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之前,幾乎是不顧一切,無暇顧及丈夫的心情。回來之後,她看到與往常不同的大敞四開的大門,感到最近提心吊膽一直擔心的破綻終於露出來了。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回來了!”
她等着女傭的回答,這樣喊了一聲。可是誰也沒出來。大開的房間裏連個人影也沒有。首先,她很奇怪,她那愚笨的丈夫沒有出現。
“一個人也沒有嗎?”
來到飯廳,她再次大喊一聲。接着,從女傭房間裏傳來了驚慌的回答,
“有人!有人!”
可能是打盹呢,一個驚慌的回答腫着臉跑了出來。
“就你一個人嗎?”
阿勢忍着怒火問到。
“嗯,阿竹正在後面洗衣服。”
“那老爺呢?”
“在屋子裏。”
“可是,沒有呀!”
“啊,是嗎?”
“怎麼回事?你肯定偷着睡覺了!麻煩了吧!孩子呢?”
“剛才還在屋裏玩,老爺也跟他們一起玩捉迷藏了!”
“啊!老爺!真是沒辦法!”
聽到這些,她恢復了往日的自己,冷言冷語的命令道:
“那麼,老爺也肯定在外面。你去找一下,要是在的話,不用叫他回來!”
她進了自己的卧室,在鏡子前面站了一會兒,開始換衣服。
正要解開帶子的時候。突然,仔細一聽,發現從隔壁丈夫的房間裏傳來了奇怪的嘎吱嘎吱的聲音。她有種預感,覺得不像是老鼠的聲音。再仔細聽,覺得好像是嘶啞的人聲。
她停下手來,忍住恐懼打開了拉門。接着,發現剛才沒注意到壁櫥的門開着。聲音好像是從那裏面傳來的。
“救命!是我!”
聲音極其微弱,若有若無。它異樣清晰地敲擊着阿勢的耳鼓。毫無疑問是丈夫的聲音。
“啊!你到底在大箱子裏幹什麼呢?”
她吃驚地走到大箱子旁。一邊打開掛鈞,一邊説:
“啊,是在捉迷藏吧!真是搗亂……可是,為什麼鎖上了呢?”
如果阿勢是天生的壞女人,那麼她的本質不僅體現在身為妻子卻與野男人鬼混上,更加明顯地體現在迅速想出這種壞主意上。她打開掛鈎,稍微抬了抬蓋子,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像原來一樣死死地蓋住,再次掛上掛鈎。那時,裏面的格太郎大概已經筋疲力盡了,可是阿勢覺得他還用微弱的力氣往上頂蓋子。像要壓下去一樣,她蓋上了蓋子。後來,每當想起殘忍的殺失事件,比起其它事情,最讓她心煩的是,蓋蓋子時丈夫用他那微弱的力氣頂蓋子的情景。對她來説,比起那些臨終時滿身鮮血的情景,不知恐懼多少倍。
這些暫且不談。她把大箱子像原來一樣蓋好,關上壁櫥門,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接着,嚇得連衣服也不敢換,臉色蒼白地坐在牀頭櫃前,為了掩蓋從隔壁房間傳出來的聲音,把牀頭櫃的抽屜拉出來再關上,關上再拉出來。
“這麼做,能保住自己嗎?”
她心驚膽戰,幾乎要瘋了。這時候不可能有時間仔細考慮,有時候會感到連思考問題都不可能,只是急得坐立不安。雖説如此,但是後來想想看,她在那種突然情況下沒有絲毫紕漏。掛鈎自己掛上的;而且孩子們和女傭也可以證實,格太郎與孩子們一起玩捉迷藏,不小心被關進了大箱子裏。因為是大房子,只説沒有注意,沒聽到箱子中的聲音和喊叫聲就可以。女傭們不就是什麼也不知道嗎?
她並沒有考慮到這一步,阿勢直覺敏鋭,沒有理由地小聲説到:“沒關係!沒關係!”去找孩子的女傭還沒回來。在後面洗衣服的女傭好像還沒進來。這時候丈夫的呻吟和敲打要是停止就好了。豈止如此,她滿腦子都這麼想。壁櫥裏面執著的聲音衰微得幾乎聽不到,可卻故意般地不停下來。她想,可能是心理作用,把耳朵貼在壁櫥門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打開它)聽聽,悽慘的磨擦聲仍未停止。不僅如此,好像感到那乾燥的舌頭説着毫無意義的話一樣。毫無疑問,這是對阿勢的詛咒。她太害怕了,甚至想到重新打開蓋子。可是她很清楚,那樣的話,她的下場將無可挽回。一旦決定了殺人,那麼怎樣也無法再救他了。
可是雖然如此,在箱子中的格太郎的心情又會如何呢?甚至連下手的她都要改變決心了。可是她的想像與當事人相比,不過是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一旦放棄了,即使是姦婦,可是自己的老婆出現了,打開了掛鈎。那時,格太郎的快樂將無與倫比。平時嫉恨的阿勢,不論是再犯了三次四次的淫亂,他也會覺得可以原諒。雖然是孱弱病軀,可是對體會到死亡時恐懼的人來説,沒有比性命更加寶貴的了。如果沒人救他,就那樣死去的話,那麼那種痛苦決不是這世上所能體會到的,由姦婦的手帶給他的幾十倍、幾百倍的痛苦。
阿勢當然不會想像到那種苦悶,她能夠考慮到的範圍不過是哀憐丈夫的死、後悔她自己的殘暴。可是,壞女人的不忠的心理是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她站在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的壁櫥前,不僅沒有弔唁死者,相反描繪着戀人的容貌。她想像着,可以玩耍一輩子還多的丈夫的遺產、與那個戀人的愉快的生活。她完全忘記了對死者的哀憐之情。
她帶着這種常人無法想像的冷靜退進了房間,嘴角甚至露出冷笑,接着,開始解開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