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爾打發託蘭和科基去找澤維爾後,就準備和皮克林聯繫。她答應過主任的,到地方之後就給他打電話,而且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在跟瑪喬麗·坦奇的會面中都獲得了哪些消息。
她撥了皮克林的私人號碼,然而,電話鈴響了十五聲,卻無人接聽。
她心裏愈加憂慮,拿起艦載綜合通訊系統的耳機又撥了一次號。鈴聲響了五聲後,電話連通了。雷切爾一下子鬆了口氣,但這感覺稍縱即逝。電話那頭沒有人,沒有聲音。
線路里響起了三聲急促的咔噠聲。
“喂?”雷切爾説。
線路里傳來一陣靜電噪音,在雷切爾耳邊炸開來。她痛苦地把耳機從頭上拽下來。噪聲一下子沒了。現在她能聽到一陣每次間隔半秒鐘的快速振動的音調。雷切爾疑惑頓消,一下子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一陣恐懼襲上心頭。
“見鬼!”
她轉過身來對着駕駛台上的控制器,把聽筒摔到底座裏,切斷了線路。有好一會兒,她嚇得站在那兒,不知道自己的電話掛得是否及時。
託蘭在水下實驗室找到了澤維爾,並且從她口中得知那個失誤的確跟隕石球粒有關。澤維爾答應把她所知道的隕石球粒的情況全都告訴他們,然後幫他們檢測一個岩石樣本。
外面甲板上,雷切爾找到海岸警衞隊的飛行員,讓他把低空雷達打開,以監視周圍的動靜。
雷切爾朝水下實驗室走去,覺得神經緊張。她走進實驗室,“邁克,我們要多久才能得到這個信息,然後下船?”
託蘭在水下實驗室裏踱着步子,跟雷切爾和科基一起等澤維爾回來。隕石球粒的消息幾乎跟雷切爾試圖聯繫皮克林的消息一樣令人不快。
局長沒有應答。
而且還有人試圖通過脈衝信號偷測出“戈雅”的位置。
“放鬆些,”託蘭對大家説,“我們很安全。海岸警衞隊的飛行員正監視着雷達。如果有人朝我們這邊過來,他會及時向我們發出警報的。”
雷切爾贊同地點了點頭,然而她看上去仍舊十分不安。
就在他們談論強卷流的時候,澤維爾手裏拿着一些文件進來了。
“戈雅”外面的甲板上,海岸警衞隊的直升機飛行員警覺地注視着電子信息系統的雷達屏幕。
就這個飛行員所見,方圓十英里以內的海面和空中看上去都沒有任何反常的現象。八英里以外的地方,一艘漁船漸行漸遠了。偶爾有一架飛機掠過他們的雷達監控範圍邊緣,又朝着某個莫名的目的地飛去了。
他把目光轉到雷達屏幕上來,關注着上面的動靜,不敢有一絲大意。
澤維爾開口説話了,她的語氣很嚴厲,“邁克,你在你的紀錄片裏説這塊岩石中的那些微小的金屬摻雜物只可能在太空中形成。”
託蘭立刻感到了一陣憂慮。隕石球粒只在太空中生成。國家航空航天局正是那樣對我説的。
“但是根據這些記錄,”澤維爾舉起手中的文件説道,“這並不完全正確。”
科基瞪大了眼睛嚷道:“這當然是正確的!”
澤維爾朝科基沉下臉,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説:“去年,哲魯大學一位名叫李·波洛克的年輕地質學家用一種新型海洋機器人在馬裏亞納海溝做太平洋深海地殼取樣時,取出了一塊鬆動的岩石,這塊岩石呈現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地質特徵。這種特徵在外表上非常像隕石球粒。他稱之為‘斜長巖應力摻雜物’——都是些小金屬泡,顯然是在深海的增壓反應下被再均質化而形成的。波洛克博士在一塊海底岩石上發現了金屬泡,對此大為震驚,然後他闡述了一條獨特的理論來解釋這些金屬泡。”
科基咕噥道:“我猜他不得不這樣做。”
澤維爾沒有睬他,繼續説:“波洛克博士斷言,這塊岩石在一個極深極深的海洋環境中形成,那裏極強的壓力使一塊先前存在於此的岩石發生了質變,一些異質金屬隨即產生了熔化現象。”
波洛克在他的日記中這樣記錄過,“馬裏亞納海溝的海底地殼已存在於強大的流體靜力增壓狀態下,而該地區潛沒帶的地殼構造力使之壓縮得更緊密。流體靜力和地質構造的雙重壓力有可能將地殼變成一種有彈性的或者半流體的狀態,讓更輕的元素熔化,從而形成被認為只可能發生在太空中的隕石球粒般的構造。我發現這個標本的鎳含量為中等,而地球上的岩石往往不具備中等鎳含量這一特徵,所以,這讓我太吃驚了。雖然此鎳含量並不在通常認可的隕石所特有的中等含量範圍以內,卻是出奇地接近這個限度。
澤維爾告訴他們,波洛克發現的這塊岩石和真正的隕石在化學特性上有諸多差別,其中之一就是球粒自身的化學結構。似乎鈦與鋯的比率不一樣。在這個海下標本的球粒中,鈦鋯之比表現出鋯的成分少而又少。只有百萬分之二。這就是為什麼波洛克認為其標本球粒不是在太空中生成的原因。
託蘭彎下身對科基小聲説:“國家航空航天局測了米爾恩石頭裏的鈦鋯比率嗎?”
“當然沒有了,”科基忿忿地説,“誰也不會去測的。去測那個就好比盯着一輛汽車卻去檢測輪胎的橡膠含量,以此來確認你看到的是不是一輛汽車!”
託蘭嘆了一口氣,回頭看着澤維爾。“如果我們給你一個含有球粒的岩石標本,你能通過試驗確認這些球粒是隕石球粒還是……波洛克所説的一種深海壓縮物嗎?”
澤維爾聳聳肩膀道:“我想沒問題。電子微探針的精確度夠高了。不過,這倒底怎麼回事?”
託蘭對科基説:“拿給她。”
科基不情願地從衣袋裏掏出那個隕石標本遞給了澤維爾。
澤維爾接過這塊石盤,眉頭緊皺。她仔細審視着熔殼,又端詳着嵌在石頭裏的化石。“天哪!”她叫道,猛地一抬頭,“這不就是部分……”
“是的,”託蘭説,“很遺憾,正是如此。”
加布麗埃勒·阿什獨自待在辦公室裏,倚窗而立,尋思着下面該怎麼辦。她走出辦公室,一路回到前台大廳,走上對面一條寬敞的過道。在遠遠的路的盡頭,她看得到塞克斯頓的辦公室那厚重的橡木門。
離塞克斯頓的辦公室還有十英尺遠,加布麗埃勒突然右轉,拐進了女洗手間。日光燈自動打開了,照在白瓷磚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你確定要這樣做了嗎?
加布麗埃勒知道塞克斯頓正急切地等着她向他完整地彙報極軌道密度掃描衞星的情況。遺憾的是,她現在已經意識到了塞克斯頓今天晚上巧妙地控制了她。加布麗埃勒·阿什不喜歡被人控制。今天晚上,參議員對她有所隱瞞。問題在於,他對她隱瞞了多少。她知道,答案就藏在他的辦公室裏——與這個洗手間僅一牆之隔。
她朝盥洗室的儲藏間走去,伸手去夠上面,一隻手摸到了門框上。一把鑰匙哐當一下掉到了地板上。一個月前,加布麗埃勒找紙巾的時候突然發現參議員辦公室裏的私人洗手間跟這個儲藏間只隔着一層可移動的纖維板的天花板貼磚。
今天晚上,加布麗埃勒又在這個時候來到儲藏間,可不是為了取衞生紙。加布麗埃勒從塞克斯頓的私人洗手間的天花板上鑽下來,她穿着長筒絲襪的雙腿踩在冰涼的瓷制水槽上,然後跳到了地板上。她屏住呼吸,走出去,進了塞克斯頓的私人辦公室。
三十英里以外,一架黑色的“基奧瓦”武裝直升機飛速掠過北特拉華州的松樹林梢。三角洲一號核對了一下自動導航系統上鎖定的座標值。
此時,三角洲一號正從最近的路線飛行追蹤他們的目標,距離目標不到二十英里了。“防空火網到位?”他扭頭問三角洲二號,三角洲二號正在操作雷達和武器設備。
“確認。等候到達五英里射程範圍內。”
隨着一個新的信號出現在方圓十英里以內,“戈雅”甲板上海岸警衞隊直升機的雷達顯示器“嗶”地響了一下。飛行員騰地坐直了,專注地審視着屏幕。這個信號好像是一架小型的貨機向西方朝岸邊飛來。
也許是飛往紐華克。這架飛機繼續前行——現在離他們遠去了。
飛行員吐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然而緊接着,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防空火網已啓用。”三角洲二號喊道,他坐在“基奧瓦”武裝直升機艙門邊的武器控制椅裏,翹起了大拇指。“火力網、調製噪聲、掩護脈衝全都激活並鎖定。”
三角洲一號心領神會,駕駛着飛機猛地向右一個側轉,飛機又駛上了一條前往“戈雅”的直線路徑。這一招能躲過“戈雅”的雷達監控。
“錫箔包確定!”三角洲二號喊道。
他們使用雷達干擾,防止目標與外界取得一切可能的聯繫。他們的目標幸運且狡猾地從米爾恩冰架上逃脱了,但這回他們不會再得逞了。雷切爾·塞克斯頓和邁克爾·託蘭選擇棄岸上船,真是糟糕的選擇。不過,這將是他們所做的最後一個壞決定了。
白宮內,扎克·赫尼總統懵懵懂懂地從牀上坐起來,拿起了電話聽筒。“現在?埃克斯特龍想現在跟我通話?”赫尼瞟了一眼牀頭的鐘:凌晨三點十七分。
“是的,總統先生,”接線員説,“他説有緊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