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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綵球歌的奧秘

    喪禮

    根據本多醫生驗屍的結果,文子被殺害的時間大約是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

    文子離開由良家的時候是十點左右,當時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大空由佳利、春江、“龜之湯”的裏子也在一起。

    之後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大空由佳利、春江一起和文子在由良家門口分手,然後裏子陪她走到仁禮家門前。

    “文於確實走進他們家裏面,我們道聲晚安就分手了,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裏子每次面對立花警官的質問,都重複相同的答案。她好象早已經忘了要綁頭巾,在任何人面前都露出她的紅痣來。

    裏子二度面臨好友的慘死,面容已經變得十分僵硬。

    由文子的屍體穿着草鞋來看,她是進入房子裏面,然後又偷偷地跑出來。於是大家仔細搜尋她的房間,想找找着她是否也有收到信件。只可惜這方面的調查並沒有收穫。

    仁禮家沒有人注意到文子曾經回來過。當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離開本多多羅放庵老醫生那裏之後,仁禮嘉平隨即去找本多多羅放庵老醫生下棋;而直平、勝平還在守靈沒有回來;屋裏雖有三個僕人,可是他們住在另一棟房子裏。

    由良家的守靈儀式在十點半左右結束,勝平幫忙收拾完畢,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直平早一步回來,可是他的父親卻還沒回來。

    仁禮嘉平回來前不久,大約十一點半的時候,他的媳婦路子發現文子不在,因此找遍整個房子,還是找不到。待仁禮嘉平回來後,他檢查過鞋子,發現文子去弔唁泰子時穿的草鞋已經不在了。

    直平和勝平知道文子是跟裏子他們一起離開由良家,於是勝平騎腳踏車去“龜之湯”詢問。

    不料,裏子説她確實看到文子進門,而那時歌名雄還沒回家。因此勝平認為取名雄報可疑。

    勝平説歌名雄比他早一步離開由良家,幾乎是文子他們前腳一走,他就馬上離開由良家。勝平堅持説,本來歌名雄是要比他們留到更晚的。

    針對這個問題,歌名雄的回答是:他聽了由佳利演唱的“枯葉”後,感到十分悲傷,因此,由佳利回去後沒多久,他就一個人騎着腳踏車四處亂逛,最後來到“椅子瀑布”,獨自出神地蹲着,直到他的母親青池裏佳來找他。

    青池裏住大約在十一點半左右回到“龜之湯”,她發現歌名雄的腳踏車還沒回來,於是猜測他可能會去泰子死亡的地方憑弔。她到那裏一看,果然看到歌名雄抱着頭蹲在那裏。

    青池裏佳百般勸説,好不容易才把歌名雄帶回家,沒多久就聽説勝平來詢問文子的事情。

    歌名雄一回來就窩在牀上,一直到青年團的人來了,他才加入搜索隊。

    如果這些説詞屬實,那麼歌名雄應該就沒有嫌疑。

    裏子在仁禮家門口和文子分手,直接回到“龜之湯’,但途中經過前往椅子瀑布的上坡路。裏子走到那裏之後,歌名雄剛好也來到那邊,並往“椅子瀑布”上去。

    另一方面,文子的確有走進家門,可是不知道她基於什麼理由,又從後門出去了。從她的扇子跟那些被拔掉的祈福物品一起掉在後門院子裏,可以推測她是從後門出去的。

    她從櫻之大師後面,走上通往六道過的小路,這時候就算歌名雄已經在“椅子瀑布”,但是那裏距離六道過還有一段距離,而且因為有懸崖遮擋,歌名雄就算沒發現文子也不足為奇。

    歌名雄在“椅子瀑布”停留大約一個小時,在青池裏佳來找他以前,他説他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從秤屋拿出來的秤桿跟繭玉,由於不是平常要用的東西,因此沒有人發現它們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那天傍晚以前,那些祈福物品並沒有散落在後門的院子裏。

    由此看來,那些東西會不會是文子自己帶出去的?如果是的話,她為什麼要帶那些東西出去呢?

    文子的屍體被發現後,所有關係人一個個被傳喚到“龜之湯”的休閒室,直到推測出以上的結果時,已經是早上九點鐘了。

    磯川警官眨着惺鬆的雙眼,為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而縮着肩膀,金田一耕助靜靜的不知在想什麼。

    立花警官神情沮喪地來到磯川警官面前説:

    “磯川警官,先睡吧!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

    “好吧!立花,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你也得去休息一下。”

    “沒關係。”

    立花警官依舊板着臉孔,無視於金田一耕助的存在。

    由良泰子出殯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因為正值盛夏,所以屍體不能停放太久。

    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怕睡過頭,請御干時間一到來叫醒他們。兩人的頭一碰到枕頭,立即沉沉睡去。

    兩點半的時候,御幹來叫醒他們,此時青池裏佳、歌名雄和裏子都已經去參加泰子的喪禮了。

    “金田一先生,聽説今天要解剖文子的屍體?”

    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開始進餐時,御幹皺着眉頭嘆息。

    “沒辦法,因為是他殺的……”

    “真討厭,連續兩天……今天升屋的喪禮結束之後,又有秤屋的守靈儀式要參加。一想到我又必須一個人留在這裏,就覺得好害怕。”

    御幹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小心啊!聽説老婆婆專找美女下手。”

    “啊!討厭啦!明知道我害怕還講那種活……”

    御幹拿起盆子,做勢要打磯川警官。

    “對了,御幹,有腳蹬車嗎?我們若走路去,恐怕會來不及。”

    “有,不過只有一輛,兩個人同騎一輛吧!”

    “好。”

    出發以前,他們去休閒室看了一下,只見到神户出差的乾刑警回來了,他正在跟立花警官説話。

    “啊!磯川警官。”

    一看到磯川警官,乾刑警馬上站起來行禮。

    “多多羅放庵對老闆娘説的話是假的。”

    “你是指侄子送生活費給他的事情嗎?”

    “是的,自從吉田順吉這個外甥死後,他弟弟吉田良吉在神户從事駁船業,他説多多羅放庵曾經糾纏不休地跟他們要生活費,可是他們到最後還是拒絕了。他還説這個伯父如果死在外面是自作自受,他哥哥人太善良了……還説就算知道這個伯父死了,他也不會來參加喪禮。”

    “看來村長還真不好呢!”

    “是啊!連吉田順吉的夫人也説,照顧伯父的人真是愚蠢!”

    “原來如此。這麼一來,我們可以清楚確定放庵先生對他生活費的來源説了謊。”

    “那表示他還有其他來源獲取生活費!”

    “是的。對了,立花,現場有沒有什麼線索?”

    “工廠裏面只有找到兩、三個草鞋腳印,因為村民把現場踩得亂七八糟……”

    立花警官的情緒依然惡劣,眉宇之間的皺紋越來越深。

    “工廠外面也沒有痕跡嗎?”

    “是的,連續出大太陽,地面被曬得很乾,很難留下足跡。”

    這附近的地質是由花崗岩構成,所以一到夏天,地面只要曬一天太陽就會硬得像磨刀石。

    “那其他的事就拜託你了,我們要去由良家參加喪禮。”

    “請便。”

    “金田一先生,你坐後面吧!因為我穿西裝不好坐。”

    “那就麻煩你了!虐待你這個老邁的身體,真不好意思。”

    “什麼?你説我身體老邁?我跟你比力氣還不會輸給你咧!別忘了我是柔道三段喲!”

    “啊哈哈!老人還逞強。好,那我就坐後面。”

    看來這兩個人睡飽吃足了,才能放鬆心情互相調侃着。

    立花警官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依舊十分苦澀。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坐在末座看着四周。

    仁禮嘉平也來了,他穿着單衣和印有家微的羽織褲,沉默地揮着白扇子。今天是八月十五,最近連續幾天都出大太陽,氣温相當悶熱,聽誦經的人們全都汗流浹背,整個大廳都是揮動白扇子的聲音。

    金田一耕助也不停地擦着汗水。

    這時候,青池裏佳從人羣中走來,小聲地叫道:

    “金田一先生、警官,我有點事情想告訴你們,可是今天早上你們好象很累,所以一直沒説。”

    “哦!是嗎?”

    金田一耕助向磯川警官使了個眼色,接着站起身來。在青池裏佳的帶領下他們來到後面,只見有四個女人以其子為中心站在倉庫旁邊。

    青池裏佳説:

    “真子,我帶金田一先生跟警官來了,你把昨天的事情説出來。”

    “好的。”

    真子神情害怕地説出昨天晚上她看到倉庫牆壁上出現的老婆婆影子。

    “從映在倉庫牆壁上的影子來看,她好象在偷看正屋那邊。”

    真子一邊發抖,一邊模擬影子擺出的姿勢。

    “是倉庫這邊的牆壁嗎?”

    磯川警官比較着倉庫跟房子的位置。

    “是的,幾乎整面牆都晚上影子。剛開始,我還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影子,可是當我發現是彎腰老婆婆的影子時,幾乎嚇得半死。”

    真子吸着氣,露出非常害怕的樣子。

    “金田一先生……”

    青池裏佳繼續説:

    “我聽了真子的話,馬上跑出去一探究竟,可是根本沒看到彎腰老婆婆的影子,只看見散落的木柴,就在我整理木些的時候,他們就跟真子一起來了。當時月亮在這邊,怎麼可能會有影子映在這邊呢?我們笑着説是真子太膽小,把狗尾單看成鬼魂了。

    可是現在想起來,如果那個老婆婆提着燈籠的話,影子不就會蓋住整面牆了嗎?”

    “是啊、是啊!沒錯!‘龜之湯’老闆娘説的對,老婆婆一定是來偷看文子的狀況,可是大家卻都笑我,不相信我説的話,事情才會變成這樣,我可不負責任哦!”

    真子突然哭了起來,另外四個女人圍着真子,露出一臉歉疚的表情。

    “對,不是真子的責任。那是幾點發生的事情?”

    “幾點呢……對了,當時金田一先生和警官還沒有離開,如果跟你們説一聲就好了,我們卻只顧着笑她。”

    青池裏任似乎心有愧咎。

    接着,金田一耕助測量房子跟倉庫的距離,並從各種角度思考着。

    這時候,房子裏面突然人聲嘈雜。

    “啊!警官,好象要出棺了。老闆娘,這件事情我稍後會好好研究,真子,你也不要哭了,這不是你的責任。”

    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安慰還在吸泣的真子,然後回到屋裏。

    這時所有的客人都站起來,其中有一半人來到院子和門口。

    金田一料助與磯川警官也混在人羣中,敏郎的妻子——親子來到屋側走廊説:

    “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

    “是。”

    “我們家奶奶説有活跟你們講,請你們來這裏一下。”

    “好的。”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進入房內,八十三歲的五百子坐在棺前,皺皺的嘴唇兩端浮現出謎樣的微笑。敦子、敏郎和仁禮家的成員都站在那裏,參加喪禮的人也都注視着五百子,心中各有所思,其中也包括取名雄和勝平。

    “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你們都來了。”

    “是的,請問您要跟我們説什麼?”

    “金田一先生,我昨天晚上本來想跟你説的,可是被我孫子一打岔就忘了……哪!嘉平先生。”

    “是。”

    仁禮嘉平不明所以地眯着眼回答着。

    “你跟敦子大概不知道這件事。當我們還是女孩的時候,流行這麼一首綵球歌。”

    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用美麗毛線做成的小綵球。

    “金田一先生,請你聽好。”

    五百子移動一下身子,用左手抓住右邊的袖口,在榻榻米上哆哆地拍着小綵球,然後用細而清晰的聲音開始唱道:

    我家後院有三隻麻雀

    一隻麻雀説:

    我們村長甚兵衞

    受陣屋大人之託

    去尋找女孩

    他去伊勢七次去熊野三次

    每月去吉備津參拜

    女孩來了可是愛説話的村長

    到處去説説得太過分了

    於是用村長殺手讓他躺下

    讓他躺下

    失傳的綵球歌

    在座的所有人愣愣地聽完這首奇特的綵球歌。

    五百子雙手抱着綵球,微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説:

    “怎麼樣?”

    她的臉龐浮現少女般的天真神情,卻也流露出八十幾年的歲月痕跡,有如一個老女人故意在惡作劇般。她那佈滿皺紋的嘴邊浮現的微笑,好象在暗地裏嘲笑金田一耕助等人的無知。

    金田一耕助這時還沒注意到這首綵球歌的重要性,包圍着五百子的其他人,也只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現場只有仁禮嘉平被喚起遙遠的記憶,喃喃地説:

    “老夫人,我記得還有一首有唱到升和漏斗……”

    仁禮嘉平走到前面,五百子微笑地看着他説:

    “嘉平先生,你想起來了,這就是那首綵球歌,金田一先生、磯川警官,你們也一起仔細聽好。”

    五百子又站了起來,用左手略微撩起右邊的袖口,又在榻榻米上咚咚地拍着綵球,輕聲細語地唱着:

    我家後院有三隻麻雀

    第二隻麻雀説:

    我們陣屋大人

    喜歡狩獵、酒和女人

    不管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要

    升屋(注:量器店)的女孩外貌姣好,酒量也大

    整日用升量、用漏斗喝

    沉浸在杯酒之中

    即使如此還不滿足,被送還了

    被送還了

    在場的人不斷髮出驚叫聲,金田一耕助也不禁想站起來,可是五百子毫不理會滿室的嘈雜聲,專注地拍着綵球説:

    “金田一先生,還有呢!”

    “是。”

    金田一耕助半蹲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五百子。

    “還有這麼一首……嘉平先生,你也聽好。”

    五百子繼續拍着綵球,用細而清澈的聲音唱着:

    我家後院有三隻麻雀

    第三隻麻雀説:

    我們陣屋大人

    不管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要

    秤屋(注:秤店)的女人外貌姣好,手指細長

    大小硬幣拿來往秤上放

    日夜不停地計算着

    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沒有,被送還了

    被送還了

    這樣的事件一再重複上演着

    五百子唱完後,抱着用毛線繫住的綵球,像個少女似地露出天真笑容,當她張望四周的時候,所有人都好象被凍住一般的安靜。

    大家都驚訝地看着五百子,就連一向沉着的仁禮嘉平也因為這個出乎意料的發現,抓着白扇子的手不斷地顫抖着。

    金田一耕助非常興奮,兩腿不停抖動着説:

    “老、老夫人。”

    他發出沙啞的聲音説:

    “對、對不起,可以請你再唱一次剛才的綵球歌嗎?”

    “可以,你要聽幾遍都可以。”

    五百子站起來,略微撩起右邊的袖子,咚咚地拍着綵球開始唱歌。

    “我家後院……”

    五百子細而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房間裏,當這首可怕的綵球歌唱完時,大家各自發表自己的感想,每個人的問題如雨點般落下。

    磯川警官半蹲着,張開兩個大手掌制止道:

    “等一下!大家七嘴八舌的會讓老夫人頭昏眼花,金田一先生好象有問題要發問,這件事情就交給金田一先生吧!秤屋老闆,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很好的提議。金田一先生,請。”

    金田一耕助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但現在不是怯場的時候。

    “好的,老夫人,你的意思是……這次的殺人事件是按照剛才那首綵球歌的內容上演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負責判斷綵球歌是否跟這次案子有關的人,應該是金田一先生或磯川警官吧!我只是讓你們知道,這個村子在古時候流傳着這麼一首綵球款。”

    “謝謝。”

    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又問:

    “可是你剛才説,這首綵球歌已經失傳了,現在知道這首綵球歌的只有一些年長的人嗎?”

    “是的……嘉平先生。”

    五百子轉身着向仁禮嘉平説:

    “你好象也記得這首綵球歌嘛!”

    “是的。老夫人,您還記得嗎?在我小時候就去世的姊姊富貴子,總是一邊唱着這首歌,一邊拍着綵球,剛才老夫人唱到‘用村長殺手讓他躺下……’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轉向敦子問:

    “敦子夫人,你知道剛才那首綵球歌嗎?”

    “金田一先生,敦子是從別處嫁過來的,大概不知道。敦子,是不是?”

    “是的,剛才是我第一次聽媽媽唱。我嫁到這裏來的時候,綵球歌的內容是‘西條山霧深,千曲河波大’這一首,啊!不知道是不是叫‘川中島之歌’?大家都唱過這首歌吧!”

    “對、對!”

    仁禮嘉平扇着白扇説:

    “我的小妹當時也唱這首‘西條山霧深,幹曲河波大,遠方聽到的聲音……’她總是邊唱邊拍綵球,兩腳交換抬高,讓球從胯下穿過;我記得當時媽媽還感嘆地説她不像個女孩子家,動作這麼不文雅。”

    “這麼説,剛才老夫人唱的這首綵球歌。在這個村子裏面能清楚記得的人已經不多了?”

    “是的。對了,辰藏。”

    “什麼事?”

    站在下座的辰藏慌忙跪下,他的鼻頭依舊是紅紅的。

    “你媽媽松子比我小三歲,她記得這首綵球歌嗎?”

    “不可能的啦!老夫人。”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我媽媽跟老夫人不一樣,她已經罹患老年痴呆症了。”

    五百子皺皺的嘴揚起一絲優雅的笑容説:

    “呵呵……真實我也是一樣啦!原本已經忘了……”

    “可是你剛才不是唱得很好嗎?”

    “這是因為……大概是前年吧!村長追根究底一直問,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的。”

    金田一耕助有點驚訝,迅速看了磯川警官一眼,並問道:

    “村長?他向您打聽剛才那首綵球歌嗎?”

    “是的,那是前年的事情。”

    磯川警官的眼中也露出異樣的光芒,搖晃着膝蓋説:

    “老夫人,村長為什麼要問綵球歌的事情?”

    五百子很開心地笑着回答:

    “是這樣的……金田一先生,請你也聽着。”

    “是的,我在聽。”

    金田一耕助內心不斷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只見五百子數着念珠,看着在座的人説:

    “在座各位應該都知道村長是個自命風流的人,前年有一本不知道什麼名字,專門刊載鄉野傳説、奇風異俗等等的雜誌出版,可能現在還有出版吧!村長説他想寫鬼首村綵球歌寄去,因此才來找我問……對了,辰藏。”

    “是。”

    “你剛才説你母親已經痴呆,其實我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別這麼説。”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近幾年來都沒有聽人唱過這首歌。當時村長問我,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反而是村長比較記得,於是我將他記得的部分和我努力回想的部分拼拼湊湊之後,就是我剛才唱的綵球歌。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恐怕也想不起來了。”

    “老夫人。”

    磯川警官的聲音好象卡在喉嚨裏。

    “材長是否寫了綵球歌寄去給那本雜誌?”

    “是的,而且……”

    五百子像個小孩子,興奮地説:

    “對方確實照村長寫的那樣登在雜誌上,村長高興極了,立刻跑來拿給我看,可是那麼小的印刷字體,我年紀大了也看不清楚,於是他就説要自己念給我聽,我一説好,他就唸了好幾遍。當時的村長真是個好人……”

    看來五百子和村長談話十分投機,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懷舊的神采。

    “對了,磯川。”

    “村長依舊生死未卜嗎?”

    “嗯,這是目前最大的問題。老夫人對村長失蹤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這……綵球職裏面説是用‘村長殺手’害死的,不過村長並不是那麼好騙的人,我不認為他這麼輕易就被人殺害。嘉平先生,你認為如何?”

    “我也有同感。特別是泰子和我家文子被人用那種怪異的方式殺死,根本就跟村子裏以前綵球歌的內容一樣,那麼……”

    “會知道這種事情的人,除了村長之外沒有別人。”

    敦子這麼一説,很多人也都表示贊同。

    “警官,還是再度大舉搜山吧!”

    直平情緒高昂地説着。

    “對!喂,歌名雄。”

    勝平跟着附和道。

    “現在不是跟你吵架的時候,我們暫時和好,青年團要從鷹取山一直到姥之嶽,展開地毯式的搜山行動。”

    “阿勝,説的好。事情越鬧越大了。”

    歌名雄也恢復精神,鬼首村青年團的團長跟副團長就此和好了。

    “老夫人。”

    等青年團喊着搜山的聲音平息後,金田一耕助説:

    “你剛才説綵球歌裏面提到用村長殺手讓他躺下的意思,就是用‘村長殺手’把他殺死嗎?”

    “是的,金田一先生。”

    五百子也趕緊探身出來説:

    “這全都是村長現學現賣的心得。昨晚我也説過,傳説村長的祖先裏面,有一個人被殿下下毒身亡。可是那位殿下是個大暴君,假借狩獵的名義巡視整個領地,一看到外貌姣好的女人,不管是少女或有夫之婦,都要搶到陣屋裏玩弄一番,等他厭倦的時候就把女人殺掉,埋進陣屋內的井裏。也就是説,剛才那首綵球歌是為了諷刺這種事情而唱的。對了,金田一先生。”

    “是。”

    “剛才我唱完歌,大家在討論‘被送還了,被送還了’對不對?那一段可能是指‘被殺了’的意思。村長在雜誌上是這麼寫的。”

    “你還記得那本雜誌的名稱嗎?”

    “它的名稱好象是……你們知道《家之光》這本雜誌嗎?大概跟那本一樣大,頁數大約有五、六十頁吧!金田一先生。”

    “是!”

    “你去神户問問看。大概就會知道。”

    “去神户哪裏問?”

    “村長在神户有個叫順吉的外甥,最他妹妹那一家的繼承人。”

    “您是説吉田順吉嗎?”

    “對,吉田家是神户須磨的大地主,順吉畢業於早稻田,他在早稻田唸書期間的一位好朋友,戰後全心研究民俗學,後來成為民俗學界很有名的老師。”

    “是柳田國男老師嗎?”

    “沒錯,村長是柳田老師的忠實讀者。”

    回答的人是敦子。

    “那位柳田老師是順吉的好朋友,而那本雜誌就是在柳田老師的支持下組成會員組織。當時順吉與柳田老師是好朋友,出了點資金,因此每個月都會收這本雜誌;村長去順吉那裏的時候看到那本雜誌,就想也寫一篇鬼首村綵球歌的文章。

    我想起來了!那篇文章的標題好象是《鬼首村綵球歌考》,在雜誌上刊出後,雜誌社也寄給他一本,他高興得很,應該會很慎重地保存着。嘉平先生,他有拿給你看過嗎?”

    “沒有,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

    “村長有時候也很固執,他對自己寫的東西能被刊登出來,感到非常自豪。我當時勸他拿去給村裏的人看,可是他説這東西拿去給他們看,他們也不會懂。敦子,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説。”

    “啊!對了,當時你孃家的阿重生第一胎。”

    “是前年八月嘛!阿重是八月二十七日生產的。”

    “對,那時候天氣很熱。”

    “老夫人,非常謝謝你。但我們別讓大家等太久了。”

    由良泰子出殯的時間比預定晚了將近一個小時,對於這一點,大家都投有任何抱怨。

    這首綵球歌的發現,使原本詭譎難辨的連續殺人事件終於有了目標及線索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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