50分途經香港去東京的印度班機的機票。該票是波音707,不能説十分舒適,可也不能一味追求奢華呀。

    半小時辦理好出境手續,登上飛機。因為時差的關係,飛抵香港已是7點15分。

    按原定計劃,他應該立即去拜香港警察總部。可是,英國總督主宰下的香港,警察部門的幹部們也包括在內,工作時間外,一概不辦公。

    能在被譽為東洋明珠的香港逗留一宿,也算一樁美事。大妻警部打定主意,走進機場大廈的旅館介紹處,租下了幹諾道大街福樂美飯店的一個單間客房。住宿費是一日150港元,一港元是55.18日元。摺合為日元8300元。

    在香港,這裏算一流的飯店,對單身旅遊者來説是豪華的。飯店內的咖啡廳通宵營業,早餐也悉聽客便,這倒很迎合嗜好喝咖啡的大妻警部。

    這是一座30層高的大廈,大妻警部定的房間在26樓,倚窗可以眺望與九龍相隔的香港海峽。

    香港之夜,果然景色壯觀。從維多利亞頂峯到婉蜓的幹諾疲乏大街,各種色彩的燈火。念珠似的聯成一串,有如簾子懸掛空中。

    大妻想到了又一個地方的夜景。那是鹿兒島——城山至櫻島和九洲本土相隔的錦江灣。鹿兒島夜景與香港非常相似。

    較之曼谷,香港涼爽得多。氣温大約20°C,這和日本3月的氣候比較,驚人的暖和,新加坡、曼谷的酷暑和這裏有天壤之別。

    大妻警部在30層樓面的餐廳就餐後,去逛了飯店下面繁華的商業大街。這裏的商店鱗次櫛比,頗有香港的代表性,經營的都是高檔品,其商店前的拱頂,日本東京的銀座則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大妻想給妹妹阿霞買些禮品,可是,在巴黎已經買好了香水,買的手錶也是地道的瑞士勞萊克斯表。香港的特產有酒、香煙、鋼筆、手錶、香水等。除去香水和手錶,其餘均不適宜阿霞。他看到一支標價五個半美元的中國製鋼筆,選擇了良久,竟未能中意,最後花25港元,買了5只活潑可愛的中國洋娃娃。此外,還花了50港元,買了一打中國的刺繡手帕。

    忽然,想到了新認識的鳳仙,該給她買什麼禮品好呢?新加坡的手錶很便宜,但是,裝飾華麗的手錶即便有幾塊也無妨,他狠狠心,拿出7800港元,買了一塊鑽石錶盤宇宙表,直接在商店郵贈給新加坡警察總部的鳳仙。其價格折算成日元達43萬多。在巴黎任職3年,為阿霞出嫁而積蓄下的駐外工作津貼幾乎全都在送給鳳仙的手錶上了。

    對大妻來説,鳳仙是世間萬物均無法替代的女子,信步商業街,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向大妻矯柔造作地頻送秋波,嗲聲糾纏,大妻默然而過。

    “喂,先生。”

    競還有人抓住大妻的胳膊,替野妓拉嫖客。

    “妙齡女郎,非常年輕漂亮的小姐……有啊!要嗎?……”

    他們用混雜的英、日語嚷着,誘説着,大妻毫不理睬。他感到很累,回想從早上8點到現在的11個小時,幾乎都在飛機上度過的。其間又由機場驅車,風馳電掣地趕了一趟曼谷中央警視廳。這當然是很疲勞的。

    大妻返回房間,打電話向室內服務處定了白蘭地,倚窗觀賞香港夜景。

    白蘭地醇馥的美味,使他回想起那一日同鳳仙在一起度過的新加坡之夜,他回味着當時親暱、甜蜜,令人窒息的親吻。

    藉助白蘭地的酒力,他舒適地酣睡到天明。

    翌晨,他在咖啡廳要了一份咖啡,快餐雞蛋,烤麪包。用過早點,大妻起身離開飯店,到隔着四個街區的警察總部走去。

    警察總部大樓,高高懸掛着英國國旗。印度、新加坡、香港都曾是英國殖民地,可是,印度、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先後都成為主權國家。新加坡也建立了共和國,現在剩下的唯獨這香港。他來到大門,報了身份,穿藏青色制服的警察陪同大妻來到犯罪刑偵局局長辦公室。門口懸掛着木牌上寫着:犯罪刑偵局長警視喬治·羅亞。

    聽到敲門聲,屋內有人高聲應答。羅亞局長儀表堂堂,一派英國紳士風度,他鬍鬚優美,小腹微腆,衣着合身挺括,口銜雪茄。雙方互致問候。

    “您的事宜,新加坡警察已來電信聯繫。只是對方怎麼會叫鳳仙警部?是女的嗎?”

    羅亞局長兩肘撐在辦公桌上,恰好倚靠着桌面問道。

    “是位婦女警官。”

    “我猜也是!”

    “我在新加坡辦案時,她曾始終予以協助。”

    “始終嘛,是從早到晚嗎?”羅亞局長説着,自己作了一個鬼臉。

    “她是個美人吧。”

    “非常漂亮的美人。”

    “是啊!我也不能回絕美人的要求呀。不過,聽説你是來調査假美鈔案的。”

    “從各種跡象看,那假紙幣可能是在日本印製的。因此進行調查。”

    “偽造假美鈔屬於重大犯罪!還有嗎?”

    “因假紙幣瓜葛,有個日本人被暗殺,漂浮在馬六甲海峽。”

    “他已經死了吧!”

    “我沒有説在游泳,我是説他漂浮在馬六申海峽。”

    “好,明白了,殺人犯罪比偽造假鈔更嚴重,我方盡力協助。你看怎麼辦呢?”

    “香港不是使用美元嗎?”

    “香港用港幣。”

    “我想這裏也使用美元的吧?”

    “有樣品嗎?那種假幣……”

    “有……”

    大妻警部從內衣袋裏掏出錢包中的100元假鈔,放在羅亞局長面前。

    羅亞局長拿起放着的假美鈔,看了一眼,轉瞬間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麼可笑的?”

    “真好笑,煞費苦心製作的假美鈔,在香港卻不能流通使用。”

    “怎麼回事?”

    “怎麼?香港是世界屈指可數的遊覽觀光地方!遊客大那買些土特產、禮品回去。不是有叫免税商店的嗎?但買去的東西並不全是真品。香港人口達400萬之多,98%是中國人。在這樣人口眾多的小島上生計問題非尋常之事。因而,各種惡習蔓延,您也明白,為生計所迫,賭博、販毒、賣淫的大有其人!”

    “這與您講的假美鈔不能流通有什麼關係?”

    “剛才,我不是説旅遊者買的禮品並不全是真品嗎?冒牌貨如和日本相比,香港的更高明。這裏有廉價的翡翠、瑞士手錶、高級打火機、高級鋼筆,都是假貨。同時這裏彙總着各國貨幣,美元、英鎊、泰銖、新台幣、皮阿斯特(南越貨幣)、日元。但是,唯有一點,必須是真正的貨幣。香港人對贗品有動物感覺般的超乎尋常的判斷能力。

    “您不是説:紙幣印得出色嗎?”

    “説了……”

    “那麼,怎麼……”

    羅亞局長一抬手,打斷了大妻警部的話。

    “爭論無用。日本有句諺語:事實勝於雄辯。試一試如何?”

    羅亞局長按了按桌上的鈴鈕,命令隨從警官准備轎車。這是一輛新型的羅爾羅斯牌轎車。日本也僅僅只有幾輛,真不愧是英屬殖民地,香港警察的一位局長竟然坐這種超豪華轎車到處兜風。

    羅亞局長吩咐開車的警官:去繁華街。

    大妻警部明白,那裏是商業區。

    “怎麼樣?隨便哪家商店都行,用剛才的100元假美鈔買東西。”

    “用假美鈔?”

    “是我這個犯罪刑偵局局長許可的,還怕什麼?我也一起去呀。”

    大妻警部在一家賣中國工藝品的商店前下車,走進店鋪,羅亞局長跟在他身後。

    幾個男女店員迎上來,有的挪椅、有的沏茉莉花茶,一個小孩端着啓開瓶塞的可口可樂送過來。

    “謝謝!謝謝!”

    伴作遊客的大妻警部。兜了一圈店堂,將標價5美元的檀香扇壓價為2美元,掏出那張100元假美鈔,遞給拿可樂瓶的少年。

    “謝謝!”

    少年俯首致謝,突然,他抬頭向站在門口的老闆奔去,請他過目。老人接過紙幣,用兩手的拇指、食指將紙幣拈了幾拈,出其不意地用中國話大喊: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假錢!快喊警察……!!”

    老人挺身堵住大門的同時又“叭”的一聲關上大門,掛上了門鈎。

    “行了,行了。”便衣的羅亞局長勸解着老闆。

    “什麼行了?你也是冒用假錢的同夥吧?等着!小孩喊警察去了。”

    “警察在此呢。”

    羅亞局長撩起上衣,背心的左胸側佩戴着一枚香港警察證章,老闆竟茫然不知所措了。

    羅亞局長哈哈大笑,取出2張1美元的紙幣塞人老人手中,吩咐包紮植香扇,並取回了100元假美鈔。

    “怎麼樣?大妻警部。看出破綻的是個黃牙孺子,那個老闆確認後,就要喊警察,實踐證明我的話是有根有據,是吧?”

    “奇怪?您説他們那動物性的感覺,為什麼有這樣超乎尋常的鑑別力。”

    “具體地説是觸覺。他們是根據手指拈紙幣的硬度、柔軟度、光滑度、厚度,來鑑別出其真偽的。”

    “那麼,在香港,可以説不能使用偽鈔,是嗎?”

    “這倒是個問題,惡棍嘛,總是企圖破壞人們的警戒線,厚度有問題他們就研究,柔硬度有問題,也研究,總之要印製出可以矇混動物般觸覺的地道假幣。各種假鈔一旦出現,那麼,它就能夠順利流通市場。所以香港人不太信任紙幣,請看這個……”

    羅亞局長從口袋取出一張5元的港幣,上面有印着商店名稱的印鑑,還有毛筆寫的個人簽名。

    “通常不允許在紙幣上印鑑、寫字,但是,人們更相信有印鑑和署名的紙幣,那些紙幣更受人信賴,能夠如數流通。或許這種有印章的紙幣中也會有假紙幣魚目混珠,然而,一旦發現有假,其金額均有署名商店或個人負責保證,任何時候都可以直接要求賠換。所謂紙幣在此僅僅是靠信用流通的一種憑證。大妻警部有何想法呢?”

    大妻警部無言以對,他不僅驚訝禮品商店少年的機智,動物性的感觸,更無法對羅亞局長的理論提出異議。

    “難怪香港商人這樣厲害,他們從小就開始受到鍛鍊呀!”,

    “不這樣精明,就沒有資格成為同外國人做生意的商人。這把植香扇送給你留作紀念吧。”

    “不,我來買……”

    大妻警部剛想掏錢,被羅亞攔住了。

    “怎麼樣?送給新加坡美貌的警部如何?新加坡炎熱也許她有幾把植香扇,我看日本警部先生帶的可能會更中意的。來自香港的熱戀之風……這題目真不錯。”

    大妻警部默不作聲,只好笑納了這把意味深長的檀香扇。這樣,初步調查算告一段落。

    大妻推論:被槍殺的山名三郎,在去新加坡途中,尚未在香港,曼谷使用假美鈔。或許他因香港,曼谷難以兜售偽鈔,就去了新加坡。如此推理,山名三郎從日本帶出的僅是五百張假美鈔,並且可以假設山名在搞黑市交易的糾葛中,被人槍殺!

    “今後,如果香港出現100元假美鈔,請務必同東京警視廳刑偵互助科聯繫。”

    羅亞局長爽朗地應諾了大妻的請求,用那輛羅爾羅斯轎車,把大妻送到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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