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家鵠醒後的第六天。
醫院傳來消息,陳家鵠後腦勺的傷口今天已經拆線,傷口癒合情況良好,他精神狀態也不錯,已經在看書。云云。陸從駿聽説後,激動得差點當即趕去醫院看他,可當時因為另有一件事懸而未決,老孫可望中午回來給他迴音。所以,他決定先等老孫回來,把“懸而未決的事”敲定後再去看他。帶着好心情去。
一點多鐘,老孫略為推遲迴來,但消息是好消息:他已經跟重慶飯店的王總見了面,很投機,對方很願意支持他們工作,現在一切都按他們預想的方案在推進。就是説,懸而未決的事定了音,而且是悦耳動聽的音。陸從駿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當即喊上海塞斯,去醫院看陳家鵲去了。
果然是帶善好心情去的。
兩人高興而來,結果掃興而歸。
也許,陸從駿來的時候是希望借今天這個好日子添喜,前些天他陸續來過醫院幾次,但陳家鵠始終情緒低落,不想跟他交流。這兩天他在山上開會,昨天下午才回單位,已經三天沒來看陳家鵠了。土別三日,如隔三秋。還有個説法: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相信,今天看到的陳家鵠一定可以“刮目相看”,因為醫生説他都已經在看書了。
何止是看書!
陸從駿和海塞斯推開病房門時,看到陳家鵠一隻腳擱在牀沿上正在壓腿。入院已有小十天,樓不能下,樓道的門都不能出(為了安全嘛),他可能覺得骨頭都脹了,要活動活動。
“好啊,看你這樣子可以重振旗鼓了。”陸從駿高興地迎上去,爽朗笑道。
“我要回家。”陳家鵲直通通地説,板着臉孑L,像一台機器,認真和冷漠的樣子是不容商量的。
陸從駿一時無語,太意外了!三天不見,身體和精衝是明顯好轉,可心思好像是壞透了,變得六親不認,連長官和恩師都不放在眼裏,直接給瞼色看。還是海塞斯放鬆,笑笑,幽默地説:“你説回家是指哪個家,單位的家還是……”
“我要回家看惠子!”同樣的口氣,同樣的嚴肅,對陸從駿説。
“等你身體好了再説吧。”陸從駿説。
“對,等你身體好了再説。”海塞斯附和道。
“那幺實話相告,”陳家鵠依然是對陸從駿説,依然是老樣子,像一台機器在説,“如果你同意我回去看惠子,我身體已經好了;如果不同意,對不起,我的身體恐怕永遠也好不了了。”
操!這不是威脅嘛,你把我當什麼人看了,我是你的長官,.敢這麼放肆!陸從駿的心底無名火亂竄,真想破口惡罵。海塞斯看出陸從駿臉色青了,出來打圓場,“怎麼能這樣説話,難道你腦子裏還有水?”説着哈哈大笑,給陸從駿滅了火,泄了氣。就算給教授面子吧,陸從駿想,極力壓制了情緒,冷冷一笑,基本上是和顏悦色地説:“我同你説過,現在回去不安全,特務……”
“我也跟你説過,就是去送死我也要回去,為此我已經死過一回了。”説罷掉頭就走,甩門而去,好像真是腦子裏的水還沒散盡,不但搶人家的話説,還不讓人説話。
反了,反了,這傢伙瘋了!一次滿懷熱情和希望的會面就這麼收場,陸從駿懊惱死了,恨不得掏出槍來朝天開它幾槍,以發泄心頭之恨。問題真的是很嚴重的,他已經把話説絕了,海塞斯的心部捏緊了。回去的路上,他小聲跟陸從駿提議道:“就讓他回去一下吧,多派些人保護就是了。”
笑話!
怎麼可能呢?陸從駿心想,你教授身在局外,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這個秘密早註定他和惠子已經不可能再見面,讓他們見了面,我的面孔又往哪裏放呢?確實,在這件事情上,陸從駿扮的就是鬼,心懷鬼胎,投毒下藥,逼良為娼,喪盡天良,幹拘全是鬼事,怕見光的,見光要死的。
不過,陸從駿似乎不像教授那麼着急、悲觀,他已經平靜下來,反而安慰教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我想我們的好心他總有一天會認識到的,現在他是把我們的好心當驢肝肺,這頭不識好歹的犟牛!”
陸從駿所以有這麼達觀,是因為老孫正在替他打一張絕對牛的牌。等這張牌出來後,陳家鵠,我就是用八大轎把惠子抬到你面前,你都不一定想見了。他在心裏説,聽着,陳家鵠,跟我鬥,你還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