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總算自己痛苦地理清了頭緒。他意識到,從一九一八年至今,無論是在西西里、瑞士、威尼斯、德國,還是在奧地利的蒂羅爾,在他潛意識深處一直積鬱着怒火和恐懼,就像沉默中瘋狂的岩漿。現在,這岩漿終得噴發:恐怖鏤骨銘心的記憶。他直面這記憶,圍着每一個細節而痛苦地震顫。然後他試圖總結這一切。
首當其衝的問題是:為什麼是他記起了這一切?這一切似乎那麼久遠,早就消逝了。為什麼它像白熱的岩漿突然爆發,落在他靈魂創傷周圍?無知道。或許甚至火山爆發是有周期的。或許與袋鼠和威利·斯特勞瑟斯的這種接觸就是與日益積累壯大的社會暴力的接觸。還或許是因為再次到了一個純粹講英語的國家,從而再次厭惡了英國式的民主。他意識到,英國下層人的愉快民主教他觳觫,總是這樣。而在馬倫賓比,每個人都是那麼愉快隨和。這地方看上去的確很自由。
自由!自由!那意味着什麼呢?就是這種過分的自由教他害怕,就像一場大雷雨之前的間歇。“自以為站得穩的人,小心摔跤。”
或許導致這一切的是季節的顛倒,因為天氣的原因。他的血液、他整個的肉體都期待着長日短夜的夏天。可他卻執拗地來到了南半球,這裏正是星光燦爛的長長冬日,遲到的太陽在東北方的海面下緩緩升起,向北天上升移,倒像是逃跑,最終停在西北天穹上,在黛青色的山巒背後閃着寒光。現在該是鳥兒做窩的時候了,枝繁葉茂,花團錦簇,小麥長高,櫻桃花兒落了,櫻桃果開始變紅,一派仲夏景象。可這裏呢,草葉枯黃,大地仍處於冬眠狀態,落葉樹仍然光禿禿的,只有神秘莫測的珊瑚樹開着熾烈的、堅硬如鐵的紅花。
或許就是這個——季節的顛倒,才造成了對他的血液和肉體的衝擊。因為,身體自有其節奏,隨日月而律動。大到神經給小到一支支腺,都與外界的宇宙相呼應,有其規律性的活動時間。這些時間和運動突然受到了外宇宙的制止,是以前不曾經歷過的制止。他曾經模模糊糊地感到過這將意味着什麼,那時他正在印度洋的航船上,他看到他鐘愛的巨大獵户星座頭朝下似乎要扎人大海中,而明晃晃的天狼星則昂着頭直衝九霄。那時,他就意識到了天上存在着顛倒。
或許,就是這種顛倒引發了他潛意識中燎人的痛苦之火,這火燒到了他的意識中。果然如此的話,就任其燃燒吧。
不過,有一點他意識到了,那就是,如果這團火突然在他胸中然起,遲早有一天它會在所有男人的胸中燃起。因為這火早已積鬱於所有男人胸中,就像一座巨大恐怖的火山熔岩池。沒死去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即使死去的男人,不少人也在冥冥之中發怒,在咬牙切齒。可這些行屍走肉呢,他對付不了他們,他們長着毒牙,如同鬣狗。
怒火!爆發!積鬱在人胸中的沉默的怒火。他想起了那個憔悴的礦工,扁平的臉上表情遲鈍,全無智慧,自顧臉色煞白地光着身子蹲在地上。這景象一晃而過,可當時那一刻,他感到內心撕裂了,滾燙的熔岩傾入他靈魂深處。總有一天它要麼會爆發,要麼變硬,變成熔岩石。
甚至那一心要獲得錄取的健壯小夥子,甚至他,也沒有真正的精神。現在他做何感想?除非他已經開始經商,成功地賺上了大錢——這似乎是他情緒泄洪的唯一閘門,賺大錢。可眼下又有多少人成功了呢?
當然了,徵兵和體檢這一切都是對的,當然對,當然對。這我們都知道。可一到深刻的問題上,男人就和女人一樣變得非理性了。你儘可以同一個因為性問題而憤怒的女人理論,直到講得面紅耳赤。就算你一時以理説服了她,可她的性憤怒以後會變本加厲。也許會以什麼別的方式作偽裝。
與本能的激情自我爭辯是徒勞的,毫無益處。是的,你頗為正確,所有的爭辯中你都十分在理。可是!這個“可是”一旦出現,就會像炸彈一樣炸燬一切。
這種徵兵,所有這一切戰爭的表演在特定條件下都是絕對必要的。甚至檢查一個男人的私處也是必要的。同意!行!可是——
在德比那樣整治理查德·洛瓦特和那個醜陋的礦工是必要的。不少人受到的待遇比這要惡劣上千倍。行!哼,怎麼都行!在那一刻,戰爭輸不得。太對了,太對了!甚至現在,連理查德都全然同意這些論調。可是——
可是——他靈魂深處全然被憤怒和仇恨的熔岩之火燃燒着。他知道,大多數男人均是這個情形。為此,他感到深受褻瀆。他知道,大多數男人均是這個情形。他感到被出賣了,他知道大多數男人都有同感。
他現在無所用心,只想釋放他心中那地獄般的怒火。要擺脱它,只有釋放它,因為它是無法化解的。三年來他一直為化解這怒火而努力,在地球上游蕩着,以旅遊、新的體驗和自然美景來安慰自己。他現在知道這一切的代價了。一旦人的靈魂中出現那種迸裂,且是在強迫下因着屈辱而致,體內組織就會破裂,液體火就會漸漸滲入他的血液中,對此,什麼都無濟於事。人內心深處的熔岩火會增生出更多的熔岩火,愈來愈烈,直至爆發。在熔岩火積鬱之時,這人會變得愈來愈肆無忌憚。直到他肆無忌憚到毫無人性之時,熔岩的頂蓋就會砰然彈開,從而造成新的火山噴發。否則,他們就會變為死寂的岩石。
理查德感到他正在接近火山的頂點。事實上他已經到達了。於是,他意識到,戰爭期間俄國人一定到達過這一頂點;愛爾蘭人到達過;印度人曾接近過它;整個世界正漸漸走向這頂峯,整個世界。這正如同夏天到來一樣不可避免,遲早會來的,不可避免。否則,等來的就只能是佈滿死亡之石的荒野。
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人的生命偏偏要與人的理性作對嗎?協約國非贏這場戰爭不可,因為讓德國贏絕無任何好處。否則,就會有一場震撼人心的巨大災難。這也未必。一切都要順其自然才好。
這,難道就是託瑪斯·哈代的“盲目命運’嗎?不,洛瓦特自言自語道。——命運女神領引順其者前進,拖曳逆其者後退。
命運女神?什麼樣的命運女神?這需要一個順從她們的男人來回答。男人不是境遇的產物,不是多少年來因果的結果,也不是進化的產物。他不是活上帝,不是宇宙精神的一部分。他也不是由力和化學品及器官組成的複雜體。他也不是愛的終結。他並非僅僅是上帝意志的工具。這一切,他都不是。
男人按照他理想的自我活着。當境遇與他理想的自己相左時,他便詛咒境遇。如果這種對立堅持下去,他會詛咒事物的本質。再堅持下去,他就會成為一個宿命論者。宿命論者或機會主義者,諸如此類的人。
這到底是誰之過?命運嗎?並不盡然。人堅持要有固定的理想自我,錯就錯在這上頭。
可是,作為被意識所羈絆的動物,人註定要賦予自己某個理想的自我。他註定要這樣,而那些號稱沒有的人則比別人的理想更根深蒂固。
人一定要有理想的自我。他註定是要依此做人,竭盡全力實現其理想的自我。
但是這種理想是易於毀滅的,你就是説出大天來,任何理想都是易於毀滅的,甚至關於上帝、愛情。人類或自由的理想,甚至最偉大的理想也有其壽終正寢並毀滅的那一天。任何公式化的宗教歸根結底只是個偉大的理想而已。一旦這理想得到了明確的表述,他的末日就到了。可是我們又非有理想不可。
當一個男人被一個嶄新、活生生的理想所激勵並追隨其真諦時,他就是。心甘情願被命運女神領引向前的人,如聖·保羅、希爾德布蘭德教皇、馬丁·路德、克倫威爾或亞伯拉罕·林肯那樣的人。可是,當這理想已死,可人還要堅持追求之,他就成了一個被動的人,命運女神就會毀滅他,如凱撒·威爾海姆、威爾遜總統或言而廣之,今日這世界。
這是因為,將愛、自我犧牲和人類融入愛、博愛與和平的理想,這一切都死了,毫無疑問,死了。這偉大的理想死了。
你何以知道的?摒棄精神的幻想,聆聽我們自己的靈魂即可。
那麼,為什麼人們決不原諒這場戰爭及其由這些好戰的權威們造成的屈辱?那是因為人們是被迫為一個已死的理想服役的。或許,不是為別的,僅僅是因為受到強迫,才使他們意識到這理想是死亡之理想。可是,所有那些留守國內的齷齪小官員們和海岸邊搞監督的人,還有那些在這場折磨的第一階段折磨人的下流醫生們,這些人從靈魂深處相信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對的嗎?不。他們壓根兒就沒有靈魂。他們有的只是野獸般的意志,以此來欺辱別人。憑着這種意志,他們決意要為一個已死的理想而奮鬥並迫使別人就範。其最初的動機是欺壓人。人們要麼就範了,還有的人心裏是反戰的,但他們還是接受了這個死了的理想,不過濫竿其中,找個保護傘而已。
所有的男人和所有的女人,過去和現在都承認將愛、自我犧牲和人類融入愛、博愛與和平這一理想的表面意義。所以他們仍堅持這種已死的理想。可命運拒絕這樣。命運拒絕這樣。那麼請看命運是如何背叛他們的吧。他們侍奉着這個已死的理想,可最終卻發現自己全然受了它的辱沒,被它出賣了。在英國、意大利。德國、印度、澳大利亞,人們就是用這個字眼兒來形容自己的感受的。他們被出賣了。但不久他們就出賣了自己。現在,人一旦感到被出賣了,靈魂深處被出賣了,這人就完全出了毛病。他的肌體組織破裂了,毒素滲入了他的血液中。隨後他便遵循自然規律,或快或慢地尋求報復。報復的是那陳舊的理想及其所代表的東西。報復整個制度。就是要報復。再報復下去,目標就該是他自己了。
人們一感到被出賣了,就要向雅典復仇。羅馬帝國堅守已死的舊理想,漸漸令其國民感到被出賣了,他們便起來報復它,不擇手段。君士坦丁堡和拜占庭帝國的下場亦然。現在,輪到我們了。“復仇!”提漠修斯叫道。我們每個人都是提漠修斯,除去那些有錢有勢的人以外。
別無選擇,只有復仇。如果你種下的是龍齒,你就休想收穫一峽谷柔美的百合花。
那,袋鼠呢?他一如既往地堅持其陳舊的理想,當然堅信愛的力量而非愛的服從和犧牲。他要在純淨的氣息和鈴蘭的幽香中進行報復。不過,他的確是暴民。看他那張怒氣衝衝的臉,就知道他是暴民,而且是復仇心切的暴民。哦,天啦,這是天下項恐怖的東西了。
威利·斯特勞瑟斯,也是個復仇心切的暴民。如果説舊的理想還能長出一片邏輯的葉子,那就是共產主義這片最後的葉子了——在根植於愛的人類鈴蘭終於死去之前。或許,寧要斯特勞瑟斯也不要袋鼠。
“那我自己呢?”理查德·洛瓦特自語道,此時他躺在悉尼的夜色中,頭腦裏卻燃起了怒火。這可怕的痛苦之火燃起於他的五臟六腑最深處,直燃到他的頭腦中。“我呢?我是否太像一個提漠修斯那樣大叫復仇?”
哦,復仇,是的,他要為自己報仇,復仇。特別是當他感到在人際關係中糾纏不清時,這種想法就變成了一條長有一隻可怕眼睛的章魚,白色的腕足環繞四周。他就是想為自己報仇。
不過現在他感到自己已經把自身的腕足砍得乾乾淨淨了。他心力交瘁,幾近毀滅,不過他是乾淨的。只求沒有別的章魚伸出可怕的腕足來糾纏他就好。
一時間,他感到自己僵直地躺着,但清清白白,像一條死去的龍。那是一條生生不死、噴着毒氣的古老理想之龍。他覺得似乎是他殺死了那條龍。
他現在想的就是這些:擺脱一切。不是去拯救人類、幫助人類或與人類有什麼牽扯。不是,不。袋鼠是他最後擁抱的人。現在他要的是將自己解脱乾淨,與人類不再有染,潔身自好。再沒有愛、憐憫和仇恨,擺脱這一切,擺脱章魚般的人類那最後的糾纏,走向古老的神,他們在塵世之外的黑暗中等待多時了。
人類願意怎樣就怎樣,他才不在乎呢,他只在乎自己的靈魂是否清淨。這是因為,他相信內在的靈魂和人之深廣的潛意識,而非理念的上帝。理念的上帝是理性的主張,是人為的,過於侷限。“不,”他自語道,“確有上帝,但永遠在黑暗中,永遠不能成真,永遠、永遠這樣,不可名狀,因為沒有名字。我們用雕刻文字所描述的上帝其實是巨大的活生生的黑暗。”
永在的活生生黑暗,難以窮盡,不可知,這就是上帝的全部和所有的神。
每一個活生生的人之靈都是這活生生難以言狀的黑暗的源泉。每個活生生的人心中都升騰着黑暗與不可知。可視的與冥冥中的一同分娩。人,只要他的靈魂活着,他就與之共存。他的潛意識中躁動着一股新的神聖的黑暗洪流,活生生,不可言狀。這不可言狀之物就如同一株萌芽、一個胎兒,他必須與之共同分娩,最終使它發聲、行動並從此獲得生命。
但是大多數人的靈魂則是從源頭上就枯竭了,就像一個女人,在她還沒變成女人之前卵巢就已萎縮了,或像一個男人,性腺還未成熟就先死了。就像閹人一樣,廣大的人羣是沒有靈魂的。這是因為,堅持抵抗那黑暗的敏感流溢會漸漸使靈魂萎縮,促使他死亡,從而使一個理想主義者變成一個機械的動物。大多數人都死了,在死亡的沉睡中趕路、囈語。生命自有其機械的一面,時而與自然衝動的靈魂產生直接的衝突,鬥爭便開始了。自然衝動的靈魂定要擺脱人類那白章魚般的近乎機械的理念之網,人類如同章魚。它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一定要掙脱得乾乾淨淨,決不在復仇中荒廢自己。復仇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每一次對自然黑暗靈魂的否定都會招來報應。而對謊言最大的報復就是徹底擺脱謊言。
長久的分娩。靈魂在一個男人肉體中長久妊娠之後,是最終的分娩,產生的是新的認知方式,新的神性進入了人的身心。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新的理念。但是在身心的中央,仍然是古已有之的黑暗、無以言表的上帝,他是反理念的。這回可不是那個在石碑或銅碑上題字的上帝了。沒有永久的十戒,也沒有山上的訓誡。這黑暗之神,永遠隱匿於冥冥之中。這個上帝是不同的人心中不同的神,是人們的至高無上的神,是激情和奇異動機的源泉。這種想法令人驚膽戰,但也令人釋然。
“哦,我的靈魂,”理查德自忖,“你在尋找更多的出路而不是一條。首先最要緊的是尋到無言的黑暗上帝。然後是尋找到不僅有聲而且時而震耳欲聾的黑暗的哈麗葉。我必須承認,只有她身心中黑暗的上帝同我的蒼白理念所作的鬥爭才使我如此清白;只有她身心中的黑暗上帝與我身。心中的黑暗上帝相呼應才使我的魂孕育出沉甸甸的新生兒來。不過,甚至到現在,我還不能讓他出世,我不能。我還需要點別的什麼。別的呼應。”
生命從不做出絕對的論斷——真正的生命從不做絕對的論斷。“餘之外,汝不可有別個神。”這命令本身就暗示可能有別的神,並能夠高於耶和華。“愛汝之鄰如同愛自己”。可是,最令人困惑的問題是我如何愛自己。我是否要愛我的鄰居,似乎他就是我自己?可我的愛心告訴我,他不是我自己,除非我是個自命不凡的學究,我才會覺得他可愛。我是否要愛自己幾分就愛鄰里幾分?而我到底愛自己有幾分呢?這是個頗可存疑的訓誡。假設我愛鄰里勝過愛自己呢,那同樣是場災難。
既然每個人都要以不同的方式愛自己(除非他是個物質主義者或書呆子),他一定要以不同的方式愛他的鄰里。這樣説來,耶穌的訓誡就成了人之常理,其意思絕無一定之規。比如,我有時恨自己,亦像恨自己一樣恨我的鄰居。
生活從不下絕對的論斷。這不過是個呼喚與回應的問題。一旦呼喚停止了,那回應也就失去意義。在沒有回應之前,呼喚不過是曠野中的叫喚而已。而每一聲回應則必須等待它聽到呼喚時方才發得出。在呼喚到來之前,回應不過是一個未出生的胎兒。
生命就是這樣精彩而繁複,而又總是相對的。一個男人的靈魂總是呼喚或回應,永遠也不會是兩者的同一:不會是黑暗的上帝和其化身人之間的呼應;不會是女人黑暗的靈魂和與之全然相反的男人靈魂之間的呼應;不會是男人與男人靈魂之間的呼應,他們是陌生人,都是扮演回應角色的。所以,人們永遠在編織着呼應,生命因此不斷編織起來,又毀掉。不過,呼喚從未停息,回應亦從未總是令其失望。而一旦這生命體變灰併成為機織品,就會有某種響亮的號角聲喚醒男人們去撕碎它。非如此不可。
保佑那些心地純良的人們。這是絕對的真理,道出了活生生的相對性,因為,心地純良的人面對黑暗的上帝,聆聽女人的呼喚和男人的呼喚,他們會為之顫抖的。心地純良的人才是聽者和回應者。拉美西斯二世毫無疑問與四福音作者之一約翰一樣心地純良。確實如此,甚至更加純潔,因為約翰是個堅韌不拔的人。要做到心地純良,男人不僅要聆聽黑暗之神的聲音,還要聆聽光明之神的聲音,既要聽從血祭的召喚,亦要聽從聖餐的召喚。
保佑精神貧窮的人。這要依情而定,除非這意味着聽從而非一種永久的立場。
保佑和平締造者。這要依情而定,除非這意味着響應,而不是強制和平,如警察。
保佑弱者。依場合而定。
保佑悼亡者。這全然依情而定。
保佑渴求正義的人們。啊,是的,但那正義應是傾聽者的正義和回應一切召喚的正義,而非誡令的正義。
保佑遭側視的人。不,不,應改成:詛咒側視他人者。
經歷了這一番可怕的波動,理查德·洛瓦特最終不再想了,乾脆睡覺。一個男人甚至要學會,在虔誠過時後,該怎樣放棄他的虔誠;在歷盡煩擾後,不必再自尋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