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黃昏之後,神秘的夜幕降臨了。在如火炬一般的月亮升入紫色的夜穹之前,人的聽覺變得極其敏鋭。黑暗遮住了棕櫚樹,但仍可以聽到季風中樹葉婆娑之聲,已看不見波濤前端的白線,但它們似乎更加用力地拍打着海岸。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夜晚,迷人,使人敬畏,但只是太短暫了,因為月亮早就等待着升起了。
希拉·芬在懷基基海濱租的房子的大客廳裏只點着一盞落地燈。牆壁、傢俱、地板都以熱帶稀有木材鑲嵌裝飾,淡淡地在微光中閃亮。屋中各處都飾有異國的綠色植物。朝街的落地長窗是關着的,但朝着大海並通往裝着窗子的一個大門廊的窗户是開着的,從那兒傳來有規律的濤聲。
希拉·芬來到屋裏,她不安地快步來回走着,她眼含憂慮——甚至是驚恐。自從她在格蘭特大酒店見過特納弗羅回來之後,表情一直如此。她都做了什麼?她反覆問自己。她都幹了什麼?這邪惡的人究竟有什麼神秘力量能如此輕易地讓她把本以為已永遠埋在心底的往事吐露出來?一旦從他的影響下襬脱出來,她就開始震驚於自己的輕率,但已經悔之晚矣。
以一種對燈光的準確的直覺,她坐在了屋中惟一的燈下。從很久以前她像火箭般在好萊塢電影界異軍突起開始,她就生活在鎂光燈下。但現在燈光對她來説已不太友善,對她那似要化作火焰的頭髮也許還可以,但卻不太關照她眼角的皺紋和緊繃的小嘴。不知她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比大多數明星擁有更久的輝煌了,她現在必須忍受孤獨,並且快速地走向黑暗。
管家傑西普——一個也認為好萊塢是塊福地的瘦削的上了年歲的英國人——走了進來。他拿着一個鮮花盒,希拉·芬抬起了頭。
“哦,傑西普,朱莉小姐有沒有告訴你晚宴是在八點半開始?”
“我知道了,小姐。”他嚴肅地説。
“幾個年輕人晚飯前想去游泳,布拉德肖先生就是一個,你可以帶他去男寢室更衣。洗澡間又黑又髒需清洗,朱莉小姐和戴安娜小姐會在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傑西普點了點頭。這時朱莉走了進來,她穿着休閒服,臉上絲毫也沒有化妝。她興奮、高興、年輕——影星的眼中掠過一絲嫉妒的陰影。
“別擔心,希拉,”朱莉説;“傑西普和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像你以前所有的晚會一樣——棒極了。那是什麼?傑西普,鮮花?”
“給芬小姐的,”管家解釋説,把鮮花遞給朱莉,離開了房間。
希拉·芬皺着眉頭環顧四周。“朱莉,我一直在想,在這種地方我在晚會上可怎麼入場呢?要有一個陽台或者一大段台階就好了。”
朱莉笑着説:“你可以從門廊中突然出來,裝模作樣地彈一把尤克里里琴,唱着夏威夷民歌。”
明星把她的話當了真,説道:“不行,親愛的,那樣我就會在同客人一樣的高度進入房間,而這樣做的效果從來都不好。要給大家一個好印象,必須從一個高處突然現身——一定要記住這一點,親愛的。現在,在好萊塢——”
姑娘聳了聳肩膀説:“哦,希拉,這一回就自然點兒進屋吧,你知道,新奇感很重要的。”説着她已拆開了包盒子的絲帶,打開了蓋子。“太可愛了,”她喊道,“是蘭花,希拉。”
明星不感興趣地轉過頭,蘭花在她的生命中毫不稀奇。“阿倫不錯。”她沒精打采地説。
但朱莉搖頭説:“不,很顯然,這花不是傑伊斯先生送的。”她念着卡片上的字:“‘滿懷着愛——一個被你遺忘了的人。’這能是誰呢,希拉?”
“誰都可能是。”明星若有所思地微笑着説。她突然感興趣地站起身,“我猜——讓我看一下卡片,”她瞧了一眼卡片,“‘滿懷着愛’——”她的眼睛若有所悟地亮了起來,“啊,這是鮑勃的筆跡。我親愛的老鮑勃!想象一下——滿懷着愛——事隔這麼多年!”
“鮑勃?”姑娘問道。
希拉點頭説:“鮑勃·菲佛——我第一個也是惟一的丈夫,親愛的。你從沒見過他——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個孩子,在紐約一家音樂劇團,鮑勃是一名演員,一名正式演員——也是非常好的一個。我那時非常喜歡他,但後來我到了好萊塢,再後來我們就離了婚。而現在——仍是滿懷着愛——我懷疑,這能是真的嗎?”
“他在檀香山做什麼呢?”朱莉問道。
“在劇團演出,”希拉回答説,“他是此地一些劇院的男主角,今天早上我給麗達·貝羅打電話時,她都告訴我了。”她拿起蘭花,“我今晚要把這些蘭花戴上,”她説,“我從沒夢想過他會再同我聯繫。我——我太感動了,我想跟他再見一面。”她的臉上掠過一陣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要馬上見他,他一直是那麼善良、聰明。現在幾點了——哦,是——”她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説,“七點二十分,那個劇院的名字是什麼呢?麗達告訴過我了,我想她説的是皇家——”
門鈴輕脆地響了起來,大廳中傳來一陣輕快的説話聲,吉米①·布拉德肖掀起門簾快步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很高興。
①“吉米”也是“詹姆斯”的暱稱。——譯註。
“大家都到了,”他喊道,“每一個真正重要的人都到了。好了,芬小姐,請你説説,這裏輕輕鬆鬆、自由自在、棕櫚成行的海灘與温暖的南部海洋比起來,感覺如何呢?”
“感覺真是好極了!”希拉笑着説,她朝朱莉點點頭説,“我一會兒就回來,我去給這些花找一枚飾針。”
她消失在大廳中,布拉德肖立刻轉身面對朱莉。
“你看起來棒極了,”他喊道,“我的意思是説有氣候的作用,並不是説你原先看起來不好——”
“告訴我,”她打斷他説,“你感覺希拉這人怎麼樣?”
“希拉?”他停了一下説,“哦,她還可以,挺可愛、挺友善的,但——有點兒做作——是個好演員,台上台下都是。過去兩年中我所見過的電影明星多得足夠我自己開一個好萊塢了,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敢打賭——你比他們都強。”
“你並不真正瞭解希拉。”姑娘反駁説。
“是的,我想我不瞭解她。她對你一向不錯,這使我莫奈她何。但我欣賞的女性是——我曾在這方面仔細地觀察過——”
“哦,是嗎?”
“我心中的理想女性——既然你問我,我很高興你能問我——是非常不同的類型。當然是可愛、年輕、純真、真誠——並且真心地喜歡我,這——我句句是真話——就是我心目中的姑娘。”
戴安娜突然從門簾後走了進來,她仍然穿着下午的長袍。
“你好,小夥子,”她説,“準備好同我一起游泳了嗎?”
“當然了,”布拉德肖回答説,“還有其他人想和咱們一起游泳嗎?”他又看着朱莉説:“咱們走吧,我想最好趕在月亮升起之前遊。有別人去嗎?還是就咱們三個人?”
朱莉搖了搖頭:“我看沒有別人了,其他人害怕水浸壞化妝。”
“這就是年輕的優勢之一。”小夥子説,“好吧,咱們走吧。”
希拉走了進來,肩上戴着蘭花。
“我們就要去世界聞名的懷基基海水中游泳了,”吉米問她,“你不來嗎?”
“改日吧!”她説,“你知道,我今晚可是女主人啊!”
布拉德肖鄭重其事地説:“你會錯過一生中少有的快樂時光。絲綢般的海浪拍打着珊瑚沙灘,黑暗的、佈滿羣星的天空,也許還會看到可愛的色彩豔麗的彩虹——舊金山和洛杉磯每週都有船來此一次,票價任何人都付得起——”
門鈴又響起來,年輕人同希拉一同走進大廳。
“拿着你的衣服,”朱莉對小夥子説,“我告訴你在哪兒換衣服。咱們比賽,最先進水的人有獎。”
“我肯定贏,”布拉德肖説,“而且我要給這個獎命名。”他們嘻嘻哈哈地走上了樓梯。
門鈴再次響起。希拉就在門邊,卻沒有開門。她認為開門迎客這種事有損明星的身份。她回到客廳等着傑西普去開門,一會兒,傑西普把兩位新客人帶入客廳,希拉走上前迎接他們——一位膚色黝黑、未老先衰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後面跟着一位顯得很專橫的高大金髮男子。
“麗達·貝羅,”明星喊道,“好久不見了,你好,威爾吉——我真開心。”
“你好,親愛的。”那個叫麗達的女人説。
那男人走上前説:“我説,希拉,晚會幾點開始?”
“八點半——不過沒關係——”
貝羅轉身對他妻子説:“天哪——你就永遠辦不好一件事嗎?”
“這有什麼呢?”那女人説,“在其他人到來之前,我們可以和希拉聊聊天。”她轉身對明星説:“真遺憾,上次你經過時沒見到你,我們那時在大陸。”
“謝天謝地,這次總算見着了。”威爾吉·貝羅接着説,“天啊,你還是那麼漂亮。”
“你是怎麼保持青春的?”麗達甜甜地問道,她那看着希拉的冰冷的眼睛閃着嫉妒的綠光。
“她肯定是找到了駐顏的秘方。”威爾吉羨慕地説。
“但我卻一直聽人説這秘方是在夏威夷。”明星笑着説,她的眼睛狼狠地盯着麗達,那眼神卻給她的話加了一個註解:但是它不在這裏。
麗達明白她眼神兒的含意,她深沉地説:“根本不是。那秘方是在好萊塢的美女商店裏,你知道在哪兒。在我們這兒,女人很快衰老——”
“胡扯。”希拉反駁説。
“是的,確實是這樣。哦,我太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我本應呆在好萊塢繼續我的事業。”
“但是,親愛的——跟威爾吉生活在一起一定很開心吧?”
“當然了,跟牙痛差不多。”
威爾吉聳着肩説:“別聽她的,希拉,我們一路吵到這裏,你知道她的神經有毛病。”
“是那麼回事嗎?”他的妻子説,“我想誰有你這樣的丈夫也會發神經的。老實講,希拉,他比莎士比亞還更有想象力。如果他不是種甜菜而是寫劇本的——哦,別介意我們説笑。跟我講講好萊塢,我願重新體驗過去。”
“我要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我們會有許多機會聊天的,”希拉解釋説,“有幾個人晚餐前去遊永,你們想一起去嗎?”
麗達舉起一隻手放在精巧的髮型上,聳了聳肩説:“我可不去,我非常討厭游泳,甚至一看見浴缸就噁心。親愛的,你不明白——我們結婚三年來就住在檀香山——這兒的人都像魚一樣,他們在陸地上反而喘不上來氣。”
他們聽到又有人進了大廳,接着阿倫·傑伊斯走進了房間,一身晚宴禮服使他顯得英俊挺拔。一見到他,希拉的一顆心突然沉了下去。當她向貝羅夫婦介紹傑伊斯時,朱莉和吉米·布拉德肖衝了進來,泳裝外套着顏色鮮豔的沙灘長袍。他們很明顯不願停下來與大家寒暄。
“狄克遜小姐呢?”布拉德肖問,“她先出去了吧?”
“胡説,”朱莉喊道,“戴安娜最磨蹭了,她總是那樣。”
“看來比賽只能在咱們倆中間進行了。”説完他就從開着的窗户衝到了門廊上,朱莉緊隨其後。
“多英俊的小夥子!”麗達説,“他叫什麼名字?”
希拉介紹了布拉德肖先生的工作,麗達站起身説:“咱們都到海灘上去吧!”
“海灘——穿着高跟拖鞋?”威爾吉反詰道。
“我不可以把它們脱掉嗎?”麗達邊説邊向窗户走去。
“去吧!”明星説,“我們隨後就到。”
麗達走了出去。
威爾吉極不情願地把他那笨重的身軀從椅子上抬了起來,“這意味着我也得去。”他説着走了出去。
希拉轉過身,有點不安地朝阿倫·傑伊斯笑了笑。“可憐的威爾吉——他是那麼的愛嫉妒,而且是有理由的一至少是在過去。”
傑伊斯快步走到她身邊説:“真對不起,我下午沒能來看你,你的頭痛——我相信已經好些了吧?”
她點點頭:“好多了。”
“我給你帶了點兒禮物,當然很難配得上你。”他遞給她一束用包裝紙包着的佩戴花柬。
她打開包裝説:“真可愛。”
“但是太晚了,”傑伊斯説,“你已經戴上了別人的蘭花。”
希拉把他的禮物放在桌上説:“是的,阿倫。”
“我希望這並不意味着——”他皺眉説,“希拉——這不可能是那個意思,我——我離不開你。”
她面對着他説:“但你只能一個人走,阿倫,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我不能嫁給你。”
他的臉上佈滿了陰雲,説:“那麼,那是真的了?”
“什麼是真的?”
“今天下午範荷恩告訴我的事。我根本不相信你會做出那麼幼稚、那麼無知的事。你叫來那個可惡的騙子占卜師,由他為你決定一切。他建議你拒絕我?”她轉過身去,沒説話。傑伊斯的臉氣得通紅。“如果你有任何正當的理由,”他繼續説,很顯然在儘量控制着自己,“我都會默默地忍受,但這,這也太過分了,讓一個騙子——一個看水晶的算命先生——一個無賴夾在我們中間,上帝啊!我忍受不了了。我在船上的時候以為你愛我——”
“也許是愛你的。”她憂傷地説。
“如果是這樣,什麼也不能阻止我——”
“等等,阿倫,不要這樣,”她哭着説,“這是為了你——我這都是為了你。你必須相信我,我們不會有幸福的——”
“這就是他跟你説的,嗯?”
“是他跟我説的,但他只是説出了藏在我心中的事。過去,阿倫——過去是不會消失的——”
“我告訴過你我根本不在乎過去的事。”
“哦,但你不知道,阿倫,我也不能對你講。我正試圖做一個體面的決定——你是這麼完美和正直——如果我最後使你受辱,我是難以忍受的。哦,阿倫,求你——”
“我不想明白,”傑伊斯喊道,“我只要你——愛你,照顧你。我的時間太短了,實在太短了,我必須在午夜離開——你是知道的。忘了那個可惡的占卜師吧,我不能理解你對他的信任。我認為你沒有什麼不對的,你的性格、你的生活都是最好的。忘了他吧,親愛的,答應我,在我離開之前——”
她搖着頭斷斷續續地説:“我不能,我不能。”
傑伊斯看了她好長一會兒,然後非常有尊嚴地轉過身。
“你去哪兒?”希拉喊道。
“我不知道,”他説,“我必須找個地方想明白。”
“但你應在這兒吃晚飯——”
“我不知道,”這男人説,“我現在不想同任何人説話,我想自己呆一會兒,也許過一會兒我會回來。”他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希拉站在他身旁扯着他的袖子説:“真對不起,我太難過了。”
他轉過身,把她擁在懷中。“上帝啊——在船上時,你是愛我的。我不會放棄你,我不會。”他的目光落在她肩上由一枚鑽石飾針繫着的蘭花上。“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他喊道,然後鬆開她,快步走了出去。
希拉·芬慢慢地走到椅子前,坐下,臉上掛着痛苦絕望的表情,她現在並非在作戲。她在那兒坐了一會兒,思緒逐漸回到現實中。她看了看錶,差十五分八點。她很快站起來走到後面的落地長窗前。
月亮還役出來,房子和海浪之間的大草坪仍裹在黑暗之中。她聽到從遠處傳來朱莉同海浪搏擊的歡快的叫聲和吉米與之相呼應的叫聲。她走到對面門廊的朝草坪開着的落地窗旁,臉上帶着奇異的。期待的表情。她站在那兒向外看。在不遠處一棵樹下的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更黑的黑影,它突然移動了一下。她認出來了,輕輕喊了一聲,推開門,快步地跑過了草坪。
同時,阿倫·傑伊斯正一臉怒氣地在卡拉卡納路上朝格蘭特大酒店方向大步走去。只用了五分鐘,他就來到了那著名酒店的清靜。氣派的門廳前。他從領班身旁走過,那領班看到這英國人的臉色時,“歡迎”微笑突然在臉上凝固了。
傑伊斯轉向左走過擺滿玉石和東方絲綢的櫥窗。他看了一眼鮮花攤,剛才他在這裏買的鮮花現在正躺在希拉·芬的桌上無人理睬。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酒店休息室的入口處,站在了一小段台階的頂端。這是一個很美的房間,面對入口的三個大拱頂就像三幅熱帶天空的畫卷,但他今夜根本沒有欣賞美的心情。休息室的人很少,大多數客人在吃晚飯。這個英國人在不遠處看到了他想找的人,那人正在同一對遊客模樣的老人愉快地交談。
傑伊斯走下台階,來到那個人的椅子前。
“站起來!”他以一種粗魯的聲音命令道。
特納弗羅大師面無表情地抬頭看着他。“我覺得你應更禮貌一些,”他平靜地説,“可是,我並不認識你。”
“站起來,”傑伊斯重複道,“跟我來,我想同你談一談。”
占卜師坐在那兒,靜靜地打量了這個聳立在他眼前的人一會兒,然後站起來,向兩位老人致歉後隨在傑伊斯身邊向長形房間的裏面走去。
在快到拱壁盡頭處他們停了下來。“這究竟是——”他開始問道。
外面的一串燈光把草坪照得一片通亮,簡直就是熱帶劇的理想舞台,但這個舞台是空的,真正的戲劇正在休息室上演。
“我想聽你的解釋,”傑伊斯粗暴地説。
“解釋什麼?”
“我向希拉·芬小姐求婚,她本想答應——但今天她卻向你諮詢——此事根本與你無關,是你建議她不要嫁給我的吧?”
特納弗羅聳聳肩:“我不同局外人探討我所預見到的。”
“你必須講清楚,你別無選擇。”
“即使我想同你談,我又有什麼好談的呢?我告訴顧客的是我在水晶中看到的東西——”
“胡扯。”傑伊斯喊道,“那些都是你編造的。你有什麼理由給希拉這種建議?”他逼得更近並盯着占卜師的臉説,“也許你本人碰巧也愛着她吧?”
占卜師微笑着説:“芬小姐非常迷人——”
“這不用你説——”
“她雖然很迷人,但我保證我決不會與顧客發生任何不理智的感情關係。我給了她那樣的建議是因為我看到這個婚姻不會幸福。”他的語氣嚴肅了起來,“而且,不管你是否感激我,我今天也已幫了你一個大忙。”
“是嗎?”傑伊斯説,“但我可不會接受你這江湖騙子的幫助。”
特納弗羅臉上湧上一片暗紅。“再繼續這種談話是毫無意義的。”他説完轉過身去。
傑伊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們不會談太久,只要你同意立即向芬小姐承認你是個騙子,並收回你今天對她説過的所有的話。”
特納弗羅抖掉他的手説:“如果我拒絕呢?”
“如果你拒絕,”傑伊斯説,“我就揍你一頓,讓你永遠忘不了。”
“我堅決拒絕。”特納弗羅平靜地説。
傑伊斯伸起拳頭正要打,卻意外地發現自已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抓住了。他轉過身,原來是導演瓦爾·瑪蒂諾抓住了他的胳膊。在瑪蒂諾身邊的是穿着華麗的好萊塢晚禮服的亨特利·範荷恩,他正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
“好了,好了,”瑪蒂諾大聲地吼道,他的臉比平時更紅了,“請別再鬧了,電影裏這種事已經太多了,別這樣,傑伊斯,別這樣了。”
好一陣子,四個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這時,一個身穿西服的胖胖的中國人悠然地走來。特納弗羅和他打招呼道:“啊!是陳探長,請您稍等片刻。”
查理走上前來説:“是特納弗羅先生,神秘黑紗的揭開者。”
“探長,”占卜師説,“請允許我介紹範荷恩先生,瑪蒂諾先生和阿倫·傑伊斯先生,這位是檀香山警局的陳探長。”
陳優雅地鞠躬致意:“非常榮幸認識各位傑出人士。”
傑伊斯怒視着特納弗羅,諷刺他説:“很好,你這個躲在警察屁股後面的膽小鬼,我早料到你是這種人。”
“好啦,好啦,”瑪蒂諾説道,“只是一個小誤會,探長,不會有麻煩的。這一行業的聲譽對我們每個人來説都是很寶貴的,對我更是如此。”
範荷恩看了看他的表,“八點了,”他説,“我這就慢慢往希拉那兒溜達,有誰同我一起去?”
導演搖了搖頭説:“我過一會兒再去。”範荷恩慢慢地走開了。瑪蒂諾依舊緊緊抓着英國人的胳膊,想把他拉到一邊去。“走,到外面平台上去,”他懇求道,“咱們好好談一談。”
傑伊斯對着占卜師説:“我十二點才會離開,在這之前,咱們可能還會見面。”瑪蒂諾拉着他走了。
“我不信他還會來找你,”陳對特納弗羅説,“我不喜歡那位先生的目光。”
特納弗羅笑道:“哦,他會改變主意的,我是無意中得罪了他。”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查理説,“順便説一句,探長,見到你真的很讓人高興,我本想給你打電話的。你晚上有安排嗎?”
“我參加撫輪國際分社在這個酒店的酒會。”陳解釋説。
“那麼,您會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吧?”
陳點頭説:“恐怕是這樣,晚飯後人們的談話總是沒完沒了的。”
“可能會到十一點?”
“非常可能。”
“我去海濱一個朋友處吃晚飯,”特納弗羅説,“就是希拉·芬的住處,從現在到十一點之間我可能會有非常重要的消息給您,探長先生。”
陳慢慢睜大了雙眼:“消息?哪一類的消息?”
特納弗羅猶豫地説:“今早你碰巧提到發生在洛杉磯的未解懸案,我那時對你説我不想捲入這類事件中,但人總是有事與願違的時候,探長先生。”他説完就要走開。
“等一下,”陳説,“我的好奇心被你挑起來了。我可以再問一次嗎?——是哪一類的消息?”
占卜師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説:“這消息能讓你逮捕謀殺——我不能再多説了。憑您的經驗,您當然會明白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變化的,很高興有您在附近——最起碼到十一點,十一點之後我可以在你家找到你嗎?”
“沒問題。”查理對他説。
“咱們一起盼望着成功吧,”特納弗羅隱晦地笑着説,然後又重新回到休息室他認識的那對老人身邊。陳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然後聳了聳寬厚的肩膀,轉身去找舉行酒會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