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園區最盡頭的汽車修理廠那軋製的金屬大門上寫着“索恩機動野外作業系統”幾個大黑字。左邊是一扇通常出入的門。
阿比按了按小柵格盒上的按鈕。
一個沙啞的聲音説道:“走開!”
“是我們,索恩博士,是阿比和凱利。”
“哦,好的。”
咔嚓一聲,門慢慢地打開了。他們走進去之後,發現裏面是個碩大的工棚,工人們正在改裝幾輛汽車。空氣中可以聞到乙炔、機油和油漆的氣味。
凱利看見正前方有一輛車頂被拆掉了的墨綠色福特牌探險者式小汽車。兩個工人站在梯子上,正把一塊黑色的太陽能電池板往車頂上裝。車子的發動機蓋是掀開的,它的六缸發動機已被卸下,工人們正向車上裝一台小型新式發動機——它看上去就像個光澤黯淡的鋁合金圓形鞋盒。還有些人正把一隻又寬又平的休斯式逆變變壓器搬進來,準備裝到發動機的頂端。
凱利看見右邊有兩輛活動房屋式的科學實驗用拖車,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裏,索恩手下的工人一直在忙着裝配這兩輛拖車。它們不同於人們通常用於週末度假的那種活動房屋拖車。其中那輛大的非常豪華。它的大小几乎相當於一輛公共汽車,車上除了各式各樣的特種科學儀器,還有可供四個人生活和睡覺的設施。這輛叫做“挑戰者”的拖車設計得獨具匠心,把它停下來之後,它四面的車廂板可以向外推,這樣它的內部空間就相對擴大了,
“挑戰者”上有一個特製的摺疊式通道與第二輛拖車相連,第二輛拖車比較小,是拖掛在第一輛後面的。它上面除了實驗室設備外,還有一些高技術尖端設備,不過凱利還不知道它裏面究竟是些什麼東西。此刻,它幾乎被從頂部噴射出的瀑布般的焊接火花完全罩住了。儘管這兒是一派繁忙——她可以看到車裏面也有人在幹活,所有的凳子、椅子及其襯墊材料都還在車子外面的地上——可是看來這兩輛車還遠沒有完工。
索恩站在工棚的中央部位,大聲對在那輛小拖車頂上的電焊工説道:“加油啊,夥計們!我們今天得把它幹完呢!埃迪,我們走吧。”他轉過身,又喊起來;“不。不,不是那樣。看圖紙!亨利,那根撐子不能平放,要斜放才有勁。看看圖紙!”
道克·索恩五十五歲,頭髮花白,腰粗得像木桶。要不是那副金屬絲邊框的眼鏡,他看上去簡直就像個退休的拳擊運動員。凱利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索恩竟然會是個大學教授。他身材魁梧健壯,生性好動。
“他媽的,亨利!亨利!亨利。你聽見我講話沒有?”
索恩又罵了一聲,並向空中揮了揮拳頭。他轉過身對兩個孩子説道:“這些傢伙,他們就這樣幫我幹活。”
這時從那輛福特車上發出一道像閃電般的白光,靠在發動機蓋上的兩個人跳着躲開了,車頂上冒起一股刺鼻的煙氣。
“我跟你們説什麼來着?”索恩大聲喊道,“接地!要先接地!我們加的電壓很高,夥計們!你們要是不當心,是要被烤糊的。”
他回過頭看了看兩個孩子,然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們根本就不懂。”他説道,“那個‘熊見怕’是很厲害的防衞系統。”
“‘熊見怕’?”
“這是萊文給它取的名字,是他開玩笑的一種方式。”索恩説道,“其實,幾年之前我就為黃石公園的管理人員設計過這種系統,因為那兒曾發生過多次熊鑽進拖車活動房屋的事件。只要扳一下開關。這車子的外殼就會產生一萬伏的電壓。啪啪啪!把熊嚇得不敢沾邊。這麼大的電壓能把這些傢伙從車頂上掀下來。然後呢?由於這些人的愚昧無知,我就要吃工傷事故賠償的官司了。”他搖搖頭,“怎麼樣?萊文呢?”
“我們不知道。”阿比説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今天沒有給你們上課?”
“他今天沒有來。”
索恩又罵罵咧咧起來。“可是我今天要他來看一下最後的修改方案,下一步我們就要進行野外試車了。他應當今天回來的。”
“從哪兒回來?”凱利問道。
“哦,他到野外考察去了。”索恩説道,“他為此感到很激動。是我為他提供的裝具——我把最新的野外作業揹包借給了他。他要的東西總共四十七磅就解決問題了。他很滿意,是星期一走的。已經四天了。”
“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呢?”索恩説道,“他不願意告訴我,我也就沒有追問。你知道,他們這些人現在都這樣。跟我打交道的科學家都是神秘兮兮的。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都怕自己的成果被別人竊取,或者遭到起訴。這個現代社會呀!去年,我為去亞馬遜河考察的人建造了一些設備,我們給設備加了防水功能——這在亞馬遜河流域的熱帶雨林中是很有用的——因為電子設備一旦受潮就無法使用了——可是那位負主要責任的科學家卻橫遭指責,説他是濫用經費。防水!有些大學的官僚説那是‘沒有必要花的一筆開支’。我跟你們説吧,這是神經病。神經有毛病啊!亨利——你聽見我跟你説什麼了沒有?斜過來放!”
索恩揮動着胳膊,大步從工棚裏穿過。兩個孩子跟在他的後面。
“哎,哎,看看這個。”索恩説道,“我們為他改裝這些野外作業用車已經有幾十月了,現在終於快完了。他要輕便的,我就給他造輕便的。他要堅固的,我就給他造堅固的——又輕便又堅固,合情合理,但是他的要求不那麼容易達到。可是我們呢,使用了一定量的鈦以及蜂碳結構,把事情辦成了。他要求不使用汽油,不用柵式蓄電池板,我們也都做到了。他終於如願以償了:一個堅固輕便的實驗室,可以在沒有汽油,沒有電的地方使用。現在都做成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當真沒有去給你們上課?一
“沒有。”’凱利答道。
“這麼説,他失蹤了。”索恩説道,“妙哉,太妙了。那我們的野外試車怎麼辦?我們本來準備把這兩輛車拉到外面去兩個星期,要測試一下它們的性能。”
“我知道。”凱利説道,“我們已經得到家長的同意,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也可以去的。”
“可是現在他人不在。”索恩有點來火地説,“我想我應當想到這一點的。這些富家子弟,太隨心所欲了,像萊文這樣的傢伙的確是給寵壞了。”
這時候突然從上面掉下一個金屬籠子,哐噹一聲落在他們身邊的地上。
索恩向旁邊一跳,“埃迪!他媽的!你注意一點好不好?”
“對不起,道克,”在頭頂上方椽子上的埃迪·卡爾説道,“設計要求是,在每平方英寸一萬兩千磅的壓力之下不變形。所以我們只好這麼幹。”
“好吧,埃迪。不過我們人在下面的時候你可別這麼幹!”索恩彎下腰擊看了看那隻用一英寸粗細的鈦合金棒製成的圈形籠子。這麼個摔法它依然完好無損。它很輕,索恩一隻手就把這隻直徑四英尺。高六英尺的籠子舉起來了。它看上去像一隻大鳥籠,上面有一扇可以雙向開的門。門上裝了一把大鎖。
“這是幹什麼用的?”阿比問道。
“這個嘛。”索恩説道,“是那邊那個東西的一部分。”他指了指工棚那一頭。那地方有個工人正在堆放一些可伸縮的鋁型材。“高架隱蔽所。準備在實地安裝,這個台子建成後結構非常堅固,有十五英尺高。頂部還要裝個遮蔽棚,也是摺疊式的。”
“觀察什麼用的?”阿比問道,
“他沒有告訴你們?”索恩問道,
“沒有。”凱利答道。
“沒有。”阿比也這樣回答。
“唔,他也沒有告訴我。”索恩搖搖頭説,“我只知道他要求把一切都造得非常堅固,又要輕便又要堅固。真拿他沒辦法。”他嘆了口氣,“我沒有去做學問,真是上帝保佑了。”
“我原來以為你是做學問的呢。”凱利説道。
“以前是,”索恩很痛快地説遭,“現在我是在搞製造。我不是耍嘴皮子的。”
瞭解道克·索恩的同事都説他退休以後的生活非常快活。他是一位應用工程學教授,也是異型材料方面的專家。他在應用科學方面很有鑽研精神,而且非常喜歡自己的學生。他在斯坦福大學講授的最著名的課程是結構工程學101a。學生們都把這門叫做“索恩問題”,因為索恩總是對班裏的學生不斷提出一些在應用工程學方面具有挑戰性的問題:有些問題已經成了在學生中流傳的故事。例如,廁所衞生紙危機問題,索恩要求學生從胡佛塔上扔一紙箱子雞蛋下來但又不能把雞蛋打碎。他們只能用捲筒衞生紙中間的硬紙板芯子作為襯墊,結果弄得胡佛塔下面的廣場上到處都是打碎的雞蛋。
還有一次。索恩要學生製作一把供體重兩百磅的人坐的椅子,但只能用紙杆Q牌棉籤和線作材料。有一次,他把期末考試的答題紙吊在夭花板上,然後給學生一隻盛着一磅甘草的紙鞋盒以及一些牙籤,讓他們想辦法把答題紙拿下來。
課餘時間,索恩常常擔任材料工程法律問題方面的專家證人。他是研究爆炸、飛機失事、大樓倒塌和其他災難性事故方面的專家。與真實世界的實際接觸使他更加明確地認識到,科學家需要儘可能拓寬自己的知識面。他曾經説過:“如果你不懂得歷史學和心理學,你怎麼能替別人搞設計呢?不可能的。雖然你的數學公式也許正確無誤,可是人們可能會把它給弄得一塌糊塗。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就等於是你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
講課的時候,他總是引用柏拉圖、查卡·祖魯、愛默森和莊子等人的話。
索恩是一個很受學生歡迎的教授——他提倡普通教育——可是卻發現自己與潮流不合拍。學術界正朝着知識日益專業化的方向發展,所使用的術語也日益令人費解。在這種氣候條件之下。受到學生的歡迎是知識淺薄的表現;對真實世界發生興趣是智力低下的證明,是對理論的漠不關心。最後,是他對莊子的興趣把他推出了大學的大門。在一次系裏開會的時候。他的一個同事站起來説:“某個神秘的中國牛皮大王其實對工程一竅不通。”
一個月之後,索恩便提前退了休,他很快就辦起了自己的公司。他對自己所幹的這一行非常滿意。可是他卻和學生失去了聯繫,這就是他喜歡萊文的兩個小助手的原因,這兩個孩子很聰明,很熱情。他們還比較小,所以學校還沒有毀掉他們對學習的興趣。他們還可以用自己的腦子,在索恩看來,這顯然説明他們還沒有完成正規教育。
“傑裏!”索恩大着嗓門對在車頂上的電焊工説道,“支撐杆要兩邊平衡。記住要做破壞性試驗!”索恩指了指地上的一台監視器。
監視器的屏幕上是科學試驗車撞在欄杆上的電腦圖像。第一個圖像是尾部碰撞的情況,接着是向側面碰撞的情況,然後是它翻了個跟斗後碰撞的情況。每次碰撞它都安然無惑,沒有受到多步損傷。這個電腦程序原本是那些汽車公司開發的,後來被放棄了。索恩把它弄到手之後對它進行了修改。
“汽車公司當然要放棄它了——因為這是個好主意。他們不想讓大公司裏產生什麼好主意,因為那樣可能會導致好產品的問世!”他嘆了口氣,“我們已經用這台電腦對各類車輛進行了上千次的破壞性試驗,設計、破壞、修改、再破壞。沒有任何理論,只是進行試驗。實際上就應當如此。”
索恩對理論的厭惡頗具傳奇色彩。在他看來,理論只不過是經驗的替身,就連提出理論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説的是什麼。“聽着,傑裏!傑裏,如果你們這些傢伙都不按計劃辦事,我們還要做這些模擬試驗幹什麼?這兒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毛病?”
“對不起,道克……”
“不要道歉。不要搞錯!”
“呃,反正我們正在進行超指標建造——”
“哦?是你的決定嗎?你現在還不是設計師!要按照計劃幹!”
這時,走在索恩身邊的阿比説道:“我為萊文博士擔心。”
“真的嗎?我不擔心。”
“他從來都是非常可靠的,而且什麼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倒也是。”索恩説道,“可是他全憑一時衝動,喜歡隨心所欲。”
“也許吧。”阿比説道,“可是我覺得他總不會無緣無故就失蹤的,恐怕他是遇到了麻煩。上星期他還帶我們去伯克利找過馬爾科姆教授。馬爾科姆辦公室裏有一張世界地圖,那地圖上有——”
“馬爾科姆?”索恩輕蔑地説道,“你饒了我吧。這兩個難兄難弟,一路貨色,一個比一個更不講究實際。我現在最好還是把萊文找到。”他説罷轉身朝辦公室走去,
“你要用衞星電話?”阿比問道。
索恩停下腳步。“什麼電話?”
“衞星電話,“阿比説道,“萊文博士走的時候難道沒有帶衞星電話?”
“他怎麼會呢?”索恩説道,“你知道,最小的衞星電話也有手提箱那麼大。”
“不一定。”阿比説道,“你可以把它造得很小。”
“可以嗎?怎麼造?”儘管這麼説,索恩還是感到這個孩子很有意思。他還真有點討人喜歡。
“用我們買來的VLSI通訊電路板,“阿比説道,“三角形的那種。它上面有兩塊摩托羅拉BSN-23芯片。它們是專門為中央情報局開發的技術,因為它們可以使你——”
“嘿,嘿。”索恩打斷他的話,“你這些東西是從哪兒學來的呀?我告誡過你不能胡亂更改系統——”
“別擔心,我是非常小心的。”阿比説道,“那種通訊板是那麼回事,對不對?你可以用它造出一磅重的衞星電話來,你造了吧?”
索恩盯着他看了半天。
“也許吧。”他説道。“那又怎麼樣呢?”
阿比笑了笑。“冷靜點兒。”他説道。
索恩小小的辦公室在工棚的一個角上。它的牆上貼了許多設計圖紙,掛着有各種訂單的文件夾,還有電腦製作的三維機械圖。他的辦公桌上散亂地放着一些電子元器件、設備分類表和一堆傳真。
索恩在上面翻了翻,最後找出了一個帶灰色把子的小型電話。“找到了。”他拿在手上讓阿比看。“很好,對吧?我自己設計的。”
凱利説道:“跟蜂窩式電話差不多嘛。”
“是啊,可它不是蜂窩式電話。蜂窩式電話要使用網絡,衞星電話直接跟通訊衞星連接。有了這個東西,我就可以和全球任何地方通話。”他很快地在鍵盤上按了號碼。“以前這東西還需要有個三英尺的碟形天線,後來變成一英尺的。現在什麼天線也不要了,只要有這個手機就行了。我覺得這東西真不錯,我們來看看他是不是會來接電話。”他按下對講鍵。他們聽見喇叭裏傳出的噝噝聲。
“我知道理查德這個人。”索恩説道,“也許他不知道把電話丟在什麼地方了,要麼就是忘了他今天應該回來進行最後拍板。我們的工作現在基本上已經完成。你們看見我們已經到了內部支撐和裝修階段,實際上,我們已經完成,他要耽擱我們的時間了,他這個人根本不替別人着想。”
對方的電話已經接通,他們聽見嘟嘟的電子鈴聲。“如果我打不通他的電話,我就想辦法給薩拉·哈丁打電話。”
“薩拉·哈丁?”凱利抬起頭問道,
“誰是薩拉·哈丁?”阿比問道。
“哦,阿比,就是那個舉世聞名的年輕動物行為學家。”
薩拉·哈丁是凱利心日中的英雄,只要是關於她的文章,凱利每篇必看。薩拉·哈丁在芝加哥大學學習的時候是個領取獎學金的窮學生,她現年三十五歲,是普林斯頓大學的助教。她很漂亮,很有主見,不墨守成規,敢於走自己的路。她選擇了在野外從事科學工作的道路,獨自一人生活在非洲,在那兒研究獅子和鬣狗,她的頑強是人所共知的,有一次她的越野車拋了錨,她就獨自一人在非洲大草原上走了二十英里,獅子向她走來時,她就朝它們扔石塊。
照片上的薩拉往往都是站在那輛越野車旁邊,下身穿短褲,上身穿咔嘰布襯表,脖子上掛着望遠鏡。她的頭髮剪得很短,身體很結實,她看上去既健壯又迷人,至少她在凱利眼裏的形象是如此,因為凱利總是研究她的照片,而且能把每個細節都記在腦子裏。
“從來沒有聽説過她這個人。”阿比説道。
“在電腦上花的時間太多了吧,阿比?”索恩問道。
“沒有哇。”阿比説道。凱利看見阿比的肩膀弓了起來,變得縮手縮腳的樣子。每次他覺得受到批評的時候都是這樣。他有點怏怏不樂地問道:“動物行為學家?”
“是的。”索恩説道,“我知道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裏,他跟她通了幾次話。一旦這些設備到了實地,她就要去幫助他使用,給他提出些建議,或者別的什麼。也許這是由於她跟馬爾科姆有聯繫的關係吧。因為她畢竟曾經愛過馬爾科姆。”
“我不相信。”凱利説道,“也許是他愛上了她……”
索恩看着她問道:“你見過她?”
“沒有,但是我瞭解她。”
“哦,”索恩沒有再説什麼。
他能看出凱利對英雄人物的崇拜,他表示出理解,一個姑娘能做的遠非只是對薩拉·哈丁表示羨慕,至少她不是體育明星,也不是流行歌星。一個孩子崇拜一個想在知識上有所進取的人,實在難能可貴……
電話一直在響,可是卻沒有人接。
“唔。我們知道萊文的設備是完好的,索恩説道,“因為電話是接通了,我們現在就知道這些。”
“你能跟蹤他嗎?”阿比問道。
“很遺憾,不行啊,如果我們老是這樣把機器開着。我們可能會把他那邊的電池耗盡,那將意味着——”
他們聽見咔嚓一聲,接着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清楚:“我是萊文。”
“好,好的,他在。”索恩點點頭説道,他按下自己的手機上的鍵,“理查德,我是索恩。”
在對講喇叭上,他們聽見的是持續的噝噝聲。接着是一聲咳嗽。一個沙啞的聲音説道:“喂?喂?我是萊文。”
索恩按下電話上的按鍵,“理查德,我是索恩。你聽見沒有?”
“喂?”萊文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喂?”
索恩嘆了嘆氣説道:“理查德,你得接下T字鍵才能發送。完畢。“
“喂?”又是一聲咳嗽,而且咳得很厲害。“我是萊文,喂?”
索恩很反感地搖搖頭,“他顯然不知道如何使用。媽的!我仔仔細細教了他一遍。他當時肯定是心不在焉。天才從來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們以為自己什麼都會,這種東西又不是玩具。”他按下發送鍵。“理查德,聽我説,你必須把T字鍵按下去才能一’
“我是萊文,喂?我是萊文。我需要幫助。”一聲呻吟,“如果你能聽見我講話,快來幫助我。聽着,我在島上。我來的時候比較順利,可是——”
一陣咔嚓聲、噝噝聲。
“哦嗬。”索恩説道。
“怎麼回事?”阿比把頭湊過來問道。
“我們跟他失去聯繫了。”
“為什麼?”
“電池問題。”索恩説道,“太快了,媽的。理查德,你在哪兒啊?”
喇叭上傳來萊文的聲音:“——早死了——現在——情況——十分危急——不知道——艟聽見我——如果你——派人來幫——”
“理查德,告訴我們你在哪兒?”
電話又噝噝地叫起來。發送效果越來越差。他們聽見萊文説道:“——把我包圍了,而且——很兇猛——夜晚——可以聞到它們的氣味——”
“他在説什麼呀?”阿比問道。
“——造成——傷害——不能——不長——請——”
接着又是一陣噝噝聲,而且越來越弱。
突然,電話整個不響了,
索恩關掉自己的蜂窩式電話,接着關掉喇叭。他轉身對着兩個臉色煞白的孩子説道:“我們必須立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