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TR4”在回世田谷上北澤途中。經過甲州街的誼累時,朝倉哲也將車子往左一帶。順便去了那裏的商業街,看見前面有一家塗料店,他把車子停在離店大約百來米處的地方,然後下車向那邊走去。
此時正是吃晚飯時間,滿是香蕉水味道的店裏只剩下一個店員。因為沒有綠色的螢光塗料,朝倉只好買了2克紅色的。他讓店員把塗料裝進密封容器裏。為了慎重起見,朝倉還買了塗有螢光塗料的帶子。
車子繼續朝甲州街開去。這時正值上下班時間,交通很擁擠,朝倉反正也沒什麼事。隨着車流慢吞吞地開着。
過了明治大學的和泉校舍,隔壁就是寬大的本願寺和田倔廟。
朝倉打開了向右拐的方向指示燈,把排檔換入第二檔,然後狠命地踩了一下油門,把方向盤打向右邊。
車子搖搖晃晃地衝進了和田櫥廟。只見從對面開過來的一輛車猛地踩了煞車,忙不迭地按着喇叭擦肩而過,朝倉一點都不在意。
從街面到玉水巨的極樂橋之間有個不大的廣場,兼作停車場,上面停了許多前來參拜的客人的車輛。左邊有一家花店。當然,這個時候早已打佯了。
朝倉就在旁邊停了車。這時他不禁想起了十四五年前,他經常在廟後用氣槍打鴿子、斑鴻的往事。
玉河的水清澈見底,兩岸灌木叢生。邊上有鐵絲網,一塊立着的告示牌上寫着有關不許下水和往水裏倒垃圾等等的禁令。
沿鐵絲網有一條竹林夾道的小路。小路往左通向明治大學,往右通向託法寺。從這裏一直到下高井户,一路上都是寺廟和墓地。過了極樂橋,一進鋪着石子路的廟內,甲州街上的喧鬧聲便漸漸隔遠了,大殿內靜聞無聲。大殿右側是個兒童遊樂場,左側是寬廣的草地。
朝倉走進墓地米字形碎石路上,閲無人跡。
墓地的各個要處,都備有洗手用的水龍頭。朝倉慢慢地走着,一邊留心着四周的地形和通道。這裏是在甲州街的背面,那遠處的汽車,店下高井户營業所的又高又大的霓虹燈盡收眼底。
要是從這邊攀上玉河上游堤,似乎並不很難。朝倉在墓地與託法寺相鄰的低牆盡頭向左拐了彎。
墓地的右邊地勢低了下去,一條石級路綿延伸展。穿過橫穿墓地的雙車道,不一會兒,朝倉就到了帶刺的鐵絲網盡頭。腳下是一塊旱地和一片有幾萬平方米大的草地。
朝倉歪着嘴哼了一聲,草原前的原神田自來水廠對面,這十幾年間新增添了一些樓房,草地左邊的高台上,堆放着起重機和鋼材等。朝倉想,要是把磯川的部下們引到這裏來是再好不過了。墓地西北角與底下的草地之間是約5米高的斷崖。但只要沿着帶刺的鐵絲網走的話,那斷崖的高度便漸漸縮短,直到幾乎與那地勢較低的麥田拉平為止。
而且那鐵絲網上面有幾個地方破開了,大概是讓那些帶着狗出來散步的人故意弄成這樣的。鑽出鐵絲網。是一塊坡地,種着麥子和胡蘿蔔。
朝倉跨過鐵絲網的缺口處,到了麥田埂,鞋子立即陷入下面鬆軟的泥土。過了麥田是片茶園,再過去便是草地了。
草原上到處長着芭茅,中央有個小小的水窪,水窪邊迎風搖曳着枯萎的蘆葦,還有些竹子和灌木叢。
朝倉謹慎地在草地上走着。那後面的原神田自來水廠現在已經變成了死水潭,汾潭上空架着高壓線,依稀可見的高壓線鐵塔孤零零地聳立在夜空下。
原神田自來水廠對岸有個土木工程的工擁子,登上草地左邊高地一看,原來那裏放着些起重機、攪拌機之類。這裏是建築隊的材料存放處。
材料存放處的邊上有一條通向甲州街的小路,草地右端也有條通向明治大學和永福寺的路,要是發生緊急情況,也可以穿過建築隊材料存放處,渡過死水潭脱逃。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細緻地察看了那一帶地形的朝倉又回到了“TR4”繼續往上北澤開去。
到了隱匿處,已是晚上8點30分了。朝倉從信筒裏取下晚報,進屋脱下了衣服,換上了運動用短上衣,外套,一件皮大衣,下身換了條長褲。
戴上薄手套,將放在櫃子時原手電和銼刀上的指紋擦去後,把它們裝進了大衣口袋。
又從錢包裏取出5萬鈔票放進大衣內袋,然後走到走廊盡頭的小倉庫。
來到地下室,揭開地窖板蓋。他從裏面取出了高爾失球袋,裝20發30-0C號子彈的彈箱和貂口徑的招級柯爾特自動手槍及子彈盒等。從冬木處奪來的那張駕駛執照也在裏邊。
蓋上蓋子,朝倉又從地下室的工具箱裏取出大折刀、細鋼絲、釘子和麻繩,把它們一古腦兒裝進了拎袋。
他提着高爾夫球袋和38口徑超級自動手槍,回到了吃飯間。從高爾夫球袋旁邊的袋子裏拿出螺絲刀和二個螺絲,一打開球袋,裏面分解成槍管、槍牀兩部分的FN毛瑟槍便滾了出來。
這來福槍機關部上面裝有兩個25-8倍的可變望遠瞄準鏡,朝倉很惋惜地拿起螺絲刀把它拆了下來,因為在黑暗處和近距離內,它是毫無用處的。而這種時候,唯有槍管上的凹形標尺和準星才是有用的。
由於還沒有使用過沒有瞄準鏡時的這把槍,不知道用凹形標尺時的着彈點。為了心中有數,他打開了吃飯間的玻璃間。室外的電線杆上,常明燈正放出赤黃色的光輝。朝倉拉開卸了槍牀的FN毛瑟槍的槍栓,把它架在窗框和木椅上,從槍管後部通過槍口瞄了一下長明燈下的那個絕緣體。
他拿了釘子和鋼絲把槍按這位裏固定在窗框和椅子上,然後就通過標尺和準星瞄了準。左右沒有偏差,但通過槍管內瞄準和通過準星標尺瞄準時,高低有些誤差。這也許是因為窗口離目標太近的緣故吧。
“這樣我就可以有把握了。”朝倉想。“要是阻擊100米以內的目標,只需瞄準目標下方就行了。”
朝倉從窗框和椅子上卸下了槍,然後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了裝有螢光塗料的密封容器。
他用大折刀把螢光塗料塗上了FN毛瑟槍的準星。然後又往柯爾特自動手槍的準星上塗了塗。
點着石油爐子後,朝倉把椅子放到爐子前面,把手槍和來福槍放到椅子上,從脱下的褲子口袋裏取出“PPK”把它藏進了緊身褲的小腿處。安排妥當後,朝倉走出了家門。
跟往常一樣,他想去路上“借”輛車子用用。但得謹慎點,否則將立即驚動警察。
朝倉步行到經堂,坐“小田急”電車到了祖師谷大藏。這一帶,一走上偏道,路面就十分狹窄,很多地方窄得勉強能通過一輛車。朝倉避開商業街,來到千歲船橋。大概由於地價猛漲,沒人買得起,抑或是那些主人還在待價而沽,這一帶到處都還是長着雜樹林的空地。中間有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
朝倉躲進了其中一個雜樹林,只見腳下都是些10公斤左右重的大石塊。
不久,從雜樹林那頭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車頭大光燈漸漸移近。從排汽聲判斷,那是輛“豐田”系列的小車。
朝倉迅速把一些石塊堆到路上,然後蹲到灌木叢後面,右手握着RRK手槍。
過來的是輛“皇冠”,等看清那輛車時,朝倉陋了一下舌頭,原來那是輛出租車,裏邊坐着兩三個客人。
那個司機看見擋在路上的石塊便急忙停了車。
他罵罵咧咧地下了車。火氣也不小。那10多公斤重的大石塊險些砸了他的腳,好不容易才全部把它們弄到了邊上,朝倉仍然蹲在那兒沒有動。
等出租汽車一開走,朝倉把那些石頭搬到了灌木後面,又等了約30分鐘,前頭傳來了像是六十年代產的“藍鳥”的排氣聲。這聲音聽起來很輕微。朝倉想,這種六十年代的舊車一般是不會作出租車用的。於是他又把大石塊搬到了路上。
果然,過來的是輛茄子色舊式“藍鳥”牌,車內好像就駕駛員一個人。
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不怎麼時髦的衣服。嘴裏長着一副跪牙。他不作聲地開始搬起石塊。剛彎下腰去,朝倉就揮舞着手槍從他背後撲了過去。那人頭都來不及回一下。耳朵上便捱了一槍把,頓時昏倒了。
朝倉動手把石塊搬到了路邊,把插在發動機點火電門上的鑰匙奪來後。打開了車子行李包。行李包內放着些繩子、鏈條和涼蓆等東西。朝倉揀了條繩子牢牢地捆住了那人的手腳,然後用席子將他包了起來,用繩子捆好,用一塊擦布塞他的嘴,蒙好眼睛。蓋上蓋子。朝倉坐進駕駛室,啓動了發動機。車子像是55馬力型號的,始發速度很不錯。
朝倉揀沒有紅綠燈、也不許大卡車通行的世田谷水道,把車子往回開。
經過西經堂住宅區時,那人似乎恢復了知覺。在裏邊亂動着。於是朝倉先把排檔換到第二檔,使速度上升到每小時70公里,然後猛地一個急利車,只聽聲鈍響。那人好像因慣性在什麼東西上撞了一下,又昏過去了,一下子沒有了動靜。
朝倉把車子開進了隱匿處的院子裏,為了慎重起見,他左手遮着臉打開了行李倉蓋。那人剛才好象是碰到了鐵鍬或千斤頂什麼的了,臉上出了血,把那遮着眼的破布也染成了紫黑色了,人還處子昏迷狀態。
朝倉把他搬進了地下室,然後重新把他的身體和眼睛嚴嚴實實地捆好後,走出地下室,上了鎖。
朝倉將放在椅子上的FN毛瑟槍。38口徑超級“柯爾特”及子彈盒裝進高爾夫球袋,關上爐子,提了雙高簡雨鞋,來到了院子。PPK和“柯爾特”的準星上的螢光塗料已經幹了,在淡淡的星光下閃着紅光。他把這些東西放進TR4的行李倉裏,作為備用,又把“PPK”塞進了褲子袋裏。讓引擎急速動轉半分鐘左右,爾後,開動了“TR4”引擎尚未完全冷卻,故對踩油門的反應也較為靈敏。
……
朝倉將TR4開到預定地點的泥潭邊,乘車返回,然後將“藍鳥”車停在西口,然後大搖大擺地來到植木身邊,植木一看,只見植木的身體像觸了電似地立時僵硬起來,緊盯着朝倉的側臉。
他尖聲向兩個三尖組的人打了個招呼,馬上就開始跟蹤朝倉。其中一個三光組的人跟着植木另一個大概叫人去了,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他們大概與朝倉間隔了15米左右跟蹤着,右手深深地插在口袋裏。
朝倉知道在大街上他們是不會開槍的,於是他慢慢地像散步似地朝着伊勢丹信步走去。儘管已是晚上8點了。但行人還是很多。
朝倉在伊勢丹和明治街遣交叉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前面緊挨着派出所旁的點心店裏有部公用電話,他拿起了話筒,胡亂地撥着號碼磨蹭時間。
很快,磯川的保鏢和三光組的人都會齊跟到了,他們有的躲在商店告示牌後面,有的從角落裏探出來窺視着朝倉。現在他們要是開槍的話,子彈根有可能會飛到派出所,量他們也不敢在這裏直接採取行動的,朝倉想。
等確認幾個要收拾的傢伙都已上鈎之後,朝倉便朝停着“藍鳥”的西口大搖大擺地走去。植木、磯川的3個保鏢和5個三光組的人緊追不捨地跟了上去。三光組的人好像還備有車子,兩輛“皇冠”和一輛“賽力庫”車徐徐開動了。
為使他們的車好跟蹤,朝倉專挑大路走。拐過大鐵橋便到了西口。雖然他臉上還浮着笑意,可手上還是捏了一把汗。植木一行人始終與朝倉保持30米距離光景跟蹤着。
朝倉仍然慢吞吞地走着。他知道,要是一下子加快速度的話,他們還以為他要逃跑了,説不定會立即開槍的。
朝倉邊走邊從褲子口袋裏摸出車鑰匙,他故意把車鑰匙舉得高高的,一隻手放到了停在那裏的“藍鳥”車門把上。
這時。“皇冠”和“賽力庫”停了下來,幾個沒有上車的人分成兩批分別坐進了那輛車裏。
朝倉坐進車子啓動了發動機。為了突襲方便,他把放在口袋裏的“柯爾特”手槍插到了衣褲皮帶上。
現在是凌晨零點左右,此時在甲州街道上行駛着的大多數是些出租車,要是後窗一模栩就很難在反光鏡上看清後面的情況了,朝倉把座位邊上的窗門打開了三分之一。刺骨的寒風立即灌進了頭頸,但是這樣能使室內温度降低,避免玻璃窗被暖氣弄模糊。朝倉也就不在乎寒冷了。
植木一夥跟蹤不捨,中間隔着四五輛車。因為他們的頂上沒有出租汽車公司的標誌,所以在眾多的出租車中,還是很容易辭別出來。
“高速四號”剛剛上馬了一個高架工程,而且一到晚上就開始施工,車子無法開快。當朝倉到達與澀谷直道線交會的一個叫“井頭路”的地方時。已經花去了20分鐘了,從這裏到本願寺和田崛廟只有一點點路程了。
為了不引起植木他們的懷疑,朝倉故意裝作才發現被跟蹤的樣子,將車子開進了中速道減低速度。打開邊窗,伸出頭來,朝後面驚慌地張望了一下。
坐在車裏的植木一夥急忙縮了頭。想避開朝倉的視線。
朝倉顯得如驚弓之鳥,趕緊把變速桿調到了第二檔滑進了高速車道,並狠命地踩了下油。此時的甲州街上。開往郊外的車較多,而開往市中心的車輛頗少。
第二檔車速只能開到80公里,朝倉無奈只得換入最高一擋,並轉為靠右行駛。那二輛跟蹤車也加快了速度,眼着朝倉移到了右側。
迎面開來的車子忙不迭地按着喇叭避開了這3輛車,“藍鳥”很快穿過了明治大學校舍。
朝倉徑輕地踩了一下剎車,將速度減到70公里,與此同時,方向盤打向了右邊車身較高的“藍鳥”搖晃了晃,車身的重量幾乎都移到了前左輪,右車輪像要飄起來似的,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後輪打了個滑。
“藍鳥”進了和田崛廟人口處的廣場,向極樂橋開出去。
他把車子停在鋪着石子的廟前,立即跳下車。因為戴了薄手套。所以不用擔心指紋會留在車上。
那二輛車也發着吱吱聲開進了廣場。朝倉在他們的視線裏閃了一下身子,故意很響地跑進了墓地。
朝倉很快到了圓形墓碑處。這裏離入口只有30米左右。
那些人未等車子停穩就迅速跳下車子,往墓地裏跑去,一邊摸出手槍。植木也用不習慣的手拔出了小口徑手槍。
為了不使塗在準星上的熒光塗料脱落,朝倉一隻手拉着皮帶。縮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拔出了38口徑的“柯爾特”自動手槍。他右手握着打開保險機的手槍,左手拾了那條綁有電筒的樹枝。為了不使他們因四處尋找而走散,他便故意提高腳步聲向墓地背後的草地跑去。槍身藏到了身後,以免讓他們發現準星上面的熒光。
“在那邊!”
“哪裏……”那些人尖着噪子喊叫着,一齊追了過來。
往後再退10米左右便是T字型通路的盡頭了,朝倉迅速地跳到了盡頭處的墓碑後。
他們分成兩路,在距朝倉躲的那塊墓碑十幾米處的通路兩側墓地裏埋伏了下來。
“快出來!再躲也沒有用了,老老實實出來的話,就饒了你的命。”植木微微顫抖喊道。
“請原諒,是我不好!”蹲在墓碑後面的朝倉,故意甕聲甕氣地説道,一面從墓碑左側探出頭,看了一下他們的位置。憑着那淡淡的星光,朝倉已清楚地看明瞭他們的方位。
“要是你覺得自己不好,那就舉起雙手馬上給我出來。那樣我們就不傷害你。”植木又喊道。隨即傳來了打開保險機、推彈上膛的聲音。
“是!我這就出來,別開槍。”朝倉呻吟似地説道。
7個三光組的人,再加植木和3個保鏢、一共l1個人從墓地後面站了起來,個個手裏都端着槍,歪着嘴。臉上露出一副豺狼般的殘暴與貪婪。
“別開槍,我這就出來。”
朝倉重複道。左手打開手電筒,將挑着它的樹枝伸向左邊,光線正好對準那些人。
霎時,十幾支手槍一齊朝光線發出的地方打了過來。子彈像雨點般地連續不斷地射着。以為朝倉就在那手電後面。
夜幕下只見一道道棕紅色的、紫色的閃光幻成一片。槍聲和衝擊波將朝倉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頭像要裂一樣。
本來那些人的槍法在團伙裏算得上是較準的。此時,不知怎的。那些子彈幾乎不是打得太高,就打在前面的石頭牆或泥土上,10發中偶爾有一發打在朝倉伸着手電的地方,打得那裏的墓碑碎片四處飛舞着。
朝倉仍然用左手伸着手電,右手從墓碑的右側小心冀冀地舉起“河爾特”瞄準他們,由於上了熒光塗料,那準星在黑暗裏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為了不使他們一下子驚慌失措,朝倉先瞄準了他們中最後面的一個。要是發現同類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話,其餘的人就會四處逃散,再追殺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朝倉沉着地勾了一下扳機,一顆火星在槍口跳了一下,彈殼飛了出來。幾乎同時那最後一人額頭上穿了一個小孔。朝倉第二槍打飛了後面那個磯川的保鏢的腦袋,第三槍打中了右邊那傢伙的嘴巴。
其餘的那些人大吃一驚。紛紛躲進了墓碑和樹蔭裏,只伸出槍來亂放着。大概是為了節約子彈。這次他們是每隔四五秒鐘放一槍。
要是這樣拖下去的話,他們肯定會因為怕自己暴露在手電光裏而不肯出來的,於是朝倉把手電摔在了左邊的一塊墓石上,鏡片和電珠都碎了。
扔掉了樹枝,朝倉悄悄地取下38口徑“柯爾特”的能裝9發子彈的彈倉,又往裏補上了3發子彈。
然後他從褲袋裏拔出“PPK”,取下彈倉。拉開槍機,將槍膛內的子彈也取了出來。
他把這些子彈放進口袋裏,將彈倉重新裝回槍裏,然後手握沒有子彈的“PPK”扣了一下扳機。
飯機乾巴巴地發出了一聲輕響,朝倉故意罵了一句:“他媽的。”
隨後他又連放了幾個空槍。顯然,外人聽起來,以為他的子彈打光了。
似乎被這空槍聲瞞住了,植木興奮地叫道:“給我死了心吧,你的末日已經來臨了!要是不舉起雙手給我出來的話,那我們可要過去了。”
朝倉繼續邊詛咒着邊放着空槍,那些人則不再亂放槍了,有的在往彈倉上補裝子彈。
朝倉把“PPK”放進褲子口袋,然後故意慘叫了一聲向墓地後面的帶刺的鐵絲網方向跑去。不一會便穿過了經由墓地中央的小路。
“站住!”
“不會讓你逃掉的。”
那些人亂叫着追了過來。邊向朝倉開着槍,但那子彈都離朝倉很遠。
到了帶刺的鐵絲網前,朝倉毫不猶豫地從那破口處跳到了下面的麥田,一陣風似地跑下坡地。跳進了藏着FN毛瑟快槍的茶園。
槍和子彈都還在那裏。
朝倉給“柯爾特”上了保險,插進腰帶,從地上的彈箱裏取出幾發30一06子彈放到口袋裏。
然後又把3發30一06子彈依飲夾在食指到小拇指間,那幫人現在只有8個了,快槍裏原來還裝有5發子彈,再加上這3發足夠對付他們了吧。這彈頭是在銀色的凹頭達姍彈上再裝上鋁合金帽的。
他用右手遮着拿在身後的來福槍,搖搖晃晃地從茶園來到除過草的較為開闊的草地,面朝基地方向,笨掘地側身走着。植木他們已經跳過了矯鐵絲網,排成一排從麥田上正要衝下坡地。
朝倉故意裝做扭了腳,一屁股跌倒在地。然後悄悄地將屁股移到一個凹下去的地方,做好了隨時都能半蹲着打的姿勢。FN快槍已從背後拿出,把它藏到割得很短的茅草裏面了。
那些人以為這個真的把朝倉逼到絕路了。
“這下該束手就擒了吧!”
“他逃不了了,讓我們折磨死他!”
他們狂叫着,一邊舔着乾巴巴的嘴唇,一邊小心翼翼地從坡面下來。
等他們走到離自己50米左右的時候。朝倉拿起了來福槍,卸下安全裝置。左邊手指上仍然夾着3發子彈。
朝倉開始瞄準中間那人的皮帶扣。由於準星上也塗有熒光塗料,瞄準並不難。
植木一夥大驚失色,張惶失施地亂放起槍來,把朝倉周圍打得塵土飛揚,朝倉從容地扣下了扳機。
隨着一聲槍響,中間那人應聲撲地。這子彈與一般的低速彈不一樣,那人的胃打穿了,腹腔滿是血污和髒物,背上穿出一個拳頭大的射擊口。
子彈的衝擊力導致了他的動脈破裂,那人幾秒種後便斃了命。朝倉迅速拉動槍栓,排出彈殼,推上實彈。來福槍又瞄向右邊的那人。
那些人伏下身子沒命地四射起來。然而由於有50米距離,且又是在黑夜,要打準談何容易。相反,對準星上塗了熒光塗料的高性能來福槍來説,50米可謂是近在咫尺了。
朝倉不慌不忙每隔3秒鐘打一槍,彈無虛發。子彈一打光,馬上又把夾在手指上的子彈補裝上去。
7發子彈打完後,坡地上躺下7具屍體,鮮血和內臟塗得滿地都是。朝倉故意留下植木。慢慢地把左手伸進口袋,取出子彈裝到彈倉裏。
植木放下手槍把臉埋進了滿是糞便味的胡蘿蔔地裏,絕望地鳴咽着。
“這種活你還不太習慣吧?還不快給我下來!”朝倉對植木喊道。
植木搖搖晃晃着站了起來,裝作要下來的樣子,可一挫身卻往後面飛跑起來。
朝倉也不説話,往植木腳下開了一槍。塵土飛揚之處,只見植木一骨碌從坡上滾了下來,跌進了下在的一條淺溝裏。
朝倉走近植木,把他那灼熱的來福槍口一下戳在植木的眉間,植木的眼球突了出來,像是就要滾下來似的。
“快回答。磯川有沒有把從我那裏拿去的紙幣全部收回來?”朝倉問。
“是,是的,我們派人去把從你那裏拿來的紙幣全換成了一般的紙幣了,救數我,要是你肯放我一條命的話,我把什麼都對你説。”植木哀求道,上下牙齒不住地打架。
“警察的搜查怎麼樣了?”
“磯川先生是不要緊的,因為他收買了瞥察局的頭頭。”
這時,從墓地對面的甲州街道上傳來了一陣喧嘯的車喇叭聲。朝倉從植木身邊跳開二三步後,轉過頭來往植木臉上開了一槍。植木的頭部從下巴以上全部打飛了。
朝倉把來福槍扛在肩上,朝草後面的原神田自來水廠走去。枯草漸漸深了,到了藏着長筒鞋的草叢,朝倉換上了那雙長筒鞋。他在這裏扔掉了來福槍,提着換下的鞋下到原神田自來水廠的死水潭內。對岸工棚子的牆壁上有幾個植木他們打的彈痕,裏面的人都躲在樓裏。
朝倉淌過泥潭,把剩下的子彈拋進水裏。上岸後又換上了短靴,將長筒鞋扔進潭底。這種長筒鞋眼下是大路貨,自己又是在擁擠的澀谷超級市場買來的,可以不會露什麼馬腳的。
一坐進停在泥潭邊的“TR4”,朝倉便發動引擎,迅速離去。
他從永福街經井頭街到了大宮前往左轉,又越過久我山過甲州街正在施工的鳥山輔助道,然後南下沿着多摩川到了二子玉川。
朝倉本想經過用賀的奧林匹克新路繞回上北澤的險匿處。但是沒想到,這條綠化得很好的奧林匹克新路上竟設了警戒線,無論是開往市區還是郊區的車子,都得被叫住檢查。幸好那兩把手槍和子彈都藏到座位底下去了。
而朝倉的“TR4”前面,也跳出一個穿制眼的警官,手上握着一支發着紅光的手電筒。綠化帶左右都停着巡邏車。路面顯得十分擁擠。路左邊有20輛左右一般家庭用車和出租車,停在“TR4”前面,路對面也堵着不下50輛左右的車子。
朝倉把“TR4”開到隊伍的最後面。不久又一輛車子被叫住了。
停在“TR4”後面。
等了10分鐘左右。終於輪到檢查朝倉。兩個警官從車窗左右亮着手電筒。
朝倉鎮定自若,叼着香煙搖下了邊窗。
“怎麼了?是我違反了什麼嗎?”
“不,不,是因為發生了一起事故,能出示一下駕駛執照嗎?”右邊那警官説道。
“事故?什麼事故?”朝倉摸出那本從冬木手裏奪來的篡改過的駕駛執照問。
“恕難奉告。請出示驗車證。”左邊那警官很不耐煩地説。
朝倉扔掉香煙。拿出了京子的驗車證。
兩個警官問了朝倉的名字,住所和户籍,又檢查了朝倉遞過去的駕駛執照。朝倉記着上面篡改過的內容,所以一點也不着慌。然後。警官又問了朝倉與驗車證名義人京子的關係,朝倉回答説是很要好的女朋友,警官對對答如流的朝倉喪失了戒備心,也沒問他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把駕駛執照和驗車證一起還給朝倉,説:
“請走吧,失禮了。”
“多謝!”朝倉啓動了“TR4”。
朝倉回到上北澤的隱匿處時,已是凌晨二點了,為了警慎起見,朝倉一下“TR4”就用薄毛巾矇住臉到了地下室,那“藍鳥”的主人好像還昏迷着。
現在外面正設有警戒線。把那“藍鳥”主人扔出去有點危險,可儘管如此,自己的臉還是不想讓那人看見,更沒有必要殺了他,朝倉想。
用毛巾蒙着臉的朝倉呆呆地看着那個被捆着手腳、嘴巴里塞着破布、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車主人。
那人臉上汗滓渾的,呼吸急促又很不規則。他是腦震盪引起的休克。因此,要是繼續把他放在這冰冷的地下室,很可能他會停止呼吸。朝倉從吃飯間裏取來了兩條舊毛毯襄住了這人,並取下塞在他嘴裏的破布,讓他的呼吸暢通。
朝倉把兩支手槍和子彈放進地窖,蓋好蓋子。拉過那張一般人搬不動的大工作台放好,想到這下又得去京子處了,心裏不禁有點厭倦起來。但他還是走出地下室,換了身衣服坐上“TR4”向“赤松莊”赤堤公寓馳去。幸好沒有碰到巡邏車。
一打開門上貼有“掘田”二字的205房間只覺得迎面撲來一陣寒意。8張錫榻米大小的起居室裏空空如也。門口也不見京子的鞋,桌上有張紙條,上面寫着“我等到了下午2點,等得不耐煩了。”潮倉將紙條拿到煙頭快要滿出來的煙灰缸上燒了。為了慎重起見。又到卧室、廚房去查看了一下,還是沒有京子影子。廚房桌上放着半斤多重的牛排,由於冷了,上面凝了一層白白的油脂。朝倉拿起這些牛排,狼吞虎嚥地全吃了下去,又從冰箱裏取出夠兩天吃的食品裝進紙袋,然後走進卧室。把牀上的枕頭和被子弄亂。
回到上北澤,他把拿回來的食品放進冰箱後,脱了衣服鑽進被窩。不到3分鐘,他就呼呼地睡着了。張着的嘴裏淌下了口水。睜開眼時,已是下午1點多了。今天是星期天,用不着去公司。朝倉很是無聊的起了牀,枕頭口水弄濕了,心裏覺得有點空虛。這時從地下室裏傳來了輕微的喊叫聲,還有身體撞擊門的聲音,想必是關在地下室的那人醒來了。
朝倉洗了臉。把三分之一瓶的威士忌全喝下了肚,酒精一到血管裏,那沉睡後的空虛感頓時好多了。他想,我是不是殺得太多了?他從衣櫃裏取出女人用的長筒襪蒙在臉上,又往藥罐裏放上水,便朝地下室走去。他今天已經不再想殺人。
從走廊盡頭走進小倉庫,一下陡陡的樓梯就是地下室的青岡棟木做的門。
關在地下室的那人還不厭其煩地在門上敲着。朝倉用鑰匙打開了鎖,門一開。不提防差點被撞倒了。
“我殺了你!”
只聽一個憤怒的聲音吼道。蒙着眼睛的布脱落了。只見那人臉上到處都是血,腳上的繩子已經解開了,還捆在腹前的兩手握着一把工作用的鑿子,好像是從工作台的抽屜裏拿了來的。
朝倉暗自在心裏嘲笑起自已剛才起的佛心。
“你死了心吧!”
那人挺着鑿子朝他猛戳過來,他往右邊一閃,腳絆到了樓梯,摔倒了,右肩重重地撞到了水泥牆上,肥大的拖地衣服劃破了。那人對着朝倉一隻腳,飛起右腳踢了過來,那表情像是豁出命了似的。
朝倉索性躺倒身了避開了這一腳,趁機抓住了他的腳丫站了起來,那人頭朝下倒了下去,磕在水泥牆上的頭顱發出像敲碎了雞蛋似的聲音。朝倉趁勢彎下身,往他的肝臟部位上狠狠地搗了一拳。3根肋骨打折了,折骨刺進了肝臟。
朝倉拿下了蒙在臉上的長簡襪子,蔽着還在隱隱作疼的拳頭站了起來,右肩也還在痛。他把那人的身體拖回地下室。那人頭上的血流個不停。摸了一下他的脈膊,又弱又不規則。朝倉從抽斗裏取出一把鐵錘,在那人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那人像是觸到了數萬伏特的電流似的。渾身一震,隨即就停止了呼吸。朝倉疲憊似地拖着步子登上樓梯,走進洗澡間,從頭到腳澆了幾盆冰冷的水。冷過一陣,身體又慢慢地熱了起來。
用粗毛巾擦乾,換上新內衣,回到房間點上了石油爐子,他一邊咬着夾有洋葱、奶酩、黃油的三明治,一邊看起了報紙。關於昨夜在本願寺和田繃廟及其後面草地上發生的事件,被大塊地登在“都內城南”版上(恐怕還來不及登到社會版上)。跟蹤朝倉那幾個人都如朝倉所預料的那樣當場斃命。7個三光組的人身份業已驗明,植木他們的身份好像還沒有暴解,但這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報道説,為了尋找兇犯,大批人馬已開進現場。並搜查了泥潭。以期找到罪犯留下的來福槍物證。
警方目前已找到了一支罪犯扔下的來福槍,警視廳保安科長斷言説,從槍枝的製造廠、口徑和製造號碼等,將不難查出該槍的主人。朝倉冷笑了一聲。哼,要是那位科長知道那是偷來的東西那他肯定會大失所望的。
停在和田崛廟入口處、開着車門的那輛“藍鳥”的主人,是一家名叫“銅前”的不動產商號的職員,警方從那驗車證上立即知道了這一點。報道還説,現在“銅前”已作為重要嫌疑點受到調查。“銅前”本是盤踞在祖師谷的“立花會”流氓集團頭子,所以警方推斷説,這起事件可能是由於想把勢力範圍擴太到郊外去的三光組和死守其勢力範圍的“立花會”發生衝突所引起的。
過了15分鐘後。朝倉去走廊的電話機上撥了參宮公寓京子房間的電話號碼。
“哪一位?”過了一會兒,傳來了京子的聲音。
“是我,聽得出來吧?”朝倉道。
“是你,虧你還這麼滿不在乎地給我打電話呢!”京子歇斯底里大聲喊道。
“怎麼了?回來遲了點,對不起,是我不好。”朝倉用深沉而又甜美的男中音説道。
“又撤謊了!”
“我不是在向你道歉嗎?”
“我不相信你了,我受騙了,我真傻。”京子哭着説。
“快別生氣啦!我現在就到你那裏去好嗎?”
“不,我要到你那裏去。我有件事要問你。”
京子掛斷了電話。朝倉穿起西裝,坐進“TR4”拉上風門,啓動了車子,還沒等發動機燒熱就已經到赤堤公寓了。
他先走進二樓房間,打開電視,點上石油爐子,故意把廚房的桌子、水槽弄髒。然後出去到日本大學旁邊舊書店買一大捆關子經濟學的書回來。
房間熱了起來,京子還沒有到,朝倉把買來的書胡亂放到卧室的書架上,又放了二三本在枕邊。換下西裝,穿上毛衣。然後到起居室坐到沙發上看起電視來。輕沸的市民喜劇一結束,兩氛鐘的新聞就開始了。
在國際政治、日本國會的新聞結束後,畫面映出了本願寺和田掘廟及其後面的草地,播音員快速播送着事件的大致經過和搜查情況,畫面上出現了有關人員正在搬屍體的場面。還有朝倉扔掉的那把FN毛瑟槍和“銅前”的“藍鳥”車子。
警視廳搜查一科和高井户警察署一起設立了特別搜查部,而且從屍體上獲取了植木他們的指紋。三光組組長和頭目們保持沉默,好像什麼都沒説。特別搜查部得到了四谷名警察署的援助。早上很早就去三光組辦公室調查了。他們查到了用塗料封在辦公室夾牆裏的幾支槍,並暫時以不法持槍罪逮捕了那些頭目們。特別搜查部似乎正抓緊調查去向不明而被認為跟此事有重大嫌疑的“銅前”;而且“立花會”的人也因曾有過吃白食及威脅他人等小節而涉嫌被陸續關進了拘留所。廣播員還報道説,特別搜查部還派人直接去了磯川處。新聞完了,接下去是廣告。就在這時,房門的把手轉了一下,京子走了進來。她上面穿着皮大衣,下面穿着褲子。朝倉關上電視機用懇求原諒的神情看着京子。京子好像哭過了,眼皮有點腫。
朝倉想去抱京子。
“不要!”京子把背朝着朝倉。
朝倉從京子身後的兩腋下伸過雙手摟住了京子的脖子兩肘,壓着她的前胸把臉貼了上去。
“怎麼了,怎麼這樣發脾氣?給我笑笑好嗎?”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快放了我。”京子生硬地説道。
“真的嗎?”朝倉不由得輕蔑地笑了一下。
“真的。車子也送給你了,我就把以前當作是一個美麗的夢吧,從此以後讓我在你眼前消失了吧。”
“別自我陶醉了,我看你是對説這種話的自我形像着了迷了。”朝倉説。京子掙扎着想從朝倉的手腕裏脱出來,朝倉硬是不鬆手,並把嘴唇朝她的脖子上貼上去。
“你為什麼要撤謊呢?明明是一點兒都不愛我的。”
“你今天有點兒不正常。”
“那好,我説吧,昨天跟你分別後,我感到非常寂寞,想聽聽你的聲音,於是給你大學打了個電話,説是你的姑母……”京子便嚥着艱難地説着。
朝倉的臉部一下子扭歪了。
“可是他們説大學裏根本沒有叫掘田的助教和副教授。”京子説罷。淚水便立即湧了出來,身休顫抖着停了了下,她抽泣着繼續説道:“我又叫他們接了經濟系的教研室,還有英語系的教研室,可誰也不知道你!”
“別這樣了,那難得的文雅都給你摘塌盡了。”
朝倉的嘴唇輕微地痙攣着。但是心裏還是很不平靜。
“我現在才知道,説什麼大學裏的副教授,原來都是拿來編我的,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京子在朝倉的手腕裏掙扎着,朝倉一把把她推了出去。京子倒在了沙發上,胸口叩在靠背上一瞬間出不了聲。篷亂的頭髮下那兩個盯着朝倉的瞳孔像山貓似的發着光。過了一會兒又喊叫道:
“你可真會騙人呀,你從來都把我當作你的嘲弄對象。快説,你到底是誰?掘田也是假的吧!”
“難道我不是大學的副教授就一無是處了嗎?我只不過是讓你做個美夢。即便教授夫人的美夢破碎了,也用不着這樣狂叫吧?莫非你愛的並不是我,而是成為教授夫人的自己嗎?”
朝倉的臉上掠過一絲自嘲的笑意。
“希望你把真實情況告訴我,你只是為了探聽出小泉他們公司的秘密情報才來跟我接近的吧?我是被你利用的可憐的工具吧!”京子的臉由於自尊的被損而難看地扭曲着。
“不是什麼工具,而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是我一點也不喜歡現在這樣説着討厭話的你。”
“你不像個男子漢!快坦白,我可不像你所想象的那種傻瓜。你讓我吸毒。然後通過我來探出小泉他們公司的內情,你把這情報賣到哪裏去了?”
“沒有出賣給誰,而是為了自己要用。”朝倉靜靜地説。
京子睜大着眼睛看着朝倉,那歐斯底裏的光芒漸漸淡了下去。
朝倉緊靠着京子坐下,用手掌握着京子的手。
“我不是大學的教師。本想大學畢業後留在教研室的,但由幹學習期間的費用不夠,所以就工作了。我幹過好多工作,有失敗的,也有成功的。我剛碰到你時,之所以要騙你説是大學裏的教師。那是因為我想接近像你這樣高貴的女性。要是説自己是一般的職員的話,怕人不肯交往。”
朝創低聲地近乎真誠地説。這樣稍稍給京子挽回了一點自尊心。可要是現在就跟她分別可不好辦,儘管知道,即便今天京子走了,等她海洛因一用完,她又會回來的。但要是就在那幾天裏京子採取自暴自棄的行動就麻煩了。
京子的眼睛裏憎惡開始消褪。
“啊,認識你的時候,我是不知道你和東和油脂的關係的。但當我知道你的經濟後援人是那個在經營方面露出了馬腳的東和油脂的處長時,我就想從你口中探聽一些他們的內幕,利用這些情報去賺它一筆。你可別怪我。瞧我不是在真鶴時跟你講好了嗎?我要儘早經濟獨立,努力做到在經濟上不給你添麻煩,我現在還在為此努力着。你説我只是利用你,這不是太令我吃驚了嗎?現在我已經在東和油脂公司的股票上賺了相當於500萬元的錢了,但是要使我們倆以後在誰面前都不覺得矮人一截,500萬元可是太少了。所以我等賺了一定數目的錢後,再告訴你。”朝倉顯得很認真地説道。
“對不起,我是個很淺薄的女人——請原諒。快好好敲敲我這個傻瓜的腦袋吧!”
京子撲了過來,把臉埋在朝倉的膝蓋間,想用嘴唇激起朝倉的性慾。那天晚上8點,朝倉把京子送到了參宮公寓。他對京子説自已真名叫冬木。
回到上北澤,朝倉立即去地下室看了一下,屍體已經僵了。朝倉戴着薄手套,從死者內口袋裏拿出駕駛執照看了一下,原來他就叫“銅前”。朝倉回到卧室睡覺去了。
醒來時已是凌晨兩點了,朝倉拿了把錘子,憑着強有力的臂力卸下了銅前的四肢,然後把它們全部裝到一個麻袋裏,開着“TR4”拿去處理了。
在茅山奇的一個通宵營業餐廳旁,停着一輛掛着大坂車號的大型載重卡車,朝倉把裝着屍體的麻袋扔到了最後那個裝着海帶的車廂裏。然後開着“TR4”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時天空已經出了魚肚白。天亮後,朝倉打掃了一下地下室,在上班時間準時到了公司。10點鐘。小泉處長一到座位上,朝倉就走過去低聲地對他説:
“上次你説的營業部推銷處副處長的位置,我還是決定接受了。”
“確實,營業部不受時間限制,而且上班時間裏也可以自由外出。”
“是嗎?這樣就好了!”
小泉一想到以後用不着天天與這個知道了自己網點的人見面,心裏不由一喜。
此後,又過了近一個月,迎來了新年,不知不覺間l月份巳經過去了一半。
朝倉哲也的新工作營業部推銷處副處長,正如想象的一樣。即使上班時間,也可以自由支配。這一點他頗為滿意。
這個部裏只有營業部部長園田和推銷處處長淡島兩個人知道朝倉手裏掌握着公司命運的事情。但是朝倉不願讓一般職員也知道這一點。推銷處的職員們在上班時間經常為了推銷本公司的產品而外出,在這一點與上班時間都要關在辦公室裏的財務處不一樣。所以朝倉經常為了私事而外出也就並不顯眼了。
推銷處長淡島原是個年輕官員,只因受賄而被通產大臣趕了出來,東和汕脂公司看他精明能幹,便把他拉攏了過來。這人臉上始終浮着壓根兒不令人覺得他是士宦出身的和藹謙和的笑意,然而這絲毫掩蓋不了他的眼睛深處那種奸詐和冷酷。
沒過幾天,朝倉就掌握了他與營業部長狼狽為奸,謊報接待費和機密費。從中漁利的證據。而且,朝倉還通過跟蹤得知,淡島正是用了這筆錢作資金,在錦絲街開了個俱樂部形式的大酒吧,那老闆娘就是他的情人。
那酒吧取名叫“大卡尼翁”。l月份的某一天,下班時分,朝倉被淡島邀到了銀座。
“還從沒跟你去好好喝一杯。今天晚上我又得招待公司的顧客了,怎麼樣?你也來吧?等招待一結束,再跟你好好地去喝一杯。”淡島不知如何稱呼朝倉好。有時稱作“你”。有時則叫“您”。
“行啊。”朝倉回答説。
“那麼7點鐘在五丁目的‘通草’等。知道的吧?‘通草’在東街。”淡島爽快地邀請道。
“通草”是超一流職員出入的酒吧。起先門口的服務員想盤查朝倉,一見朝倉穿着洋駝大衣和高級布料衣服,且泰然自若像已是經常出入這類高級酒吧的大派頭,也就不開口了。
時間還早,裏面很空。牆上掛着的都是名畫,那些女招待化着濃妝,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聖母瑪麗亞或蒙娜麗莎。至於幾小時前她們跟情失或經濟後援人鬼混過的痕跡都已很巧妙地遮掩起來了。
朝倉坐在櫃枱前喝着加檸檬的威士忌,大概過了30分鐘,淡島帶着兩個客人鬧哄哄地進來了。推銷員加山也在一起。朝倉被叫到了他們的包箱。那兩個客人是化妝品公司的營業部長和副部長。加山似乎想把雪花膏原料推銷給他們公司。朝倉和藹地接待了他們。
那兩個客人像給物品估價似地摸捏着一個走上前來的女招待的身體。對淡島報了自己中意的女招待的姓名,淡島對他們耳語了一下。
走出這店時,淡島在帳本上籤了字。朝倉裝作漫不經心地縹了一眼,發現上面寫着用去金額將近20萬,但這裏起碼有三分之二的回扣要落入淡島或營業部長園田的腰包。還會有部份分給財務處處長小泉。
然後他們又去了銀座、新橋等地的3家酒吧。都是一流的酒吧,淡島在那些地方也多記了帳。
11點多鐘,他們來到了六本木“正餐俱樂部”,只見那兩個“通草”的女招待已經等在那裏了,淡島交給加山幾張1萬日元紙幣説:“後面的事就拜託了,我還要跟朝倉君説點事,請把客人和女招待送到原來那個旅館裏去。”
説着就跟朝倉一起走出了俱樂部。
淡島往有公司的車等着的停車場走去,路上他做作地嘆了一口氣説道:“哎呀,搞得我腰痠背疼的,因為還得把女人安排好,所以花錢很厲害。但要是這個交易做成了,我們公司就能賺上了8000萬,所以交際費也不能太吝畲呀。”
説罷,看看朝倉沒什麼反應,淡島又道:“哎,哪裏去玩玩吧?要是你有熟悉的地方,請不必客氣,儘管説出來好了。”
“錦絲街的‘大卡尼翁’怎麼樣?”朝倉説。
淡島略停了一下腳步肩膀敬徽抖了一下,臉上的肌肉也縮緊了起來,末了又繼續邊走邊笑着説:“行啊,到哪裏都願意奉陪。”
停車場上,公司的車開着車門等着。兩人坐進開着暖氣的後座,駕駛員在停車場管理員拿出來的票券上籤了名。
一路上淡島開始滔滔不絕地大談要提高買賣成效,問題不在於產品本身的優劣,而在於拿出多少交際費這一點上等等。
“大卡尼翁”在江東“樂天地”樓後面,門關着。
“好象已經關門了,我們到別處去吧?”淡島微笑着對朝倉説。
“大概是防備治安管理吧,店裏邊還熱鬧着呢。”朝倉也微笑着回答説。
淡島的臉上又掠過了一絲不安的表情。
“你可以回去了,拿這個可以去吃頓飯什麼的。”
説着淡島把500元錢遞給了駕駛員,然後下了車。
“大卡尼翁”酒吧的門上裝有窺孔,他們沒有敲門,門就打開了,大概管門的已從窺孔裏認出了淡島。
從大門到店內的長廊上。掛着三重簾子,簾後各站着一名還是
稱作保鏢更為合適的服務員,以防備警方的檢查。牆上還裝有緊急通知用的電鈴按鈕。
服務員們個個低頭向淡島行着禮,外套寄存處的女服務員也很有禮貌地對待淡島。淡島的不安完全消失了。昂然地抬着頭。酒吧有700的平方米大,站在最近入口處櫃枱邊上的那個30多歲左右的女人就是淡島的情婦妙子。淡島用眼睛暗示一下,她馬上就裝作不認識淡島的樣子,對朝倉露出了那種職業性的笑臉。
“還是裏面的好一些吧!”
淡島跟朝倉説了聲,自顧穿過櫃枱往裏走去。裏邊有20多個包廂,燈光很暗,盡頭裝飾有一幅浮布壁畫,那“落布”正飛珠濺玉般地下落着。
一半的包廂已被客人佔着,被擁抱着的女招待的竊笑和嬌喘聲,在電管風琴聲和瀑布聲的掩蓋下己不太分明瞭。
“這個店是我一個朋友開的。”
淡島説罷,對快步走來的服務員頭兒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就在角落的一個包廂裏坐下了。朝倉坐到了他的對面。
“你要哪一位?”那服務員問朝倉道。一面故意裝腔作勢地拿起了鉛筆。
“不要,暫且還不要女孩子,至少在跟他談話結束以前。給我來杯水。”朝倉説。
“是。”那服務員象是很不滿意似地走開了,又對另外一個服務員耳語了一下。
“你説有話要跟我説,什麼話呀?”服務員端來了冰水,淡島湊近朝倉問。
“你是這個店的主人,你在哪裏弄到這麼多錢的?”朝倉道。
“別説這種像税務所職員似的話,我跟這店毫無關係。”淡島歪着嘴唇温怒道。
“是嗎?這店的經營者是寫着你情人佐藤妙子的名字。可是我到登記所去查了一下,它的房地產是寫着你的名字,並有4000萬的抵押權。也就是説你還不太信任妙子,所以要是她一旦背叛,想把這個店賣了也是賣不成的。”
淡島瞳孔裏閃過了一絲殺意,但馬上又消失了。
“謊報財單。亂開機密費嗎?發了橫財真了不起呀!難道你還想説這店是東和油脂公司?”朝倉嘲笑道。
“那麼,我就把事情真象告訴你吧?”淡島向上翻着眼珠盯着朝倉道。
“這店事實上確實是我的,但是這錢並不是從公司裏私吞來的,而是從另外地方弄來的。”
“那麼你想叫我説出你私吞的證據嗎?處長大人。”朝倉靜靜地説。
“你説什麼?別故意擠兑我了,沒那事兒!”淡島提高了嗓門説道。站在圓柱邊上的服務員頭兒裝作若無其事地快步走向走廊。
“大聲嚷嚷都跟處長的身份不相符呀,怎麼,你是想叫保鑲嗎?”
“放肆,對上司説這種話太沒禮貌了。”淡島的嘴唇開始痙攣了。
“是啊,上司但是你也是知道的,我跟總經理和頭頭們的關係可不一般哪。”
“總經理、頭頭們也做着利己的事,部長也一樣。並不是我一個人私吞着公司的錢。”淡島失去了控制大叫道。
“是嗎?所以對你的中飽私囊,總經理他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吧?我明白了,我去告訴總經理,説你在這裏大言不慚地説連總經理他們都在私吞着公司的錢,你為什麼不能幹呢?”朝倉站了起來,看見兩個兼服務員的保鏢走了過來。
“且慢,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知道中了圈套的淡島狼狽地説。
兩個保鏢站在後面,咳嗽了一下,提醒着淡島。
“好哇,走狗到了。看來想趕我出去啦。不過,這得看這些走狗有沒有這份能耐。”朝倉毫無畏俱地笑着道。
淡島轉向保鏢説:“我們在談有關買賣上的事快回去吧。”
保鏢怒氣衝衝地走開了。
淡島額頭上滲着汗,他用掌心摸着臉説:“我明白了,你要多少?不,給你多少,你才不把這事告訴總經理?”
説着低三下四地窺視着朝倉的臉色。
“總不能叫我説吧!”朝倉詭笑着説。”500萬怎麼樣?你知道,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現金,我再以此店作為擔保。你看怎麼樣?”
“你把我看得這麼低嗎?”
“1000萬怎麼樣?”
“我覺得你跟部長一起,能付我雙倍的錢。”朝倉點着了煙,把煙霧吐向淡島的臉。
“你自己對部長去説吧?我可不想跟他去説。”淡島呻吟道。
“那麼,現在就到部長那裏去吧?你陪我去怎麼樣?”朝倉用嘲笑的口吻禮貌地説完,就拉着淡島的手站了起來。淡島搖晃着跟着站了起來。
兩個人經過櫃枱時,淡島向老闆娘妙子道了個眼色,似乎叫她什麼也別説。
兩人到了走廊上。其中一個保鏢迅速地用左手抓住了朝倉的領子。
“別碰我!”朝倉説着,用膝蓋猛撞了一下那男人的陰部。沒有防備的保鏢的辜丸碎了,瞳孔隱到了上眼皮裏去了,身子像棵木樁一樣倒下了地,嘴巴啃着地毯。
“沒有必要來假裝忠義。”淡島説罷,又對另外兩個保鏢呵斥道。
“別替我擔心,好好照料一下岡田!”淡島説罷,把三四張1萬元的紙幣遞給了他們。
“明白了,經理。”兩個保鏢好像完全喪失了鬥志。
淡島和朝倉一走出門,那個管門的服務員便向淡島説:“我去開輛車來吧!”
“不要,自已會搞的。”淡島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從褲子口袋裏取出鑰匙串,走向江東“樂天地”樓邊上的停車場。正在附近的小流氓們向淡島打着招呼。已經凌晨1點光景了。
淡島的車是一輛“希伯萊”小型車。他讓朝倉坐在助手座上,啓動發動機後,雙手握着方向盤開動了車子。由於這是氣冷發動機。所以沒有必要等引攀熱後駕駛。這車模樣好看。雖才三四升80馬力,一進日本就賣到220萬了。
一看就知道,淡島的駕駛技術與其説懊裏還不如説差勁。
“園田部長最近換了個女人,現在對這個女人着了迷,今天晚上肯定也在她那裏。”淡島説。
車子停在永田街千代田分期付款的高級公寓前,其結構與財務處長小泉和京子住的參宮公離差不多,有所不同的是因地皮昂貴。停車場設在地下。
淡島把車寄存在睡眼惺鬆的停車場管理員處,兩人乘電梯到了九樓。
“求你了,我可以説因受你威脅才來這裏的嗎?要不然我會被部長報復的。”淡島在電梯裏向朝倉哀求道。
“你願意怎麼説就怎麼説吧。”朝倉聳了聳肩。
淡島下了電梯來到門牌上寫着“松下”的905室前,按了按內線自動電話的按紐。
“慢,要是他置之不理就麻煩了。”
朝倉在淡島背後已經從褲腿貼邊內取出一根前端扁平的鋼絲。用肩膀把淡島頂開,將鋼絲插到自動鎖孔內。
不到30秒鐘就聽到鎖開了的聲音。朝倉慢慢地轉了一下把手,輕輕地打開了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一走進去,就是20張榻榻米寬的起居室兼接待室。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卧室。
寢室的門開着,裏邊傳來了女人的嬌喘聲,還夾雜着園田那艱難的帶喘息的笑聲。
朝倉看見淡島進來後,就隨手關上了門。
只見卧室裏的園田和女人,兩人都光着身子。兩個人互相打鬧着,從卧室出來一見朝倉大吃一驚。園田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滾倒在地的那女人抱着兩個Rx房跑進了卧室。從內側插上了門。
“就這樣,就這樣好了,可真熱鬧,不必穿衣服了。”朝倉迅速走近園田,扭住他的臂肘,使他動彈不得。讓他坐到了皮面沙發上。自己就坐在對面的扶手椅上。
過了兩天,朝倉在公司裏的帶鎖壁櫃裏放了一隻手提皮包,裏面裝有2000萬元現鈔。這是園田營業部長和淡島推銷處長一起送來的。
手提包裏還裝有蓋有園田和淡島印章的誓約書各一份。
誓約書是迫於朝倉的要求,不得已才寫的,上面寫着以後每個月他們將從公司私吞的錢中分出一份給朝倉。
晚上,朝倉一個人在上北澤的隱匿處為自己舉杯慶祝了一番。
2000萬元對現在的朝倉來説倒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數目,但是誓約書已捏在他的手裏,以後朝倉可以隨意地擺佈他們,這是他引以為自豪的。
另一方面,通過京子使小泉財務處長及其它有關頭目吸毒成癮的工作正在進行,現在不唯小泉,另外幾個頭目們好像也嚐到了滋味。等他們再也無法抵抗煙癮的時候。只要自己一中止供給麻藥,他們還不跑來跪在自己前面求情?
還有,磯川的部下們和新宿三光組的人被朝倉誘殺的事件也往朝倉意想不到的方向進展着。警方儘管以兩方爭奪勢力範圍而引起火併為理由逮捕了他們,但終因證據不足而釋放了祖師谷的“五花會”一批人,結果他們懷恨在心,又去毆打了已失去戰鬥力的三光組的人。
雙方都在毆打中又死傷了一些人,警方逮捕了那些倖存者,正因為有了這些糾葛,特別搜查部恨本就沒有想到事件背後原來還有朝倉其人。
橫須賀的磯川已被開除出了公安委員會,儘管現在他還當着市議會議員,但由於失去了暴力這個後盾,因而勢力已不如從前了。朝倉從共立銀行搶來的那批紙幣似乎早就銷燬了。這樣即便磯川家坡搜查。那也不會再發現什麼新目標了。這對朝倉也是很有利的。
當然,即便那批紙幣被查出了,量磯川也不會説出自己來。因為要是這樣一來,他非得説出倒賣海洛因的事。
關於以前朝倉一場大火殺死東和油脂公司僱傭的二殺手和私人偵探所所長石井一案的調查好像也進展不下去了。最近,警方不再來東和油脂找麻煩了。
朝倉靠在牀上疊起的被子上呆呆地想着這些事,邊用湯匙把盛在大碗裏的正宗色子醬往嘴裏送,不時呷一口伏特加雞尾酒。正月裏向榴池一家東和汽車公司預訂的車子今天晚上也該送來了吧?朝倉又想。
晚上8點鐘左右,外面傳來了令人煩悶的排氣聲,不一會在門前停住了。朝倉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客廳點着了爐子。
鈴響了,朝倉豎起曳地睡袍的領子走到院子,打開了門。推銷員高柳臉上浮着職業性的微笑站在那裏,後面是一輛跟新式“藍鳥”一模一樣的綠色車子。
“根據您的要求給您辦好了,您要試試發動機嗎?”高柳道。
“那就拜託你了。”
朝倉退到停着“征服TR4”和本田摩托車的院子裏。高柳坐進了那輛方向盤在右邊的意大利造“菲亞特1500貝魯麗娜”她的消音器直接裝在排氣管上。車頭燈明亮耀眼,排氣管又轟響了起來。車子緩緩開進了院內,在客廳門前的停車處停下了。
“菲亞特”的外形太像“藍鳥”了,即便對人説,這就是街上隨處可見的新“藍鳥”,那些一般對車子不太感興趣的人也會深信不疑的。也正因為這一點,朝倉才選了它。這種車子開出去不顯眼,對作案很有利。
朝倉拉開了客廳的窗簾,讓客廳燈光照到院子裏。高柳打開汽車發動機罩子打着手電簡,朝倉檢查起發動機來。發動機本是“菲亞特16005”體育用10O馬力的,而不是由祀Icc80馬力改裝的。凸輪重疊的發動機內燃器很漂亮。變速箱分5檔,方向盤也很靈,只要握方向盤的手稍微一動,車子就很敏感地按着駕駛員的意思轉了。
朝倉坐進車子裏看了一下,計速表邊上裝着最大為8000迴轉的發動機轉速錶。只見指針在900轉附近微微抖着。引擎電門開關在方向盤左邊,兼作方向盤鎖要是不插上電門鑰匙,那方向盤也轉不動。這對防盜倒是最合適不過了。
“開一下試試嗎?”
高柳關上發動機罩子,坐到了剷鬥狀的助手席上。
“不了,因為我有點醉了,而巡邏車卻還沒去睡。算了吧我明天一早再試。”朝倉説着關掉了發動機。
高柳抱着公文包從車上下來,兩人走進了沒有裝飾的客廳。
“對不起,請付清餘額,順便借用一個圖章。”高柳把一應證件放到了桌上,然後搓着手道。
“當然可以。”朝倉起身去地下室拿來了大迭鈔票和印章,順便還拿來了伏特加酒和杯子。
“車本身的價格是200萬,再加上改裝費若干,一共是230萬你原來的發動機可摺合些錢這樣總共是210萬。扣去已收的10萬定金,您現在還要付我200萬,保險費我已經替您付掉了。高柳解開朝倉遞過去的鈔票,開始嫺熟地數了起來。大概總有5萬元可以作為手續費落入他的腰包吧?
第二天早上6點,朝倉因喉嚨奇渴而醒來。枕頭邊上放着昨晚睡前翻看的“1500貝魯麗娜”和“6005”的使用説明書。
朝倉走到廚房往大杯子裏倒滿了水,又放了三顆維生素藥片。這祥喝下去腦子裏很快就會清醒的。昨晚喝了一瓶伏特加,但頭還不覺得痛。
從早上6點到7點這段時間,不僅管理交通警戒用的白色摩托車不會有,就連巡邏車也不會有的。朝倉穿上衣服。拿着檢車證和使用説明書來到鋪着白霜的院子。
他坐上“菲亞特”,拉起氣門。將發動機定在2000迴轉處空轉着。二、三分鐘後準回氣門,輕輕地踩着油門,等着水温升高。7分鐘左右後,發動機完全熱了。朝倉關了車門慢慢地啓步,剷鬥狀座位把身體整個都包住了。靠背還能放到接近水平狀。
一出大門,他便用力踩了一下油門,發動機的轉速馬上升高了。等轉速升到2500轉左右時,打開汽化器的加速閥,“非亞特”的速度立即增大,轉速錶上的指針不停地往上升着。要是駕駛習慣了的活,轉速升到7000轉也沒有多大問題。可現在是新車。朝倉還沒什麼把握。他控制着轉速。把調速杆換到第二檔。
到了住宅街狹窄的十字路口,他把車速減到50公里。車身不太搖晃,輪胎也沒有什麼異樣。朝倉打開自動指示燈,警告從旁邊竄上來的車子,然後在那條規定時速為25公里的單行道上以80公里的速度向甲州街馳去。
排氣聲很響地在公路兩側的牆璧間迴盪着,朝倉不快地抖了一下眉毛,要是因排氣聲而引起警察的注意的話可就麻煩了。於是朝倉打開了裝在手閘旁邊的消音器開關。排氣聲馬上小下去了。但由於消聲器的負擔,發動機的功率多消耗5%。
甲州街上的車子也寥寥無兒,一上調布埔助道。朝倉便關了消聲器,緊踩油門,不停地換着排檔,使引擎轉速達到了5000轉。這車的第一檔時速為50公里,第二檔是75公里,第三檔是12O,第四檔是200,實際上第三檔時速能到135公里。
前邊路上正行駛着兩輛戀人露宿歸來的“皇冠”,他們你追我趕地賽跑着。朝倉一提速度跟了上去,然後向右猛地一打方向盤,從他們右側超車後又輕便地滑回原來的車道上,要不是正宗體育用馬達以這樣一百幾十公里時速行駛就有點危險了。
那二輛車像是很不服氣被“藍鳥”趕上似的,又勁頭十足地追了上來。他們油門一踩到底,掀着喇叭,來勢很猛。朝倉把“菲亞特”的發動機轉速升到5500迴轉,一下子就甩掉了那二輛車,經過八工子,來到高尾那條又曲又窄的上坡山路時,他把速度降到了70至100公里之間,不久就到了相模湖。好傢伙“菲亞特”的性能足以與一流的體育賽車匹敵。
朝倉在施工現場掉轉車頭,稍停了停。便沿來路返回回到上北澤後,朝倉吃了早飯,又坐上“菲亞特”往京橋公司開去。這時已經上午8點了。
此刻正是上下班時間,一路上車子接頂摩踵,每到十字路口就得停下來等紅燈。現在則是無論你的車能跑多快,也都無濟於事了。這個時候。朝倉已用不着擔心有什麼危險了,於是他便不慌不忙地隨着車流慢慢開着。
到京橋東和油脂公司時,已是9點5分了。他把車停在新東洋工業大樓後面的停車場,車場管理員走了過來剛想開口。朝倉趕緊掏出身份證揚了揚,那人馬上討好地説:“啊,原來是副處長您哪,對不起,失敬了。因為開車來上班的人較多,所以上司説,要是不是公司裏的人車子就禁止停在此地。”
東和油脂公司的營業部設在六樓,朝倉走進推銷處辦公室,發現今天也跟往常一樣,70幾個人裏邊就三分之二的人在力公室裏,其他的都出差去了。推銷處職員跟一般的推銷員沒什麼兩樣,出去搞推銷就是他們的職業。
朝倉邊應和着部下們的寒喧,邊走向副處長席。坐在旁邊的淡島處長像彈簧似地跳了起來,對朝倉輕聲耳語道:“總經理叫你去一下。”
“有什麼事?”
“不知道。説是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講。叫你到幹部會議室去一下。總不致於上次那件事被他知道了吧?”淡島頗為不安地説。
“別擔心,要是那件事的話,我會有辦法的。”朝倉故作機靈地眨了一下眼睛。
“拜託了!”淡島説道。
朝倉乘電梯到七樓。七樓走廊上有幾個保衞科的人在巡邏,看見從電梯裏出來的朝倉,其中一個就把他領到了會議室。
寬敞的會議室裏窗簾緊閉,滿室的香煙和海洛因的煙霧只能通過換氣裝置排到屋外。坐在長方形大桌子上首的清水總經理嘴唇彎成了“八”字形,正閉目養神,圍坐在左右的幹部們都顯出疲勞和不安的表情吐着煙霧。
“我來晚了!”朝倉隨手關上門,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總經理倦怠地睜開了眼,另外的人故意心事重重地凝視着朝倉。終幹復元了的秀原監察部長也在裏面。
總經理手指着自己對面的位子,朝倉便順從地坐了下來。
“事情不妙啊!”總經理開口道。
“今年以來,本公司的股票價格猛漲,現在已經到了每股100元了。”
“怎麼?”朝倉不解地問了一句。
“找們始終搞不清公司的股票漲得如此快的原因,因為我們公司的股票並不是大宗投機商的對象呀。昨天,東亞經濟所的鈴木要求把100萬股票全部過户給他,這個數目可是相當於本公司股票總股數的百分之十三呢!”總經理一口氣説道。
“東亞經濟研究所的鈴木就是那個專以利用經濟手段攫取他人產業而著稱的人嗎?”
“對,就是那個卑鄙的挾持犯!我們公司從2月25日開始就要進入結帳期,從結帳期開始到兩個月以後的定期股東大會期間,本公司是停止辦理股票過户手續的。所以那個狡猾的鈴木想乘現在手裏已掌握了許多從別人手裏買來的本公司的股票,趕在大會之前辦理過户。囚為條例規定,要是僅僅為了行使新股東的權力的話,任何時候都可以憑原有的股東委任書來辦理過户手續。”
“是嗎?就是説鈴木還帶有一種威脅的意思羅?其實他並不僅僅是為買股票而買股票,而是想進一步控制我們公司,按他的意旨辦事!”朝倉冷笑道。
“我們也這麼想,所以得想方設法不能再讓股票落到他手裏了。要不然……”
“鈴木為什麼會盯上我們公司?”朝倉故意裝糊塗地問了一句。
總經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還是小泉開口解了圍。
“這大概是因為那傢伙覺得我們公司有發展前途的緣故吧?所以請求你那200萬股絕不能再賣給他了。”
“這又是你的自作聰明瞭。”朝倉不無諷刺地説道。
小泉的臉扭歪了。
“請你別説這種話了,我們公司一共有3000萬股。其中總經理250萬股,幹部們300萬股,你200萬股,作為常任股東新東洋工業公司有1000萬股,共立銀行500萬股。在市場上流通的只有750萬股。所以即使鈴木把市場上流通的所有股票都買去,我們大家那些股票合起來也足以能抵擋鈴木的了。就是銀行背叛了我們也不怕。但是,要是你的那部分股票讓給了鈴木,那就不好辦了。”
“但是,股票這東西,本來就該便宜地買進來,高價賣出去的嘛。”朝倉目中無人地笑着道。
“別愚弄人了,你不是想高升嗎?沒有股票是成不了董事之類的。”小泉極力想説服朝倉。
“就是説要金錢還是要地位的問題了。不過,也許鈴木會在摘佔了我們公司之後用讓我做董事之類的允諾來誘惑我呢?”朝倉想再氣氣那些人。
“別開玩笑了!當然,我們並沒有要強迫你的意思。我們願意貼你比鈴木再高几倍的價,具體多少到時候再跟你商量。”
“貼水能當場付給我?”
“那當然!”
“那筆錢從什麼地方開支?”朝倉問。
總經理終於挺起了腰板説,“這你就別擔心了。你別忘了,我們有新東洋工業公司這個堅強的後盾呢!”
“是嗎?我明白了。”朝倉想。這下好像錢又會自動滾進自己的腰包了。
“還有……”小泉插嘴道。“既然鈴木叮上了我們公司,他肯定會找我們公司的碴子的,所以你要提防着點兒,千萬別不小心説漏了嘴。而且還要注意影響,別落到那種被人利用暴力威脅你説的地步。”
到l月23日止,鈴木已擁有了500萬股以上的東和油脂的股票了。每股價近100元。
1月31日,東和油脂自己也摻進去了,股票價一下子漲到了150元。
2月初的某天下午,朝倉哲也把腳架在自己的營業部推銷處的辦公桌上,正悠閒地吸着煙。突然外線直通電話鈴響了,他從桌上放下腳,拿起聽筒。
“我是推銷處朝倉,哪一位?”
“是我,是小泉。跟你説,要是讓另外人知道是我打給你的電話就不好辦了,所以你就以一般顧客打來的口吻回答我。”小泉説。
“知道了,有什麼事嗎?”
“今天晚上到總經理家來一下好嗎?總經理説想跟你一起吃頓飯,順便想求你一件事?”
“是嗎?那麼,等會兒再説吧,請代表我向總經理問好。”
“那麼,就這樣定了。”小泉處長掛上了電話。
朝倉放下聽筒,開始瀏覽起部下拿來的文件,蓋了章後。把它交給淡島處長。淡島馬上對朝倉笑了笑。
不久就到了5點鐘下班時間了。朝倉一鑽進停在公司停車場上的“非亞特”,便直朝土北澤開去。朝倉買了這輛車的第二天,就把“菲亞特6O0”的牌子取了下來,又從停在新宿西口的新大樓街施工現場偷來了一輛MG車子的車牌號和檢車證,篡改後掛在自己的車上。
正當朝倉過了三宅坂,往左轉過正在施工中的一段公路,朝赤坂見附方向開去時。他發現好像有車子跟蹤着他。
跟蹤他的是一輛褐色的“皇冠”,大概是開車的不善於跟蹤的緣故,每當遇到車多或信號燈時,那輛車總是跟不上,不過到底那輛車子還是跟在朝倉“菲亞特”的後面,而且“菲亞特”旁邊即使有能過一輛車的空隙,“皇冠”也不想超上來,大概是不想讓朝倉看見他們的臉吧。甚至停下來等信號燈時,那車子也不滅掉頭燈,像是故意要讓朝倉目眩看不清後面似的。
朝倉一想到自己已經換過了車牌號心中暗自高興。信號變綠了,成排成排的車子開始啓動,但朝倉就在十字路口橫行道前急煞了車,“皇冠”後面的車子拼命按着汽車喇叭。唯有這輛“皇冠”不動聲色。
現在朝倉完全可以斷定。這就是跟蹤他的車子,信號變黃了。
朝倉還是不啓動車子一直到變成紅燈,朝倉才迅速把發動機的轉速提高到了3800轉,猛地一抬離合器踏板。
車輪冒着青煙急衝了出去,像一道閃電劃過了十字路口。到底沒有白裝16005的100馬力發動機,朝倉得意地想。
朝倉轉過頭來迅速地記住了那“皇冠”的牌號,在左右車燈的映照下,朝倉很清楚地看清了車內那兩人的臉。記住兩人的臉譜後,“菲亞特”靠向左邊,開進了一條小衚衕。
朝倉繞道到達上北澤時已經6點半多了。被甩掉的那輛跟蹤車要是還以‘菲亞特”的車牌號為線來尋找我的隱匿處,那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樣一想,朝倉覺得心裏很痛快。可他又很想知道坐在裏面的那兩個人究竟是誰。警察似乎有點不像。車牌號也不是警察局常用的呀?
明天要麼不去上班,到陸運局去查查這車的主人吧,朝倉這麼想着,把“菲亞特”停在門外,走進了房間。自從有了“菲亞特”後朝倉就把“征服TR4”停到京子住的高級公寓停車場裏了。
走進屋內,朝倉剃了剃鬍子。換上了高級料子的衣服。又把PPK微型自動手槍綁在小腿上。發生車子跟蹤,又不知道叫自己去吃飯的總經理有什麼用意,還是謹慎為好。
朝倉將38口徑的大型“柯爾特”藏進了車子行李倉的備用輪胎下,以便到了萬不得已時可以用這把槍。因為已經打死了三光組的人和磯川的幾個部下,所以警視廳的手槍記錄冊上肯定已有了這把來福槍的商標了。
得儘快處理掉這把槍,再另外弄支別的好一點的。
朝倉把薄手套塞進衣褲袋,抱着一身工作服、膠底鞋又回到了“菲亞特”,打開行李倉把這些東西扔了進去。
從中目黑穿過古川橋,“菲亞特”到總經理公館時己經8點多了。
豪華非凡的總經理大公館正門只開着一條縫,朝倉把車頭朝向正門,一按汽車喇叭,裏面走出來了一個穿着學生制服兼保鏢的門衞。
朝倉把車燈弄小,從車窗伸出頭來,頓時門衞的瞼上消除了懷疑,打開了大門。
朝倉把車子開進前面的院子,繞過假山,上了碎石子鋪的路,將車子停在正門停車場上。
停車場停了兩輛美國車,一輛是小泉的,另一輛是小佐井的。
“非亞特”停在他們兩輛車旁,顯得格外醒目。
正門大廳裏站着一個總經理的秘書,朝倉從車上一下來,他就跑向前來向朝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牽着朝倉的手把他領了進去。
朝倉被領到了一樓餐廳。餐廳里豪華的枝形吊燈放出奇光異彩,牆壁的玻璃櫥窗裏陳列着東歐、南歐等中世紀陶器和雕花玻璃器皿。只見清水總經理、小佐井、小泉等都已經坐在那裏等着了。
“我來晚了。”朝倉袍歉地説。
“沒什麼,不過才晚了10分鐘,快,請坐。”總經理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
“那麼,就不客氣了!”
朝倉坐進了僕人給他拉過來的椅子。他發現自己右邊的一個座位還空着。
“今天我們吃飯時一律不談工作上的事。這樣對消化有利。”總經理粗魯地向僕人示意了一下,僕人便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聽到了一聲餐廳的敲門聲,一個穿着毛絲錦綸晚禮服的女人把她那挑逗性的目光射到了正站起來的朝倉身上,款款向他走來。
那女人大概二十六七歲,由於她的嬌小的體態和富有表情的臉,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雖算不上花容月貌。但從她身上透出一股迷人的氣息,臀和胸都很發達。
她在朝倉替她拉過來的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樣子顯得頗為傲慢。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小女兒繪理子,這位是本公司前途無量的年輕職員朝倉君。”總經理介紹道。
朝倉站起身向繪理子優雅地行了一個禮。
“真瀟灑而且看上去挺有涵養的,這大概不會徒有其表吧!”繪理子有點造作地説。
“真是厲害的小姐啊!”朝倉苦笑了下,又坐了下去。
僕人端來了用銀器盛着的冰鎮香檳酒,三個女招待又端來了西餐小菜。由於都冰得很冷,所以不太起泡沫。等招待一倒完酒,總經理就捧杯道:“為了東和油脂的安寧、順利乾杯!”
大家都把杯子湊過來,就繪理子一人把酒杯往自己的嘴巴里送。
朝倉一口氣喝乾了香檳,侍者馬土又問朝倉再來點什麼,朝倉要了杯伏特加雞尾酒。
小菜是燻野豬肉和墨西哥灣打上來的鰻魚乾。
繪理子呷着雞尾酒,開始對朝倉説起話來。
“咳,每天要向我爸、小泉等那些不講道理的人彙報、請安,你難道不覺得膩煩?你要是像個男子漢的話,就應該獨立出來,去經歷一番那種名揚四海的雄偉業績。那樣的話,我就會把你當男子漢看。跟你説實話吧,要不是那種敢於面對死神的人,我是不會對他感興趣的。”她好像並沒有聽人説過有關自己的事。朝倉想。
“我喜歡悠悠閒閒地活着。”朝倉笑着道。
“我有一輛德國造的‘波魯蟹’汽車,每當我伸直雙臂讓背脊倒在後面的靠背上駕駛汽車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已成了個偉人似的你能理解嗎?你會開車嗎?”
“會開車。”朝倉應付着繪理子。
不久,端上來了葡萄酒和正菜,有野鴨肉湯,有嘴上銜着一支薔薇花的烤全鴨,還有鹿排、全燒仔熊、鶴鶉餡餅等等。
朝倉食慾很好埋頭吃着,隨繪理子在那裏講着令人生氣的話他不想予以理睬。
朝倉知道要是吃得太飽的話,自己胃會不好受的。但今天晚上並沒覺得總經理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麼,你的生活意義在何處呢?當然指除了吃飯和迎合上司想出人頭地之外。”繪理子盯着正在咬着一塊仔熊的腿肉的朝倉,不耐煩地問。
“當然還要跟一個像你一樣可愛的人建立起一個家庭。”朝倉看也不看繪理子一眼。大言不慚地回答道。
繪理子馬上知道朝倉是在嘲笑自己,一下子臉色鐵青,眼睛像山貓似地發着光。
吃完飯時已經近11點了,總經理對繪理子説:“晚安!我們還要談些工作上的事。”
説着站了起來,朝倉也欠了欠身體。
總經理、小佐井、小泉和朝倉進了小巧而整潔的二樓的吸煙室,室內的食品櫃上擺着煙斗,水煙袋等收藏品。
桌上放有大杯濃咖啡,每人都舒適地坐在午睡用的靠背很高的扶手倚上。
總經理把雪茄遞給各位,小泉沒有要,而從自己香煙盒裏取出了紙煙。在3人吐出來的味道很濃的雪茄霧裏,馬上混進了小泉香煙裏海洛因的味道。
“你覺得繪理子怎麼樣?”總經理咳嗽着問朝倉道。
“她很有魅力。”朝倉若無其事地説。
“正如你所見的。她很任性,都已經26歲了,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孤身一人,給她介紹過不知多少人。可她總是使對方生氣。”
“只有像你這樣的男人才能馴服這匹烈馬哩。”總經理道。
“這是什麼意思?”
“不必害羞嘛,就是説我有心把女兒許配給你。”
“這我可沒有自信,我無法答應你,真的,還是獨身更舒服。”朝倉推脱道。
“不要這麼嘛,年輕人,就此拜託了。”總經理向朝倉行了個禮。
“朝倉君,這麼個好機會別人還求之不得呢。”
“換了我的話,我是決不會放跑了這個機會的,這是根本不必考慮的。”小佐井和小泉插口道。
“你們的意思是硬要我吃下這條刺暇虎魚嚼?”朝倉歪着嘴道。他很明白總經理這樣做的用意,總經理無非是想利用他自己身邊的女兒同自己結成親戚關係,然後藉以控制自己。
“求你了,朝倉君,繪理子儘管很要強,可她身上也有許多温柔之處。過些日子就會明白這一點的。怎麼樣,先跟她接觸接觸。要是你真的不喜歡她的話。到那時再説。先跟我女兒訂婚吧,這次我是絕不會讓她説半個不字的。”總經理道。
朝倉沉默不語。
“朝倉君,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要是成了總經理的乘龍快婿,公司就有理由提升你了。而大股東共立銀行還會不同意嗎?”小泉似乎強壓憤怒地説。
朝倉考慮了半晌,覺得小泉説得也不無道理。
“知道了,我接受,要是可以的話,就訂婚吧。”朝倉回答道。
“太好了,來,我們再來乾一杯!”
總經理舉起了咖啡杯,幾隻杯子‘叮噹’,地碰了一下。
“在召開股東大會前,我們抽空來開個訂婚宴會吧!以後,只要你高興,就可以來陪陪繪理子。”
總經理呷了一口咖啡後,繼續道:
“聽説小泉君和小佐井君要跟你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我暫時不發言了,你們3人談吧。”
説着把椅子轉到面對牆壁,閉上眼睛。
椅子上頭還有一個忱頭。
“昨天鈴木寄來了一封內容證明信,(注掛號信的一種,將書信複寫一份交郵局存查)要求查閲財務帳本。”小佐井先開口道。
“因為他現在擁有的投票已超過十分之一,所以我們公司無法拒絕他的要求。他藉口説我們公司跟他爭買股票,懷疑我們公司買了自己公司的股票,説是這違反了《商法》第二百十條,上面規定禁止購買本公司股票。因為購買自已公司股票有利於作弊投機,因而是違法的。”小泉解釋道。
“但我們可以不必擔心這個,因為我們是以母公司新東洋工業名義買入的。而且財務帳本上都己作了周密安排的,誰也看不出來。就是他來又有什麼可怕的?”小佐井道。
朝倉一言不發地聽着。
“鈴木要求查看帳本的理由,除此之外,還懷疑我公司的職員有讀職舞弊的嫌疑。這一點從帳本上是看不出來的。”
“那麼就是説我們用不着擔心唉?”
朝倉稍稍吊起了眉毛。
“但願如此,但這次的對手是鈴木,只怕他查帳本只是藉口,其目的是破壞我們的內部團結,尋找適合的人作為親信。一旦等鈴木把持了東和油脂公司,就給他委以重任。並把其他人也拉攏過去,從而處處找我們的叉子。”小泉自以為是地説。
“我之所以知道這點。是因為他曾經誘惑過我,我故意裝作加入他們一夥,伺機探聽到了已經完全投靠了鈴木的背叛者的名單。”小佐井補充道。
“是誰?”
“人事科頭頭寶田就是因為他在眾領導中最不得志,而且又是人事科的,所以難以在公司裏撈到便宜,他便經不起鈴木的利誘了。”
“要是人事科的話,他對我們財務上的計策不太清楚吧!”
“是的,所以我們還得把寶田幹掉!雖然他的背叛對公司並不構成什麼大危險,但是收拾了他,公司的其它試圖想投靠鈴木的人就會有所收效了。當然要乾得很巧妙。”小泉的眼睛直盯着朝倉道。
“就是説,又要我去幹殺人的勾當了?”朝倉説着眼睛也動不動地盯着小佐井。
“別這麼説,要是可能的話,我們想自己親手去做,可我們實在沒有這個膽量,對不起請你諒解。”小佐井呻吟道。
“你們還想説自已是那種肯親手去殺人的傻瓜吧?”朝倉冷冷地笑道。
“求你啦!朝倉君,千萬別誤會。”小泉低三下四地請求道。
“你再怎麼低三下四地請我。我也不會感激的你們。説吧。收拾了他能付給我多少錢?”
“付多少?這種時候還説這種話。我們也犯難啦!”小佐井無奈地説道。
“那麼,我要回去了,我不喜歡幹賠本生意。”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説現在還不是説這話的時候。這事對你也並非無關呀。難道你忘了嗎?叫你去收拾石井他們的時候寶田也在場呢。”
“寶田很可能會把你殺了人的事告訴給鈴木的,要是被鈴木知道了。你就不好辦了。不像我們,即使被人誣告為教唆殺人罪,量他們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
“你們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安全島上嗎?難道忘了假如我被抓起來了,你們那些幹過的事不也就真相大白了嗎?”朝倉目中無人地大笑了起來。
“當然是知道的。但是,你很快就要成為總經理的快婿了,這次就別再提什麼要求了吧。”小泉低下頭向朝倉行了一禮。
“是嗎?原來剛才你們是作為交換條件才把總經理的女兒嫁給我的嗎?很遺憾我不是那種容易上鈎的人。”
“朝倉君,你想過沒有?總經理的兒子是藝術家,他是搞雕刻的,對經營公司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要跟繪理子結婚,以後你就能坐總經理這把倚子啦。”
“你就買次總經理的人情吧!多謝了。總經理可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對你來説,這不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嗎?”小泉動聽地説着。
“那麼收拾寶田的步驟呢?”
“你答應了?太謝謝了。總經理也不會忘了你的恩德的。”小泉露出發黃的牙齒笑道。
“我們領導班子也不會忘記你的恩德的,東和油脂要是沒有你的話,就要倒閉啦。一倒閉再多的股票也只是廢紙堆,從它不能摸鼻梯這點來説,還不如一般的廢紙呢。”小佐井添油加醋地説道。
“我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至於如何去幹全都由你了。只是有一點,剛才也已經提到過了,最好要讓寶田像是死於一次突然事故。”
“還有一點重要的是,在收拾寶田前,要問出他到目前為止。都對鈴木説了些什麼。他患有心臟病,只要你追問他,他肯定會立即説出來的,只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總之,不能等閒視之,3天之內把他收拾掉。”小泉道。
“那麼,跟我説説寶田的私生活吧,還要借給我一輛國產車。”朝倉往已經滅了的雪茄上重新點了火。
小泉和小佐井擺出預先已準備好的照片,開始敍述起寶田的私生活來。朝倉時而也插進去問兒句。這樣一直聽他們談了兩個半小時左右。然後道:“説不定到時候還需要你們幫個忙呢,比如説替我打個電話什麼的把寶田騙到某個地方去。”
“當然可以。要是這麼點事兒,還是辦得到的。”小佐井同意地點了點頭。
朝倉本想對他們説一説坐在“皇冠”上的兩個跟蹤者,但終於還是沒有説。因為説不定這跟蹤者還是東和油脂僱來的呢。事情一談完,坐在扶手椅上閉着雙眼的總經理就像剛醒過來似地睜開了雙眼。
總經理、小佐井和小泉把朝倉送到了二樓樓梯口,然後由總經理的秘書把朝倉送到了大門口。
時間已近零點了,只見朝倉停在大門前的“菲亞特”邊上還停着一輛銀色的德國造的“波魯蟹1600型”特大轎車。
繪理子就站在兩輛車之間,她穿着皮賽服和低跟鞋,頭頸上圍着圍巾。
“晚安,小姐。”
朝倉優雅地行了一禮,把手搭在改裝過的l00馬力的“菲亞特”門上。
“等你發動機熱起來後,我要教教你開車的方法。要是你能跟上我的話。你就試試看吧。”繪理子想跳逗朝倉同她賽車。
“這太可怕了,我還沒有習慣這輛車呢,而且我也不想因違章而被警察抓起來。”朝倉回答道。
“要是發動機壞了,我再給你重新裝一個,而且我有好友她是警察廳裏數一數二的人物的女兒,即使被抓起來也不用怕的。”
“還是請你謹慎點為好。”
朝倉説着坐進了“菲亞特”,發動了馬達。
朝倉輕輕地踩了一下油門,將轉速定到1500轉預熱着發動機,同時看了看繪理子坐着的方向盤在左邊的“波魯蟹1600”他仍然關着消音器,只讓排氣聲輕輕地響着。這樣繪理子就不易發現他那改裝過的高性能馬達。
她的1600馬力的實際功率與後來出現的那種輪胎65馬力的車子差不多,一啓動能從零一直開到100米遠,啓動時的四分之一英哩一般只須11至18秒鐘光景。
所以,從這一點來説,它能與“波蘭16O0”媲美。而且這種車排檔傳動比很高,第三檔就能超過l00公里/小時。遠勝過“波蘭”的130公里/小時。
但是,朝倉自己的這輛“菲亞特”在轉速到達1000轉時,第四檔時速為160,第五擋就有180了,而且這個速度已經把空氣的阻力和新車軸承較澀等因素都考慮進去了。
當然,要説最大速限的話,“波魯蟹”大概略比“菲亞特”大一點。但是,這須在公路寬敞、筆直、無任何障礙的情況下,而在都市內是辦不到的。
還有一點要説明的是“波魯蟹”的恃長適合於草地竟賽場。它在一般的日本公路上開時,那過於靈巧的方向盤卻成了問題,這種方向盤一超過一定速度的彎度時。容易出偏差,稍一動方向盤車子就冷不防一個急轉彎。所以開着“波魯蟹”去郊遊的人不得不捏一把汗。
朝倉並不知道繪理子的駕車技術,但他確信,油門和方向盤都很聽自己使喚的“菲亞特”是絕對不會輸給她的。因為到底不是在環行路線的賽場上行駛。
不久,朝倉車子的水温計指向了40度。朝倉向繪理子遞了個眼色,繫上了安全帶。繪理子也戴上了安全帽,繫上安全帶,兩車慢慢地從石子路上開出門外。
一到門外,繪理子便略一停車,對一邊的朝倉大聲道“我去了。”
説罷便迅速啓動了車。由於轉速較高她猛力地踩了一下油門,放掉離合器踏板,車子發出了轟鳴聲,同時飄過一陣汽油的焦味。朝倉跟了上去,迅速打開了消音器,使排氣孔暢通無阻地排着氣。
繪理子打了一下“波魯蟹”的方向盤很嫺熟地拐了個彎,朝倉保持5米的距離緊跟着。
到第一京濱時,繪理子開始顯出了她的焦急不安,她魯莽地朝橫濱方向開去,有好幾次差點撞到出租車上去。
朝倉悠閒地跟在後面,常常把發動機開到6500迴轉,但並沒發生任何不適現象。
過了六鄉橋。到了多摩川橋馬路上擠滿了許多本田大型運輸卡車,它們像烏龜一樣慢吞吞地爬着,繪理子只好不停地按着她那有特色的車喇叭。朝倉繞到“波魯蟹”左邊大聲地對繪理子説:“我可以開到你前面去嗎?”
“請吧。”只見繪理子的臉上隨時都要爆發出歇斯底里似的。
“開到川崎後就回去吧!”朝倉大聲又道。
朝倉開到了“波魯蟹”前面。由於他的方向盤懸在右邊,比較容易看清右前面的路,且方向盤也比較聽使喚,他把變速桿調到第一檔,開向右側,從對面開來的車流和大超型卡車之間鑽了過去,一下繞到了卡車前面。
然而朝倉的視線並沒有離開那前輪方向。以防卡車冷不防會靠向右邊來。
朝倉把速度放到70公里,慢慢地行駛着。繪理子的“波魯蟹”因方向盤在左邊,視野不夠開闊,開到右邊,又不斷受到對面來的車輛的阻攔,最後還是回到了卡車後面,兩分鐘後才終於又跟上了朝倉的車。
於是朝倉第一次把發動機開到了7000迴轉,出乎意料之外,在直線路面上其加速性能也是朝倉的車子好,始發時的四分之一英哩內恐怕只需16秒。
為了能在反光鏡上看得見繪理子的“披魯蟹”,朝倉不得不常常煞一煞車,幸好車子是圓盤煞車,很靈巧。而且,朝倉每次用的都是腳踩剎車踏板剎車。他想,每當煞車燈閃爍一次時,繪理子的驕傲的心情都該會受損一次吧?
不久,就看見了川崎林立的高樓大廈。路面寬闊了起來,道路中間還有綠化帶。朝倉從反光鏡上看到“波魯蟹”以15O公里的時速追上來。他忙打亮了指示燈,把速度減到100公里,車從一個綠化帶缺口幾乎直角拐到了對面車道上,然後又撥了方向盤。朝東京方向開去。
車子還是向外滑了一下,輪胎下冒起了一股青煙,朝倉連忙撥回了方向盤,來了個急剎車,車後輪跳離地面,在空中轉了數圈後才在路邊停了下來。他想,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繪理子會翻車撞死的。
大概“波魯蟹”用的是鼓狀剎車裝置,只見後面追來的繪理子用比朝倉更快的速度向這邊的線道衝來。
頓時,超過了轉彎速限,“波魯蟹”方向盤不聽使喚了。車子發着怪叫,像螺旋似地轉了起來,一輛長途卡車驚叫着從它旁邊忽閃擦過。
“波魯蟹”至少打了5個圈才橫甩着停了下來。朝倉在褲子上擦了擦掌心上的汗,朝“波魯蟹”跑去。繪理子已臉色鐵青,不省人事了。由於繫着安全帶,戴着安全帽,倒好像沒有受傷。
發動機也已經熄火。朝倉解開繪理子的安全帶,把她移到助手席上。自己坐到方向盤後面想開動車子,但是馬達發動不起來。朝倉把調速杆放到空檔,下了車,左手伸進窗內從外面操縱着方向盤。把“波魯蟹”推到人行道邊上,讓它停在自己車後。然後他又回到“波魯蟹”,摘下了繪理子的安全帽,輕輕地拍了拍繪理子的臉,繪理子依然昏迷着,她那睡着的臉上顯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夜已經很深了,前後不斷有車燈掠過,但光線沒有射到“波魯蟹”的座位上來。
朝倉把前面兩個位子的靠背放平。
他脱下繪理子的皮賽服。讓她躺下,並解開罩衫的扣子。罩衫裏,繪理子只截着胸罩一拉下胸罩就露出了還像處女股的小巧而結實漂亮的乳頭。
車內因還有暖氣的餘熱不算很冷。朝倉把耳朵貼到繪理子的胸脯,心跳聲倒不弱。
朝倉盡情地聞着繪理子身上發出的淡淡的香水味和女性特有的體味,男性的衝動使得他忍不住銜住了她的乳頭。
過了一會兒,繪理子喘氣粗了起來,朝倉把嘴唇從他胸上移開,把臉貼了上去。
繪理子睜開了眼,一定神,眼淚就從眼角上掉了下來。
“你贏了……你願意怎麼幹就怎麼幹吧!”繪理子自言自語道。那聲音就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
“你很勇敢,差一點兒你就沒命了。”朝倉温柔地説。
“我……太難為情了。”繪理子用兩手抱住了朝倉的頭頸,開始大聲地哭了起來。朝倉冰冷的臉頰也開始發燒似地熱了起來.
“哭吧,哭個夠就把那個恐懼忘掉啦。”
朝倉吸吮着繪理子的眼淚,把嘴唇移向了她的嘴唇,互相嚼着舌頭。繪理子的周身散着陣陣芳香,路過的車燈掠過“波魯蟹”的茵子和車蓬頂,遠去了。
第二天中午光景,朝倉留下還在熟睡着的繪理子,一個人走出了川崎富士見公園邊上的富士見旅館,朝倉替繪理子付了到黃昏時分的旅館費。
繪理子整個晚上像個情死前的人。激情無限地向朝倉進攻,使朝倉身體的每個關節上還留着倦怠的感覺。
一走出旅館,朝倉便覺得這被煙霧污染着的天空,還是很眩目的。
他坐上“菲亞特”朝第一京濱駛去,第一京濱在中午時分特別擁擠。
繪理子的“波魯蟹”還跟昨晚一樣。
要是繪理子醒來了,她肯定會去修理店修理的。
朝倉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把車子開往新宿方向,他想到四谷的陸運局去查一下跟蹤他的“皇冠”到底是誰的。
到四谷時已經下午1點多了。
3小時之後,朝倉站在後街上,正在打量着面朝户家都營地鐵線的一憧有點髒的木結構二層樓房子,門牌上寫着“黑田經濟調查所”朝倉已經查明跟蹤他的“皇冠”是住在高田豐川街的一個名叫大川的人的。
朝倉自稱是火災保險公司的推銷員,打聽到了大川的一些情況,知道那個大川是在這裏的一個叫做“黑部經濟調查局”的私人偵探所裏的人。
大川似乎並沒有擔任着什麼重要職務。只是因為他家院子裏有個簡單的車庫,大概是為了便於領取出庫證,私人偵探所的車子才借大川的名義登記造冊的。
黑部經濟調查局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各種人都有,有像酒吧間裏的招待員似的男人,也有像積了許多錢而過着隱居生活的商店老職員。面朝大街處是禁止停車的,旁邊就有一個私營收費停車場。但是黑部調查局好像有種特約似的,開來的車都就便停靠在那裏而不進收費停車場。
停車處沒有找到顯眼的“皇冠”,也許它早就開到東和油脂守候着朝倉了。
朝倉回到了“菲亞特”,打開後面的行李倉蓋子,取出了為了打聽大川裝扮成推銷員而在高田豐川街買的皮包。
朝倉又來到了黑部經濟調查局對面。不久從裏面走出了一個看上去很落泊的老人,穿着件袖子已經磨破了的大衣,彎着背。那老人朝高田馬場車站方向走去。朝倉注意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被人盯梢,便朝着那個老人走了過去。在一個俄國風昧的餐館邊上,朝倉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一開始對朝倉有點戒備心理,繼而聽朝倉説了自己是某個火災保險公司的人時,才有點放心。朝倉邀他上俄國風味餐館,他儘管很猶豫,可還是跟了進去。
就着火燻蛙魚、三杯伏特加進肚後,那老人開始談了起來:“你要是去黑部處兜攬生意的話,保管不成問題,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鈴木先生的經濟研究所分所、不會為了想拿保險金而往白己屋裏點火的。不必擔心呀。他們的工作是為鈴木先生蒐集各種經濟情報。最近聽説,那些姑娘們正自己湊錢集資倒賣赤豆,賺些外快。行情摸得很準哪,這樣下去的話,我也就能放心了。”
走出餐館,朝倉陰鬱地朝他的“菲亞特”走去。
他想,跟蹤自己的人很可能是鈴木的部下,而鈴木到底已經對自己的事掌握了多少,心中還一點都沒數。他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走了5分鐘左右回到了車上,朝倉慢慢地啓動車子。還得去調查一下那個人事科頭目寶田的情況。
寶田的家在谷缽山街,在大田區的千來鎮有一個情婦,朝倉先把車子向澀谷開去。
“環狀六號”明治街一片混亂,10分鐘後,“菲亞特”才穿過了“放射四號”,經過南平台時往左拐,缽山街就在前面了。不一會就找到了寶田家。他家面積總有660平米,很有點歐化氣氛。門是鐵柵欄的,矮牆則是金屬網的,所以能清楚地看見裏面的草坪、花壇、開有很大窗户的兩層樓鋼筋建築物的全貌。法國式的窗子垂着窗簾,他無法看清樓裏面的東西,被夕陽染紅的草坪上有個10歲光景的男孩在跟一隻小狗嬉戲着,他就是寶田的兒子。看見他時,朝倉的心有點扎痛。
等朝倉開着車子,把通向寶田家的大街小巷全部轉了一圈,深深地刻在腦子裏面後。他又往“環狀六號”開去,從五反田上了中原街,朝千來開去。
中原街道的右邊有個洗足池,由於過了季節,出租遊艇都擱上岸了。朝倉開過洗足他往右拐,進人了朝目蒲線大岡山東站的商業街。
朝倉聽説過寶田的情婦家是在東日超級市場右邊進去約300米左右的地方。朝倉便朝裏開去,路上有3輛輕便卡車停在那裏。進去100米左右後,不見了商店,都是些木結的公寓和一般平民的小住宅。主婦、姑娘們,有的提着籃子去買東西,有的推着嬰兒車在路上踢噠。偶爾也有騎車的郵電員匆匆而過。
門上貼着“渡布”門牌的是寶田的情婦家。這是一間有66平米大小的平房,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一道旁邊開着小門的預製板牆遮擋着窺視宅內的視線。
房子對面有個小公園,裏邊有些鞦韆架、滑梯等設施。朝倉跟觀察寶田自家樣地開着車在周圍繞了一圈,然後把車子停在公園的後面。
朝倉穿着大衣從車上下來,走進那個小公園。公園不大,大約還不到160平米樣子。
漸漸地,夜幕悄悄降臨了,黑暗開始漸漸包圍朝倉,樹蔭和壞了的常明燈更給坐在鞦韆下的朝倉增添了幾分黑暗。
朝倉豎起大衣領子,把視線投向了寶田情婦家的門燈。天氣很冷,把戴着手套的掌心蓋在正吸着煙的煙頭上,竟覺得暖意可人。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風把樹葉吹向朝倉的腳邊。成雙成對的野鴨子發着好聽的叫聲從朝倉頭上飛掠過去。
到了8點。只見一輛美國造“希伯萊·哥倫比亞”四門車悄悄地在朝倉正視着的那家門口停住。
從車子駕駛席上下來的正是寶田。朝倉微微地張開了嘴巴。原來小泉和小佐並沒有告訴過朝倉,寶田還有私車,還會開車。也許寶田沒有告訴過他們這一點。
寶田鎖上了車門,按了一下裝在門柱上的鈴。
20分鐘左右後。門從內側打開了,出來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藝妓出身的女人。她的眼神熱烈而充滿愛慾,身上穿着件較素雅的和服。
兩人走進圍牆裏邊後,門又關上了。朝倉凝視着那輛外型與“皇冠”相差無幾的哥倫比亞,皺着眉頭沉思着。
寶田應該有一輛公司派給他的接送車的,可是這傢伙競自已買了輛“哥倫比亞”,這是一個新的動向,説不定自己可以好好利用利用這輛車呢。
30分鐘後,朝倉走出了小公園,路上的行人幾乎沒有了。當他走近停靠在圍牆邊上的“哥倫比亞”時,朝倉方驀然想起這車原來是美國造、難得有的氣冷發動機。
跟一般車子不一樣,這種車的發動機是裝在後面的,而行李倉則是在前面的。朝倉點了點頭。朝倉看了一下車內,只見裏面有自動變速裝置,座位是長凳型的。
後座位的靠背現在正水平地往前倒着,連着後面凹進去的地方,這裏可以作為行李室用。他想,要是想躲到車內的話,那只有把靠背放回原處,鑽到後座與地板空隙裏去。可是一旦改變靠背的裝置。肯定會被寶田發現的。
朝倉走到“哥倫比亞”前面,取出備在身上的那根鋼絲。車前部的倉蓋很快被打開了。他迅速看了一下,一隻眼仍監視着門口。裏邊斜放着一隻備有輪胎和煤氣式暖氣裝置,倉內的空間已經顯得很小了。朝倉在心裏暗暗罵着。這車子要是做成像法國造的“魯諾”哪樣,把輪胎放到車子下盤就好了。
儘管如此,朝倉還是一邊監視着門內聲音,一邊迅速地鑽進前倉試了一下他的身子像蝦一樣地弓了起來。那角落裏突出來的鐵板、車頭燈凹進的部分以及雜七雜八的工具等等,都刺痛着朝倉的身體。
他發現只要用根鋼絲,他倉蓋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從裏面反鎖起來。倉內還放着一正一負的螺絲刀,朝倉記住後又爬了出來,蓋好蓋子。
朝倉又回到了“菲亞特”,把車開到離寶田的“哥倫比亞”約50米左右的小公園圍牆旁邊停了下來,暖氣沒有熄。
不久,水箱的温度升高了。等室內暖得差不多了,便關了發動機和暖氣。一會兒室內冷了起來。他又重新打開了馬達和暖氣。這樣重複着做了好幾次。
聽小泉説。除非公司有緊急會議在等着他,否則寶田一般在凌晨l點左右回到自己的家裏,去情婦家也是如此。而且在回到自家前,他一定要到情婦家處轉一下的,這已經是一年多的老習憤了。也因為在情婦處無法安睡,所以他的心臟很不好。當寶田由情婦送出來時,已近零點了,只見他向情婦揮着手,鑽進了哥倫比亞。
寶田是個中等個、胖墩墩的男人,已經過了50了,但颳了鬍子看上去仍然很年輕。他似乎已經洗過了澡,頭髮還沒有徹底幹,光從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心臟病。
寶田發動馬達就啓動了車,朝倉跟了上去。
“哥倫比亞”稍開了一段距離便往左拐,之後,又沿着住宅區山路往右拐了個彎,繞過洗足池開上了中原街。但是往五反田方向開了不足兩公里,就在原富士銀行分行附近往左拐了,到不遠處的三叉路口又開進了右道。
穿過住宅區裏的彎彎曲曲的道路,寶田便從大鳥神社旁向碑文谷街道馳去,然後往右一拐,到了環狀六號交叉口。之後又是往左拐。
“哥倫比亞”最後在中目黑馳離“環狀六號”,在下通五丁目往右拐進了八婚街,穿過樂街回到了缽山街自己的家。
就是説,寶田所走的線路都是儘量避開幹線的,是他覺察到了朝倉“菲亞特”的跟蹤了而想甩掉?還是選擇不太令人注目的道路已成了他的習性?這一點朝倉不得而知。
但是,寶田的避開主街道和別人的注意,對朝倉倒很有利。朝倉看見寶田的車子在家門前亮了一個煞車尾燈後,便把自己的“菲亞特”開到左邊那條小路上了。
20分鐘後,朝倉把跟新“藍鳥”一模一樣的“菲亞特”開進了上北澤自己的院子。
一進門,他就拿起裝在走廊裏的電話聽簡撥了小泉家的電話號碼。
不一會兒,傳來了一個像他的家僕的嗓音似的睡意僚朧的聲音。
“喂,是小泉處長家嗎?”
“請叫一下處長。對不起這個時間來打擾,可是有公司的要事相告,請一定……”
“處長還沒有回來,等他回來我就替你轉告吧,請問有什麼事?並把姓名告訴我。”
“不啦,這話非得直接跟他本人説不可,失禮了。我再想想辦法看,晚安!”朝倉掛上了電話。他媽的,這傢伙大概又是在京子公寓裏吧。
但他沒法往那打電話。
……
朝倉回到公司。坐上營業部推銷處辦公室的副處長席,此時己4點半了。部下們一個個都客氣地跟朝倉打着招呼。處長淡島也不斷地向朝倉問安。
接下來便是在部下們拿來的文件上輕鬆地按着印章。不一會兒5點鐘就到了,從廣播裏傳來了下班鈴聲。朝倉站起身來,像鴨子似地伸了伸懶腰,有幾個部下也跟着伸着懶腰。
“那麼,我先走了。”朝倉向正在收拾着桌子的部長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必客氣。”部長的回答完全像回答上司似的。
朝倉和一般職員一起走出走廊,進了廁所。
寬敞而清潔的廁所已經擠滿了人,不過一會兒就空掉了,朝倉悠閒地撤着尿,同時把注意力集中在背後。
傳來了很熟的腳步聲,小佐井站在朝倉旁邊。右手拉開褲子拉鍊。左手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信封塞進了朝倉口袋裏。
“車是舊‘喜’牌,據説是黑顏色的停在N旅館的地下停車場,停車券也裝在裏面了,拜託了。”小佐井依然臉朝着牆壁説着。
“OK!”
朝倉説罷就離開了小便池,走進大便處,從裏側上了鎖,迅速打開了信封看了一下。裏面裝有兩把鑰匙、N旅館停車券和10張1萬元券的鈔票。
信封上留下了小佐井的指紋,但不大可能將信封和裏面的東西聯繫起來,朝倉便撕碎了,把它扔進水槽裏讓水沖走了。從大便池一出來,已經看不見小佐井的影子了。朝倉來到走廊上一看,只見還有很多下班的人正在朝電梯或樓梯口匆匆走去。朝倉跟着人羣一起走出了大樓。
為了防備有人盯梢,朝倉又是坐地鐵又是坐出租,繞道來到了日比谷車站,這裏目前由於正在修建地鐵站而顯得髒亂不堪,N旅館就座落在日比谷交叉路口處。只見旅館大樓休息廳裏,坐着對明顯的印度血統的男女。朝倉穿過休息廳進了通往地下室的電梯。那個穿着綠制服像藝人似的電梯服務員態度很傲慢。
電梯上本來就有個人,是一位黑頭髮、鼻子很有特色、一看就知道是猶太血統的50上下的肥胖男人。他跟服務員捱得很近,鼓着鼻孔。恐怕在外國人裏,同性戀者很多吧?
“到停車場。”
朝倉説了一句便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那外國人馬上用手圍住了服務員的腰而服務員似乎很厭煩地想避開他,大概小費付得少了些吧。”
地下停車場只有從右到左一條道,中間電梯口附近有個辦公室。
停車券上標有停車序號,朝倉不一會便找到了那輛‘舊暑150’。戴上手套,坐進駕駛席,朝倉拿出那鑰匙發動了引擎,馬達開始轉動,發出了很渾濁的聲音。朝倉從車上下來,打開了罩子,檢查了一下油門線路和剎車等部件,因為是轎車發動機,機器稍微有點冷,迴轉還是不受影響。
停車費是每30分鐘100元,朝倉取出一張萬元券,付了500元。他把調速杆推到第二檔,以20公里的時速開上了停車場的環線迴廊。輪胎不爭氣的滲叫着,車輪跳了一跳。幸好後輪還沒什麼毛病。看這樣子,操作性能要比“哥倫比亞”好些。
一到路上。朝倉便在神田的一家藥店裏買了個注射器,為了不讓人覺得他有什麼不自然,他又買了一打注射維生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