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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龍潭虎穴身邊地 女蘿守潔附賊蠅

    李祥見雲飛不是傻瓜,只好把心一橫,道:好!我給你重新叩頭,你再不許

    反悔啊!雲飛道:我可不要掃地式的,我要打鐵式的,嘣嘣嘣,要帶響的,你

    懂嗎!李祥一咬牙,這不是明擺著難為我嗎,咕噥道:這個天殺的雲飛,今日

    之恥我若不報就不叫李祥!又思:萬事忍一口氣為重,且讓那小子威風一陣吧!

    想到這裡,便忍氣吞生,重重地給雲飛行了三個大禮,道:師父,這樣該行了吧!

    雲飛只恨他說話不經大腦,這下被捉弄了不是,解了一口怨氣,笑道:告訴

    你吧,剛才我傳授的都是一些基本吐納方法,待你熟練掌握之後再傳你二儀心法吧。

    李祥不禁問道:等到我熟練的那一天,得幾天哪?雲飛摸著下巴顎道:這個

    嘛,大概一年吧,一年之後我再繼續傳你武功。

    李祥滿腦懊悔:什麼?剛才那些大禮竟然...竟然都白做了!啊!他還

    不甘心,問道:雲飛,有沒有什麼捷逕啊?雲飛撫著下巴道:有倒是有一個

    法子可以縮短你習武的時間,只是...你還只是什麼,幹嘛不早說啊!李

    祥的眼裡快要噴出火來。雲飛正色道:這個辦法,就是利用三餘之時習武,

    即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雨者時之餘。這樣照做,起碼可以提前三四月,很

    不錯吧!你說了白說,沒日沒晝的,想累死我不成!李祥一肚子抱怨。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李祥騎在馬上也呼吸,晚上睡覺也呼吸,總之只是

    一個勁地呼吸,把他搞得口乾舌燥,這時才明白練武實在太苦太慢太累了!李祥決

    定不再呼吸,要找一個比較簡單的方法來提高自己的武功,比如吃幾個什麼龍果的。

    雲飛督促李祥練武,李祥推脫今日身體不適,待明日再練,雲飛嘆道:明日

    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李祥最見不得別人在耳畔詩云

    子曰的,本欲還嘴,又有所恐,便嘰噥了幾句。雲飛無奈地搖搖頭,遂不再管他。

    先將雲飛等人之事擱在一邊,且說說鄺家莊內,但見那蒙古將軍阿術高座虎椅,

    堂下站著好幾位武林中人,其中竟有那日行刺崆峒派的黑衣人。那日深夜不及瞧得

    相貌,此時方可瞧見端的,他面如死灰,臉上之刀痕較雲飛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

    一白臉少年拿一折扇肅立堂前,便是鄺盛彪。

    阿術發話道:天人教與八大門派修好,真是出人意料之外,本欲來個一鍋兒

    端的,唉!忽望著黑衣人,問道:鐵爪飛鷹,交給你的事都辦妥了嗎?鐵爪

    飛鷹必恭必敬地回道:將軍,這點小事我早就辦妥了。八大門派中有身份的傢伙,

    我都依樣殺了幾人,留下紅綿掌印。天下必將認為是羅毅所為,到時候,天人教定

    會跟八大門派大鬧一場,咱們再來個卞莊子刺虎。哈哈哈哈,將軍此計真是妙不可

    言!阿術點頭道:你辦事,我放心。鐵爪飛鷹續道:將軍別忙高興,我在

    解決崆峒小兒之時,半路突然殺出一人,此人功力猶在我之上,嗨,我在他手底下

    吃了些虧。阿術聞言駭道:什麼!連你都不是他的對手,此人必為我蒙古大患,

    你速去查明他的來歷再來見我!鐵爪飛鷹唱了一聲諾,恭身而退。

    阿術氣宇軒昂,果有大將風度,站起身,又向堂下一白鬚老者揖拳道:段幫

    主,天人教如今危在旦夕,你們紅教也是時候出山了。那老者精目鋒銳,哈哈笑

    道:鄺將軍,不用替老夫擔心,老夫自有分寸。鄺將軍昔年答應老夫之事,老夫

    再次提醒,切不可食言喔!阿術大笑道:放心吧!都這麼多年了,你我什麼關

    系,我敢騙別人也不敢騙你老人家呀!老者一聽才復禮道:這就好,這就好!

    老夫還有些事兒纏身,就此告辭!阿術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就不遠送了。

    阿術望墀下眾人道:沒事了,你們各自方便去罷。單留下鄺盛彪,待眾人

    散盡,輕聲問道:彪兒,覆天神丐肯收你為徒嗎?鄺盛彪摸著下巴顎,搖頭道:

    爹,不管我怎麼巴結他,可那個老不死的就是不提收徒之事。阿術踱步而思,

    道:覆天神丐的神功,招式詭異至極,天下無人可辨識,你一定要學到手。鄺

    盛彪身為蒙古將軍之子,傲氣滿懷,狠聲叫道:哼!一月之內,我必要那老丐對

    我傾囊相授!阿術點頭稱喜,拍拍兒子的肩頭,讚道:好,這才是我們蒙古人

    的決心!

    此時,一人急步跑了進來,三十上下年紀,面龐豐儒,似有隱龍之色,穿一麻

    布星紋褂,匆匆定身叩道:掌使高偉叩見將軍!阿術起手免禮,高偉急衝衝道:

    將軍,你聞到消息沒有,大宋皇帝已龜縮在家不敢出門了!阿術不經意地道: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臨安有董槐、文天祥鎮著,我軍硬攻恐怕佔不到什麼便宜。

    高偉道:屬下正是為此事而來,如今臨安有董槐等作檁,又有十萬精兵作陣,個

    個趾高氣昂,奮力護駕。但屬下看董槐、文天祥等不過是負隅頑抗,屬下有兩條妙

    計,管保讓臨安不攻自破!阿術聞言,驚起身來問道:哦?你有何計,但講無

    妨!

    高偉揖首道:董槐在十幾年前便善加固防,所以城厚水深,糧草充足,難以

    破之;再加上我軍求勝心躁,讓董槐等撈了便宜。其實大宋的精兵皆在於此,它地

    可就都是些老兵殘將了!阿術會意,掂量道:你難道說...高偉點頭道:

    將軍智猛無敵,曉得屬下的建議。其策一、我軍廣造戰艦,練水軍,水軍不可用

    不習水戰的蒙古兵,而應用降附的金、宋軍,乘船由西至東,直搗臨安。其策二、

    如今已取下了樊城、襄陽,可由漢水渡長江,其地勢猶佳!至臨安時,我軍只需將

    戰營穩紮於臨安城前,每日比前日多埋些炊鍋、多布些帳篷,依次增加,卻不進攻,

    讓宋兵誤以為咱們勢力日愈彌壯,以施加壓力。再將兵力抽八成分為兩份,一軍繞

    過臨安急攻青溪;一軍長趨直入,轉攻睦州。青溪受災甚多,方臘之事餘影尚存,

    人心渙影,兵少將寡,此處易取;睦府刺史貪生怕死,大軍一至,必然乖乖投降;

    然後臨安則被切斷生路,只剩下孤城一顆也。它地守官個個求自保,哪個敢出頭,

    那皇帝老兒則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待他們糧草根絕,民心無主時,嘿嘿,咱

    們就來個甕中捉鱉!兩條策略可單用,並用更佳,望將軍採納!

    阿術聽得大汗淋溧,目瞪口呆,穩下情緒,一橫眼道:眼下咱們只是負責後

    方之事,前線不由我掌控,你退下吧!高偉本認為此論定會受到賞識,誰知將軍

    不買他的帳,驚呼道:將軍,請聽我一言,立即告之統兵大元帥,勝負便在此一

    舉了!阿術大喝道:住嘴!你區區一個掌史,有什麼資格談論軍事,還不快快

    退下!高偉無奈,只得怏怏而去。

    鄺盛彪見高偉遠去,不解道:爹,高偉之言很有見地,你怎麼拒人門外呀?

    鄺盛彪撐起有些麻木的身子,心還有些虛乏,嘆道:他果然是號人物,幸虧沒和

    董槐混在一起,不然那還了得!鄺盛彪方才明白父親之意,道:哦,原來爹嫌

    他是個漢人,不願聽他諫言,不過既是對我軍有利的良言,你又何必嫌人家的種族

    呢!

    阿術咄了一聲,道:你懂個甚麼!如果將他提拔起來,到時候咱們真的取勝,

    皇上必將重用於他。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這種奴才屬心猿意

    馬之類,見利忘義,不可大用!他既然會叛宋,誰能擔保他不會叛元?以他的天賦,

    在官場裡升官進爵一定不是難事,待他的官位越爬越高,如果規矩些倒還罷了,一

    旦他掌了兵權,再給咱們來個窩裡反,到那時節我們哭天罵地都不靈了!

    鄺盛彪恍然大悟道:哎呀,我真是糊塗!卻又嘆息道:此人雖不仁不孝,

    卻深有治國用兵之術。唉,為什麼他不是我們蒙古人?阿術道:彪兒勿庸惋惜,

    韓信雄略,蓄有反心。我本想殺了他以絕禍根,但念其才殺之實在可惜,就暫留他

    在身邊作個參謀吧。只是要對他善加約束,千萬不能放他走了,如發現有什麼僻疑

    之處,不用報我,就地斬首!鄺盛彪點頭稱是,對父親深思熟慮的處事方法萬般

    敬佩。

    且說高偉懷著滿腔憤恨走出莊外,看著如畫田景,一時懷抱俱無奈,忖道:

    難道說,我真的投錯了人嗎?過去我只認定找個明主,管他是宋是元,只要能一

    統天下就罷!誰知道果有蒙漢種族之分,處處猜忌於我,唉,看來上一步棋我是走

    錯了!

    詩聖有詩嘆雲:

    大廈如傾要樑棟,萬事回首丘山重。

    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剪伐誰能送?

    苔心豈免容螻蟻,香葉終經宿鸞鳳。

    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才大難為用!

    再說金榮與代贏、梁建興受青衫客之命,送一封信箋給少林派。少林派已先走

    了一刻,三人各懷心事地趕著路,但願能早點追上完結差事。當頭一輪紅日,放眼

    一片平疇沃野,代贏與金榮一邊賞玩一邊鬼扯著。

    金榮道:剿魔大會上那鬼小子真讓人看不順眼,老子就不信,打他自孃胎裡

    練武也沒這份能耐!代贏把一塊小石頭踢飛開外,道:依我看,八成是少林、

    崑崙等派玩的巧兒,故意找個人在臺上含糊兩下,然後乘機放走天人教。金榮道:

    你說得對,他日若教我碰上那小王八蛋,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梁建興心裡冷

    笑: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代贏的腦筋突然轉到歪處,叫道:哎呀,糟

    了!萬一這封信是我家師祖聲討少林的檄文,那些禿子看得火起,將我們咔嚓了,

    豈不慘也!

    金榮聽得心驚毛悚,道:不會吧!代贏道:師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遲疑了片刻,索性橫著膽子、直著腸子道:喂,不如咱們把這封信箋打開窺窺如

    何。金榮早沒了主見,忙催道:快點,快點!代贏卻是個有兩顆心的人,對

    梁建興道:我們這是為自己的安全著想,你不要在師父面前學鸚鵡啊!梁建興

    一揮手道:隨便你們。

    開封把信瓤一看,哪裡是什麼聲討檄文,不過是提醒少林派小心保護佛齒舍利,

    據探報,邪教都在打它的主意呢。兩人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就說不會的!這

    下放心了!師父怎會出賣徒弟呢!

    正跳得歡呢,下得一個坡,眼睛倏爾為之一亮,原野上,披繡闥、俯雕甍,一

    位白衣佳人煢煢孑立,豐華耀目、長髮臨地、玉膚蕃麗、腰衱如柳隨風舒展,真似

    那畫幈凡下的南嶽仙子。金榮看得饞涎欲滴,舌頭不自禁捲曲著往上翹,心道:

    若能和她睡上一覺,來世變豬都心甘!代贏捂著怦怦亂跳的心,眯著眼道:

    噢,我不行了,我已經愛上她了!金榮瞪白了他一眼,不允許別人搶自己看上

    的女人,代贏嘰噥道:什麼嘛,憑什麼只許你一人喜歡。

    待金榮轉目回到原處時,白衣佳人卻已不見了身影,田疇上缺了她,頓然變得

    無光無彩。他急得環目四顧,這樣的絕世美人怎能輕易放過,遠見東方遊移著一顆

    玉點,就是她!就是她!金榮大喜道:是我的終究跑不了!心癢難撓,交待一

    聲:你們不要跟來,到前面高堖鎮的酒店裡等我,代贏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他的話剛剛落音,人已遠去了數丈。

    古語有云:花好易老,月好易殘,人好易隔。這位白衣佳人正是雪兒,自從雲

    飛落崖無信,她身似飄蓬,苦苦尋找著所念之人,九華山已走遍,跋山涉水來到陌

    生之地,所遇的盡是生面孔,希望依然是一場空夢。

    雪兒站在田野上縱目而望,天地間青綠相接,青冥之上鴻雁飛,綠塘之中鰡魚

    遊,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她垂下眼角,這顆廓落的心愈來愈重,扯得

    她抬不起頭。她奮起疾奔了一陣,藉以抒洩壓抑許久的空靈之心,呼吸的氣息被拋

    在腦後,眼睛一張一合,留戀與宿怨都在其中了。

    也不知經了多少路程,過了多少時光,清醒之時,人已在一座青山上,林壑優

    美、蔚然深秀。雪兒隨步散心,原來山下即是滾滾長江,前方有一座小亭,名為

    沉香亭,雪兒進入亭中,手扶琵琶欄杆,向遠處眺望。只見漠漠帆來重,冥冥

    鳥去遲,天地萬物的動和她此時心中的靜在一種看不見的空間裡交織成網。紅漆柱

    上有幾行小字,大概是人用金釵刻上去的,雪兒湊目觀之,雋細的楷體字跡載著一

    首詞調,名為《長樓望》,詞曰:

    薄雲野雁風無助,落花流水寄相思。春江皆是客,萬帆不見君。小亭軒,落璧

    珠,花草萋萋摧新顏。憔更憔,悴更悴,白鷗囀囀似雙飛。孤獨一日復孤獨,傷心

    明日復傷心。紅塵過客多流淚,淚斷江海滿乾坤。

    長樓,即高樓也。此詞的背景是所愛的人離去,而她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

    念君心切,故每日登高樓而遠眺。離人深知,登得愈高望得愈遠,萬般期盼之情在

    題中已零零入目。

    雲是薄雲,雁是野雁,開篇即以淒涼之意統領全詞。一陣微風吹過,人不經

    風而欲倒,可是身旁卻沒有他相扶,無助之情著力刻化一個孤字。

    山下一脈江水,我在花瓣上寫了他的名字,能隨著江水寄到他的手上嗎?暗

    喻自己願化作花瓣與君相會,江水也化成了一根紅線,思君之情又一次展開。

    春天是美麗的,春江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但他們對我來說都是陌生人,

    所以稱之為客,著目辨之,萬帆之中卻哪裡有君的影子!好象聞得詞中人疾呼,

    春江上來往萬人,為什麼就是沒有他?!此句轉結前句,使人不禁發問,春天

    的云為何稱之為薄雲?春天的歸雁為何稱之為野雁?應稱白雲喜雁才對啊!但細細

    品來,詞中人處的是什麼境地,便自然明白了。這些本來美麗的事物,在她長期孤

    寂的眼中都黯了下來。

    獨身倚欄杆,這麼多天來,他還沒歸來,她只有愴然淚下。亭傍的花草被她

    純潔的淚水淋澆,更顯得生機勃勃。但她見花草緊緊地相依偎,自己呢?還是獨身

    一人!花草與她的反差扭曲著她的心靈,似在重重嘰諷著她。想起君剛離去時,還

    是清新的面容,可現在呢?細細琢來,這萋字是否隱含著妻的意思呢?

    憔悴二字將之拆分隔字雙讀,則憔悴得不可言也!江上白鷗也甚不識趣,偏

    偏要雙雙飛到她的亭前,表現親暱而惹她傷心。孤單之人最不願見到的就是別人的

    親暱,她只好自欺欺人,騙自己說白鷗似雙飛,而不敢承認是雙飛。用

    似字代替是字,則娓婉之情曲曲表出。

    孤獨一日復孤獨,傷心明日復傷心。無窮無盡的孤獨與傷心纏繞著她,她衝

    不破,也逃不脫,只好總結出紅塵過客空流淚這一句。上厥的客字指的是

    他人,下厥的客字卻是自己,其相轉承,則矛盾得無以復加了。淚水灑向江海,

    蒸發後化為悲氣,則乾坤中處處充滿了蒼涼之氣,無限悲壯幽怨!

    此詞客船的眾多、花草的繁盛、白鷗的親呢反襯出她愈加寂寞的心情,等君

    君不至,使之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地憔悴下去。只有盼著明日,可是明日所給予她

    的依然是傷心。詞中全是傷春怨景之詞,毫無半點怨恨負心人之句,更顯情之純切。

    此詞上下可對、左右可對,無一句不悲、無一句不傷,或明、或暗、或隱、

    或喻。此詞為作者自創,可惜無緣聞曲,若聞得,只怕連心都要化作淚水兒。

    雪兒突然大吃一驚,看過如此悽婉的詞調,自己竟然淚不染眶,這簡直是不可

    思議的事情!難道說,悲到極處化為無麼?在無意中,還將詞調細細詮釋了一遍。

    若哭,則信雲飛死;若不哭,則信雲飛生。冥冥中自有天數安排,故雪兒雖傷

    感而不墜淚。若反之,尋找雲飛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雪兒尚沉沁在詞情之中,她的詮釋,每個字都把雲飛串在了一起,詞中侘傺之

    意也只有她最能體會。驀然間,有一位公子從亭後轉出來,方面蟒軀,穿一身鴉青

    直裰,衣上有些灰土草穗,可能是方才埋伏時沾上的。他嘆了一聲,道:寥寥數

    字,勾畫出千萬倍的蘊意和情感。常人粗略看詞,還只道是兩三句白話,輕易便可

    作得,便隨意模仿湊些長短句,自以為是,相互標榜。唉,會作詞者少,真懂詞意

    者更少!雪兒轉眸佇望著他,對陌生人多少有些不放心。這公子便是金榮,見雪

    兒正盯著自己看,心中便十二萬分的高興,忙一揖道:我真是魯莽,不小心將姑

    娘所解之句盡情聽在心裡,還望姑娘恕罪。

    善人露和氣,兇人隱殺氣,雖然他言辭溫柔,雪兒卻心中懍然,倒退到欄杆旁,

    道:我...我還有事,先走了。拂裙就欲離去。金榮大手一橫,擋在雪兒面

    前,笑眯眯道:姑娘,別這樣嘛!在下姓金名榮,姑娘若有難處之事,在下說不

    定也能幫幫你啊!厚唇一簸一簸地動,淫邪的氣味都從他嘴裡呵出。雪兒不能脫

    身,只得就實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呀?金榮與她跬步不離地搭訕。

    找飛哥!雪兒後退著擺脫他。

    飛哥?金榮擺著一副老頭臉,厚顏無恥地笑道:真不巧,我就叫飛哥,

    姑娘難不成是在找我吧!雪兒拼命搖著頭,道:不,不是找你的!金榮嘻嘻

    哈哈道:我不過和姑娘開個玩笑,瞧把你嚇的!說笑之時,汙穢可厭的視線始

    終不離雪兒的臉龐,雪兒被他盯得不得不垂首。

    金榮計上心來,謙和有禮道:這山上的豺狼虎豹可不少哩,就讓在下送姑娘

    下山罷。謝謝你,不用了!雪兒半刻也不敢多待,轉身就離了沉香亭,金榮

    飛步追上,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道:誒,姑娘這就見外了,保護婦孺弱小乃我武

    林中人的本職,遷就個甚麼呢!

    雪兒感到惶然無助,不知怎的,一個勁地打冷颭兒。一陣腥味濃郁的掌風從身

    前揮過,請!金榮裝出一番好意。此事出乎無奈,雪兒只得順從,但願早些下

    山,好脫離他,腳步也漸漸加快。金榮在後面叫道:姑娘,別走那麼快呀!即在

    碧水丹山之內,豈有不暢遊一番之理,慢些行吧!雪兒只當不知,依舊疾行,又

    不敢施展輕功,怕他追上無理。其實,憑雪兒的輕功,天下無人能隨步履,甩掉金

    榮這根纏人繩是輕而易舉的事,也只怪她江湖閱歷太淺,應付不來。金榮亦加快步

    伐,齜牙忖道:別費勁了,你休想逃脫我的五指山!

    山中石磊磊、葛蔓蔓,崎嶇難度,雪兒掣著衣裙小心地跳躍行著,好容易峰迴

    路轉,來到山麓的水澨。雪兒舒了一口氣,總算能和他分道揚鑣了;金榮對她可絲

    毫不敢放鬆,已貼步趕上。一隻兇猛的魚鷹徘翔在水面,伺狩著獵物;一隻星鰈幸

    虧潛身的早,不然便遭橫禍。

    雪兒道:謝謝你送我下山,我要去找飛哥了。金榮道:姑娘先別忙,吃

    過飯沒?雪兒已大半日未曾進食,還真是飢腸轆轆呢,她不會以謊話推搪,答道:

    還沒有。金榮大喜,這樣一個未出蘭闈的閨女要是弄不到手就枉生為人了,連

    忙獻殷勤道:咱們相見也是有緣,就讓在下請姑娘吃頓便飯吧!

    我...雪兒不知怎麼回絕他。

    還猶豫什麼,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走吧!金榮料她不會跑,在前面揚頭

    就走。

    金榮斜目向後一瞅,雪兒果然跟在後面,只因她本性純善,下不得狠心,讓金

    榮鑽了空子。金榮的舌頭把唇圈子繞著一舐,故意停步等雪兒上前,與她並排而行。

    花容玉貌近在咫尺,雪兒無言無語,就像一朵冷豔梅花;金榮看得喉頭奇幹,恨不

    得當即把她推倒,但從她身上感受出一種不可侵犯的氣質,只得暫時把野性收斂。

    金榮猛地一拍腦袋瓜,道:我真是個冒失鬼,和姑娘相處了半晌,還未知姑

    娘芳名呢!那雙獒狗般尖銳的眼睛不停地在雪兒身上勘查,雪兒繃緊了身子答道:

    雪兒。果然人名相稱,雪兒,雪兒,嗯,這名字好!金榮已陶醉在美人的

    花香圈裡。

    金榮道:談談你的飛哥吧,他在哪裡,也許我能幫你找到他哩!雪兒的心

    中荒漠一片,閤眼搖首道:我不知道。金榮吹著氣道:不知道?那你從何尋

    起?雪兒的腳步漸漸放慢了,迷茫無主道:我是那麼愛他,可是,我連他的生

    死都不知...金榮眼裡覷,心上想:為情所傷的女人最軟弱,她們都會尋找

    一個依靠。嘿嘿,我就做你的依靠吧!見她昏昏沉沉,若有所失,金榮便試探性

    地把手搭在她肩頭上,她竟沒有反應,仍舊垂著頭。

    孰不知,雪兒的心正在風雨中飄搖,完全忘記了身邊的一切,沉焙在濃郁的悲

    傷中。金榮見已攻破了第一道堡壘,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接著得尺進丈地把手遊移

    得可以抱住雪兒,這種溫香的感覺令他一輩子也回味不盡。金榮本想一鼓勁將她往

    懷裡摟,又顧念到,萬一她不從,廝鬧起來豈不壞了大事,便忍得一時慾火,把手

    從她身上卸下。

    官道上,無數顛沛流離的鄉民背兒牽女,棄鄉南下,傴僂提攜,有挑著高肩擔

    兒的,也有赤手空拳的,猶如長江水線,脈脈不絕。數十年前,大宋子民曾逾一億,

    爾後戰亂不休,不知可趕得上當年半數否?

    有歌謠唱道:遭金苦,如萬苦,拆妻離子無日度。曆元劫,勝萬劫,殄國罹

    難何日解?

    塵煙起處,呻吟無數,雪兒看得心酸,向一梳著總角的孩子問道:你們這是

    上哪兒去啊?兒童立步答道:這位姐姐,你還不知道啊!元兵已逼進我們家鄉,

    稍微靠北一些的百姓都南下避難,我家已逃難一個多月了。他邊說邊舔著乾枯發

    黃的嘴皮子。

    金榮看得斂額道:真是些苦瓠子!從懷裡摸出一個蒸熟的棒子,遞在孩子

    的手心上,孩子高興得說了聲謝謝,忙用灰煙狗塵的手接過張嘴就啃,父母則

    不住地作揖道謝。哪裡,哪裡。金榮笑眯著兩條貓眼,又有不少孩子逐隊把金

    榮圍住,擺著手要食物,金榮忙道:孩子們,對不起,哥哥實在沒有食物了。

    好一會兒他們才怏怏散去。

    狐狸無論怎麼掩飾終究還是會露出尾巴,雪兒總覺得他在矯揉造作,打心底有

    一種揮不去的厭惡感。

    前方便是高堖填,只見村舍相接,是個大鎮,浮寄流寓者不可勝計。只有唯一

    的一家酒店,名為江寧樓,風塵中的旗旆斜挑著,南來北往的旅客雖有許多,

    生意卻不是很興旺。金榮摧著雪兒進店,裡面擺著五張方桌,安著十幾張條凳,坐

    著三五個零星的客人。

    代贏不知哪裡鑽沙去了,梁建興正等候金榮,一見雪兒,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人在遠處便已奪人眼目,近處詳品,真乃香培玉琢的一個美人。梁建興的悸動是一

    種真誠的愛慕之情,只瞟了一眼又羞澀地垂下了眼皮。他不知金榮布了什麼迷天大

    法把雪兒騙來,心中吃驚不小,須臾間,這種吃驚又轉化為吃力。

    有時候,人還是可以貌相的,雪兒見梁建興衣冠濟楚、文質彬彬的,與金榮的

    感覺全然不同,危險無助的心得到了幾縷安慰。

    金榮見小二傻待著看雪兒,心裡生醋,兇眼地朝小二一瞪,從鼻子裡雷哼了一

    聲,小二驚醒過來,忙甩著毛巾吆喝道:小店專賣江寧風味,酒有罈酒、璧清酒、

    三白酒、靠櫃酒,小吃有燒蹄子、板鴨、虎皮三鮮...金榮挨著梁建興,屁股

    一戙就不耐煩道:別唸菜譜了,好東西一樣上一點嚐嚐。江南終是水土咸豐,

    小二先端上了兩盞老君眉給他們解渴。雪兒姍姍坐下,金榮象與雪兒很熟攏般地介

    紹給梁建興,雪兒一直緘默無聲。

    金榮望梁建興道:你來了多久?梁建興答:剛剛到。金榮又問:代

    贏呢?梁建興一愣,隨之不情願地道:辦事去了。金榮當然明白代贏辦的什

    麼事,嘴角劃過一道豐碩的微笑;梁建興則不自然地捏著茶杯,手還有些輕微的抖

    動。

    武林正派人士身上是不會攜帶迷藥的,代贏為迷倒美人,只得自行調配。此處

    有座稑雨山,生長著一種奇花,名為曼陀羅花。此花也叫洋金花,綠莖碧葉,葉向

    上長而像茄子,八月開白花,似牽牛花而較之大,朝開夜合,蒴果圓球形,表面有

    疏短刺,內含很多芝麻大小的種子。用酒吞服它的碎末會使人麻木。

    酒菜在金榮的笑容下端上,代贏在鼎房逼迫廚子,叫他不許出聲,不用說,酒

    已變了質。金榮向雪兒大獻殷勤,捧羹把盞,滿滿的一杯酒在雪兒嘴前迎來送去,

    雪兒藏嘴縮頸,推說不會飲酒。金榮佯裝不滿道:這就是姑娘的不是了,不肯飲

    在下敬的酒,是怪在下待姑娘間慢不周或是瞧不起在下麼!凡事不懂的雪兒如何

    經得起這一番潑皮賴臉的詞語,求救的眼神落在梁建興的臉上。梁建興卻又不好處

    事,若阻攔定會遭到金榮和代贏的夾攻,雙拳難敵四腿,到時候雪兒還是會交由他

    們擺佈;若放任視為不見,那自己還算是個男人嗎!

    河狹水急,人急智生,一條好計忽兒湧上心頭,便安下心來,忍一時之氣,稍

    後再行營救雪兒。

    雪兒求救的眼神還在梁建興的臉上徘徊,金榮又在不停催促,梁建興抬盞一飲

    而盡,把嘴一抹道:姑娘,我師兄也是一片好心,你就賞個薄面,淺嘗一杯罷。

    他是雪兒認為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他都這麼說,雪兒再也回絕不得,端著酒杯,閉

    上眼,難受地飲下,被又苦又辣的怪味嗆得連連咳嗽。金榮不知有多感激梁建興呢,

    看著美人入套,不自禁地搓著手掌,肥舌也露尖在外。不一會兒,雪兒只覺唇乾口

    渴、噪子發苦,沙啞著道:我怎麼了?頭昏身軟,欹撲在桌上,到此地步還不

    知被人矇騙,酒杯被扒得弧滾掉地,摔成碎片。

    梁建興閉下眼睛猛擠了一下眼皮,以舒緩眼中的憂慮,再睜開眼睛,問道:

    現在怎麼處理她?金榮笑道:當然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才好辦事了!代贏這

    時撩簾走出,笑道:咱們先弄輛馬車,把這大美人送到深山老林去,再慢慢地享

    受幾天吧!金榮望代贏笑道: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去把馬車弄來,切

    記,要四周都掛有黑幃幔。代贏笑道:我明白,避點嫌嘛!代贏去後,金榮

    賞了店主一錠赤金,叫他分給下人,不要多事。

    人皆嫌命窘,誰不見錢親,店主樂呵呵地收下,在雪兒臉上狠盯一眼,拍著馬

    屁道:公子們真有眼光,這妮子真是超一流的貨色,肏兩下都心疼哩!去去

    去!如此淫佚的笑語,連金榮都聽得不爽。

    金榮與梁建興正在散談,金榮又喝了幾盅酒,正是酒能助淫,看著眼前美得讓

    人噴火的佳人,身上騷急得恨不得即刻把衣服解脫乾淨。梁建興故意夾在雪兒與金

    榮中間坐,金榮幾次想在雪兒身上摸一把,都被梁建興的勸酒之手給隔住了,好讓

    他在獸性勃發之時也有些顧忌。

    店外烈馬嘶啼,代贏打著鞿韁,叫道:裡面的夥計,上路嘍!梁建興恐金

    榮對雪兒無理,忙搶著扶起雪兒,金榮乜斜倦眼,笑道:梁老弟,你倒是會揩油

    呢!梁建興聞此調侃羞得面如紅棗,人為事逼,也顧不得許多,小心翼翼地將雪

    兒抱起,送上了車。

    山阿深處,有一廛蒺藜所搭之屋,屋主是一樵夫,被金榮解決後胡亂窆埋在亂

    石下。雪兒被梁建興抱入屋內的板床上,見她昏迷不醒,自己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她無辜失節,梁建興湧起一種自發的責任感,屈下身子,在雪兒耳傍小聲說道:

    姑娘,我一定會救你出火炕的,相信我!雪兒醉體無聞,梁建興掩門而出。

    金榮已完了事,代贏也安置好了馬車,梁建興見他們一個自東一個自西地朝屋

    子走來,思酌之計成與不成當在此刻,迎上前去,問道:金師兄、代師弟請止步,

    你們一齊上是個甚麼意思?金榮聽不明白,反問道:梁老弟,你說什麼?梁

    建興道:這美人是金師兄帶來的,又是代師弟用迷藥弄來的,獨我沒出什麼力,

    我便不敢沾指,這美人任憑二位納用。親兄弟明算帳,現在的問題是,到底是該金

    師兄先上呢,還是代師弟先上呢?

    代贏與金榮是一丘之貉,本不敢爭先,聽到梁建興有張有弛的一番話,倒撩動

    了淫機,心裡癢癢的,思量道:對呀,千年難遇的美人當前,咱憑什麼撿金榮的

    破爛!嘿嘿,想不到梁師兄倒挺照顧我嘛!他哪裡看得出梁建興的攛掇之計,還

    用人貓般的眼睛拋了一個謝,又對金榮道:師兄啊!咱跟著你這許多年,凡事都

    依著你,只是今次依不得你,沒有我採的曼陀羅花,你空把美人領來也還是到不了

    手啊!況且這房中之事,第一次比起第二次可鮮嫩多了。

    金榮氣得磨牙,忖道:梁師弟都很識趣,你倒野猴子打擂臺,耍起花招來了。

    雖這麼想,面上也沒露火性,仗著身勢道:那你說一說,到底該誰先上呢?金

    榮故意把個呢字拖得老長,分明是拿大壓小。代贏聽得心裡直冒涼氣,有些後

    悔了,只好望向梁建興。梁建興咳嗽了一聲,把下嘴皮子徂上一拉,笑道:咱習

    武者都是大老粗,也沒什麼長處可比,你們就在武功下作個決斷罷!金榮喜忖道:

    好你個梁師弟,明知我的武功在代贏之上,便做這順水人情,他日我定不忘你的

    好處!代贏忖道:我與大師兄切蹉武功時,總是不敢使十分力,真打實幹起來,

    也未必會負於他!心中雖有些寒意,但到此節骨眼上,也只好烏龜殼子墊床腳,

    硬撐了。

    梁建興道:此處太狹窄,不如找個空曠之處比劃吧!他們一致同意,擦地

    尋到一山墺處,百步無林,草木蕻盛,旁有一條小浜溝。兩人在梁建興的聲令下各

    自拔劍,必竟狼狽許久,總有些感情,剛搭上時都沒下重手,卻都不敢分神,梁建

    興乘機流星一般飛轉回屋。

    且看梁建興急衝衝地推門而入,雪兒還在昏迷中。他環顧四周,從一泥瓿裡舀

    了一瓢清水,往雪兒臉上澆去,搖著她的肩膀,不停地叫道:姑娘醒醒,快醒醒!

    雪兒打了一個冷戰,驚醒過來,只是神情還有些迷糊。

    她乜斜著倦眼,見梁建興在眼前晃盪,忙揉著眼皮,支起身子問道:這是哪

    兒?梁建興道:先前騙姑娘來的那個傢伙不是好人,他要玷汙你,我設計將他

    調開了,此時不便多說,請姑娘速速離開此地,走得越遠越好!

    雪兒見此人風範氣韻尤佳,先前曾向他求救,現又得知他冒險搭救之恩,忙摯

    裙欲拜,道:公子蹈白刃而不顧身,恩重如山,請受小女子一拜。梁建興不待

    她屈身,忙攙起她道:姑娘快休如此,那兩個淫賊趕來就糟了,請快點離去吧!

    雪兒凝眸問道:那你呢?梁建興道:放心吧,我有法子的。沒時間了,快呀,

    快呀!此時的他宛如頭頂一塊磚,沒準就會掉下來。

    梁建興探頭出門,兩賊還未到,轉身對踉蹌的雪兒道:姑娘且自去,我還有

    事要摒擋,就不送了,咱們後會有期。一語未了,人已弩箭離弦地去了。雪兒心

    下忐忑,走得慌些,竟忘了問恩人的姓名。

    再看金榮窮耗了小半個時辰,還沒享受到美人的酥香綿體,越想越惱火,手下

    已漸漸不講情面了。代贏的武功確在金榮之下,雖說美色當前,還是念著來日方才,

    不敢十分用力,寶劍終於被金榮挑飛出手。

    驀然聽得梁建興鼓掌笑道:大師兄的武功果然無敵,小弟真是大飽眼福矣!

    特別是那一招黑龍獻爪,莫說代師弟手軟,就算加上小弟也抵擋不住哩!金

    榮笑道:梁師弟若有興趣,改天再手談吧,今日佳人有約,俺先行一步了。說

    罷,趕著投胎似的被草木淹沒了。留下代贏怏怏不樂,跪在地上抓著草。梁建興道:

    代師弟,第一次固然美妙,但只要能享受,第二次也一樣嘛!總不能因噎廢食,

    和自己過不去啊!代贏又能有什麼法子,也只好往好處想了,盼著金榮早點完事,

    站起了身子。梁建興隨他慢吞吞地行著,嘆道:咱們作師弟的命最苦,上受師父

    欺,下受師兄欺。唉,我娘為何不早生我幾年呢?聽了這話,代贏也唉聲嘆氣起

    來。

    百步尚未走到,眼見金榮拽腿如鴯鶓,慌張跑來,臉上像失了魂的,梁建興故

    意問道:金師兄,你怎麼轉來了?金榮眼中噴火,張爪撕著衣服,嚎叫道:

    那個妞不見了!不會吧!代贏聽得一愣,他的第二次也泡湯了。金榮怒吼

    一聲,把千丈的火氣發洩在一株榿樹上,此樹質地柔軟,一拳打陷一凹,一連打了

    四五拳,怒火猶是未滅。梁建興道:是不是你沒看清楚,不如咱們一齊回去看看

    吧。他想拖延時間,讓雪兒走遠。

    隨著樹倒之聲,金榮喘著氣道:不必了!我眼睛清楚得很,那個妞的確是跑

    了,一定是代贏的迷藥放得少了,哼!言罷惡狠狠地瞪著代贏。代贏本欲辯解,

    可自己理虧在先,說不出話來。

    金榮伸出大爪子把代贏一推,罵道:沒腦子的東西,還發什麼洋呆,趕快給

    我追回來!代贏忙愣頭愣腦地跑上兩步,又回過頭問道:往哪裡追呀?金榮

    大吼道:廢物!給我滿山的搜!量她藥力剛醒,跑不遠的!

    三人各懷心事地散了。金榮一見到雪兒立即強姦,他的慾火快把心臟燒穿了;

    代贏見到雪兒只得送回草屋,他縱有賊心也沒賊膽;梁建興見到雪兒則火速送其下

    山,他對雪兒十萬個不放心。

    草木之密令人看得頭痛眼脹,金榮急得揮劍斬棘,如狼狂叫:我就是昇天鑽

    地也要找到你!

    自古道,福不可徼,禍不可避。雪兒昏昏沉沉,行走不快,察覺陰風悚動時,

    金榮已獰笑著站在面前,道:可人兒,飛哥哥疼你來了!

    雪兒倒抽了一口涼氣,退後兩步,慌忙從背後抽出劍來,刺向金榮,她體內之

    毒尚未解去,這一劍擊得綿綿,倒有一番舞劍的意韻。金榮輕易躲過,讚道:好

    美的功夫,和人一樣美,真是愛殺了我!邊說邊逼向雪兒,兇狡無賴的影子覆蓋

    在雪兒身上,給她施加了一層無形的壓力。

    不要過來,你再靠近,我就...雪兒使勁眨著眼睛,一步步後退,神智

    還有五分模糊。你就怎麼樣,怎麼樣啊?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沒白走一遭人世

    啦!金榮依舊滿不在乎地節節逼近,雪兒止住步,將劍鋒抵住了金榮的咽喉,金

    榮卻直挺著身子給她刺,叫道:下手啊,殺了我呀!快呀,怎麼不殺?雪兒雙

    臂發顫,遲遲下不了手,金榮的眼睛眯起一線,輕輕將劍撥開,柔聲道:小心肝,

    想不到你這麼疼我!雙眉一擠,賊爪子蜂尾針般地點了雪兒的腹結穴,她應手癱

    軟倒下,躺在了枯黃的山蘭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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