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而且是這種造型的,可真是罕見啊!範啓澤將日記本拿出來,隨手翻開扉頁,一行秀麗的字體映入眼簾為有犧牲多壯志,署名卻是範黎東。
範黎東,範啓澤老爸的名字,而他已經死去快三年了,這本日記本怎麼來的?真的又一件奇怪事。〕
林涵握着方向盤看着明敏,心頭有點亂,他的敏鋭直覺在這個時候有點多餘。他看着明敏的眼睛一點點地開始佈滿血絲,通過一個有些散開的瞳孔他腦子裏面開始醖釀着她該怎麼哭,會發生什麼不可理喻的女人該做的瘋狂事情,天!
這可能就是林涵除了職業原因之外另一個不招女孩子喜歡的原因了。即使他喜歡眼前這個明敏,但是他又不可抑制地用自己的理性去判斷女人的麻煩。此外還有他讓人咂舌的穿着品味。
明敏繼續睜大了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轉過頭來看到一臉惶恐的林涵,他傻愣愣地死盯着自己看,鼻孔翕動着,一副憋着氣的感覺,倒像是他先要哭出來了,愛搞笑的她一下子泄了氣,反而笑了出來。
林涵僵硬的表情一下子恢復正常,看來再敏鋭的感知力也沒法確切地理解女人到底會做什麼了。
我們走吧,離開這裏,我請你去喝酒。
明敏振奮了一下精神,這個時候最好去找點事情分散一下精力。
好吧,前提是,你請客。
而林涵始終還是個窮鬼。
白天的酒吧是不營業的,但是明敏大小姐硬是用錢砸開了大門,一個偌大的吧枱,就兩個人和一個臉色很難看的酒保苦臉相對,她要了兩瓶龍舌蘭,加上一小瓶鹽和檸檬片,再給了酒保一筆小費,一瞬間,酒保消失了。
林涵對明敏這種花錢方式有點耿耿於懷,即使他拿到了GOV公司的酬金,最多考慮給自己的老爺車搞個大修,給長絨棉買點正兒八經的狗罐頭。
明敏止住了林涵的囉嗦,打開了一瓶Olmeca,倒在酒杯中,金黃色的酒液折射着酒吧中曖昧的燈光,在手上沾了些鹽,舔了些,然後一口吞下,這般豪邁讓林涵明白之前在車上沒有爆發的一切要在這裏發生了。
林涵陪着她喝下了這一杯,然後就有第二杯、第三杯,兩人很快就把一瓶酒喝完了,明敏開始胡説八道,她説她是用爸爸的壓力才讓範啓澤和她一起的,包括結婚,這是一場遊戲,一場範啓澤心不甘情不願的遊戲。
説到動情處,乾脆拍着桌子説着和範啓澤一些往事,帶着哭腔説着:這就是貌合神離啊!天啊!
林涵知道明敏是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侷促地陪着她説話,沒想到範啓澤還有這般魅力,惹得明敏這個大小姐一往情深,而且不妙的是,酒精的力量讓明敏有點失控,自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才好,還有一瓶酒,再喝下去可能還有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
擰開第二瓶酒,明敏迷離的眼神在林涵臉上掃來掃去,然後手裏抓了一小把鹽,另一隻手沾上一點酒,將酒抹上自己的脖子,然後再把鹽沾了上去。
林涵不知道她耍的什麼招數,她已經喝醉到不省人事了,且聽到明敏大喊一聲繼續喝,再將一杯倒得滿滿的酒遞給自己。
乾杯。林涵舉起杯子比劃了一下,這杯酒將被他順着脖子往後倒掉。
停!聽我説!你舔一下鹽巴,再吸一片檸檬!
明敏仰起脖子,然後將一片檸檬含在了嘴裏,這是一種龍舌蘭酒的限制級玩法,對於骨子裏面其實是傳統大叔的林涵,這就是戰鬥力超大的二踢腿爆竹即將炸起來了。
看着明敏閉上了眼睛,白皙的脖子上面閃着晶瑩的粗鹽粒,還有唇上一片黃黃的檸檬片,林涵手指捏緊了,腦子那個二踢腿徹底轟開了,耳朵裏面有點嗡嗡作響。
完了,這意味這什麼!難道這個小妞對我開展攻勢了?天,我今天早上沒刷牙!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像是瞄準一樣調整着自己的頭,好讓嘴唇能夠順利接觸到海鹽,如果夠不着的話,還有舌頭
就這樣一分鐘過去了,正當林涵下定決心準備下嘴的時候,明敏睜眼看到吐着舌頭瞄準的林涵,撲哧一聲笑出來了:算了算了,檸檬已經酸得我不行了!
林涵舌頭來不及收回去,手上急於掩飾的將酒直接倒進喉嚨,嗆得他差點背不過氣。
沒事的,我只是想到這個遊戲,像和你玩,不好意思,我有點過分是吧?
明敏連忙拍着他的後背,難得又能笑起來,這個林涵倒是個開心果兒,正拍着,她看到了一個女人進了門,直直的站立在酒吧門口,好像在看着他們。
這個女人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染成酒紅色的長髮披下來,稍微有點凌亂,但是一張白皙的臉龐透過髮絲像是象牙雕塑一樣,立體地呈現出來,連衣裙的胸口上綻開着一朵鮮豔的玫瑰。
這有些怪異的場景讓明敏有點恐懼,手上連忙加力拍着林涵,或者更像是捶打,林涵還想抱怨這樣拍會拍吐血的,一抬頭也看到了這個女人。
酒吧的侍應上前説明這個場子已經有人包了,那個女人卻只用了一個眼神就讓他退開了,這個眼神好像不應出於這麼一張臉龐,但是那種像是會冷靜地肢解一個人似的眼神的確出現在她面上。
女人靜靜的走到林涵和明敏面前,在近處才看清,那朵所謂的玫瑰是一團鮮血,綻放在素白的大衣上。
林涵提起氣,擋在明敏前面,談感情不行,但是説起膽子,自己還有幾分的。不過眼前這個人讓他也心生寒意,簡單的説,她好像已經失血太多,沒有一點點人氣了。
你是誰?有何貴幹?
林涵開始迴避她的眼睛,因為那種感覺實在太差了,她好像不會帶有情緒的去看人,更多的像是在觀看着人眼前的空氣,迷離又寒冷。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將手掌伸出,展開,露出一顆白色的芸豆。
是要給我嗎?林涵試探着問着。
見女人點了點頭,他兩指拈起那顆芸豆,這時觸到她的手,如同冰一般涼,馬上縮了了回來。
女人石刻一般的臉上閃電一樣露出一個笑容,而後又迅速消失,轉身離開了酒吧,像是這個冬天裏面的一陣寒風,悄然離去。
怎麼回事?明敏隔了好一會才算回過神來,要不是林涵手中還拿着那顆豆子,她寧願是自己喝多了。
周圍兩個酒吧員工和林涵一起猛搖頭,這就像大白天的遇到鬼一樣罕見,或者他們真的就是看到了鬼:一隻女鬼趟風冒雪給他們送來了一顆豆子。
他們莫名地打了個冷戰,兩人酒醒了一半,再也沒有繼續喝下去的念頭,於是匆匆忙忙地趕出了酒吧,逃也似的開車走人。
範啓澤吃完了飯,又開始發呆,不時地望着窗外出神。蘭汶卻適時地説道:我去了你家,不管你是不是和電視裏面説的那個車禍有關,你家沒警察,一切都正常!
不,那個車禍和我無關,只是那輛太像我的了。範啓澤無力地狡辯了一下,但是警察沒有留意他的事情,着實讓他高興了一下,至少這樣不會被黑白兩道追着殺了,儘管不知道那個黑的到底是什麼。
蘭汶拖出一個紙箱子,上面貼着一張快遞單,説道:我去你那兒時有人送來的,不知道你急不急要,就給你拿回來了。
範啓澤看看郵寄人的地址,是來自湖南湘西自治州,這個地方和自己幾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又一件奇怪的事情?
隨手撕開包裝,裏面用報紙包着一塊磚頭大小的東西,一層層撕開,才算露出了正面目,一本紅皮的日記本,上面印着燙金着毛主席的頭像,以及一句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語錄。
日記本?而且是這種造型的可真是罕見啊!範啓澤將日記本拿出來,隨手翻開扉頁,一行秀麗的字體映入眼簾為有犧牲多壯志,署名卻是範黎東。
範黎東,範啓澤老爸的名字,而他已經死去快三年了,這本日記本怎麼來的?真的又一件奇怪事。
蘭汶看了看,説道:可能是他留在湘西的吧,有人找到了就寄過來了。
範啓澤愕然地點點頭,合上筆記本,將它放進紙盒,現在可沒有空理老頭子的事情,話説回來,自己還真不知道自己老爸去過湘西這種地方。
蘭汶收拾了一下,她要去上班,走到門口正要關門的時候,範啓澤十分誠懇地對她説了聲:謝謝你。
蘭汶先是一愣,旋即又淡淡地一笑,呯一聲關上了門,扭頭走了,將範啓澤一人留在屋裏,估計他還得需要挺久時間才能恢復。
陽光從窗簾後面透過來,投在範啓澤臉上,他用雙手狠狠地搓了搓臉龐,深深地吸氣,這樣讓他有存在感,深刻的詮釋活着的感覺,窗簾拉開,窗户打開,今天會怎麼樣?最好就是席地而坐,等着!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個紙箱子上面,裏面靜靜地躺着範黎東的日記,爸爸一直和自己少有溝通,更多的時候只是看着他寫東西,默默地吃東西,和媽媽鬧彆扭,然後就這樣看到他佝僂着背寫東西,靜默且緩慢地吃飯,和媽媽分開住。
之後他去上大學,遠離了那一切,最後看到範黎東高大的身體好像縮小了一般躺在病牀上,頭上蒙着白布。就這樣,範啓澤對於範黎東的記憶終結了,從此後他們就永遠地隔着一層白布,再也回不去了。
範啓澤拿起了那本日記,翻過了扉頁,開始閲讀他父親原本應該親口告訴他的一些事情。
【1968年5月1號 晴】
〖我終於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在車站上紅旗招展,我和我的革命戰友一起將紮根在農村,建設偉大的祖國
父親在月台上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淚,他也會為我激動吧!
我會堅持將這本日記下去,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説:要認真總結經驗。〗
看來父親是去了湘西插隊,這件事情他沒有跟範啓澤説過,可能也不打算説,對於這段艱苦的日子,一部分人會用來當作一生的驕傲和談資;另外一部分則可能永遠不想説起,都是痛,可能痛得不一樣吧。
【1970年2月5日 小雪】
〖今天是除夕,遙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無疆,也祝父親母親身體安康。
我自願來到林場值夜,比起在農場的日子,這裏更加安靜,而且可以吃到的東西更多,今天我們從苗寨同胞那裏買了一些米酒,還有一隻野兔,用來慶祝新年。
苗族的生活很簡單,但是色彩斑斕〗
看來老爸在兩年裏終於找了一個適合自己的崗位,如果在自己小的時候他能夠説出關於野兔的故事,或者他就是一個好爸爸,但是範啓澤想想,卻記不起來他有沒有對他説起關於樅樹下面精靈,還有它們用馬尾松做的窩,範啓澤看着看着突然有點眼澀,像是揉進了一粒沙子,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爸爸,他也沒有想過去了解範啓澤,直到他蒙上了白布。而範啓澤拿着這本日記,這才明白一些事情愛有時候很簡單,不過它也蒙着一層白布,只是一般人沒有勇氣去揭開。
就像他沒有去揭開父親的那層白布一樣,如果他現在還在,範啓澤或者會把自己這些事情告訴他。
下面的日記被撕掉了好幾頁,父親寫日記本來就不勤快,這一撕,好像就撕去了五年,時間直接跳到了1975年年末。
【1975年12月】
〖我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太過怪異了,好像有所指。張銘的失蹤讓全校人以為是敵特的問題,可我不覺得這樣,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但是他確實就是失蹤了,連同之前的李紅衞和彭立。
第一小學的大禮堂是寺廟改造成的,那油紅的柱子和破落已久的畫棟讓人心有不安,有一些謠傳很是嚇人,這裏有很多傳説,一個個都有眉有眼,但是作為一個人民教師,絕不能輕易相信這些鬼神之説,校黨委會給一個説法,我要相信。
沅江的水又一次昏黃起來,想起來已經七年了,我開始越發地想家,如果有一條船,我會乘上,一路回去。〗
這一段文字讓範啓澤有些膽戰心驚,失蹤這個字眼出現在這裏無異是一個重錘,將範啓澤徹底打倒。範啓澤努力地安慰着自己,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點燃了準備繼續看下去。
真不知道倒黴是不是可以遺傳,要是這樣的話,自己還真的是範黎東的兒子,下面的日記更是駭人聽聞。
【1976年1月】
〖天氣越來越冷,到了現在已經算是山區最刺骨的時節,學生們馬上就要放暑假了,不知道今年有沒有可能回家看看,我有點害怕空無一人的學校,一個滿是人氣的地方突然空蕩蕩之後,那種寂靜有點恐怖。
在腳步迴響着的走廊中走路,越來越讓我感覺不能自制的恐懼,如果永遠就像今天這樣,到處都是歡笑逐鬧的孩子,他們騎在古舊的石凳上,趴在用來當作台階的石碑上,藏在大禮堂深紅的柱子後面,那該多好。
他們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忌諱,即使再大的傳言在他們那裏都只是玩笑,孩子們可以肆無忌憚地玩耍,處之泰然。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把章愛華的失蹤告示校方,即使我不能肯定這個和我睡在一個寢室的人是不是真的已經踏上了回城的汽車,但是他完全沒有收拾過的牀鋪桌子好像説明了這一切並不是這麼回事,我在學校裏面找了很大一圈,誰也沒有見過他。因為他已經跟校方取得了假期,誰都不會懷疑,但是我清楚,他不是一個這麼潦草的人。
之前那些人也沒有找到,據説是山上還留有最後一批與國民黨有染的土匪,他們有可能是投敵了,他們都在林場呆過,可能有接觸的機會,我也是,莫非下一個就是我?〗
看完了這一篇,範啓澤心口像是被誰捏住一樣難受,而這時候門口幾乎是同時傳來了重重的敲門聲,範啓澤慌忙將日記放進包裏,驚慌失措地站起身子,被驚嚇得不知所措。
要是開門的是警察,那要怎麼辦,這裏是五樓,想要逃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正當他亂成一團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蘭汶的聲音:是我,快開門吧!
他戰戰兢兢地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瞧了瞧,這才慢慢地開了門,蘭汶迅速地衝了進來,一臉慌張地對範啓澤説道:
你快走吧,剛才我經過你家樓下的時候,看到有警察在那裏,而且不少,你還是先躲一躲吧!
範啓澤頓時一個頭變兩大大,怎麼會這樣?真的被警察懷疑到自己,很可能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他後退兩步,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一臉的茫然,對着蘭汶問道:你説怎麼辦好啊?
蘭汶有點刻意地問了句:你真的開車撞了人啊?言中帶着一點兒譏諷味道,範啓澤連忙將頭搖得飛快,解釋道,自己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當晚他暈過去了。
蘭汶有點不依不饒地讓範啓澤自己去自首,這一下子激起了範啓澤,他站起來,大聲喊道:不!我不自首,這不是我乾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自首,我一定要把這事弄清楚!
説罷就要往門口走,被蘭汶輕輕一下拉住,看來他的決心並不堅定,更多的算是擺了擺樣子,蘭汶輕描淡寫地將警察怎麼守株待兔,怎麼下通緝令和詢問手段説了一遍,當中某些東西讓範啓澤冒了一頭冷汗,自己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無辜,這樣的話,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這樣吧,你還是找個地方避開風頭,等警察有了新的線索或者就好了。
我該去哪兒?
你自己決定啊?
範啓澤觸到了身上那本日記本,突然靈光一現,説道:去湘西!
很好,不能坐飛機,但你可以參加旅遊團,這樣可以避開很多檢查以及出面的機會,不過到了哪兒你怎麼辦?
沒事,我一會將錢全部提出來,找個地方躲起來。
蘭汶笑了笑,開始打電話聯繫旅遊團,身為一個景區的負責人,她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好了一隊即將開赴張家界的團,捂着聽筒問範啓澤:一輛大巴一個小時後出發,行嘛?
範啓澤對這樣的速度有點震驚,稍微猶豫了一會,點頭答應。
蘭汶將範啓澤取了個假名報過去,和對方寒暄兩句,就掛掉了電話。轉頭看了看範啓澤:準備走吧。
這就走?範啓澤對於這樣的突然事件已經全然沒有了判斷力,就算是誰現在送他去西天,他大概也會欣然接受。
收拾了點東西,範啓澤和蘭汶出了門,一路上他就像是見了光的老鼠一樣,鬼鬼祟祟,儘管蘭汶提醒他這樣的話可能更會招來注意,他還是禁不住自己的恐懼,一路上東張西望着,生怕從哪兒冒出一個警察來。
取了一些錢,範啓澤幾乎是空手的登上了那輛大巴,看着蘭汶一邊和負責人打招呼,自己有些東西好像卡在喉嚨裏面一樣,想説出來,但是難以開口。這幾天受了不少照顧,她依然是那麼為人着想,雖然這當中難説有什麼愛情,但是這種關懷卻有點特殊。
不一會兒,蘭汶走回來,跟他説:差不多該走了,你用這張卡,你的假名叫張力遠,記住了。
範啓澤接過東西,剛説了一句謝謝,蘭汶就已經轉身下車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車站,那個背影看起來很冷,像是不帶着任何感情。
車開了,飛速地離開這個城市,往範啓澤老爸呆過的地方開去。
林涵打着了車,好讓空調能暖和一下。寒冬裏面的這個城市冷而沉默,天好像永遠都會帶着一點灰黑的意味,下午的馬路上車並不多,林涵的破吉普的前窗上擺着那顆白色的豆子,明敏正看着那個發呆。那個女人的樣子她有點記不起來了,在酒精的作用下,那張蒼白的臉如同一副面具,公式化地出現,而後留下這個小玩意,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
開車啊!明敏半天才發現汽車一直都沒有開動。
林涵沉默了一會,解釋説自己不可能酒後開車,不然會被罰款的,寧願就這樣待著,直到清醒一點。
你一直就是這麼小心的人吧,像範啓澤就會毫無顧忌地開走。
那他就是個不負責的傢伙。
明敏點點頭,表示贊同,範啓澤就是那種不會考慮身邊坐着別人的司機,但是他也是繫上了自己性命啊,這樣一來,又只是一種讓人無可奈何的天性。
長絨棉從後面探出身子來,吠了一聲,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明敏的思緒被它打亂,不過她本不想再去提起範啓澤,於是一把抱着長絨棉,嘻嘻哈哈地玩起它的大耳朵來。
林涵打開了收音機,想隨便收聽一下廣播。廣播中一個女主持絮絮叨叨地説着交通狀況,抱怨着天氣的寒冷,這樣算是醒酒的方法了。
不一會兒林涵的電話響起,是林孟打過來了。一接起,電話那頭就開始嚷嚷着,來生意了,來生意了!讓他快點回去。
前一單業務是還是GOV公司的,這次老天開眼了,林涵大喊一聲:坐好了,開車了!
明敏不可思議的看着林涵:你不是怕警察罰款嗎?
好容易個能賺錢的機會,怎麼能放過?林涵精神抖擻地打着方向盤,長期沒業務做,讓他成了典型的錢串子腦袋。
明敏翻了個白眼,長絨棉古怪地叫了一聲,像是聽懂了林涵説的話一般,莫名地興奮起來。
回到家中,中堂坐着林孟,正故作高深的抽着大水煙袋,旁邊坐着兩個警察,正在扯着什麼話,林涵見了這個情形,連忙雙手一伸,擋住跟在後面的明敏,偷偷説了聲:不好,咱們還是撤吧。
明敏好奇地往裏面望了一眼:不就是警察嗎?
你知道個什麼啊?雷子的活最不好做了,這個差事還是交給我爹去做吧,咱們回去喝酒,怎麼樣?
正當明敏不解的時候,林孟站起身來,聲如洪鐘地説了聲:來,我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兒子,林涵。兩個警察連忙起身四下探望,卻不見林涵現身。
聽到這番話,林涵無可奈何地低着頭進了屋,伸出一隻手打招呼,灰溜溜地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哈,那麼我們開始吧。那兩個警察一臉正氣地笑了笑,翻出一卷案宗開始介紹情況,這可能是一個連環作案的殺手,三宗殺人案。一個胖胖的警察隨意翻着手上的資料,實際上心中早就已經爛熟了,這三起案件分別是在桃李大街的巷子、芨芨灘村的河灘以及一起類似交通事故的現場,它們有着一個讓人不可理解的共通性,所有案發現場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所有屍體都不見了,而且現場也怪異的找不到任何痕跡。
等那個拿着卷宗的胖警察説完,後面那個貌似領導的警察深沉的補充了地説了一句:現在我們甚至還不知道該把這個定義為兇殺案還是人口失蹤案好,總之病急亂投醫,希望你們能幫忙。
林孟對這一句十分地敏感,大聲地咳嗽一聲,林涵心知肚明,這是老爸讓自己做壞人呢,不管怎麼樣看看價格再説。
林涵依然低着頭,嘴裏卻開始流水一樣地説着:
您剛才説的話讓我有些不安,我們是專業人士,如果需要我們幫助很可能是你們遇到了大麻煩,我們可以給出相關建議,將對你們的線索尋找乃至破案有關鍵作用,這樣來説,我們可不算什麼遊醫野方。
領導警察愣了愣,連聲表示道歉,然後報出了一個讓林家父子暗自嘆氣的價格,兩萬塊。
林涵站起身,對老爸説:你們慢慢談,自己還有事情要先走了。
領導警察連忙叫住他,向他解釋道:這個錢的確不多,但是屬於我們幾個湊錢私人出的,我們實在想破案。説完朝胖警察使了個眼色。
胖警察有點不情願地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將辛苦攢的兩沓錢倒在桌上,一聲不吭地盯着林涵,林涵瞄了瞄桌上難以讓自己提起精神的錢,撓撓頭,隨手拿了一沓放進自己的衣袋,説道:這樣,我拿這一半,要是能夠幫到你們再拿另外的。
看着錢,林家父子都不出聲了,林涵已經動心了,但林父還是堅持不收,一副為國辦事不收錢的派頭。
警察走後,林涵大怒:錢啊,你也不接。林孟啞了火,搖搖頭,對兒子説:年輕人,這事不是你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別貪心。
林涵抱上自己的工具箱帶着長絨棉往門外走,他們先要去最近發生的一個現場,明敏連忙跟上。
別老是像個跟屁蟲一樣嘛!
我就想看看你們是怎麼工作的,你爸爸不去嗎?
他太懶了,老是讓我去,而且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你應該不會想看的。
即使這麼説,明敏還是死皮賴臉地跟着上了車,來到所謂的兇案現場,從看到那輛黑色的沃爾沃開始,林涵他倆就有點傻眼了,這看上去像是範啓澤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