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恩田在什麼事情上費了周折,所以乘黑暗從舞台混進觀眾席的計劃失敗了,在出乎意料地早點着的燈光中進退兩難。他即使不好意思,也不得不將自己那醜陋的野獸模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並且眼前有一個戴着假面的人正一面指着他,揭露他的原報,破口大罵他過去做過的壞事,一面朝他跑過來。
人豹狼狽不堪,像是一頭上了圈套的野獸,在舞台上左衝右突。退也不得,進也不得,舞台後面年輕的工作人員張開雙手擋着他,前面是人山人海的觀眾。
橫着逃不出去,就只能豎着逃。他終於露出了豹的本性,開始順着舞台柱子的裏側爬上去。
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那是一根連腳手架都沒有的灰泥圓柱子,他像一匹貓似的爬了上去,眼見着消失在天棚裏。
舞台上方橫掛着幕布的背後,放射狀地佈滿了各種各樣的機關。淺黃色幕布的粗竹杆、安裝着照明電燈的架子,用紙做的雪花飄落的籃子。
人豹沿着這些架子和竹竿爬上去,逃到了舞台中央的天棚。他一蹲在那裏的照明架裏,便立即露出一副與古戲裏的貓妖一模一樣的兇相,磨着爪子,瞅着牙,兩眼炯炯地放射着磷光,窺視着羣集在遠處眼下的人們。
“請誰把那傢伙逮起來!那傢伙一定已經殺死了蘭子。是殺人魔鬼片
神谷跳上舞台,用悽慘的聲音喊道。
在場內的兩名警察跑了過來,但一到爬竹杆,警察也靠不住。
“喂,有沒有人能爬到那兒去?”
從管理道具的小夥子裏躍出了一個看上去很有腕力的敏捷的年輕人。
“我去吧。從那頭的梯子爬上去很容易的。我去把那傢伙拽下來!”
他撥開人羣,跑到梯子那兒,到底動作熟練,他以不亞於人豹的飛快的速度咚咚咚地登完垂直的梯子,立即順着天棚上的小架子一湖一跳地跑了過去,眼見着朝思田方向靠近過去。
因為有橫掛着的幕布的阻擋,所以從觀眾席上未能看到這場精彩的武戲,但一看那橫幕如同被風暴颳了一樣在激烈搖盪,便能清楚地想像出發生在那裏的這場鬥爭是如何激烈。
每當天棚上盛着雪紙的籃子晃動,舞台上便紛紛落下不合季節的繽紛的雪片。在並排着的夾竹桃的造花上,在不知往那裏逃才好的賣花姑娘們的身上,在擁向舞台的觀眾們的假面上,在警察的帽子和肩章上,落下了色彩繽紛的美麗的雪。
不僅僅是雪。剛看到一條、兩條、三條準備在歌舞劇終場用的金色和銀色的寬帶閃着光散開後,從天棚上垂下來,頃刻間又有幾十條、幾百條金銀帶如舞台飄落下來。
背景和在舞台上東跑西竄的人們彷彿都被金銀幣、繽紛雪覆蓋住了似的。色彩繽紛的舞台的天棚上,無窮無盡地持續着一場以猛獸的咆哮為伴奏,使無數花瓣飄落下來的大格鬥。
舞台上,紛紛飄落的雪紙不知什麼時候堆落起高高的一層。突然發覺在那雪上有東西像雨滴一樣啪嗒啪嗒滴落下來。是鮮紅的兩。每次滴落下來,雪紙便眼見着滲透成血的顏色。
“啊!糟了!是血,是血!”
人們吃驚地喊叫起來。
在天棚上,豹的爪子抓傷了勇敢的管理道具的年輕人,從他傷口噴出來的血變成細雨,染紅了雪紙。
年輕人已經不顧死活了。如果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話,就只有被勒死,反正是死的話,就帶着這怪物一起去死。他下決心作一番你死我活的豁出生命的冒險。
他雖被勒着喉嚨,連呼吸都斷斷續續的,但此時他在拼命地抓住對方身體的同時,使剛才一直踩在架子上的雙腿啪地懸在半空之中。
就連怪物也無力抵抗這捨身的突然襲擊。以聽得無可言狀的悽慘的咆哮聲在天棚迴響,旋即又看到報在一起的兩人的身體在紛紛落下的雪紙中呈6字形轉動着墜落在舞台上。
但野獸生來就身體輕巧,剛發出淒厲的聲音墜落在舞台,頃刻之間便在驚呆了的人們的面前站了起來。不知是什麼時候戴上去的,只見他那張醜陋的臉被那副微笑的假面遮蓋了。
另一方面,建立了殊勳的年輕人敵不過動作輕巧的野獸,被壓在對方的下面,精疲力盡地躺在那裏,連動都不動。眼見着雪紙把他那屍體般身體的被血染紅的胸脯四周理了起來。
“喂!別讓他逃了!”
舞台上的人成羣地朝站起來的恩田衝去。
難以形容的混亂、10層、20層地重疊在倒的一人身上的人海,其大多數依然戴着那副賽璐璐假面,活像一場笑面的橄欖球賽。
“喂,捆住啦!是這傢伙,是這傢伙!警察,請把這傢伙捆起來。”
聽到這叫聲,人山倒塌了。
但見那裏一個滿身是繽紛雪紙的假面男子把另一個假面男子按在身底下。
按倒對方的是神谷芳雄,被按倒的一定是人豹。就人豹而言,這副樣子多麼柔弱啊!難道他也由於剛才的格鬥精疲力盡,使沒有力氣的青年神谷成了名?
“把假面,快把假面取下來!”
騰不出雙手來的神谷向身旁的人呼籲着。
“好!我來替他的摘下來!”
一個年輕人撲到被壓在下面而掙扎着的男子的臉上,摘下他的笑面。
“啊!
頓時響起驚愕的叫聲。
“看錯人了,這不是恩田。”
神欲跳了起來,睜大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
除了道具管理員和合唱隊的女歌手們以外,其餘都是假面的人。這些假面與他們本人的意志相反,彷彿在嘲笑神谷的失敗似地嘻嘻地笑着。
“諸位,請大家取下假面,犯人混在你們中間。請快把假面取下來。”
聽到神谷的喊聲,人們趕緊把手放到臉上。只要取下假面就好辦了,因為人豹一定混在這舞台的羣眾中。
但是,啊,就在時候,就在只等剎那間發現和縛住怪人的這時,場內頃刻之間又變得一片漆黑。原來潛伏在配電室的恩田的同夥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