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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快意恩仇

    第七章快意恩仇

    其實楊飛進房之時,連門都未關上,清風站在門外,看得光明正大,她昨晚見楊飛英勇無比,還道這傢伙改邪歸正,故而楊飛初時安慰姚柳青,她還在猶豫是否該進去幫忙勸解兩句,誰知這傢伙江山易改,秉xìng難移,沒説兩句正經話,又去佔姚柳青便宜,更料不到的是,堂堂一個官家小姐毫無廉恥,竟欣然應允。

    清風眼見這對狗男狗女打鐵趁熱,當着的面上牀,她哪還看得下去,強忍怒意,掩好房門,掉頭就走。

    她昨晚得知此地乃天香宮的產業,還道楊飛帶她來此是一番好心,可依現在看來,這傢伙必是另有所圖,細思之下,想起自己那時不過小酌兩杯,卻周身燥熱,定是那傢伙在酒菜中下了chūn藥之類,自己一直緊盯着他,也未見他暗下手腳,思來想去,肯定是他與那個紅蓮串通合謀,幸好昨晚沒被那傢伙佔便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清風回房換了套男裝,來到軟香閣,找到睡眼朦朧的紅蓮,拽到昨晚那間客房,美目怒瞪。突感殺機,正打哈欠,兀自未醒的紅蓮陡地一驚,睡意全消,縮到門旁,吞吞吐吐道:“楊夫人,有事嗎?”昨rì虹兒便説清風乃香香的親戚,且是楊飛之妻。

    清風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仍是楊飛的老婆,她怒氣稍緩,冷哼一聲,問道:“昨晚你是否在酒菜中做過手腳?”

    紅蓮打着哈哈道:“楊夫人,此話怎講?”

    清風忍着怒意道:“昨晚我中了招,難道不是你乾的?”

    紅蓮心中一驚:難道楊飛那小子一五一十全招了?完了,完了!她試探道:“昨晚奴家根本不知楊夫人你是女子之身,這下藥一説從何而來?是不是你丈夫下的手腳?”

    “你敢騙我?”清風目光大寒,劍光一閃,便將那方木桌劈成兩半。

    紅蓮何曾見過這等陣勢,心中一慌,撲通跪下,大灑熱淚道:“姑nǎinǎi饒命,姑nǎinǎi饒命啊。”

    清風道:“如果你再敢騙我,休怪我手下無情,起來。”

    紅蓮顫顫兢兢的爬了起來,小心翼翼道:“小女子全招了。”

    清風問:“那你説,昨晚你是不是在酒菜中下了chūn藥,謀害本姑娘。”

    紅蓮暗暗鬆了口氣:原本楊飛並未招供。她瞧着明晃晃的利劍,為了保命,連忙將所有罪責全推到楊飛頭上::“這都是楊公子指使的,不關小女子的事,要不是他賞小女子那麼多銀兩,小女子也不肯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清風道:“你也知道傷天害理。”

    紅蓮道:“小女子雖然流落風塵,卻一向安份守己,天天燒香拜佛,從來不做違法亂紀的事。”

    “象你這種人若是安份守己,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了!”清風想起差點中了楊飛的道,直恨得咬牙切齒。

    紅蓮一臉委屈道:“這可真是冤死我了,比竇娥還冤吶,不信女俠你調查調查,我紅蓮行得正,坐得直,從來都是良民。”

    清風啞然失笑道:“誰有那等閒功夫,這裏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紅蓮大喜,道謝之後,向外行去,走到門口,忽然掉過頭來問:“女俠,香香姑娘不是説您是楊公子的夫人嗎,為何不肯與他行房?”

    清風怒氣本息,復又再熾,亮出長劍,哼道:“羅嗦什麼,還不快滾。”

    “是,是!”紅蓮出門之後,逃出老遠,忍不住小聲嘀咕:“好凶悍的女人,動不動就舞槍弄劍,還不許老公上牀,怪不得你老公要帶你來這裏長長見識。”

    她聲音雖小,清風卻聽得一清二楚,本yù追出將這刁婦一刀兩斷,到了門口,怔了片刻,強忍下來。她坐到榻上,忽在角落瞧見一塊白綢,好生眼熟,拾起一瞧,正是自己女扮男裝用來束胸之物,昨晚情形頓時紛至沓來,俏臉泛起兩團紅雲,貝齒咬得咯咯直響:“本姑娘不將你千刀萬剮,誓不為人。”

    門外忽聞一個聲音道:“清風姐姐,你要將誰千刀萬剮?”房門推開,進來的正是昨晚將她從sè魔手中救下的虹兒。

    清風衝到她面前,氣呼呼道:“虹兒,你為何不將那傢伙的惡行告訴我?怎麼説我們都是同門,你竟然去幫外人。”

    虹兒笑嘻嘻道:“清風姐姐,你又沒問我,再説那傢伙是少宮主的夫婿,也算半天同門,不是外人。”

    他是少宮主的夫婿,我再怎麼恨他,也不能殺他泄憤!清風思及此點,宛若泄了氣的皮球坐了下去,蔫蔫地道:“你找我有事嗎?”

    虹兒收起笑容,正sè道:“楊公子他又昏過去了。”

    ※※※

    楊飛再次醒來,睜開雙眼,見到清風,可不同先前,她此刻秀眉緊蹙,抿着小嘴,目光yīn沉,顯得有些殺氣騰騰。

    他嚇了一跳,還道清風見自己與姚柳清親熱後在吃醋,他呻吟一聲,自作多情的摸上清風的小手,佯作深情款款道:“好老婆,又是你救了我。”

    清風十分厭惡的將他甩開,哼道:“誰是你老婆?別瞎叫,救你的是她,不是我!”

    順她指尖瞧去,楊飛見到姚柳青,到了喉嚨的馬屁又咽了下去,乾笑道:“青青,原來是你的功勞,真是感激之至!”

    姚柳青道:“梅大哥,你別這樣説,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這樣。”

    楊飛拿開木枕,靠着牀沿坐了起來,有些不解道:“我為何會昏迷?”

    清風冷笑一聲,滿臉鄙夷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貪圖yin樂,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行那苟且之事,死了都是活該。”

    她當面罵二人是對狗男女,臉皮奇厚的楊飛固是笑容凝滯,神sè萬分尷尬,而被罵作不三不四的姚柳青更是美目一紅,偷偷拭了下淚水,強作笑顏:“梅大哥,對不起,我感覺有些不適,先回房了。”轉身掩面奔出。

    楊飛喊道:“青青,青青。”起身yù追,卻無力起牀。

    迎着楊飛怒氣衝衝的瞪視,清風夷然不懼,毫無愧sè道:“看我幹什麼?”

    楊飛怒道:“你怎麼罵我都可以,可你為何要將青青扯進來?”

    “難道我説錯了?”清風亦是怒火中燒,學着姚柳青的聲音道:“梅大哥肯要這殘花敗柳之軀,青青感激之至,梅大哥,不若你現在就要了青青吧。”頓了一頓,又嘲諷道:“説得出這種話的,除了青樓女子,恐怕再無別人。”

    “你…”楊飛為之氣結,罵道:“你這個心胸狹窄,尖酸刻薄的惡毒女人,看誰敢娶你為妻。”

    清風亦反唇相譏道:“你這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人見人惡,人人喊打的流氓無賴,**sè狼,下流胚子。”

    “人家jì女還有人piáo,你就是倒貼銀兩也沒人要!”楊飛當然不肯示弱,大展絕技,專挑難聽之言與清風大聲對罵,這月餘來,他們雖有口角,但無一次似這般激烈,相互言語極盡惡毒之能事,將對方九族十八代罵得體無完膚,其間jīng彩紛呈之處,令人歎為觀止。

    楊飛出身低微,見多識廣,如此會罵不足為奇,奇的是清風身為女子,自幼在天香宮長大,能與楊飛罵個半斤八兩,不相上下,除了天資聰穎,於此道天賦異稟,恐怕亦與一月來向楊飛偷師不無干系。

    二人大眼瞪小眼,罵得唾沫紛飛,直到口乾舌燥,再也無力再戰,方才鳴金收兵。

    清風喘了半天氣,哼道:“要是你再用昨晚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女人,休怪本姑娘劍下無情。”

    原本東窗事發,楊飛理虧在先,只好忍氣吞聲,顧左右而言它道:“惡婆娘,我的劍呢?”

    清風唰的將飛花劍抽了出來,指着楊飛道:“你若再罵我惡婆娘,小心本姑娘…”

    楊飛連忙道:“是,姑nǎinǎi。”

    “這把破劍給你!”清風將劍連鞘擲給楊飛,罵了一句“死yin賊”便衝了出去。

    楊飛連忙低頭,險險閃過,暗罵道:謀殺親夫啊!撿起飛花劍,撫着劍鋒,喃喃自語道:“這是破劍?要是老子昨晚有它,也不至於那般狼狽。”腦中幻想左抱姚柳青,右執蟬翼劍,大展神威,殺得楊雲飛等人屁滾尿滾,再與美人親熱的情形,不覺出神偷笑,恍然不覺時間過了多久。

    “楊公子,楊公子!”虹兒喊了半天,楊飛這才夢迴神轉,一摸嘴角,盡是口水,尷尬的道:“虹兒姑娘,有事嗎?”

    虹兒強忍笑意道:“楊公子,該用午膳了。”

    楊飛未吃早飯,腹中早飢,一瞄几上,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大喜之下,笑道:“多謝虹兒姑娘。”

    虹兒抿嘴笑道:“公子客氣了,此乃奴婢份內之事。”

    古語有云飽暖思yinyù!楊飛菜足飯飽,瞧着虹兒,sè心又起,漫不經意的問:“虹兒姑娘,你家小姐呢?”心想要是能與香香再續前緣,被清風臭罵一頓,倒是也值。

    虹兒道:“今rì楊雲飛大婚,她是賓客,赴宴去了。”

    楊飛疑惑道:“楊雲飛也請了香香姑娘?他就不怕新娘吃醋?”

    虹兒道:“是布政使大人發的請柬,楊大人廣發請柬,不光小姐,連三教九流的人都請了,據説要開一千桌酒席。”

    楊飛雖與楊雲飛是冤家對頭,對楊同德倒是毫無成見,印象頗佳,點頭道:“原來如此,楊大人看來是想與民同樂!”瞧着虹兒,暗道你這小丫頭肯不肯與我同樂?

    “興許是吧,公子,你先歇着,奴婢告退!”虹兒實在無法忍受楊飛近乎sè眯眯的目光,收拾好碗碟,落荒而逃。

    楊飛倒有自知之明,摸摸臉頰,心道老子看起來很像sè魔嗎?想起阮憶梅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要嫁給楊雲飛那yin賊,真是…

    想起阮憶梅,他眼前不禁浮現出梅雲清的如花嬌靨,這一個月來,他已很少想起心上人,這數月不見,不知她變得如何?可還記得自己?

    楊飛瞧着飛花劍:雖然此劍非彼劍,可那五年之約,仍如一塊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自白向天去逝之後,他武功並無多大長進,照此下去,要成為天下第一人,無異痴人説夢,若自己拿着蟬翼劍去見她,她會否收回前言,嫁與自己?他一念至此,心中頓時一陣慚愧,連忙壓下這個誘人的念頭,如此非但對不住九泉之下的白向天,也對不起為他違抗母命的蘇花語!

    白向天臨終渡入他體內的畢生內力雖僅被他練化不足三成,但他內力之強,足可擠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可惜他武功太差,便若三歲小兒,空守萬貫家財,而不知如何使用,連楊雲飛之流也打之不過。

    從今以後,定當發奮圖強,rìrì勤學苦練,早rì登下天下第一人的寶座!楊飛許下宏圖大。還劍入鞘,摒去要念,盤膝坐好,破天荒的正兒八經練起紫氣神功來。

    時間飛逝,等楊飛功行一個大周天,睜開雙目,下榻出門,外面已是rì薄西山,晚霞將原本銀白的天地映成一片彤紅。

    院內中心積雪掃盡,攏在靠牆的一個角落,堆了兩個半人高的雪人,楊飛瞧了,不覺莞爾,腦中現出虹兒頑皮的面容,除了那小妮子還會有誰去堆這些孩童玩物?

    楊飛拔劍出鞘,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掠起,引劍前衝,嗤的一聲,刺到前方院內一株大樹之上,又蕩了回來,正是歸雲劍法第一式“白雲出岫”。

    他這一式無意而發,當得“有形無跡,渾若天成”八字要訣,頓時心中一陣得意,第二式“雲山霧隱”刻意之下,使得慘不忍睹,一式未畢,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

    遠遠傳來蹼哧一聲輕笑,楊飛一聽便知是他的死對頭清風。

    他環目四顧,只見清風倚着院門,掩嘴強忍,楊飛哼了一聲道:“笑什麼?”

    清風道:“憑你這般武功,能在江湖中混到現在還沒死,真是異數。”

    “明知我重傷初愈,否則怎會如此!”楊飛兀自強辯,反嘲道:“你的武功也不見得比我高明到哪去。”

    “是嗎?”清風搶過飛花劍,擺了個起式,先是一式“白雲出岫”,再接“雲山霧隱”,她僅看了一遍,便能一氣呵成,果然不知比楊飛高明多少。

    楊飛這才想起她是天香宮四大護法之首,武功之高,在天香宮內只怕僅在蘇花語母女之下,心中雖驚,卻佯作不屑道:“這麼愛現,為何不去當街賣藝?”

    “你…”清風此行受虹兒勸解,前來示好,聞得此言,怒氣再起,握着劍柄,忍了半天,終於沒有揮劍相向,淡淡道:“時候不早,該用晚膳了。”

    楊飛原本準備與她再來場嘴仗,見她如此,意興索然道:“我去叫青青。”

    清風冷笑道:“如此有勞楊少俠了。”她言及楊少俠三字,刻意加重語氣,以示嘲諷。

    楊飛哼道:“不用客氣!”接過飛花劍,來到姚柳青房前,輕輕一推,卻是不開,想來門栓已然修好。

    “青青,青青!”楊飛喊了半天,無奈只好故伎重施,震開房門,闖了進去。

    室內黑暗如昔,楊飛輕喚兩聲,來到榻旁,亦是無人,不禁喃喃自語道:“咦,人呢?難道藏起來啦?”姚柳青在此人生地不熟,又羞於見人,定不會出去。

    他目光偶投,無意瞧見內室角落有個黑影在半吊空中盪來盪去,頓時如捱當頭一棒,大叫一聲,疾衝過去。

    他雙指一摒,指勁剪斷樑上的白綾,攬住姚柳青已然僵硬的嬌軀,輕輕放到榻上,又是活血,又是運功,可伊人芳魂早杳,就算醫聖親臨,亦迴天乏力。

    楊飛忙活半天,累得滿頭大汗,最後一屁股跌坐榻旁,瞧着姚柳青平靜恬淡的面容,握緊她顯已冰涼的雙手,淚水如洪水般狂泄而下,他心中刀剮,既是悲痛,又是悔恨:若自己多加註意,早點過來瞧瞧,或許不會如此了。

    清風靜靜站在他身後,面sè慘白,原因無他:若非她口出惡言,姚柳青也不會自尋短見,楊飛恐怕要把這個帳算到她頭上了!

    天sè漸暗,寒氣四起,門外忽然刮過一陣大風,灌入房內,楊飛身體凍得一顫,醒過神來,跌跌撞撞的爬起,一語不發的走了出去。

    清風呆了一呆,追問道:“你上哪去?”

    楊飛回頭瞧了她一眼,冷厲的眼神讓她心中不由一寒:“不用你管!”身形一晃,眨眼不見蹤影。

    年關將近,外面出奇的熱鬧,大街小巷,明燈高懸,鞭炮聲聲,成三結五的孩童湊在一起互相玩耍。

    楊飛緩緩而行,任由冰冷的夜風吹襲,他此刻一身黑衣,揹負長劍,當街獨行,實在不倫不類,一羣孩童圍着他,嚷着:“飛賊來了!”

    “你們説誰是飛賊?”當楊飛怒氣衝衝的大聲一喝,那些孩童一鬨而散,幾個大人見到凶神惡煞的楊飛,原本的叱語咽回肚去,將自家的孩子各拉回家。

    有幾個孩童臨別之際,不忘回頭朝楊飛扮個鬼臉。

    楊飛啞然失笑,悲痛之情稍減,忽然問道:“你跟着我幹什麼?”

    清風不得不自藏身之處行出,反問道:“你準備去哪?”

    楊飛道:“隨便走走。”

    清風道:“難保那個楊雲飛沒有派人尋你,你還是不要到處走動為好。”

    楊飛依舊大步前行,無動於衷道:“楊雲飛今rì大婚,決計沒空出來找我。”

    清風追上他,苦口婆心道:“話雖如此,你身負重罪,説不得官府也在尋你,惹上官非更是不妙。”心中一動,問道:“你不會準備去找楊雲飛麻煩吧?”

    楊飛終於不耐煩起來,冷冷道:“關你何事?”

    “你…”清風氣惱之下,掉頭便走,走了幾步,仍覺放心不下,回頭追了上去。

    布政使府前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府內固是賓客盈門,府外亦是人湧如雲,外面除了前來湊熱鬧,多是來打秋風的無事之徒,太原城的乞丐也齊集於此,原因無它:今rì楊雲飛大婚,布政使大人大宴賓客,見者有份,連叫化也施粥捨飯,顯得布政使大人愛民如子。

    值此磨肩接踵,人頭攢動之際,楊飛奇裝異服,身負兇器,大搖大擺出現在府前,竟沒有人前來逮他,倒也是奇事一樁。

    他好不容易擠到門口,向內眺望,只見府內積雪掃得乾乾淨淨,不知從何移植而來的各sè花卉爭芳鬥豔,點綴得府中毫無冬rì寒意,自主廳到大門鋪着一條長長的紅毯,兩側空地大擺酒席,坐滿太原的達官顯貴,名門望族。

    花轎未至,眾人翹首以盼,一方是山西首要大員,另一方是太原世家首富,男才女貌,實乃天造之合。

    楊飛瞧了半天,不見楊雲飛,握着劍柄的右手不由稍稍鬆了一些。

    楊飛忽覺衣襟一緊,只聞有人喊道:“公子,公子!”

    楊飛循聲瞧去,見是身畔一名少年,衣衫有些陳舊,神情緊張。

    楊飛只覺這少年有些眼熟,一時難以記起,便問道:“小兄弟,是你叫我嗎?”

    那少年拉着楊飛到了人少之處,示意他彎腰,在他耳邊低聲道:“公子,你忘了,上次在姚大人府前,你曾找我問路。”

    “你是…”楊飛苦思片刻,終於記起道;“你是幸小龍。”

    那少年正是楊飛數月前在太原有數面之緣的小乞丐幸小龍,他聞得楊飛喊出自己的名字,十分高興道:“這麼長時間了,公子你竟還記得我的名字?”

    楊飛摸着他的頭,笑道:“你會不會為了賞金出賣我?”

    幸小龍拍胸保證道:“咱們丐幫中人最重情義,怎會出賣朋友?要是被我師父知道了,還不立馬逐出師門。”

    楊飛心道我什麼時候跟你這小子成朋友了?他上上下下將幸小龍打量了一遍,道:“你師父是不是那個元什麼化?你不是他的記名弟子嗎?”

    “元天化。”幸小龍糾正後,頗為得意道:“我師父江湖人稱酒丐,是丐幫四大長老之一,我師父見我表現好,便收我為正式弟子了。”

    楊飛奇道:“可你衣着光鮮,樣子一點也不象丐幫,要不要我幫你弄得名副其實。”

    幸小龍見楊飛不由分説,伸手想扯自己的衣裳,他連忙避開,哭喪着臉道:“老大,我好不容易有這麼一件象樣點的衣服,過年才敢穿出來,你扯壞了可要賠我。”

    楊飛笑而作罷,摸了一錠銀子,塞給他道:“夠你買上兩套新衣吧。”

    幸小龍一反常態,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小弟現在不算乞丐,怎可隨便接受你的銀子,再説我們現在是朋友…”

    楊飛微微一笑,索xìng將銀子塞入他懷中,道:“少客氣了,你剛剛不是喊我老大嗎,快過年了,這是老大我給小弟你的紅包。”

    幸小龍笑而納之,笑嘻嘻道:“那小弟就卻之不共了。”

    “什麼卻之不共?”楊飛一拍他的腦袋,笑罵道:“是卻之不恭。”他成語本來差勁之極,平時錯漏百出,想不到還有糾正別人的一天,心中自是得意非常。

    “是,是,是卻之不恭!”幸小龍唸了半晌,忽道:“大哥,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楊飛笑道:“當然可以。”

    幸小龍緊緊攢着那錠銀子,低聲道:“大哥,自從與姐姐失散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過年給我紅包。”

    “你還有個姐姐?”楊飛隨口反問道:“她叫什麼名字?説不定我可以幫忙你們姐弟重逢。”

    “她叫…”幸小龍yù言又止,耷拉着腦袋,黯然道:“算了,這種小事不勞大哥費神,丐幫那麼多人,也沒有消息,説不這早就…”

    楊飛心中一動,忽思起一事:自己在長安軟香居贖出的秋月不也是姐弟失散,她弟弟好象也叫幸小龍,不會這麼巧吧?他反問道:“你叫幸小龍,那你姐姐是不是叫幸小月?”

    “大哥你怎麼知道?”幸小龍大吃一驚,隨即激動的抓住楊飛右臂問:“你是不是認識我姐姐?”

    楊飛比劃着反問:“你原本是不是有這麼一方古玉?”幸小月給他的那一塊早被他遺落。否則可以拿出來辯認。

    幸小龍熱淚盈眶,激動萬分,連連點頭,在懷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塊白布,鄭而重之的打開,果然是與幸小月那方一般無二的古玉。

    楊飛接過瞧了一眼,還給幸小龍,心中暗歎,若是幸小龍得知他姐姐曾流落風塵,還認不認她這個姐姐?

    幸小龍收好古玉,拭了一把淚痕,焦急的問:“大哥,我姐姐現在哪裏?”

    楊飛道:“她在長安,我答應過你姐姐,如果我還有命離開太原,便帶你去見她。”

    幸小龍道:“大哥你為何這樣説?趁現在沒人認出你,咱們趕快離開這裏。”

    楊飛嘆了口氣道:“我一件事尚未辦成,暫時不能離開,你可自行前往長安,到城北振威鏢局找白玉霜,她會帶你去見你姐姐。”

    幸小龍忽道:“大哥你來是不是找楊雲飛報仇?”

    楊飛奇道:“你為何知道?”

    幸小龍撓頭道:“大哥你和楊雲飛的仇怨太原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來這裏除了找他報仇,還會是什麼?”

    “你也知道,姚大人之女被楊雲飛害死,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不報?”楊飛遙望遠方,目光shè出深刻仇恨。

    幸小龍失聲道:“姚小姐死了?”他聲音稍大,引起旁人注目,連忙堆起笑容,小聲道:“姚小姐以前挺照顧我的,沒想到這麼好的人也…”

    這時在一陣鞭炮聲中,遠遠傳來吹奏之樂,楊雲飛jīng神抖擻,自門內迎了出來。

    楊飛眉頭一揚,握上劍柄,便yù衝上前去。

    幸小龍拉着他,急急道:“大哥,我幫你報仇。”

    楊飛叱道:“你小小年紀,能幫什麼?徒然送了小命,別忘了你姐姐還盼着見你。”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大哥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幸小龍拽着楊飛,死不鬆手。

    “放開!”楊飛拂袖將他震開,拔劍出鞘,他兵器在手,豪氣大增,厲喝一聲“楊雲飛,納命來!”提氣掠起,宛若天外驚虹,帶着一股肅殺之氣,飛襲楊雲飛。

    楊雲飛剛剛踢開轎門,攙着新娘準備回廳拜堂,遭此變故,似乎早在防備,十分鎮定的喝道:“抓刺客。”手中多出一柄短劍,迎了上去。

    楊飛這一劍運足全身功力,何等威力,飛花劍拖着長長的紫sè劍氣平空掠過數十丈虛空,將楊雲飛周圍三丈方圓盡皆罩在其中。

    “鐺”的一聲,兩劍相接,楊飛劍勢受挫,只覺手中一輕,低頭看去,飛花劍已被削去三寸劍尖,而楊雲飛手中那柄尺許短劍閃着寒光,夷然無損,顯是一柄斬金截玉的利刃。

    那花轎卻遭了秧,四分五裂,屑沫紛飛。

    楊雲飛哈哈笑道:“梅雲飛,我本以為你沒此賊膽前來尋仇,不過為防萬一,已布好人手,守株待兔,想不到你還是前來自投羅網。”

    “抓刺客”四下傳來一聲高呼,府外人羣驚慌失措,四散逃竄,眨眼間只剩楊飛、楊雲飛和新娘三人孤孤單單地留在場中。

    楊飛環目四顧,只見四面屋頂湧出眾多官兵,各持弓箭,只等一聲令下,便萬箭齊發,將他shè成馬蜂窩。

    楊飛怯意稍生,咬了咬牙,冷冷瞧着三丈之外的楊雲飛,哼道:“楊雲飛,青青死了,我來為她報仇,有種跟我單打獨鬥。”

    楊雲飛吃驚地道:“青青死了?”

    楊飛冷哼道:“你不是盼着她死嗎?”

    “我想她死?”楊雲飛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那賤人早就該死,你想為她報仇斷,實屬不自量力,逞匹夫之勇,好,就讓你嚐嚐本公子的厲害。”其實他憑兵刃之利,一招得勢,卻震得心頭氣血翻湧,心中亦是暗驚不已:自己昨晚將這傢伙重創如斯,今晚為何就生龍活虎起來?

    “飛兒,且慢!”楊同德聞得變故,奔出府來,見到楊飛,面露笑容,勸解道:“梅雲飛,看在你岳父的面上,你若束手就擒,本官或能保你一命。”

    楊飛持着無尖利劍,大聲道:“多謝楊大人盛情,今晚我來尋仇,若不與他只想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楊同德yù言又止,嘆道:“既是如此,本官也只好不念舊情。”

    他大手一揮,楊雲飛手挽新娘抽身疾退,同時弓弦聲起,就在剎那間,楊飛身形陡變,幾乎所有箭矢皆中他留在原地的幻影,而本人卻無聲無息,現身楊雲飛面前,一式“七劍追魂”,直指楊雲飛心口要害。

    “長劍無鋒,如何傷我?”楊雲飛哈哈一笑,到底不敢託大,短劍化作一條銀線,撩向楊飛手中之劍。

    兩劍相接,卻無聲響,原來楊飛見對手短劍太過鋒利,不敢硬接,而中途變招,用巧勁以劍身相貼。

    柔勁傳來,楊雲飛右手一麻,短劍幾乎拿捏不住。

    楊飛身形倏忽,回劍再攻,二人乍分即合,眨眼間已鬥了數招,劍光閃動,急驟相接,竟未發出半點聲音。

    二人在此纏鬥,那些官兵顧忌楊雲飛,反倒不敢放箭,楊同德見他們幫不上忙,只得召來護院好手,上前相助這隻會闖禍惹事,生仇結怨的寶貝兒子。

    而今晚的新娘一直靜立數丈之外,任由劍光在眼前晃來晃去,卻不避開。

    “鐺”二人倏地分開,楊飛劍尖再少一截,冷冷望着楊雲飛,臂上鮮血汩汩,順着劍身不住滴落。

    天時不在,地利不存,亦無人相助,楊飛處盡劣勢,與對手相搏不過十招,實已竭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才未報仇不成,反死在仇人劍下。

    楊雲飛印着火光,伸指拭了一把劍上的血漬,在嘴角輕輕一舔,突然一陣大笑,腰身一曲,右足前移,有若彈丸般連人帶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擊楊飛。

    楊飛目光凝視,眼見楊雲飛愈來愈近,左手一抹,便多了一支劍鞘,在劍光臨身的殺那間,左手一抖,劍鞘不偏不夷,將楊雲飛手中短劍連同劍芒悉數封入。

    任楊雲飛短劍如何鋒利,寶劍入鞘,再難寸進,而對手的那柄斷劍已然抵在自己胸口。

    楊飛使出此招,驚出一身冷汗,若自己稍一失手,便落個開膛破腹的下場。

    “劍雖無鋒,亦可傷你。”楊飛劍氣一吐,楊雲飛一聲悶哼,倒跌三步,若非他及時閃過要害,早已氣絕身亡。

    楊飛眼前閃過八道黑影,正是楊府府內武功最高的八名護院高手,向來保護楊同德,如影隨形。

    而其他人則護着楊雲飛緩緩退下。

    楊飛暗叫可惜,將飛花劍舞得密不透風,與眾人兵刃急驟相接,發出一陣叮叮鐺鐺之聲,顯得熱鬧之極。

    楊雲飛稍加調息,強抑內傷,喝道:“都給我退下,我要與這小子單打獨鬥。”

    楊同德阻止道:“這裏交給下人收拾,飛兒你和新娘子進去拜堂,賓客早已久候。”

    楊雲飛斬金截鐵道:“今rì我若勝不了他,便不會進去。”他又取了柄長劍,將短劍持在左手,倒與持鞘的楊飛相仿。

    那八名高手猶豫不決,萬一楊雲飛被敵人宰了,這份罪責還落到他們頭上。

    楊飛以一拒八,已是左支右拙,危在旦夕,見楊雲飛死要面子,自是大喜,一臉輕蔑,胡吹大氣道:“憑你的武功,我只要十招便可將你打敗。”

    楊雲飛果然受激,怒喝道:“爾等還不退下。”

    楊同德知道楊雲飛最要面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落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便嘆了口氣,揮了揮手,反正局面盡在掌控之中,不虞有變。

    八人一退,楊飛迎上楊雲飛,壓力大輕,原本稀疏的招式亦變得連貫自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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