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枝!絹枝!你怎麼啦?打起精神來!”
絹枝感覺到怪賊一邊搖晃她的肩頭,一邊粗聲粗氣地説話?咦?不對!這不是賊!這聲音好熟悉。奇怪……突然,絹枝心頭一陣喜悦掠過。只見她一下掀開毛毯和牀罩,一頭撲進了站在牀邊的男人——她父親川村雲山的懷裏。
老藝術家川村雲山先生剛剛才乘夜班火車回到家中。
絹枝從父親寬厚的肩頭朝垂幔望去那個金光閃閃的怪物,一雙眯縫眼正注視着牀這邊。
“父親!那個!……那個!……”絹枝驚嚇得緊緊抱住父親,用眼神對父親示意着,一面輕聲地説。
雲山聽女兒説後,猛一回頭。他也大吃了一驚。他出於本能下意識地護住女兒,目光仇視着怪物。
厚顏無恥的東西!黃金假面人如同偶人一般目光呆滯。那張呈彎月型的唇邊,帶着一種怪譎的微笑。
“哈哈哈哈……”
突然,老藝術家川村雲山爆發出一串大笑聲。
“哈哈哈……絹枝,你怕什麼?喏,屋裏一個外人也沒有。垂簾上掛的是一副金色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雲山説着一把撩開垂簾,露出了怪物的真面目。
怎麼?難道昨夜一直擔心受怕的只不過是一副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難道這是盜賊佈下的一個騙局?
雲山吩咐正巧這時進來的男僕取走了金色面具和斗篷。
“好了好了。別害怕啦!什麼可怕的東西也沒有了。讓你嚇壞了吧?一定有什麼傢伙搞惡作劇!什麼黃金假面人,追求這時髦真是無聊透頂!”
“父親,那不是什麼惡作劇。家裏出了強盜。快去檢查一下畫室!肯定偷走了什麼東西!”
黃金假面人不見了。回過神來的絹枝才道出昨夜發生的事情。
“夜裏不知怎麼地,叮叮噹噹響了好一陣子。肯定偷走了不少東西!”
父親雲山聽説後,臉色陡然變得十分嚇人。他趕緊跑過去把門打開,往畫室裏瞧了瞧。
絹枝也跟着下了牀,躲在父親身後顫顫兢兢地往畫室裏瞧去。
“咦?怎麼回事?”絹枝吃驚地脱口説道。
實在不可思議。畫室裏和昨夜入睡前一模一樣。桌子椅子、並列陳放着的木雕佛像一件不少,連位置也沒挪動過。
桌上堆放的零零碎碎的物件原封未動。油氈鋪的地板和昨天打掃過的一樣乾乾淨淨,看不見一點泥污和盜賊的腳印。
檢查了面朝院子的那扇窗户,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窗户從裏面關得好好的。窗外院子地面是乾的,找不到半個腳印。
“絹枝,你不是在做夢吧?”雲山鐵青着臉,回頭問女兒。
“奇怪!不,絕不是夢!昨天夜裏的確聽見這屋裏有響動。沒有什麼東西被盜,算我們幸運。真是見鬼了。”
“嗯。看來沒有東西被盜。不過……”
“父親。您怎麼啦?臉色這麼蒼白!發現什麼啦?”
也難怪絹枝看見父親的樣子不勝驚訝。老藝術家看見畫室裏的東西一切原般照舊,反而面色更加蒼白。瞧他那暴突的雙眼,瑟瑟顫抖的嘴唇。女兒絹枝從未見過父親這副可怕的表情。
“絹枝,你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也許,家裏的確發生過你連做夢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老藝術家中了邪似地喃喃自語。
“父親,我害怕。您別這樣説……”
絹枝握住父親無力耷拉着的手臂,撒嬌似地搖了搖。父親的手象死人一樣冰涼。
“絹枝,你先到那邊屋裏去會兒好嗎?讓父親在這兒一人呆會兒。”雲山有氣無力地説道。
絹枝心裏一驚,瞧了瞧父親蒼白得嚇人的臉。
“你會明白的。我不會出什麼事。不用擔心。去吧,到那邊屋裏去等我按鈴再來。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
父親的話音彷彿從一個很深很深的洞窟裏傳來。
“父親您真的沒事?真的不要緊?”
“嗯。當然沒事。好啦,快去吧!”
絹枝儘管有點不放心,但又不能違背父命,只好出去了。
她來到正廳的茶室,正和女僕們談着昨夜發生的可怕的事情,突然聽見從畫室方向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絹枝和女僕們頓時收住話題,面面相覷。
“是槍聲?”
“嗯。好象從畫室傳來的!”
絹枝驀地回想起父親臨行前的囑咐,轉瞬又聯想到剛才父親奇怪的神情。難道父親他……絹枝再也按捺不住了,和幾位女僕一同衝進了畫室。
“父親!”
雲山倒在血泊中。屍體旁邊扔了一把手槍。子彈從頭上右邊鬢髮旁邊深深地穿入大腦顱腔、直達腦髓。鮮血在地板上蔓延。
絹枝一下撲倒在她唯一的親人——父親屍體邊上,把頭埋到父親胸前,先是強忍悲痛,繼而“哇——”地嚎啕慟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