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手記之來自太古
那多
挖菜窖挖出一“怪物”外有薄膜狀如動物大腦
本報訊日前,平房區居民王傑向記者展示了一塊白色的像動物大腦一樣的物體。它的質感和硬度有些像橡膠,外面覆蓋着一層有彈性的薄膜。
據王傑介紹,此物是幾天前他的朋友在雙城農村挖菜窖時發現的。物體外面有一層有彈性的透明薄膜,物體的下方有兩根像根鬚一樣的東西。這個物體的硬度就像橡膠一樣,上面的物質像動物的大腦一樣排列着。此物長約17釐米,高10餘釐米,寬度約10釐米。
2001年6月15日哈爾濱日報
那天我到報社的時候,大約是上午十一點鐘。新聞部裏空空蕩蕩,就我一個人。我知道自己來得太早了,一般大家都會在下午到新聞部,三四點鐘的時候是最熱鬧的。只是我待在家裏也沒事,又沒采訪安排,就晃到單位來。
我正在專心玩敲磚塊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我拿起聽筒,總機告訴我有個人要找記者,誰都行,是哈爾濱長途。就接到我這裏來了。
我説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很年輕的男人聲音,外地口音。
“你好,請問您是記者嗎?”
“是啊。”
“怎麼稱呼?”
“那多。葉赫那拉氏的那,多少的多。有事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説:“我叫王亮,下週我會出差來上海,我手上有個東西,我想……您是不是有辦法搞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沒聽明白,他自己的東西,自己卻搞不清楚是什麼,這算什麼意思?
王亮可能知道我搞不明白,説:“你把你們這兒的傳真告訴我,我傳份東西來,你就清楚了。”
我告訴他傳真號,他掛了電話,説待會兒再打過來。
一分鐘後,我在傳真機旁看到了王亮的傳真,那是6月15日哈爾濱日報社會新聞版的傳真複印件,內容就是本文開頭的那篇報導。
我立刻就明白了王亮所説的“東西”是什麼了,應該就是報導裏的大腦狀怪物。我曾經看到過很多這類報導,但很多是虛假新聞,也有很多是當事人搞錯了,還有一小部分從此沒了下文,報導中的不明生物就此杳無音訊。沒想到,自己可能就有機會看到實物。
當王亮再次打來電話時,交談起來就方便多了。我瞭解到王亮是哈爾濱一家名叫“榮傑”的貿易公司的營銷部門經理,也是一個對飛碟等超自然現象的愛好者。他花了500塊錢從王傑那裏買下了這個“怪物”,想送到有關部門好好研究。可是哈爾濱沒有合適的地方,所以他想借來上海出差之機,看看上海有沒有肯對這個怪物進行研究的機構。
如果王亮不是恰好打到了我們報社尋求幫助,如果那天我不是恰好在報社,如果我不是有梁應物這樣一個同學,如果我不知道梁應物的另一重身份,那麼接下來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怪異事件就不會發生。
可是這一連串偶然湊到一起,就使我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項驚天動地而又詭異萬分的事件的促成者及見證人,並且幾乎因此危及生命。
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二,我在上海虹橋國際機場的候機廳裏等候王亮。
與我一起等候的是一名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鏡的年輕人,他就是我的高中同學梁應物。
梁應物對生物科學有着極大的熱情,同時天分極高,從復旦生物化學系畢業就留校當了助教。同時令一般人無法想象的是,由於梁應物出生鉅富之家,居然在大學時代就在家裏闢出一間房當實驗室,其中的設備,就是比起復旦的專業實驗室也不遜色,他高興的時候,可以為一個課題在自己的實驗室裏呆上三天不出來。
而我身為梁應物的好友,更得知了他不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X機構研究員。
所謂X機構到底叫什麼名字,梁應物不肯告訴我,我只知道這是一個半軍事化的秘密機構,專門研究非正常生物現象,所有的研究成果和研究過程一律保密,直接向上彙報。梁應物由於其生物方面的天分,得以進入這個機構。對於這個機構的研究內容,我只能自己想象,梁應物有時對我説,如果把X機構的一些成果公諸於世,必然會引發不安和恐慌,甚至會危及國家安全,所以是絕密的。通常他説到這裏就住口,惹得我好奇心發作,心癢難熬。
當然我並不希望梁應物把這個大腦狀怪物搞到X機構去研究,那樣的話所有的研究結果我就無法得知,王亮就更不會知道。我只要梁應物在自己的實驗室研究,同時藉助他在X機構裏工作的經驗,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也許,這會是一個打新聞。當然,也許什麼都不是。
王亮將會把那個怪物寄放在我這裏,這個好奇心和我一樣重的人並不要什麼代價,他唯一希望的回報就是如果研究有什麼結果,可以告訴他知道。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王亮,他到了。簡單地説明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後,我們很快就見到了王亮。
王亮身材很高,一副威猛的樣子,雙目黑而有神。他手上拖着一個大的旅行箱,看來那個“怪物”就在箱子裏。
我向他介紹了梁應物,當然,我只提了他助教的身份。
王亮禮貌性地與梁應物打了招呼,我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也許在他的想象中,我應該帶一個著名的專家來。
我笑了笑,説:“我這位朋友,可是這方面的天才哦,而且,這種研究是需要好奇心和想象力的,也許年輕人會比較合適。”
王亮以爽朗的大笑表示他同意我的意見,看來他是個很好打交道的人。
我們驅車直奔梁應物的家,那是曲陽小區的一處多層住宅樓,梁應物在三樓買了相鄰的兩套二室一廳的房子,打通合二為一,新搬沒多久,我也是第一次去。
我本來想,梁應物這小子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果然奢侈。到了才知道,他居然把其中的一套二室一廳能敲掉的牆全部敲掉,成了一個面積達八十平方的實驗室。而不知道梁應物有家庭實驗室的王亮更是看呆了眼,摸着那一台台的儀器喃喃自語。看來這方面他遠比我識貨,知道這些東西價值不菲,這下子他對梁應物充滿了信任,臉上像要放出光來,“喀嚓”一聲,手腳麻利地把旅行箱打開。
旅行箱內除了所有生活用品外,更醒目地放置着一個小木箱。王亮把木箱抱到台子上,打開上面的小鎖,一個用保鮮膜包着的從未見過的怪異生物出現在了眼前。
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生物,身體的形狀和鼻涕蟲有些相似,是長圓形的,乳白色。上面充滿了溝溝壑壑,就像一個脱了殼的大腦,身體下面露出兩根長而細的須,估計足有一米多。簡單説來,就像是一條放大了的鼻涕蟲和人腦的合體,再加上烏賊的須,不過須上沒有吸盤。這個東西放在那裏,給人的感覺是軟呼呼的,好像馬上就要塌下來似的。
我用手試探性地隔着薄膜摸了一下,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其實表面像人的皮膚一樣覆有一層極薄的透明膜,把那滿是皺紋的腦狀身體包着,摸上去的感覺很平滑。我又用力按了一下,手指略微下陷,一放鬆表面又恢復原狀,看來彈性很好。
總之,這怎麼也不象是人工的產物,而且居王亮説,挖出這怪物的人當時為挖菜窖用專門的挖下去足有五米多深打算罷手的時候,才發現這東西向上豎起的須,又向下挖了一米多,才把這東西完全挖出來,那樣深度的土層,至少也有數百年沒動過了,就算是人工產物,也絕對是個大新聞。
梁應物的臉上卻看不出多少驚異之色,這傢伙的涵養工夫比我深的多。我心裏忽然一動,想到他在那X機構裏不知看到過多少匪夷所思的生物,所以才不會隨便就大驚小怪的吧。
王亮問梁應物:“你要多少時間?”
梁應物説:“很難説,我想,至少也要一個星期,才可以對這東西的構造有一個概念。如果結構很複雜奇特的話,可能就要更長的多的時間。”
王亮點頭,説:“反正,有結果的話,你們就通知我。”
我是和王亮一同離開的,都是往西區去,所以同路。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記得報道里説這東西的硬度和橡膠相仿,只説薄膜比較有彈性,我剛才按了一下,比起橡膠好象還是要軟一點。”
王亮赫然一笑。説:“來以前我用水洗了一下,結果就軟了一點。”
我點頭説:“看這東西的樣子,如果活着的時候,多半是水生生物。”
談話到這裏就結束了,沒有繼續下去,我和王亮分道揚鑣。接下去的一段時間,我因為一個系列採訪,忙的不可開交,其間還去了南京一次,更本沒時間關心梁應物那裏的進程。當然我也完全不可能料想到,正是水,使這個大腦狀怪物起了令人難以想象的變化。
去梁應物家一個多星期以後,一個偶然的發現,使我又重新想起這件事,並立刻就趕到了梁應物家裏。
那是在單位裏,同事問我一個很生僻的字,我不知道,我建議他去翻翻《辭海》,辦公室裏就有一本。
他找到《辭海》查的時候,我也站在旁邊看。他從部首查到這個字的頁碼,正在翻的時候,我忽然叫停。
在他剛剛飛快翻過去的一頁中,我看到了一副讓我心裏一跳的圖。
費了好大工夫我才找到那一頁,我笑了。沒錯,就是那副圖,花的簡直和那腦狀怪物一樣,由於印刷簡單,這副圖只畫出了形象,沒有畫身體上的大腦紋路,但身體的形狀及那兩條長鬚是一模一樣的。
我看了看他的名字:歐姆巴原蟲。當我往下看到詞條解釋時,我知道錯了。
這是一種遠古的生物,是地球剛剛開始有生命時再海洋裏出現的一種單細胞生物,和三葉蟲一樣,早已絕種。毫無疑問,這種微型蟲小到肉眼看不見,而他背上也決不回有腦狀紋路。
然而我還是決定去找梁應物,這個世界奇怪事多的很,説不定這歐姆巴原蟲和腦狀怪物真有什麼關聯。更重要的是,我現在非常想知道梁應物的研究進行的怎麼樣了。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梁應物在家。我在電話裏就問現在情況怎樣,他説電話裏説不清楚,讓我過去再説。
我這個人,把事情忘記的時候可以忘的一干二靜,想起來的時候耽擱一會都感到不舒服。一出報社大門我就招了輛的士直奔曲陽而去。
梁應物給我開門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他兩眼通紅,嘴裏叼了根香煙,頭髮亂成一團。
我説:“你幾天沒睡了?”
梁應物頭也不回的徑自往實驗室走去,説:“兩天。”
我驚訝的問:“你不用上班了?”
梁應物説:“我請假了,你怎麼廢話這麼多。”手一指,又説,“你不是來看這東西的嗎?”
我順着梁應物的手看去,就見那怪物躺在實驗台上,旁邊又是試劑又是顯微鏡,還有一大堆看不懂的儀器,亂七八糟。
我説:“咦,還完整無缺啊,我以為已經被你大卸八塊研究了呢。”
梁應物哼了一聲,不屑與我這等什麼都不懂的人還嘴。
我問:“研究怎麼樣了,我今天翻《辭海》看到一種和這玩意很象的蟲,叫做歐……歐……”
“歐什麼歐,是歐姆巴原蟲。”
我大吃一驚:“你已經知道了。”
梁應物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説:“廢話,你以為這麼多天我在幹什麼。”
我説:“這麼説來,這東西真的和那歐姆巴原蟲有關?”
梁應物的表情嚴肅起來,緩緩説:“不是有關,這就是歐姆巴原蟲。”
我笑了,説:“別唬我了,歐姆巴原蟲才多大啊。”
梁應物望向那怪物,説:“這不是一隻歐姆巴原蟲,而是不知多少億萬只歐姆巴原蟲的合體。”
“珊瑚。”我脱口而出:“你是説,和珊瑚蟲一樣。”
梁應物點頭説:“是和珊瑚有些象,我切了一小塊他的觸鬚下來分析,才發現的。那綠豆大小一塊東西,裏面就聚集了無以記數的歐姆巴原蟲,雖然大多已經變形,可我仍然認得出來。”“變形?”我不解。
梁應物説:“就好比一個人少了條腿,或腦袋只剩了一半,但你還是知道這是個人。”
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身體不由打了個冷戰,説:“可是,珊瑚蟲死了變成珊瑚,那珊瑚的形狀是千奇白怪,沒有定型的,可着歐姆巴原蟲為什麼死了聚在一起,會形成一個巨型歐姆巴原蟲,難道説,他們是故意的?”
梁應物站了起來,在這個巨型歐姆巴原蟲前來回度着步,似乎在思考着難以索解的問題。我並沒有開口問他,因為現在我自己的思維也一片混亂。
梁應物忽然停下來,開口説:“第一,歐姆巴原蟲早已經消失上億年,從切片分析,這東西形成時間卻不長,不會超過百年,甚至可能就是近幾年的事,為什麼消失的水生物鐘會再次出現,而且出現地點在雙城郊區的底下。
第二,歐姆巴原蟲的構造和珊瑚蟲不同,不可能自然聚在一起形成合體,是什麼力量使他們彼此吸引。第三,如果是突變所制,那突變源是什麼。第四,為什麼合體是一隻巨型歐姆巴原蟲,為什麼會出現腦狀紋。第五,這些歐姆巴原蟲已經死了,應該會逐漸分解,可為什麼放到現在一點都沒起變化,是什麼能量使他們維持現狀。”
梁應物説完頓了一頓,又用低沉的聲音説:“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雖然我不懂生物,但也越聽越是心驚,忍不住説:“你研究了這麼久,研究出了這麼些沒辦法回答的問題嗎?”
梁應物苦笑説:“這個東西非比尋常,超出我預估太多,我就算見多識廣,但這樣子的情況,也從未見過。我想,應該把他送上去。”
我楞了一下,這才想到梁應物是指要把他移交X機構,説:“這樣子一來,就算有結果也要保密嗎,王亮不會願意的。”
梁應物説:“我可以把大致的結果透露給王亮,不過東西肯定是拿不回來了。”
我説:“那我要和王亮説一聲。”
梁應物説:“這個東西有太多不解之謎,科研價值極高,而且,我對它不太瞭解,連它是否真的死了,都把握不定,所以交給X機構是最好的方案。”
我吃了一驚,説:“你的意思是説,它可能還活着。”
説到這裏我心裏忽然一動,想起王亮上次和我説的話,一把抓起這隻巨型歐姆巴原蟲,説:“我有個辦法,説不定有些效果。”
我跑到水槽邊,打開自來水龍頭,來回沖洗着手裏這充滿了未知的物體。
梁應物説:“你在搞什麼?”
我説:“王亮説,用水衝它會變軟的。”
説話的時候,我已經感到手裏的物體變軟了,不僅軟,還有些滑。
我的心怦怦至跳,心裏考慮着是不是要把它放下,卻忽然覺得手裏的物體微微一動,滑出了我的手掌,跌落在水槽裏。
我一嚇,大叫:“動了,它動了。”
梁應物連忙湊近來,卻看見正躺在水槽裏被水猛衝的巨型歐姆巴原蟲起了令人難以相信的變化。
只見在水流的沖刷下,他的身體迅速變小,就象一塊肥皂在水裏融化,速度卻更要快上百倍,等我想起來吧水龍頭關掉的時候,水槽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我和梁應物面面相覷,遍體生寒。
梁應物猛然轉身,拿來一塊玻璃片,取了一點水槽裏的殘水滴在玻璃片上,放到高倍顯微鏡下。
許久,他抬起頭,眼中泛起血絲,啞聲對我説:“水裏沒有歐姆巴原蟲,一條也沒有了。”
我喃喃道:“是啊,全都被水衝到下水道里去了。”
梁應物搖頭説:“你不明白這種生物是沒有智力的,運動能力也很弱,如此巨量的歐姆巴原蟲理應不可能完全被剛才的水帶走。”
我腦子裏一團糟,不明白梁應物的意思,問:“那是為什麼?”
梁應物一字一句説:“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們都是有意識的朝下水道處運動,而且運動能力比以前大大增強。”
我腦子裏“翁”的一聲,説:“你是説,他是有智慧的。”
梁應物沉默不語,臉色難看之極,半晌才迸出一句:“下水道的廢水是通海的,他們原本就該生活在海洋裏。”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坐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抓起電話打給王亮。王亮聽了事情的的經過,一時也説不出話來。的確,這件事實在是超乎人類的想象,聽到這種事情還能談笑自如的,怕只有倪匡小説裏的衞斯里了。
怪物沒了,我想要的大新聞自然也寫不出來,現在經歷的事雖然離奇,卻絲毫沒有任何可資證實的新聞事實,當小説寫出來還可以,新聞的話,編輯那一關就先通不過。所以這件事,我對報社絕口不提,倒是梁應物就此事寫了份報告給X機構。
我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誰知世事難料。
大約一個月過後,我接到一項出海採訪任務。
今年四月,在上海的近海發生了一件大事,當時媒體曾對此做過報導,然而上海人卻大多沒有從這些報導中看出一絲潛在的威脅。
這件事,就是韓國大勇倫事件。
關於這個事件的詳細經過,我想還是引用一段中國新聞網的報導比較清楚。
中新網北京5月24日消息:四月十七日上午,韓國散貨船“大勇輪”從日本開往中國寧波途中,在長江口外雞骨礁附近中國領海海內與從上海開往印度的香港萬噸級散貨船“大望輪”在濃霧中發生碰撞,“大勇輪”裝載的兩千噸化學品苯乙烯中有七百零一噸泄漏入海,造成了附近海域和大氣的污染。
此事經過調查,被確認為世界上發生的最大一宗苯乙烯泄漏事故。中國有關部門已向肇事人員要求“國家賠償”,金額高達八百萬美元。
由於苯是一種相當難分解的化學成分,而且很易沉澱。“大勇輪”事件發生後,中國方面解決的辦法是用圍油欄把出事海域漂浮在海面上的苯乙烯聚攏在一起,然後定期噴灑分解劑,目前圍起來的範圍,有十幾平方公里。由於苯那難纏的特性,要完全分解,具最樂觀的估計,也要數十年之久。
當時這一事件,我也去採訪過,一位參與其事的環保專家對我説,苯乙烯有極強的滲透性,對長江口海域的生態,將造成相當大的危害,而那一帶,正好是許多魚類的產卵區,一年四季都有包括鰻魚,帶魚在內的大量魚羣,每天海面上都有無數的漁船。所以,很可能會有魚因此而變異,就是出現二頭怪魚也不足為奇。而人如果吃多了有苯乙烯沉澱的魚,將會對身體產生危害。
然而見報的文章,這部分內容被刪去了,原因是怕市民恐慌。
由於我與海事局的關係不錯,所以這次他們透露給我一個獨家的新聞線索。那就是原先範圍達十幾平方公里的苯乙烯,正在急速消失中。一個星期前,已經只剩下三平方公里多一點,而兩天前海事局的船再去看的時候,竟已不足兩個足球場大。
這簡直已經到了科學無法解釋的地步了,世界上苯乙烯泄漏事故並不止這一宗,儘管其它的規模都比這次小,但毫無例外地到目前為止當地都在盡力而緩慢地進行分解工作,從來沒有出現過短時間內苯乙烯迅速消失的事件。之所以用“消失”這個詞,是因為單靠分解是絕不可能有此效果的。
今天,海事局將再次派船去看情況,除了海事局的人外,還有一位環保專家隨行取樣檢測。然而奇怪的是,這位環保專家卻不是海事局或者環保局的,身份十分神秘。海事局負責與我聯繫的小張悄悄對我説,本來今天不能出海,因為今年第七號颱風“菲特”正在急速靠近中,出海會有危險,但這個不知什麼來頭的環保專家堅持越早去越好,不能等,上面居然也同意了。
小張好心地問我:“這次出海有危險的,你是不是不要去了,等他們回來再採訪好了。”
我當然拒絕了,這種採訪,不到現場怎麼行,我笑着對他説:“沒關係,我游泳不錯,掉到海里也能撐到救援來。”
我深吸了口氣,問:“你是説,苯乙烯造成了歐姆巴原蟲的突變,而歐姆巴原蟲以苯乙烯為食物,這就是這次苯乙烯消失的原因?”
梁應物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回來以後我和機構裏的一些研究員討論,結論是變異後的歐姆巴原蟲可能已經是一個新物種了,對這個新物種的一切特性,我們一無所知,這太危險了。而我認為這次的苯乙烯消失與此有關,還有一個原因。”
此時目的地已經不遠,其他海事局的人都倚着甲板上的護欄眺望前方,他們大概以為我正在採訪環保專家,卻不知道我們正在談着多麼聳人聽聞的事。
“我查了近一段時間全國衞星氣象圖。‘大勇輪’出事幾天後,一個暖濕氣流在這裏形成,無疑這個氣流會含有大量從海面上揮發的苯乙烯。這個暖濕氣流一路往北,並在東北大量降雨,其中就包括那場毒雨。”
梁應物看了看天,説:“這次苯乙烯消失的速度非常驚人,所以我們沒法等,如果等颱風過去,那苯乙烯就會消失殆盡,很可能我就無法找到歐姆巴原蟲的蹤跡,機構很重視這件事,所以就出面和海事局照會了一下。”
“可是這次去,你又怎能確定一定可以查到那怪物的下落。”
“我有一種預感,我一定會再次碰到它。”
“到了。”我聽到有人在喊。
我和梁應物走到船頭,放眼望去,前面事一大堆黃黑相間的厚重漂浮物,散發着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
我想那就是苯乙烯了,粗略估計一下面積,大約有一個半足球場大小,果然比兩天前又縮小了。
“糟糕!”梁應物脱口而出。
“怎麼了?”我問。
“按照前一段時間的吞噬速度,現在的面積絕不會大於一百平方米,怎麼會還有那麼多,難道説……”
我注意到梁應物用了“吞噬”這個詞,不由一愣,轉頭一看,梁應物的額上竟滲出汗珠,心裏也不由惶急起來,忙追問:“吞噬速度減慢怎麼了?”
“那説明,那個生物並不是以苯乙烯為食物,很可能,苯乙烯只是在它完全變異完成前需要的物質。”
“你的意思是,它已經完全成長。”
梁應物望着那一灘靜靜浮在海面上的苯乙烯,説:“恐怕是的。”
這時候,我感到船猛然一傾,忙四下大量,發現巡邏艇正在急速調頭,耳邊傳來驚叫:“颱風來了。”
雖然是中午,可是天竟迅速黑下來,只一會兒的工夫,已經黑得如同入夜一般。越來越大的風中隱約傳來轟轟的巨響,原先波浪不大的海面動盪起來。我的心臟急速跳動,再看梁應物,一樣的面色慘白。
忽然一個絕望的聲音大叫:“看……看後面。”
我回頭看,心裏頓時如同捱了一記重錘,眼前一黑。一道足有十幾層樓高的巨浪正在向我們的小艇急速逼近。
我知道這浪要是打上來船非翻不可,可能當場就給船撞死,一拉梁應物,大聲説:“跳。”
兩個人拉着手跳下船,落進海里,等到抬起頭吸氣的時候,滔天巨浪已在眼前。
我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被巨浪打進水裏,這一次掙扎着上來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盡。
我和梁應物的手仍然緊緊抓在儀器,彼此就像抓了一根救命木頭一樣不肯放開,然而我不確定我還有力氣抓多久。我能聽到梁應物重重的喘氣聲,他的情況絕不會比我好多少。我這才知道我回答小張説我會游泳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游泳又有什麼分別,而且也絕不會有什麼不要命的救援船來救我們。
又一個巨浪捲來,我不知道這一次我還能不能再次浮上來。
然而,當巨浪劈頭蓋臉地罩在我頭上的時候,我驚異地發現我居然沒有被這股力卷下水底。
因為我的腳下居然踩到了實物。
巨浪把我們卷出好遠,但腳下始終踩到很堅實的東西。
那不是土的感覺。
我和梁應物不約而同地低頭看。
什麼都看不見,一片海水的藍色。
但我雙腳確實踩着地,而且,我感覺到我正在上升。
等到巨浪過去,我發現我們竟然已經高出海面。我不知道我現在究竟有多高,因為放眼望去,盡是那藍色的物體,天色依然昏暗,窮極目力,竟然望不到透。
梁應物喃喃道:“地球上竟然有……竟然有這麼龐大的生物。”
我蹲下去用手摸,感覺滑潤,的確非常像生物的表皮。可是,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生物?和它比起來,傳説中的大海蟒,章魚王都成了不值一哂的玩物。
我忽然想起了莊子的《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此時狂風依然,我和梁應物站不穩,不禁坐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那彷彿無邊無際的還藍色生物竟然像變色龍一樣開始改變顏色。
藍色漸漸淡去,終於變成晶瑩的白色,而在那宛如透明的白色下面,我看到了一種如同大腦般的褶皺紋。
“是它!”我和梁應物同時驚呼。
難道這就是完全成長後的歐姆巴?如果能繼續稱它為歐姆巴的話……原蟲這兩個字是一定得去掉了。
我注意到腳下那腦狀紋並沒有因為它體形得巨大而顯得粗大,依然如人腦般細、密且深。如果這真是大腦的話,那歐姆巴的智慧豈非難以想象!
我和梁應物坐在這個龐然巨物上,無疑,這個生物正在飛速移動着,因為沒多久,我們就脱出了風暴的範圍,陽光又開始照射在我得頭上,照射在歐姆巴晶瑩的背上。
我忽然覺得身體有些下陷,手一用力,竟然陷進歐姆巴的背裏,放眼望去,原先歐姆巴平滑的白色背部,已經開始下陷扭曲。
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情形,我脱口而出:“它又融化了。”
話音剛落,身體下面一空,我和梁應物從幾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海里,濺起一大片水花。
我注意到這一帶的海水有些渾濁,但很快就恢復清澄的藍色。
“看。”梁應物手一指。
遠遠的前方,正駛來一艘油輪。
這件事結束以後,梁應物給X機構寫了一份詳盡的報告。我看了幾眼,裏面説到歐姆巴是一種能夠通過未知方式隨時組合的生物羣。分散的時候,可能只是單細胞生物,而組合起來的時候,可以比航空母艦更大上千倍,並且可能又驚人的智慧。而現在這種生物已完全成長,不再需要苯乙烯,至於其以什麼為食,則是未知。
梁應物私下告訴我,生物界有很多昆蟲,其個體無智慧可言,但羣體生活時,卻會形成一種羣體智慧,使個體分工合作,讓種族生存下去,這是千百萬年進化的產物。而歐姆巴的智慧和羣體智慧很像,只不過要更高級得多。
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王亮,他竟然嘆息當時自己不在那巡邏艇上,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他對我説,歐姆巴把我們救起來是報恩,畢竟當初讓它回到大海的是我們。我想這很有可能,而同船的其他人,目前還是失蹤人口。
一次化工品泄漏竟然在千里之外造就了這樣一種生物,最後又回到發源地完全成長,任何有想象力的人都始料未及。兩個星期後別人請我去三甲港海濱浴場游泳,我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想到每一滴海水裏都可能存在這歐姆巴,不由得不寒而慄。
還有一件事,當時把我們救上來的油輪,其聲納系統沒有探測到前方有任何東西。而梁應物後來又告訴我,當時大氣層外的軍事監測衞星並沒有在這一帶發現異常,雖然照理説這麼龐大的生物,事不可能逃過這些鷹眼的。這使得機構對他的報告表示懷疑。
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