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小龍的意思,要石輔基帶着柳小倩與小梅回韶州老家,因為家裏的伯叔們年紀都大,需要像石輔基這樣年輕力壯的人照拂這個家。
再則,小梅已有了身孕,不能跟着在江湖上奔跑。
叔侄幾經商議,石輔基勉強同意先回老家,帶着柳小倩與小梅跟幾位老哥哥見面,以定名份,然後重入江湖,襄助高逸他們殲除天魔幫。
説到這裏,小龍便把宮不忘所説又補述了一遍,這一來,聽得石輔基與柳小倩面面相覷了。
若是所説屬實,高逸等人非但不是正人君子,而是弒主盜名欺世之徒了。
石輔基待之以師,則感到羞恥!
最後,終於決定前議,由石輔基見到高逸後問明真相,再定行止。
於是,小龍替石輔基、柳小倩與小梅分別易容後才分手。
他原想折回去,再入天一堡,倒是石輔基建議暫時放棄。
石輔基分析得好,他説:天欲官,或者夭魔幫此番必不願放棄巢湖屠蛟一事,屆時,還怕沒有碰面的機會。
小龍想想也對,於是,便束裝就道,騎着黑龍向巢湖走去。
一路上,他想到一年後與婷婷姐姐在黃山相會之時,應該如何解釋?不過小龍並不十分贊同婷婷,將所有參與那一次搏鬥者全部除殺。
他認為,這件事的發生,一定雙方都有不是,若是孤芳客生前,一無錯處,則必不致引起別人的圍攻。
所以,小龍在與蘇婷婷之分開之前,便存了相機化解的主意,他想,既使不能夠全部化開,最起碼也只該尋罪大惡極的禍首,而不應皂白不分,盲目亂殺。
最後,他想到粟雄,因為,粟雄既是華山門人,正可以在他身上發掘一點事實真相。
鄒城,乃一座小城,屬山東沂州府,位居魯蘇交界,往來行旅,多在此處歇宿打尖,故此酒肆頗多!
這一夭,傍晚時分,小龍策騎緩緩走進了這個小城,走到一家“來福客棧”前停了下來。
店夥計迎了上來,打躬問詢道:“公子爺,您是吃飯,還是住店?”
小龍淡淡的説道:“飯要吃,店也要住!”
“是!”店夥計正要轉身,小龍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喊道:“喂!夥計,你回來。”
店夥計聽喊,連忙回過身來,滿臉含笑地望着他問道:“小客官,您還有什麼吩附嗎?”
小龍道:“哇噻!我這匹馬兒,你好好替我照料,另有打賞!”
店夥計忙不迭應道:“好,小客官,包錯不了。”
店夥計走後,他覺得這店夥計很是和氣,使人有着一種親切之感,雖然在前途也曾吃過很多飯館,住過客店,卻從來沒有碰着這樣和氣親切的一個店夥計。
甫登上樓,即聞到有人叫道:“喂!你怎麼也來了?”
小龍循聲望去,竟是府小蘭與粟雄,立刻有他鄉遇故知之感,連忙走了過去,道:“哇噻!原來府姑娘與粟兄……”
府小蘭柳眉一蹙,道:“什麼腐姑娘,姑娘什麼地方腐了?你説!”
小龍眉頭一皺,真是癟極,心想:“你不姓府嗎?哇噻!怎的強詞奪理,説人家説你腐敢呢?唉!改改口吧!”
便道:“蘭姑娘,你……”
府小蘭嗤的一笑,霍又用手捂住櫻唇,面容一整,又叱道:“蘭姑娘是你叫得的嗎?”
小龍苦笑一下,吶然問道:“哇噻!那,在下怎麼稱呼?”
府小蘭眸子一轉,神色稍轉温和,反問道:“在下是誰呀?”
小龍不禁好笑,這個姑娘何以連客氣話也聽不懂,口中卻解釋説道:“哇噻!在下便是在下,不,在下乃是指我而言。”
府小蘭看他躑躅慌亂之態,早已笑彎了腰。
小龍想想,自己這語無倫次的解釋,也覺得好笑。
那知,他方一綻笑顏,府小蘭又直起腰來説道:“‘在下’是你,那你就稱呼我‘在上’吧!”
小龍至此,才知她故意玩笑,同時,聽她這話,再也耐不住,哈哈朗笑起來。
府小蘭一瞥見他的愉悦笑容,剎時間似觸電流,如逢磁鐵,心跳臉紅,目光似被吸住一般,緊盯在他的臉上,一瞬不瞬。
粟雄聞得兩人笑語之聲,知道府小蘭又犯了小孩脾氣,故意在捉弄小龍。心裏雖覺得小龍太老實,卻也蠻不對味兒。
粟雄乾咳一聲,道:“石兄,這世界真是太小了,想不到又在此地相遇!”
府小蘭聞聲,霍地驚醒,粉面更紅,忙亂以他語道:“哎唷,咱們快吃飯去吧!”
此時,夥計巧好端上菜來,府小蘭怕兩人看清她的紅臉,忙嚷道:“夥計,再加一份杯筷,拿手菜送四樣來。”
夥計口中喏喏,心裏頭可真對這麼個姑娘頭痛。
小龍這時已大致領教了她的脾氣,對粟雄微微一哂。
三人坐下,府小蘭搶着問小龍,道:“喂,你飲不飲酒?”
小龍搖搖頭,府小蘭嘉許似的又説:“吃酒真是不好,一嘴酒臭不説,做起事來,更是糊塗塗,一件也辦不成功,我一輩子也不喜歡這種人。”
粟雄本嗜杯中之物,自結識府小蘭,便一直不敢放量飲過一遭,聞言知她在諷刺自己,便不敢接這碴兒,低聲岔開道:“蘭妹!你看出來沒有,今天這裏可有點奇怪!”
府小蘭聞言,注意力果被吸引過去,詫異四顧,説:“有什麼奇怪啊?沒有啊!”
小龍心細,瞥見座上有許多勁裝人物,心中一動,説:“哇噻!粟兄是指在座的食客嗎?”
粟雄隨口讚道:“石兄心思果細,小弟所指正是此意!”
府小蘭鼻子一皺,説:“哼!什麼細不細,我老早就看到啦!”
粟雄聽出她語氣不善,怕又會鬧氣,不敢再賣關子,接口説道:“以小弟經驗,此地如果無事,絕不可能聚來這多武林人物……”
府小蘭好奇,促問道:“什麼事呀!你快説。”
粟雄也不知有什麼事,只得兩手一攤,聳肩表示不知。
府小蘭見狀,嗤之以鼻,道:“原來你知道也不過這一點點,還賣關子,真丟死人,還不去打聽打聽,要有熱鬧,咱們也湊一份去!”
小龍心想,哇噻!這姑娘可真難伺候,看來粟兄對她有意,以後的活罪,可真有得受的。
想着,卻早已運用靜心潛聽之法,搜聽別桌的談話。
另一邊,粟雄可真為難,皆因,這時眾人均在用飯,叫他向誰打聽,江湖中人,多忌探人私隱,這事若屬幫會之爭,或私隱秘密,明看詢查,等於是自找麻煩。
但,要是不去,可又怕府小蘭生氣?正在作難,幸好菜飯送來,粟雄見機下台,道:“蘭妹妹別急,吃完再去如何?”
府小蘭哼聲白了他一眼,舉筷吃飯,小龍邊吃邊笑道:“這事大約並非發生在此地,這些都是路過,他們是往巢湖去的!”
粟維和府小蘭十分訝異,府小蘭停筷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龍用筷子指指府小蘭身後,道:“我是方由後面第三桌聽來的,不過還不敢十分確定!”
府小蘭忍不住站起身來,向第三桌望去,只見那桌邊圍坐着四人,身上雖穿着長衫,背上卻各背有寶劍。
迎面那人年逾四旬,粗大雄壯,大眼濃眉,兩太陽穴高凸,顯然是綠林人物。
那人見府小蘭望他,雙眼一瞪,精光畢顯,分明內功火候頗深。
府小蘭施個白眼,翩然坐下,道:“那人好凶,還向我瞪眼吹鬍子呢!哼,要不是在飯堂裏,非教訓他不可!”
小龍暗中皺眉,心説:“哇噻!這姑娘真好惹事。”嘴上卻忙勸道:“姑娘算了,些許小事,何必計較!快吃飯吧!”
粟雄可是與姑娘一樣心思,若在今天以前,他非得打那人一頓不可。
只是,他曾目睹小龍與逍遙真人的功力,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稍斂高傲,不敢再過份小視天下諸人。
府小蘭性急,急於要知道小龍聽來的內容,一邊繼續吃飯,一邊催促他述説。
小龍放低聲音,道:“那人似乎是一個頭兒,方才他在計算何時能趕到巢湖,因此,我想一定是巢湖發生了大事,否則,他絕不會帶着這麼多人馬,千里迢迢的趕去巢湖了。”
他明知巢湖鬧蛟之事,但暫時不願説出來,免得府小蘭問長問短。
府小蘭道:“巢湖有什麼事啊?”
小龍不答,傾耳搜聽。
府小蘭與粟雄見狀,也即學樣,那知功力較淺,除卻近處兩桌商人的談話聲外,只能聽見一片嗡嗡雜音。
這一來,不由對小龍大大佩服。府小蘭催促道:“聽見什麼?快説,快説呀!真急死人!”
小龍微微一笑,扒一口飯,嚥下之後,方道:“哇噻!姑娘別急,吃飯吧,沒的涼了肚子痛!”
府小蘭一氣,白他一眼,嗔説:“我才不急呢!不説就算啦!我不會自己去問問呀!”
説着,把筷子一放,真的要過去,小龍見狀大急,知道她一過去,必定會鬧出事來,忙道:“哇噻!姑娘別動,我説,我説!”
府小蘭其實是故意嚇他,此時目的已達,便不起身,等他開口。
小龍無奈嘆一口氣,引得府小蘭嗤的一笑,小龍道:“哇噻!據我從他們話裏推測,可能巢湖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些人,便是要爭這蛟去!”
粟雄“哦”了一聲,接口道:“這紫金蛟,可能是一宗寶物,否則,怎用得着這些人呢?”
小龍心中一動,憶起過去所食的鯨珠,恍然道:“哇噻!這蛟大約有內丹一類的東西,吃了能令人武功倍增,火候加深吧!”
府小蘭下結論,道:“好啦!不管那蛟是不是寶,我可得去瞧瞧,一來長點見識,二來,還可能有架打,有熱鬧瞧呢!”
粟雄一方面聽了小龍之言,有點心動,二方面見府小蘭要去,他自然也願意跟着,便贊同的附和道:“好哇!我們去瞧瞧,石兄如何?若有興趣,與小弟蘭妹同行如何?”
小龍倒不想得那寶物,只是,他聽了石輔基的話,此行可能會與天欲官的人馬碰頭,故此,立即爽然答應,結伴同行。
飯後,三人回房,坐談片刻,府小蘭提議,去買兩匹坐騎。
粟雄同意,但因天色已晚,決定明晨走時再買不遲。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用過了早飯。
小龍結清店錢,牽了“黑龍”,一齊走到馬市購馬。
府小蘭挑選了半天,卻找不着一匹,像小龍的黑龍一般神俊的馬匹,無奈之下,只好退求其次。
買下了一黃一紅兩匹健駟,配好鞍繮,卻已將近中午。
午後,炎熱逾常,府小蘭換着上一身粉紅細紗宮裝,鼻尖上仍然直冒香汗。
小龍生性仁厚,心細如髮,瞥見府小蘭汗出不止的樣子,忽然想起,攜帶的珠寶之中,有一串“寒玉翠珠”。
這“寒玉翠珠”,乃是以萬年寒玉雕琢而成,通體冰涼,必有褪暑功效。
想着,自囊中摸出,遞給府小蘭,道:“哇噻!你看這串珠子好嗎?你帶上試試,或能稍解暑意!”
府小蘭信手接過,只覺觸手冰涼,周身火熱,剎時消盡,細看那珠子大如龍眼肉核,色作墨綠,粒粒滾圓,共有十顆,以細絲串成一串,巧巧套在腕上,作一腕鐲。
府小蘭雖不是愛財,卻十分滿意這珠子的褪暑功能,同時,心中想道:“這珠子即有此奇異功效,價值必然不菲,他這般信手見贈,心底是多麼慷慨啊!”
想看,不由感激的向小龍道謝,芳心裏充滿了奇異的情意,其中有好有壞,但多半是為小龍的奇醜面容惋惜。
粟雄心裏有點不樂,不過,他發覺小龍,似有自知之明,並不打算追求府小蘭,他了解小龍這種贈珠的行為,不在討好,卻是真正無意的慷慨,與天生的仁厚所致。
同時,另一方面,他自傲於容貌俊秀,舉世無雙,與府小蘭交結在前,所謂“先入為主”。
即使目前,自己尚未能完全獲得府小蘭芳心,起碼尚不致被小龍取而代之。
小龍目光一觸到府小蘭的一對眸子,只覺在那一雙深潭般大眼睛裏,似乎是充滿了感情。
他曉得,她所憐惜的是什麼,心中暗自好笑,同時也暗自吃驚。
皆因,這一剎那間,府小蘭竟一反常態,收盡刁蠻頑皮,表現得極其認真與莊重。
這一件態度,小龍曾經在蘇婷婷的玉面上見過,他深深瞭解,這表情後面的基礎,乃是愛憐。
目前,這位刁蠻純真的少女,或許還不能自覺,但如果天長日久,則大是危險!
故此,他不免心生警惕,忙避開府小蘭的鋭利眼光,對粟雄提議起程。
府小蘭經他一提,想起巢湖的熱鬧,一刻也等不得,馬上催着兼程上路,於是,小龍去付了飯錢。
三人跨上坐騎,踏上了征途。
一路上,小龍隨時留意,未出五天,已曉得大概,告訴了府小蘭和粟雄,二人更是興奮不已。
原來,那巢湖之中,這數月來,突然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惡蛟生性兇殘,體積龐大。
初顯之時,在湖中興風作浪,吞食漁夫遊客,嚇得附近的漁夫,再也不敢入湖中捕魚了。
那惡蛟想是發覺,在湖中無人可吞,無肉可食,漸漸不耐,竟然開始向湖邊漁村農家偷襲。
它每次上岸,帶起一片湖水風雨,每一個被襲的村子,不是被洪水淹沒,人畜全部喪命,便是被人圍困,被它逐户吃掉。
一時,附近百姓,人心惶惶,紛紛搬遷奔逃,恍似天地末日來臨一般。
附近官府,得知這般情況,不能不管,便派出一隊官兵,前去捕殺。
那知卅餘名兵勇,在湖邊與惡蛟一場混戰,結果只逃掉一名膽小的王二。
據王二逃回稟報,那惡蛟長有十丈,遠望似一座小山,周身紫金硬鱗,霞光閃閃,不但刀槍不入,硬弩射去,反被彈震回來,將發弩之人箭穿!
最可怕,那蛟精通變化,巨口一張,立時便能將人吸入腹中。
就在此時,武林中霍然傳出一項消息,説那紫金惡蛟乃是一條瑰寶。
練武人若能生食惡蛟腦髓,不但神力無窮,內功火候猛晉數倍,從此之後,周身更是刀槍不入,利刀鋭刃難損分毫。
另外,那紫金蛟皮,可以縫成衣衫,穿在身上,入水不滲,入火不焚,亦同具刃弩不傷的防禦功效。
這些事,小龍從同路武林中人談話中聽來,略加推論,告訴了同行兩人。
粟雄第一個雄心陡起,私心暗想,設法斬蛟食腦,增進功力。
他暗想:“若是我能夠服下蛟腦,再用蛟皮製成衣衫,則豈非成了天下第一霸主,何人能敵我“飛虎十三式”,誰人再值得我去憚忌呢?”
至於府小蘭,可不大相信這道聽途説之言,她認為這必是有人故意聳人聽聞。
不過,她雖不信,卻十分想看看紫金蛟到底是什麼模樣?
同時她心想:自己出道之旨,既在於除暴安良,這蛟如此兇殘,有機會將它殺卻,倒是真的!
小龍遭遇離奇,深知世上奇怪事兒,到處均是,過去服食的“鯨珠”即有明目增智的效能,蛟腦又何獨不然呢?
因之,他相信這傳説必不會假,只是,卻未生據為己有的非份之心,不過,他已下定決心此物決不能讓天欲宮這類邪惡組織得手。
他瞥見粟雄和府小蘭,神采飛揚的態度,猜想必是他兩人一樣心思,想取腦增益功力。
他倒是有心成全,覺得若無人捷足先得,到不如待機斬蛟,一來是為民除此大害,二來幫助這一對璧人好友,豈非更心安理得嗎?
半月之後,小龍一行三人,抵達一處名曰“夏閣”的鎮甸,那鎮上滿街難民,一個個又黃又瘦,衣衫不整,一望而知,必已多日未得温飽了!
三人在一家店前下馬,小龍上前詢問,有無客房。
店夥計一看小龍的衣着打扮,冷然搖頭表示沒有,卻閃過小龍,向粟雄哈腰施禮,諂笑招喚,道:“公子爺,您老才來哇!”
粟雄深知店家,多半是狗眼看人,冷聲“哼”,説:“要三間上房!”
夥計連忙答應:“有,有。”
府小蘭瞥見他脅肩諂笑之態,對小龍輕視之情,芳心大嗔,生氣道:“走!龍哥哥,咱們到別家去住。”
原來,相處半月,府小蘭已改口喚龍哥哥,粟雄最初頗不順耳,卻也無可奈何。
小龍近來,時常遭受冷眼,倒是習以如常,這時見府小蘭為他不平,反勸她:。“哇噻!此地人擠,你沒見街上那麼多人沒地方住嗎?”
夥計這才知道,三人原是一路,雖説他平日皮厚,此刻當面説謊,也不由鬧得面紅耳赤,蠻不好意思的。
府小蘭氣尤末出,雖已不再反對,卻沒好氣給夥計們看,她憤憤將馬繮摔在夥計身上,冷冷道:“還不將行李搬進去嗎?行李裏全是寶貝,短一件怕不要你狗命!”
那夥計連忙接過,喏喏答應。
三人住定,小龍找個夥計,略一打聽,方知道夏閣鎮已距離巢湖不足四十里地,街上的難民,多是自湖邊逃來此地。
小龍心中惻然,一時卻也想不出法子來,救濟這麼多人,因之心頭甚悶,用罷晚飯,一看天色尚早,便告知粟雄,一人往街上走去。
粟雄已知此地距巢湖,已然近在咫尺,決心當夜獨自前往湖邊,先窺探一番,一來試試是否能找着紫金蛟,二來,也打算摸摸來此的武林人物的底兒。
故此,等小龍一走,立刻關起門來,養息精神,一心只想着捕蛟服腦的方法,倒將那日夜掛懷的心上人忘了。
府小蘭住在他的隔壁,在房內梳洗已畢,聽見小龍説要上街,便也想去,出來一看,粟雄的房門已關,便不叫他,逕自隨後出店而去。
街上,此際人羣熙攘,除卻屋檐下逃乞的難民之外,數人勁裝短打,一望而知,是江湖武林人物。
府小蘭三腳二步,趕上小龍,與他並肩而行,道:“龍哥哥,你出來做什麼?想到湖邊去看看嗎?”
小龍瞥見她跟來,答非所問的道:“哇噻!粟兄呢?”
府小蘭白了他一眼,佯嗔嬌聲道:“管他的,誰知他在搞什麼鬼?我在問你,怎麼不回答我啊!”
小龍看看道路兩側的難民,惻然説道:“哇噻!我是見這許多難民可憐,出來看看,看有法子救濟沒有,你想可有什麼法子嗎?”
府小蘭聽出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憐憫與致誠,亦覺惻然不忍,但心中卻説:“你憐惜人家,誰來憐惜你呢?難道你受人冷眼,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二人默默前行,不多時已到了鎮頭。
府小蘭見不遠處,有座林木稀疏的土崗,便説道:“龍哥哥,咱們到那上面去看看好嗎?”
小龍點頭答應,不多時已抵土崗頂上。
小龍目力特佳,此際縱目向西南一望,數十里外,巢湖煙波千頃,一平如鏡,近岸村落處處,多半已屋倒牆塌。
這時,雖正值晚炊時候,卻不見有一家升起炊煙。
小龍心中慘然暗歎,斬蛟除害之念忽的升起,比前大為堅定。
皆因,小龍想來,這蛟出現已近數月,官府無能,不足為奇,為什麼這麼多武林人得知消息,到今天還不下手?
拋開取寶之念不談,武林俠義道中,也不該見義不為,坐視這些無辜百姓,捱餓受害,有家無歸啊?
府小蘭也望見巢湖,波平浪靜,毫無紫金蛟的影子,奇怪的問小龍,道:“龍哥哥,怎的看不見惡蛟出現嘛?”
小龍莞爾一笑,心想:“哇噻!我怎麼知道。”嘴上解説道:“這蛟出現,大約有一定時辰,現在怕還未到吧!”
府小蘭追了一句:“是什麼時候才出來啊?”
這問題小龍可真的不知,方想照實回答,突聞得左側樹林內,枝葉簌簌作響。
心中一動,疾捷一掠,穿林過隙,奔到那發聲處一看,觸目處,樹上橫枝間,竟吊看一人。
那人想是有心上吊,但上吊的滋味,可不好受,故此,在死去剎那,手足不由亂顫,一旁樹葉,因此便發出輕微不斷的聲響。
小龍目光掃處,瞬息間,功集一指,抖手一彈,丈外吊人麻繩,應指而斷。
府小蘭這時掠來,見狀“哎呀”未叫出口,小龍雙臂一張,已將那人接住了,放在地上。
小龍迅速運掌,在那人胸前一陣揉搓,隨後抓起來,在背上一拍,“哇”的一聲,那人吐出一口濃痰,回過氣來。
府小蘭在一邊睜大眼睛看着,對小龍救人手法之快捷靈敏,又佩又奇,皆因,適才那一彈指。
到如今,她還在驚訝,怎會將一根那麼遠的麻繩彈斷?
那人上吊不久,經小龍推宮過穴,已然回醒,除部脖子上繩痕宛然,喉部疼痛之外,已與常人無異。
故此他睜眼一看,見自己未死,身邊站着位奇醜少年,與一位美如仙女一般的少女,心裏明白,這條命是被人家救的。
於是,他翻身跪倒,叩頭謝道:“小人承二位恩人救活……”
小龍一把將那人拉起,阻他叩謝,道:“哇噻!些許小事,舉手之勞,兄台何足掛齒,只不知何事為難,竟出下策,若能見告,在下不才,定當薄盡棉力!”
那人被拉站起,聞言心中感激不已,但看看小龍一臉病容,一身穿着,長嘆一聲,道:“恩公心意,小人萬分感謝,只是,唉——”
言下之意,大有不言也罷,説來徒亂人意而已之概。
府小蘭性子急,最不耐看人家吞吞吐吐,見狀一氣,嗔聲道:“你這人怎麼啦!有什麼難事,説出來聽聽,就不行嗎?”
小龍怕府小蘭之言,刺激着人家,又想尋死,忙柔聲勸説道:“別急,別急,兄台先坐下休息一會,哇噻!有難處不妨説出來,大家商量商量,即使幫不上忙,代兄台想個主意,還總是可以的!”
那人見小龍語態誠懇,依言坐在一塊青石頭上,望了望府小蘭,卻對小龍説出了一番遭遇。
原來那人姓王,名敬實,乃是個老實的商人。
在這個夏閣鎮上,開了家糧棧,平日販賣糧食,有時也將棧房,租借給別家,作存放糧米之用。
數月之前,巢湖裏出了蛟龍,每日午夜,上岸殺害人畜,鬧得湖濱居民,非死即逃,多不敢再耽在湖邊家裏,枉送性命。
這些人,多半是貧苦漁夫,樸實農人,家中雖不致貧無立錐之地,卻都無多大積蓄。
這一次逃難,初時尚有錢過活,日子一久,積蓄耗光,又不敢回家園,卻不得不設法生活。
其中有些農人,平日與王敬實有過交易往來,深知他慷慨豪爽,樂於助人,便來與他商借糧米,立契將來加倍奉還。
王敬實見人家窮困無助,善心觸動,便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那知,善門難開,這消息一傳出去,一干不識的農人漁夫,接踵而至,聲言甘願按此方法,借支糧食。
王敬實自己的本錢不大,存糧也極有限,倉房裏囤積着糧食,卻不是他的。
他便出頭找一家最大的存主商量,是否也願意作這生意。
那位存主,先時倒也慷慨,不過是怕麻煩,不願親自料理,他囑咐王敬實,全權辦理,只要是附近災民,願立字據,便可以如數借予。
王敬實心中大喜,回去開了倉棧,辦理手續,不到幾天,便搶借一空。
誰料想,那存主別有用心,等王敬實將字據送去之時,竟不認帳,硬説王敬實盜賣他的糧食,非要他如數償還不可。
王敬實一聽之下,恍如是驟聞晴天響雷,只驚得面無人色。
左思右想,都是絕路,與其吃官司坐牢而死,到不如自盡痛快,故此,當債主一再緊逼之下,竟然真跑到這土山上來,上吊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