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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生祭

    江那邊轟隆隆的水聲像是戰鼓一般鳴叫着,而水面的淘金船還是依舊開足了馬力在挖着河牀,像是鳴奏曲的高潮一般。

    謝楠的腦中空白一片,在隆隆的噪音中只顧高舉石塊準備最後反抗,這時候一直連綿的雨已經停下來,下面那些人已經開始往上爬了。

    謝楠的第一塊石頭砸了下去,將即將爬上的第一個人砸了下去,而石頭落地的聲音後,身後的江中響起來龍吟虎嘯一般的動靜。

    暴雨過後的第一波洪峯從上流湧了下來,讓原本已經變得寬闊許多的河面一時間充滿了黃色的波浪,漫過了淘金船所留下的沙灘和石堆,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往下衝過去。

    而孜孜不倦的淘金船剛好挖開了河堤和地下河的缺口,陡然加大的水壓讓整個河段一時成了巨大的漩渦。

    淘金船不消幾下衝擊,探入江中的泥鏟被河水折斷,船身一歪,隨即幾個人從上面慌忙跳下,卻馬上沒入了洶湧的河水中,不見了蹤影。

    船隻繼續順着洶湧的水流搖晃着撞到了一起,彭的幾聲響過後,這幾艘醜陋又粗暴的鐵船開始慢慢下沉。

    而倒灌的河水通過淘金船奮力挖開的這條坑洞直接灌進了鎮子,如同管湧一般,從乾涸的地下暗河裏奮力衝進了鎮子。

    謝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形,江面出現了幾個巨大的漩渦,本來高漲的水位突然又降了下去,像是突然失蹤一般。

    河水發出隆隆的吼叫聲,在不遠的地方施展着自己最大的魔法。

    剛好下面聚集着的那些人影腳下有一口井蓋,猛地被地下突出的水柱衝開,像炮彈一樣撞了一個,那人被衝得老高,然後頭朝地的掉了下來,一聲慘叫,結果了性命。

    餘下幾人也被水流衝得無影無蹤,邵東子在上面喊了聲好,話音還沒落地,下面的景象讓他生生的把後話嚥了回去。

    洪水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不單是那些個追殺的人被水柱撞擊得七孔流血,所有浦市鎮的水井都如同噴泉一般,衝出高高的水柱,然後開始漫灌、洪水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侵襲了所有鎮民。

    高高噴出的井水淹沒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驚醒了無數鎮民,幾座不堪驅使的老木屋在水淹後轟然倒塌,聲響驚起了所有鎮民,不一會,原本黑色的鎮子燈火通明。

    不過一分鐘,所有的燈光又同時熄滅了,洪水漫了變電設施,一個一時萬家燈火的鎮子又回覆了一片漆黑。

    謝楠看着這出天罰一般的慘劇,牙齒上下碰撞着,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現在必須先去大堤的防洪門那裏,將門打開。

    好在淘金船的沉沒,卡在管湧處,將水流阻慢不少,江水只是一點點的往上漲着,趕到水閘處的時候,尚沒有沒頭。

    管水閘的老頭正奮力的扳着閥門,原本用電一會就可以打開的巨大的鐵門,這時候需要人工來轉動鋼索了。

    謝楠和邵東子衝過去幫忙老頭將奮力轉動絞盤,幾個臨近的房子中的鎮民也趕過來幫忙,趕在河水淹過脖子前,終於將沉重的水閘打開,河水順着大門又流回江中,鎮裏不再如同水庫一般積水。

    稍微鬆下一口氣,那些人又急忙趕去塌房處救援,謝楠和邵東子一頭泥水的爬回堤壩,疲憊的坐下。

    那座高樓依然黑黢黢的印在那裏,不過在這個全然失去燈光的時節,房內一些微弱的燈光倒是算一種啓示,不顧洪水還在城內氾濫,謝楠心頭一動,滑下堤壩,往那座高樓衝去。

    那裏有人,肯定的,雖然只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可他或者從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形讓他現身於在鎮子一片漆黑之中吧,

    邵東子見謝楠就着泥土滑下了堤壩,二話不説也跟着往下跑去,姜教授被之前一番奔跑已經累得不想動彈,這一回,他是難以跟上了。

    鎮子陷入了一片混亂,洪水突如其然以鎮民們做夢也沒法想象的方式來到,幾座老屋的沖毀全然亂了人心,一時間浦市鎮滿是呼號聲。

    不知道有沒有在這場無妄之禍中喪命,斷了電,所有的鎮民都在漆黑中不知所措。

    謝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那座高樓走去,邵東子在後面緊追着想趕上他的腳步,卻始終沒法趕上,只能眼看着謝楠一人衝在前面。

    在街巷中摸索着前進、漫過膝蓋的水正往地勢低的地方流去,走動變得艱難,謝楠依然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新會長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魔鬼!

    好容易到了樓前,才發現這樓前乾乾的沒有一點水跡,看來這個混蛋尋址的時候可能就考慮到了什麼,找了全鎮地勢最高處。

    大門的封條不見了去向,大門洞開,像是等着什麼。

    容不了多想,謝楠將心一橫,走進裏面。

    裏面依然是空蕩蕩的不見有人,不過那個樓中樓倒是隱隱的透出燈光,裏面真的有人,謝楠一腳踢開了內門。

    一層那具棺木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和慘綠色的燈光,謝楠走進樓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樓梯中開着昏暗的小燈,剛好照着階梯,牆邊掛着一個又一個的木製儺面具,像是一個個都在怒目圓瞪看着人一般。

    又是樓梯,在樓梯已經發生了太多的怪事,謝楠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看着不會有什麼東西冒出來。

    身後傳來呼嚕呼嚕的喘氣聲,謝楠連忙從包裏拿出最後一件武器水果刀,握在手裏,或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至少心理上還有點安慰。

    一個人影手腳並用的爬上來,謝楠靠牆站定,準備靠近時候一刀紮下去。

    正要手起刀落的時候,來人在燈光下抬起了頭,才看清楚是邵東子這個傢伙,好一場虛驚。

    邵東子扶着牆爬到謝楠身旁,抱怨道:

    你跑那麼快乾嘛!我都追不上,你還別説姜老頭了,他現在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了。

    我怕來遲了,這個混蛋又不見了。

    邵東子斜眼瞟了瞟謝楠,這小子的自大沖動症又犯了。

    見了他你還不一定能打贏他啊!人多力量大,咱四隻手合力把他給掐死!

    休息一會兒,謝楠和邵東子繼續往上爬,這座小樓的樓梯修得奇怪,是繞着樓走的,讓人走得有點暈乎。

    修得跟個炮樓一樣,他想繞死人啊。

    邵東子不停的抱怨着,嘴上不乾不淨將這個新會長各位直系親屬問候了一番,真是讓人受不了的性格,越到緊張時刻,他就是越是瘋癲。

    等上了二層,邵東子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門把,讓謝楠準備好跟着他殺進去,隨即一腳踢開門,剛要進去,看了裏面的情景,碰一下又將門死命關上。

    謝楠不解,問道:

    怎麼了,裏面有什麼?怕成這樣!

    邵東子手不敢離開門把,生怕門會自己打開,語調像是過了電一樣,回答謝楠:

    還好,還好,要不是我手快就麻煩了,這裏面是新會長的寶貝們!

    謝楠明白了,不用仔細猜就知道里面是新會長的蛇蠍蜘蛛蜈蚣等等的地方。

    邵東子抖動一下身體,像是要抖掉什麼一樣,慢慢再將門把放開,和謝楠飛快的往上跑去。

    這個傢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人,真讓琢磨不透,不過今天晚上他的淘金船沒了,肯定會氣得中風的。

    邵東子邊上樓梯邊回頭和謝楠説着,全然不知覺樓道口出現了一條大狗,正在上面睜着泛着綠光眼睛。

    謝楠見了,將邵東子一拉,跑下樓梯。

    邵東子也瞧見了大狗,猛的喊一聲,急忙往下逃,惡狗吠叫一聲,也撲了上來。

    這回完蛋了,想不到我邵易東好死不死得餵狗!

    邵東子跑得飛快,一會就到了二層的門前,謝楠腦袋中一閃,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讓邵東子先閃過去,自己一手拉住了門把。

    惡狗張着血盆大口撲上來的時候,謝楠奮力將門拉開,迎面給了它一記結實的對撞。

    被這一撞,惡狗哀嚎一聲,摔在地上,隨即又彈起來,繼續撲上來。

    謝楠將門掩上一半,等狗再度撲上來的時候,又拉開,把狗推進房間。

    見鬼去吧,享受你爸爸的蛇毒!

    邵東子見狀大叫一聲,幫忙將門頂上,兩人死死抵住,怕這狗把門撐開。

    不一會,裏面傳來了狗的哀鳴,還有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兩人還是繼續抵着門,知道里面安靜下來。

    真是報應,誰知道自己的狗餵了自己的蛇。

    謝楠和邵東子繼續往上走,最後一層會有什麼,該揭開謎底了。

    當第三層的門被打開的時候,裏面那個人已經在等着他了,新會長端坐在那張差點要了謝楠魂魄的老椅子上,低垂着頭。

    房內點燃了許多蠟燭,燭光搖曳着,將這個新會長照得如同銅像一般。

    他身上穿着一套古舊的苗族服裝,只是沒有纏頭,像是怪異的瘋子一樣,而那副棺木,橫在他身後,黑黝黝的泛着漆光。

    見到謝楠進屋,新會長並沒有抬頭,只發出一串怪笑聲。

    謝楠搶上前一步,回答道:蘇坤呢!這個迷藏結束了,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

    新會長抬起頭,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謝楠和邵東子面前,邵東子更是喊出聲來:江自渡,他媽的怎麼是你!

    你們早該想到的,而且我勸過你們,不要碰這裏的事情。

    江自渡蒼白消瘦的臉上依然是沒有表情,淡淡看着面前的兩人,好像初相識一樣,仔細的打量着。

    而且用極其平淡的聲音説着:剛才那條狗叫黑火,是我最後一個朋友了,和今天死在水裏的那些人一樣,都是我的夥伴。

    不過他的眼中閃爍着一點光亮,像是有眼淚一樣。

    他們不該死,不是嗎?

    謝楠激動的對答到:那兩個女孩子,還有莫北和康建等等,他們難道就該死?

    江自渡聽到莫北的名字後轉動了一下眼珠,將手合上,説了事情原因。

    當初江自渡跟着謝楠回到大學,意外的碰上了莫北,加入了他們的協會,只需一點小把戲,就順利的成了會中重要人物,原本只是想混個吃喝,可是怪談協會那些人的好奇心太重了,他們知道了儺面的存在,就一直要摻和進去。

    是他們自己害了自己,並不是我。

    江自渡的手指骨節突兀,像是天生唱辰河戲的料子,他輕輕彈着桌子,輕描淡寫的將莫北他們的死歸咎在他們自己頭上。

    怎麼不是你害的!你的那些毒蕈不是控制了他們嗎?

    邵東子喊了一句,這個江自渡簡直就是沒臉沒皮了,大言不慚的説謊。

    那些毒蕈是他們自己種的!一個儺師是不屑使用這種毒品的。

    邵東子想不到會是這樣的,莫北居然是一個癮君子,而整個怪談協會就是一個致幻劑俱樂部。

    他們真是一羣不可救藥的人,天生膽怯可又着迷於他們不能控制的東西,話説那個康建倒是個好人,不過認錯了大哥。

    江自渡又笑起來,好像是在玩味着他們的死亡。

    是儺面害死了他們,試想一羣迷失心智的人,自然會被它一一蠱惑,還有你們的姜教授,他又何嘗不是一個被好奇深陷的人呢?

    江自渡娓娓説着關於姜教授的事。

    江自渡把儺面的事情寫信給了姜教授,姜教授很感興趣,所以謝楠才會有了那幾次不期而遇。

    而現在他深陷其中了,甚至鼓勵謝楠進一步下去,因為姜教授自己可能和謝楠一樣,急需所有儺面的答案,來滿足的自己的好奇。

    可回頭一想,總歸姜教授救了兩人,人心都有很多想法,總不能全部猜到吧。

    聽完謝楠一愣,原來姜教授早就知道儺面的很多事情,卻裝着不知道,想看到最後。

    謝楠打斷了江自渡的説話,將儺面從包裏拿出來,雙手托住,上前一步道:

    這是你要的東西,放了蘇坤!

    江自渡看了看儺面,卻並沒有上前接起來,卻用一種輕蔑的口氣問道:

    你們謝家就這樣?你爺爺不是儺師嫡傳嗎?

    謝楠明白麪前這個江自渡就是張逢之的後代,那麼將這個儺面還給他倒也算理所當然,便回答他謝家並不承認有謝墨文這個人,而這儺面,歸給誰也不關自己的事,只是希望一切平靜,放了蘇坤。

    江自渡聽言卻勃然大怒,站起來大聲説道:

    平靜!當初謝墨文去鎮上各大祠堂告密,聯手將我家驅逐出去該是怎麼樣的平靜!我張家流離破落又該是怎麼樣的平靜!背井離鄉不得不改姓重回又該是怎麼樣的平 靜!我必須要報仇,報家仇!你是謝墨文的孫子,你知道我的爺爺是怎麼死的嗎?被人活活打死在異鄉!我和我爸爸又是怎麼樣乞討度日?

    説到這裏,江自渡蒼白的臉上泛上一線潮紅。

    在謝楠之前,江自渡已經去找過唐生屏,希望將儺面拿到,不料唐生屏卻裝傻充愣,稱不知有什麼儺面炒麪的,將江自渡趕出了房子。

    前腳趕走他,後腳卻又將謝楠找來,要將儺面交給他,而這個謝楠居然也不知死活的接過儺面。

    謝墨文並沒有告密!還有,唐生屏為何要給我儺面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你害死的?

    你帶着儺面離開了浦市,我就約他出來,然後起了爭執,是他自己跌落河死掉,只不過我在後面加了個東西,讓他魂魄被鎖,不得超生。

    江自渡慢慢走到謝楠面前,想要拿過儺面,謝楠猛的收回雙手,瞪着他,狠狠説道:

    蘇坤呢,我需要見他。

    江自渡揮手將謝楠一掌打翻,將儺面拿在手上,走回椅子旁邊,拉開棺材後面的簾子,蘇坤正安然昏睡在那裏,精緻得如同童話中的公主。

    見儺面被搶了過去,邵東子火氣上升,想要撲過去奪回,江自渡冷笑一聲閃過了邵東子,再順勢一腳將邵東子踢倒在地。

    憑你們倆,想打到我都比較難吧。

    江自渡坐回了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儺面,完全不看兩個被人輕易打倒的傢伙氣得鼻子冒煙,而是用淡淡的口吻説着:

    謝楠,我想我還有一個遊戲讓你繼續玩下去,就是用你的命換這位小姐的命。

    謝楠聽到這句話,腦子嗡的想起來,原本以為這樣就會結束了,想不到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何況江自渡對於祖輩的事情依然耿耿於懷,絕不會輕易就了結。

    邵東子跳着腳罵道:

    你他媽還沒完沒了了,今天我們連人帶東西全要帶走!

    不知深淺的東西,這位美麗的小姐,哦,對了,叫蘇坤,可能活不過今天這個中元節了。

    江自渡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像是在對着儺面傾述什麼一樣,將這件足以讓謝楠和邵東子氣得腦袋燒起來的事情説得異常平靜。

    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什麼,一些草藥,解藥在你身上。

    謝楠懵了,怎麼解藥在自己身上,這算什麼話。

    作為犧牲,你流出的血就可以解開她身上的毒。

    邵東子失去了繼續談判的耐心,衝着江自渡過去,揮拳要打,江自渡格開以後,狠狠給了邵東子一腳。

    那一槍的仗沒有算呢!你着什麼急?

    看邵東子痛得只打哆嗦,謝楠喊了一聲:

    行,我答應你,陪你玩到底,不過我希望你能夠放過他們,他們本來就不該牽扯進來的。

    江自渡眨眨眼,點頭算答應了。

    謝楠跟着江自渡慢慢走到那口棺木前面,江自渡將儺面遞給謝楠,拿出那晚戲台上用的匕首,冷冰冰的説道:

    戴上儺面,躺上去吧,多情種,情感太多是不是就是你失敗的最大原因?

    謝楠看了蘇坤一眼,這可能是最後一眼了,她還是那麼漂亮,不過沒有將來了。

    邵東子徒勞的叫謝楠不要上當,可謝楠還是面無表情的爬上棺蓋,這可能就是自己的最後棲身之地了。

    江自渡獰笑一聲,單手上的匕首高舉過頭頂,準備刺下去。

    這一刺意味着儺面的繼承者將是自己,而光復自己爺爺身為顯赫儺師的身份,淘金船積累的財富會讓自己繼續延續起堂皇的人生,並且不再會有什麼紛爭了。

    邵東子不忍看下去,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大門在匕首落下之前被一腳踢開,一身狼狽的姜教授出現在門口,手上拿着那把舊槍,大喝一聲,然後將槍口對準了江自渡。

    江自渡停下來,轉身站好。

    這不是我想看到真相!你就是那個寫信給我的人吧!我沒想到這裏居然是這樣陰謀!

    姜教授從未有過的激動起來。

    你以為這真是一個什麼儺面的問題嗎?不,它遠比你想的還要複雜,這裏面有幾代人的恩怨和性命,這些人的死更多的是因為仇恨和慾望!還有這個鎮子失去了的東西,敬畏!

    槍裏只有一顆鋼珠,而槍的準頭也是極差,江自渡無所畏懼的繼續着自己的祭典,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實際上已經完全被瘋狂的執拗佔據。

    槍聲響起來,子彈如同長了眼睛一樣鑽進了江自渡的身子,痛得他將刀丟下。半跪在地上,又猛的向彈簧一樣衝向姜教授。

    邵東子使了個心眼,將腳一伸,將江自渡絆倒在地。

    謝楠從棺蓋上爬起來,趕到蘇坤身邊,只見她還在好好的呼吸,衝着江自渡喊道:把她弄醒!

    姜教授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江自渡,無奈的嘆口氣,説道:

    你口口聲聲説是為了浦市鎮找回失去的敬畏,可現在成了什麼?現在你闖下的禍會讓你走上和你爺爺一樣的道路!

    江自渡的樓下已經圍上幾百鎮民,誰都知道這座樓的主人是淘金船的幕後老闆,不找他還能找誰。

    眼下已經將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姜教授和幾個警察極力勸阻,將人擋在門外,誰知進來以後看到這樣的一個情景。

    姜教授將火槍丟在地上,扶起了江自渡,勸他最好去承擔這一切。

    誰料江自渡忍着痛將儺面緊抱在懷裏,嗆着血笑了一聲,我還是不相信天會這樣對我們張家,或者我是從根上就錯了,可這儺面,我還是要定了。

    我會給鎮民一個交待的。説完跌跌撞撞的站起來。

    謝楠連忙追上去,想要救蘇坤的解藥,江自渡回頭説蘇坤只是昏睡過去,不一會就會醒。

    謝楠,你沒死,這個遊戲算是我輸了,祖上的仇到我這裏就算完了,我這才明白,為什麼儺師也會被驅逐。

    説完就衝出門去,邵東子勉強爬出來想跟上,姜教授攔住。

    算了由他去吧!或者他明白爺爺和爸爸都騙了他,知道自己成了復仇機器。

    邵東子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

    江自渡幾乎是滾下了樓梯,走到了大門口,看到了全街的鎮民,正怒目而視。

    可他的樣子幾乎成了血人,大家也不敢靠前,靜靜的對峙着。

    江自渡深深的鞠了一個躬,説道:

    我對不起浦市鎮,你們殺了我吧。

    人羣中發出一陣聲音,卻沒有人上前,為首的守水閘的老頭開腔道:你走吧,不要再回來這個鎮子!

    這種善良像是天生的,浦市鎮當年也是這樣趕走了張逢之。

    江自渡聽了這話反而更加難受,拖着腳步走出去,人羣在後面默默的看着,眼神木然,卻如同刀一般鋒利。

    江自渡勉強走到江邊,看到氾濫的江水苦笑起來,將儺面戴上,跳進了尚在轉動的漩渦。

    蘇坤醒了過來,看到謝楠和邵東子後,失去已久的眼淚猛的流下下來,抱着謝楠仔細感受他身上的温度,確認自己不是在夢裏。

    邵東子站在旁邊,雙手想環抱起他們,卻又下不了手,最後不耐煩的乾咳一聲。

    得了得了,別膩歪了。

    謝楠看着蘇坤的眼睛,反覆説着對不起,一切都結束了。

    的確,一切都結束了,洪水慢慢退去,浦市鎮即將迎來下一個黎明,幾百年來,它的平靜像是江水一般,即使有多大的風浪,也不過是一時的漣漪。

    生活還會繼續,浦市鎮不再需要儺師,也不用什麼強加的敬畏。

    從樓中走出來,姜教授深深的吸了口氣,想為一直瞞住自己的真實想法説聲對不起。

    沒等開口,謝楠和邵東子同時搖搖頭,説道:沒事了,現在還得拜託您用你的關係網讓我們能夠從死亡名單裏面出來,還有

    還有什麼?

    找家好點的賓館,換套衣服,我們現在快成乞丐了。

    蘇坤看到三人被劃成條狀的衣服,倒真是狼狽。

    也笑着説道:

    最後還有,我們該回學校了!

    是啊,再不回去連不及格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的工資估計也扣得差不多了。

    嗯,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我的愛情能夠發生了。

    謝楠最後一句話,是深情看着蘇坤説的,蘇坤笑笑:

    再觀察吧!

    黎明終於來了,四個步履蹣跚的背影堅定走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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