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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密

    在急診室外面呆了近半夜,顏茴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路傑的前女友受不了他結婚的剌激,居然混進了婚禮,而且剌殺了貝拉拉,現在的貝拉拉倒在病牀上,拉在急救室裏,是生是死並不知道,急救室的紅燈一直都亮着,而從她抬到醫院裏的那個情況來看,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路傑靠着牆在抽煙,他就那樣一根接一根的不停的抽,貝拉拉的母親已經昏倒了,根本來不及上前對路傑又打又咬説一句,是你害了我的女兒之類的話,沒有人去打擾他,這原來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日子,現在已經變成了最悲慘的事情。

    連顏茴都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去責怪他,他只是被一個偏執的女人愛着,顏茴還是忘記不了貝拉拉從鏡子裏回望她的一眼,那種表情絕對不屬於貝拉拉,像是有另一個人把貝拉拉的身體給佔有了,而那個殺人的女人被警察帶走前,像是失去了意識一樣,只知道説一句話:我怎麼會在這裏?我明明在睡覺?

    這一切都發生的像一個夢一樣的,顏茴接到劉巖的電話時,還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劉巖趕到醫院。

    劉巖看着失魂落魄的顏茴,也不忍上前安慰起來,他看着顏茴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你看到什麼沒有?劉巖問的是婚姻上的異事,顏茴已經和她説了貝拉拉在更衣室裏的那一幕。

    沒有,很正常,就是她的眼神,像是另一個人。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遇到了男友變心,還在傷心中。

    這一點也不是沒有可能,任何一個女人在結婚前知道男友還在揹着自己,和前女友交往,估計這樣的打擊都可以讓女人變成另一個人。

    我也説不上來,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她現在還在裏面,我真是擔心。説到這裏,顏茴的嗓子眼都啞了,她一直都壓抑着沒有哭出來,是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鬧了分寸,更是給路傑添亂。

    情況危險嗎?

    紮在胸口上,那麼長的刀,血怎麼也止不住,臉色都發青了。顏茴不忍再去回憶。

    劉巖看她那副受驚過度的樣子:你先靠靠,我到門外購一點熱飲,給你拿點東西吃。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再不吃,你也要倒下了。

    劉巖不容她拒絕,站起來就往外走,顏茴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感覺很想吃到充滿着巧克力的香味那入嘴就會融化掉的小蛋糕。

    那種想念像是一顆子彈,從極近的距離射出,直中她的腦門,她的內心就完全崩潰成的不成樣子。

    拿出了手機,打通了那個電話。

    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喂!帶着一點重重的鼻音,陳思諾説話的時候很輕,也很慢,像是有很多的話不知道怎麼説。

    顏茴的眼裏慢慢的衝上了淚水,那麼多那麼多的話,怎麼和你説啊!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混蛋,你這個下地獄都會被趕出來的惡魔,你這個心窩裏沒有一滴血的壞人,你為什麼要那麼讓我疼痛,讓我無法開口,讓我不能放聲哭泣。

    你為什麼要這樣,陳思諾,傷害我,你不疼嗎?

    顏茴掛上了電話,關了機,拿着手機死死握住,不,她不能這麼軟弱,就算是她需要他,也不能服輸,也不能讓他知道她有多麼的在乎,也不能讓他再得意下去了。

    沒有你的存在,我也能過得很好,我雖然比你想像中更愛你一點,但是,這樣的愛不是用來打擾你,給你嘲笑的,這是我自己的感情,就算你不愛,可是我自己珍惜着。

    急診室的門開了,醫生出來了,還是那樣演電影一樣搖搖頭。

    顏茴那眼淚立馬就滾落,但醫生説:手術還是成功的,但是,病人失血過多,情況很危險,看能不能渡過術後的感染關。

    顏茴看到路傑重重的籲出了一口氣,然後靠着牆軟軟的滑下去,蹲坐在地上,用手抱着頭,什麼也不説,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在他身上。

    劉巖回來的時候,看到顏茴正在無菌病房的門口那一排長椅上坐着,看着她還穿着精美的禮服,提着小包,蹬着高跟鞋,就感覺人生很是無常,上半場是喜劇,一轉眼就成了悲劇。

    喝一口熱牛奶吧!養胃。劉巖把熱飲遞上,還帶了一小盒蛋糕,用精美的小盒子裝着。

    顏茴喝着牛奶,吃着小口的蛋糕,果然身子恢復了一些力氣。

    劉巖看了看裏面的病人,對顏茴説:先回去吧,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再來看,守着也沒用,自己倒也會病。

    顏茴看了一眼路傑,路傑根本沒有去休息的意思。

    貝拉拉的家人也都到了,大家都勸她快回去,看她的臉色再這樣撐下去就會成為別人的負擔了。

    顏茴點了點頭,拖着很疲憊的身子,由劉巖送到了樓下。

    她直接上了樓,沒有四處看看,她並不知道在樓下的樹下有一個男人因為接到她沒有聲音的電話,很是着急,打回去的時候卻聽到了本機關機,於是着急的來到了她住的地方,沒有想到等來的確是顏茴從另一個男人車裏走下來的一幕。

    她和那個男人揮手告別。

    她和那個男人走的那麼近。

    她和那個男人的表情那麼的凝重。

    她和那個男人。

    在一起。

    陳思諾什麼也沒有説,轉身就走,大步流星的離開,一眼也沒有回頭,一句話也不問。

    相處的時間這麼短,從來都沒有説破的感情,就讓它死在剛發芽的時候吧!不要再給雙方帶來災難了。

    理智的結束一切,至少不會有什麼疼痛,刀快的時候割下去,其實,胸口並不疼。

    顏茴無從得知這一切,她上了樓,在自己温暖的小窩裏哭的天昏地暗的,哭累了之後,把抱枕擁在懷裏,一點點的温暖,就貼心貼肺的。

    一夜都沒有睡踏實,顏茴躺在牀上,半睡半醒總是貝拉拉在鏡中微笑的樣子,與她在血中的表情交替出現,等顏茴被手機吵醒的時候,已經感覺自己渾身都軟的動彈不了,嗓間也疼的發火,頭痛的都要哭了。

    就在這個昏昏沉沉間,聽到門敲的咚咚響,她有氣無力的應道:誰啊!等等。

    艱難的在牀上掙扎起來,好不容易才移到門邊,把門一開就腿一軟往前撲去,幸好來者一把接住了她。

    你發燒了?來的正是劉巖,説好了今天早晨去接顏茴看貝拉拉,到了樓下之後打電話又沒有人接,敲門又聽不到動靜,正在着急要不要找保安上來看看是不是顏茴出事了,就看到門開後,一個女人從門後撲到自己懷裏。

    一身滾燙的發着高燒,小臉也燒的通紅,顏茴沒有力氣再説話了,頭靠着沙發對劉巖説:給我點糖,我低血糖了。

    劉巖忙從冰箱裏找了一點巧克力,喂到了她的嘴時,顏茴含到嘴裏感覺頭昏好一點了。

    這時劉巖已經彎下腰:你燒這麼厲害,我揹你去醫院。

    不用,我能走。

    都什麼時候了,快上來。劉巖根本不容她拒絕。

    顏茴只好把趴在劉巖的背上,劉巖站了起來,揹着她往外走:你可能是受驚了,昨天應該喝點什麼定定驚,這樣就不容易生病。

    顏茴搖搖頭:最近我太累了,沒辦法的事情,對了,我還想去看看貝拉拉。

    沒事,我已經打電話給那個路傑了,我昨天已經要了電話號碼,説是貝拉拉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就是還在昏迷,過兩天才能醒,你都這個時候了,先把自己的身子顧好吧!

    顏茴的臉貼在劉巖的背上,電梯裏有人奇怪的打量他和她這一對,她有一點害羞,掙扎了一下:放我下來吧!

    別動了,剛剛都差點摔跟頭了。劉巖堅持把她背上了車,繫好安全帶,車一直開到醫院時,掛好號之後,又幫着她去跑窗口拿藥,細心入微,顏茴的心似乎被什麼觸動了。

    其實,劉巖真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啊!怪不得小蕊會喜歡他。她不僅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女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是脆弱,男人微小的好都會得到她們的讚揚,女人在沒有生病的時候可以是一個女戰士,衝鋒陷陣,而生病之後就只能是還原成一個小女孩,渴望得到照顧和關懷。

    顏茴坐在注射室的病牀上躺着打着點滴,劉巖去外面購了熱騰騰的小米粥,配上小鹹菜,帶着兩個温温的蔬菜包過來喂她吃。

    顏茴只能臉紅着張開嘴,倆人都感覺這個姿態過於曖昧,但又想不到有什麼話題可以打破這個僵局。

    顏茴站在洗手間裏,她感覺臉上一陣陣的發燒,她居然沉沉的睡去了,醒來的時候正看到劉巖在一旁靠着椅子守着她。

    可能是太累了,燒一退就睡的特別香。她恢復了不少的精力,坐了起來,不忍打擾正在睡覺的劉巖,自己拖着還是有一點軟綿綿的身子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在那裏,她給自己補了個妝,實在太難看了,整張臉都是慘白的,發燒之後氣色又很差,顏茴不知道為什麼,心念一動:幸好不是陳思諾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再怎麼個心裏想着的人,卻還是不願意他看到自己這麼難看的樣子,最好每次出現在他面前都是最陽光明媚的笑容,如果可以給他帶來一點温暖,也算是愛的好處。

    她一邊想着,一邊補妝,掃上了腮紅之後,整個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那種粉嫩的色彩果然很適合她。

    顏茴拐進了一間沒有人的洗手蹲位裏,剛關上門,卻聽到隔壁的門打開了。

    聽着高跟鞋的聲音打的大理石的地板啪啪作響,左邊的一個門也打開了,又一個女人出去了。

    這兩個人似乎是一起的,正洗手盆那裏雙雙站定,顏茴聽到放水洗手的聲音,都是女人,一定會補妝的,顏茴正在這樣想的時候,她聽到其中一個女人説:看看嘴巴,看看嘴巴里面。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這正是貝拉拉的聲音,不可能,貝拉拉根本就不在這個醫院裏,顏茴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這麼真切就隔着一道門怎麼可能聽錯。

    她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偷偷的把門打開一點點,透着那個門縫看出去,這個洗手間不大,潔白為主要的色調,裏面有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道,處處都透着乾淨。

    裝修也不是很前衞,門打開,只要偷偷的看去,就能看到一塊大鏡子,鏡子上也擦的一塵不染,從鏡子裏可以看到洗手盆前站着的人。

    顏茴很小心,畢竟打開門偷窺別人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她也怕動靜太大,最後引起誤會。

    因為動作很慢,所以,拉開門後只能在鏡子裏看到兩個往門後走出去的背影。

    看到了背影之後的顏茴就像被別人用了定身術一樣,呆立在門後,只到那倆個背影都消失了很久,她才慢慢的放開握着門柄的手。

    那雙手已經因為太用力而握得發麻,指尖都變成了白色,汗水早就已經濕透了門柄,顏茴感覺自己的半邊臉都是麻的,她拼命的在身側蹭了蹭手,又摸摸自己的後腦,那裏都木掉了。

    她感覺頭髮根一根根都是豎着的,沒錯,那倆個背影太熟悉了。

    一個就是貝拉拉,她走的很快,完全沒有重傷的樣子。

    而另一個是小蕊,早就已經死去幾個月的小蕊,在小蕊死後,她只能在回憶裏見到她的背影。

    貝拉拉和小蕊一起出現在這個醫院,而且還在一起,貝拉拉和小蕊是自己兩個時期不同的朋友,彼此之間並沒有來往。

    她們,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事情,卻發生的。

    顏茴意識到貝拉拉可能出事了,拉開門就衝了出門。

    劉巖開車飛快的奔往貝拉拉的醫院,在路上顏茴緊閉着嘴巴,她的表情很難看,難看過發高燒昏倒。

    劉巖想着她衝進來飛快的搖醒自己:快,快,去貝拉拉的醫院,可能出事了。當時她説話雖然還算清楚,可是,無法形容的臉部表情,就像,就像,劉巖忽然想到了一個形容詞: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顏茴完全不想説話,很多事情她本來不願意接受,從收到鍾後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她都沒有真正的去正視,有時候甚至和自己説也許只是幻覺,也許是壓力太大,她並沒有真的把這些事情歸於鬼神這種怪力論,老實説,她其實雖然平時也信信佛,但是,從內心深處,她是不相信有這些事情的。

    要她打心眼裏去接受這種迷信的事情,她感覺自己做不到。

    但是,剛剛遇到的事情,讓她真的沒有辦法再逃避了,就像是一個捂着眼睛一再不願意面對真像的人,終於被人拉開了眼睛,直面現實。

    她真的看到了小蕊,也看到了死去的大奔女和早就過世趙學誠拖着手,看到了重傷的貝拉拉出現在不可能的地方。

    現在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貝拉拉千萬不要有事。

    為什麼命運就像是米諾骨牌,只要輕輕的觸到其中的一張,就有一連串的災難跟着發生。

    而第一張牌,就是從收到那個鬧鐘開始的,顏茴意識到,那個鬧鐘應該是這一切事情的源頭。

    到了醫院裏之後,貝拉拉的並沒有什麼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卻還沒有甦醒,醫生也搖搖頭説:這就靠病人的意志力甦醒了,她失血過多,腦子缺氧時間太長了,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路傑一直都守在貝拉拉身邊,貝拉拉已經換下了那套不祥的龍鳳喜袍,穿着病人的衣服,很安靜的躺在病牀上,她似乎只是睡着了,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痛苦。

    顏茴呆了一會兒,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貝拉拉的魂魄都不在她的身體裏,怎麼會甦醒,只有找到小蕊,才能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而去找小蕊就只能從小蕊送給自己的鬧鐘裏去找答案。

    劉巖和顏茴坐在醫院外面的長椅上,顏茴在陽光燦爛的醫院草坪上説着剛剛看到的小蕊和貝拉拉,還是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發抖。

    劉岩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剛剛還在病着,現在就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怪不得她的手會微微的顫抖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走到旁邊的便利店,要了兩杯速溶的咖啡,温暖的紙杯遞到她手上。

    顏茴接過紙杯,咖啡的香味有定神的作用,她稍安了心神,就聽着劉巖説:沒關係,不管多大的事情,我們都一步步的做,現在急也沒有,你要是亂了分寸,那麼後面要出現什麼事大家都控制不住。

    你認為都這樣了,我們還有力量控制局面嗎?顏茴不抱什麼希望。

    也許我們不能左右局面,可是,我們至少可以左右自己,何況,説到底,我們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搞不好,是一個怪科學家的科學實驗,我們只是被選中的倒黴蛋。

    顏茴笑了一笑,她知道這個時候科學的解釋讓大家都安心:説不定是外星人乾的惡作劇。

    嗯,不管如何,事情來了就面對吧!逃避也沒有用,只能去面對了。

    顏茴的心也安定下來了,是的,這些事情都來了,那就面對好了,而且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再是孤單一人了,不管遇到什麼劉巖也會在她的身邊。

    劉巖自己也不知道捲入這個是非之中,是因為小蕊在照片裏説的那句,幫幫她,還是自己看着顏茴真的很需要人幫助而不忍心丟下就管,更或者是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推動他,讓他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劉巖有一種直覺,這件事情一定和那個叫步雨的女人有關,在她那裏一定可以找到線索。

    當顏茴打定主意要回家好好看那個鐘的時候,劉巖已經準備好去找步雨問個清楚了,他需要步雨的幫助,而且,他也想見到步雨。

    顏茴堅持不要劉巖送自己,等她從出租車上下來的,看到前面站着的人嘆了一口氣。這也許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人了,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只見樓下面的樹蔭下站着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很隨意的立着,七月的陽光如鑽,從樹葉間點點灑下,但都比不上她的美麗。

    顏茴每次看到林靜空都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壓下自己心頭湧上強烈的自卑感,那種對造物弄人不公平的恨意,為什麼同是女人,一個可以這麼漂亮,一個卻只能這樣的平凡。

    顏茴又會奇怪的感覺,林靜空其實單論五官其實沒有到那種傾城傾國的漂亮,但她也許是因為跳舞的緣故,所以,她身上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吸引人目光的東西,那種氣質是藏也藏不住的。

    這種氣質也同樣在陳思諾的身上發現過,但是,陳思諾藏的更深,如果不是很接近的話,那樣強的氣場是隱藏着的特殊屬性。

    顏茴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陳思諾會和林靜空走在一起了,原來細細的看他們倆個,確實是一類人。

    顏茴走過去,林靜空很安靜的在那裏等她。

    你有什麼事嗎?顏茴實在想不出自己和林靜空之間除了陳思諾還會有什麼別的事情。

    你不會給陳思諾帶來幸福的。林靜空這樣的開場白會不會很老套。

    這事你管不着。顏茴扭頭就走。

    林靜空的聲音很冷:你以為這樣你就不用死嗎?

    什麼? 顏茴像是聽到了一個奇怪的笑話。

    就算你找陳思諾也沒有用,就算他真的喜歡你,也不幫了你,真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麼聰明的女人,居然能找到我們。林靜空的臉上充滿了不屑。

    你説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顏茴憤怒了:而且,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聰明,什麼都知道,連別人不知道的,你都知道。

    顏茴再也不想多聽一句話了,這沒頭沒腦的話,説的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林靜空那種對自己鄙視是無論如何都能感覺的很清楚。

    顏茴回到了房間,把房間狠狠的拍上,氣的連話都説不出來了,終於從手袋裏摸出了電話,打通了陳思諾的電話之後,顏茴也不管他在幹什麼,劈頭蓋臉的罵去:管好你的女朋友,跑到我樓下來説我要死了,我為什麼要死了?她真是瘋了。

    電話那邊好半天都不出聲,顏茴帶着哭腔説道:不要欺負我,你們不要欺負我,我不是好惹的。

    她趁着那股狠勁沒過,把電話給掛了,陳思諾拿着電話,看着自己面前翻開的一本日文原版小説,再翻了幾頁,卻完全沒有看下去一個字。

    他像是自言自語的問:真的要死嗎?林靜空看到的是死嗎?為什麼我看不到?真的沒救嗎?

    於是像是要找什麼答案一樣,他又飛快的翻動着面前的一大堆書,那些書是從圖書館裏找出來的,各式各樣,雖然是各國的文字,但是看封面還是很容易理解,上面畫的是鐘錶。

    這些都是各國講訴鐘錶起源,或者是鐘錶製作工作的書本,陳思諾就坐在圖書館裏開始翻看着起來。

    劉巖來到了海洋館裏找步雨,一直等到步雨下班。

    海洋館不大,海豚在一個深藍色的泳池裏遊玩,在這個水池周圍有很多椅子,是用來看節目的,而水池的正前方有一個舞台,是讓一些小動物上去表演的。

    海豚在這裏肯定是最受歡迎的明星,無數的孩子們都為幾隻可愛的海洋精靈而雀躍,讓海洋館成了一個歡樂的海洋。

    步雨就很安靜的站在一旁看着這個歡樂的場面,她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但是不管劉巖從哪個角度打量,都感覺步雨像是活世界之外,她的快樂似乎只是在於欣賞,而不是在於投入。

    不知道為什麼,劉巖總是會在看着步雨的時候,有一種非常安靜的心態,就算是很喧譁熱鬧的館內,不停的有人尖叫歡笑,但是,那些快樂都和她無關,她站在快樂之外像被什麼隔的很遠。

    劉巖就會感覺很心疼,想伸出手去温暖那個人,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你,會讓你莫名的心酸,像觸動內心的某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乾淨的像冬天的雪地,純淨的,不為人知的獨自存在。

    劉巖忽然不想把這個女人扯到這個事件中來,因為這件事情確實已經出乎劉巖的料想,整個就像是失控的馬車往另一個方向奔去,但是,步雨一定是知道什麼的,上次她隨意的帶自己去找海豚雕像,那種淡然的表情就像是知道這是一場無用功。

    如果不麻煩步雨,就無法拯救被怪事纏身的顏茴,也沒有辦法讓昏迷的貝拉拉甦醒,更加沒有辦法查出小蕊的真正死因,他咬了咬牙,狠下心來,一心一意等着館裏的人慢慢散去。

    步雨早就已經看到他了,只是遠遠的微笑了一下,並沒有走過來打招呼,劉巖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又只有步雨在打掃衞生,走了上去。

    步雨抬起頭,用一種很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在無聲的問他有什麼嗎?

    劉巖清了清嗓子,忽然感覺自己什麼也説不出來,這樣一個女人像是已經承擔了太多的痛苦和悲傷,去打擾她再給她增加麻煩真是有一點過意不去。

    像是看出了劉巖的為難,步雨拿出小本子,寫了幾筆遞了過來,劉巖一看:你真想知道海豚的雕像的地址嗎?那很不祥的地方,過去的就過去吧,不要再執着了。

    劉岩心頭大震,退也不可能,只好咬了咬下唇,讓自己鎮定一點:已經有一個女人在醫院裏昏迷,還有一個隨時有危險。

    隔了很久,他又解釋一句:我答應過別人照顧好那個有危險的人,我不想失言。

    步雨的眼神一下子就陷入另一個空間一樣,思維飄浮到很遠的地方。

    不想失言這是多麼難又多麼苦的一個約定,只有她自己知道不違背諾言所承擔的苦,生不如死。

    我們都曾經用心去答應過一個人,所以,才會這麼奮不顧身的去做吧!

    雖然,倆人完全不同,可是,面對面的站着,步雨有一種照鏡子的感覺,這個男人多麼像自己,他咬着牙的想要保護另一個人的樣子,都和自己像極了。

    想保護一個人不容易,但總應該拼命。

    步雨想了想,接過本子,嘩嘩寫了幾個字,又遞了過去。

    劉巖接過一看,震驚了,原來,這正是上次去拍DV的地方,也正是那個院子,為什麼上次去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那個海豚的雕像。

    潔白的本子上,一行娟秀的小字靜靜的躺着。

    十七大道,34號

    就在劉巖找到地址的過程中,顏茴早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窩,這次,她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窗簾拉的最開,陽光如冰從窗户那裏泄進了房間,整個房間都明晃晃的像一個大鏡子。

    顏茴把鬧鐘再拿出來,雖然已經看了不下一百次了,但是,線索就在這裏面,這一點,女人奇怪的直覺起着主導的地位。

    如果一件事情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還是直接相信自己的直覺最準確。

    她像一個瘋子一樣拿着一個剛購回來的高倍放大鏡在那裏打量着這個鍾。

    越是看的仔細就越感覺恐懼,沒有辦法很鎮定的拿着那個鬧鐘。

    透着那個高倍的放大鏡,你可以看到鐘的表面和人的皮膚一樣,有那麼細微的毛孔,毛孔里居然都有汗毛。

    什麼樣的雕刻師有這樣的手藝,能把一個鐘做成活人一模一樣,不過是一個鐘座,居然連毛孔都清晰可見。

    顏茴再次撫摸着鐘的時候,無法剋制的想到死人的皮膚,冰冷,卻還是人類所特有皮膚的細膩感。

    就連鐘的色彩,那種暗暗的黃都像是屍斑。

    顏茴放下鍾,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地,她實在沒有辦法再像剛開始那樣鎮定自如的去看鐘了,她雖然不知道鍾到底有什麼意義,但是,她知道這是絕對是一個怪物。

    喝了幾口酒之後,顏茴在鏡子裏看到的是一個臉色發白,唇卻很紅潤的女子,她對着自己揮揮手説道:不要怕,你是最堅強的,沒有什麼可以打敗裏。

    説了幾次自我暗示打氣的話,顏茴又蹲了下來,拿起了鍾細細的觀察起來。

    實在是找不到線索,顏茴氣敗的放下鏡子,靠在椅子邊上,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

    就在這個時候,上午那一幕忽然重現。

    看看嘴巴,看看嘴巴里面。

    是貝拉拉的説的話,為什麼她要在洗手間裏説這樣的話,是暗示自己什麼嗎?顏茴拿起了放大鏡,很細心的把鍾放倒,因為她其實心裏一直都在害怕,自從看到那個鐘座女人的眼瞳,就不敢正面看這個鐘的臉。

    現在更是要看到嘴巴里去,她鼓起了勇氣,沉着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拿着放大鏡湊巧去。

    那個女人的巧小的紅唇在放大鏡一下子變成了普通人大小,唇紋都很清楚,那樣的紅像是自然的塗上了水果味的蜜色唇膏,那張唇看起來像是一個活人的嘴巴。

    顏茴小心的把目光移到那個女人微張的嘴裏。

    那美麗的櫻桃型的口腔裏,是一層層密密麻麻的指甲,那些指甲排列整齊,每個都像是在繼續生長一樣,一個指甲疊在另一個指甲上,把整個口腔所有的嫩肉都給蓋上。

    連舌頭上都是那一層帶着暗紅的指甲。

    顏茴感覺整個人都麻掉了。

    但是,就算那麼一眼,她看在指甲叢林裏看到了三個字。

    吳成文。

    夠了,有這一個線索就可以找下去了。

    空蕩蕩的練習室裏,林靜空正在重複着跳一個動作。

    那個動作是雙腿並立,腿微彎,然後用力往上跳,因為彎腿的速度需要很快,讓人感覺像是沒有任何動作,人就從地上彈了起來。

    她對着鏡子反覆的做着這個動作,但無論她怎麼做,都能看到自己的雙膝彎下來的動作。

    地板上已經滿是汗水,而她還是一次次的練習着,夕陽已經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了,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去,練習室裏沒有開燈,但林靜空的卻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木偶人,在一次次的彈跳着。

    她的身姿依然還是那麼的美,表情還是那麼的冷漠淡然,可是,她的身子卻在微微的發抖。

    從暗處裏傳來一個聲音:你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林靜空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更快的更迅速的彈跳起來。

    一尾脱離了水的魚,在掙扎着奔向生的希望,那樣的身姿裏充滿了絕望,一種無聲的吶喊。

    暗處的人像是看不下去了,走前了兩步,站在月光下靜靜的看着她説:放手吧!你不要再執着了。

    林靜空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靜靜的躺在地板上,她已經完全脱力了,動彈不得。

    那人走了過把,把她抱在懷裏,像抱一個嬰兒。

    放輕鬆一點,你可以過得更好。

    林靜空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皮偶,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只是眼珠一轉,輕輕的開口:為什麼你不去死?

    陳思諾的臉在月光下露出了一點微笑,神情像在月夜下最飽滿的那朵玉蘭花,盛不住太多的雨露從最高的枝頭跌下來,跌得粉碎。

    他一字一句的説:我已經不會跳舞了。

    他放下林靜空,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説道:你現在是阿伊舞者裏跳的最好的一個了。説完就像是被黑暗吞沒一樣的消失了。

    林靜空靜靜的躺在地上,月光像在她的身上渡上了一層銀粉,那粉像是有生命一樣圍着她舞動着。

    只見她的眼淚像有閃着光一樣從眼角劃落。

    她輕輕的説:騙人。

    消毒水的味道有點剌鼻,路傑感覺眼睛有一點漲痛,有人來輕拍他,示意讓他休息一下,這樣熬下去,鐵打的人也頂不住。

    路傑從醫院裏的椅子上站起來,看着沒有一點甦醒樣子的貝拉拉,知道奇蹟不會發生了,這個安靜的像是睡着的女子,確實不能再喊的醒。

    就在幾天前,他環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腰,倆人靠在新房的欄杆上,她的頭髮裏散發着剛洗過的水果清香,乾淨的臉那麼的明亮,幸福像是從天而降巨大的飛船,載着倆人的未來。

    那個時候的她,指着遠方的草地説:到時候我們生兩個孩子,讓他們在草地上爬,我們就坐在一邊偷偷的看着。

    人在描畫幸福的時候,都想不到那個幸福像是風箏,那根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斷了。

    路傑感覺自己確實真的失去了一點什麼,但那點是什麼呢?不是對結婚很恐懼嗎?不是怕失去幸福嗎?為什麼現在會如此的疼?疼得連氣都吸不上來,會那麼的痛呢?

    他靜靜的握着貝拉拉的手,那個温柔的指尖已經不會再劃上他的眉尖了。

    電話響了,他聽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説道:好,我馬上來。

    他轉過身邊貝拉拉的親人説:我去一趟警察局,她想見我。

    大家的神情都是不屑和憤恨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惹出來的事情,貝拉拉也不用躺在這裏,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看起來情深似海的男人惹出來的,而他還那麼的若無其事的説去見她。

    但沒有人敢攔他,現在的路傑身上有一種駭人的氣勢,讓沒有人敢走近他。

    隔着桌子坐着,已經換上了衣服的女子表情很安靜。

    路傑也沒有開口。

    沉默如夜幕忽然低垂,把整個房間的氣場都給僵住了。

    不是我殺的,當時我不受控制。女子開口了。

    路傑露出了一絲冷笑:我以為你至少是個玩的起的女人。

    女人抬起頭,一張臉如同被蠟染了那樣的凝重。

    我再説一次,人不是我殺的,我肯定就不屑去殺那個傻娘們兒,因為你也根本不值得。説完這句話,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像是放下了一個心願,轉身就離去。

    路傑注視她離去的背影,他並不是一點都不相信的,因為他了解這個女人,就是因為特別瞭解,他才敢在結婚前選擇和她放縱一把,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並不可能真的愛誰到殺人放火的地步。

    她自愛到極點,才會分手的。

    路傑內心動搖了,他隱約相信這個女人説的話。

    晚上,這個女人在牢裏傳來了上吊在鐵牀上自殺的事情,一切都已經無法解釋,成了後話。

    而貝拉拉卻一直沒有甦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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