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空蕩蕩的房間裏根本沒有妻子的蹤影。剛才還在這兒説話,因此肯定是躲在什麼地方了。窗子上裝着鐵柵欄,看來惟一的出路就是通往隔壁的那道房門了。愛之助彷彿聽到裏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而且,從房間的構造來看,那裏應該是卧房。也許裏面還放着一張大牀呢。他想到這兒,更是怒不可遏,猛地向那扇門撲去。
“喂,你怎麼跟警察似的,隨便亂搜別人的屋子呢?”
幽靈人搶先一步擋在了門口,品川四郎的臉在愛之助面前露出了令人討厭的笑容。
看着對方沉着的樣子,愛之助越發血往上湧。他恨不得衝上前去殺了這個影子品川。但是兩人一較量,他就立刻意識到自己遠遠不是對手。愛之助下意識地四處尋找合手的東西。
突然,一個東西落入了他的眼簾,實在是太走運了。不遠處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把手槍。
他像一顆出膛的子彈一樣撲向桌子,用已失去知覺的右手,緊緊地抓起了那把手槍,隨即轉身把槍口對準了那個通姦者的胸口。
“這可是我自己的錯。我怎能把槍給忘了呢?哈哈哈……”
影子品川並不害怕,依舊慢斯條理地站在原地。
愛之助見對方如此鎮定,反倒吃了一驚。
“難道,你這把槍沒裝子彈?”
“哈哈哈,你真是個心細的人。不過,它不是空槍,子彈裝得滿滿的。可是你開過槍麼?你知道要領麼?還有,你再瞧瞧你的兩隻手,抖得像箇中風的病人似的。哈哈哈,槍固然是厲害武器,可也要看是什麼人在用啊。比如説你就沒法發揮出手槍的威力。”
“你給我讓開!再不讓,我就開槍了。”
愛之助努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大聲命令道。
“你開槍啊。”
影子品川還在怪笑着,以為對方真的沒有開槍的勇氣。
開槍很簡單,只要一扣動扳機就行了。可是一旦開了槍就犯罪了。不能開槍,不能開槍。愛之助拼命地剋制着。可是他越想着不要,那隻扣動扳機的手就越不聽他的使喚。到最後他恨不得哭喊着求人幫他掰開他拿槍的手。然而,他還是扣動了扳機。“完蛋了”,他心裏想着,同時感到手上傳來一股很強的衝擊力,刺鼻的硝煙味直往鼻子裏鑽。
他把臉扭過去,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對方。
影子品川表情怪異,默不做聲地站着。雖然他衝着青木瞪着兩眼,可眼睛裏早已失去了神采。
他張開雙臂動了動,又無力地垂了下去。胸口的衣服上有一個燒焦了的小圓洞。一個黑色的小圓洞。看着看着,洞中就噴出一股殷紅的鮮血來。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像地震中的大廈一般,轟然倒下了。
這一切就像電影中的鏡頭一樣,清晰地展現在愛之助的眼前。
愛之助收拾掉這個絆腳石,就向裏面的房間走去。他想像着門裏面正站着瑟瑟發抖的妻子芳江,便一鼓作氣地打開了房門。
裏面黑咕隆冬的,看不清東西。但顯然並沒有人在。
“芳江,芳江。”
愛之助用嘶啞的聲音大叫着,但沒有人回應。
他走進房間,像玩捉迷藏遊戲中的捉人者一樣,一個角落一個角落地搜尋起來。可他並沒有找到想像中的、嚇得軟綿綿的芳江,卻發現了另一個已經敞開的出口。
他一直把這個房間想像成卧室,結果犯了個大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裏還有別的出口。
幾近瘋狂的愛之助為了找到妻子,在黑暗中把每個房間都轉了一遍。找了一半,才想起口袋裏有火柴。他於是把火柴一根根地點着,樓上樓下又挨個找了個遍。可是終究沒有找到妻子。
她逃走了。她一定逃走了。逃哪去了呢?難道跑回家去了?
他一個勁兒地猜想着。他不知不覺又轉到了剛才的房間,看到了一動不動趴在地上的幽靈人的屍體。
“啊,我殺人了!”
他感到後背上冷颼颼的。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罪。
“啊,糟了!”
剛才的情景又在他的腦海中一幕一幕地重演了一遍,他不由得感到天搖地動,站立不穩。好長一段時間,他就那麼呆呆地站在那兒。
“這傢伙會不會是在裝死?想趁我不注意蹦起來嚇我一跳?”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他蹲下去,試着將死人的臉扭向有光的一面。燈光下的這張臉蒼白如紙。影子品川的嘴微張着,嘴角滲出絲絲血跡。看到這幅情景,愛之助慌忙撒開手,一口氣跑出了房子。他穿過廣場,沒命地向有人煙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