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離,岸邊草地上,吸子筒抖去身上的水珠,慢慢的伸展開來,露出灰白色的腹面,沈才華躺在了白色的吸盤上,肚子已經癟下來了,是吸子吸去了他腹內灌滿的江水,救了才華的性命。於此同時,吸盤也吸通了他體內手太陽大腸經,解開了麻穴。
沈才華慢慢甦醒過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月光下,兩隻圓圓的大眼睛正驚喜的望着他……
“吸子!”沈才華大叫了一聲,“騰”的坐起身來,兩隻拳頭捶打着吸子柔軟的腹面,熱淚奪眶而出。
吸子肥胖的身子激動得不住的亂顫,連吸盤都隨之舞動了起來。
“呏呏訶唵吽……”沈才華口中下意識的喃喃道。
吸子聞言身子連連抖動,腔內的水分排出,須臾,身體捲成了吸子筒,兩隻眼睛湊到了一起,仔細的打量起已經長大了的鬼嬰。
沈才華高興的將其緊緊地摟在了懷裏,小嘴不停地在牠的眼睛周圍親吻着,吸子筒圓圓的大眼睛裏水汪汪的,六年了,他倆終於又在恩梅開江邊重逢了……
“暹羅大貓咬破的地方都好了麼?”沈才華輕輕的摩挲着吸子後背上面的綠茵茵的長毛,喃喃的説道。
吸子筒眨了眨眼睛,表示已經痊癒了。
彎月如勾,靜靜地懸掛在夜空,皎潔的月光輕柔的灑在身上,沈才華默默地摟着吸子筒,一動不動的坐着。
許久,沈才華開口説道:“吸子,你還記得嘟嘟麼?就是那隻傻乎乎的大鸚鵡,牠被壞人捉走了,我要去救牠……”
吸子筒眨了眨眼睛。
“你願意同我一起去麼?不過那是很危險的……”沈才華柔聲説道。
吸子筒用力的眨着眼睛,小才華心裏知道,牠願意。
“孑孒孓孖……”沈才華摸了摸腹部,感覺到肚皮癟癟的想吃東西了,於是脱口而出幾個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古怪音階,他不知道,這已是江湖上久已失傳的祝由巫咒了。
祝由術源自遠古,先民與動物之間曾經有過在大自然中和諧共處的美好時光,在長期的交往中,牠們聽得懂某些特殊的人類發音和明白人類的某種肢體語言。隨着進化,人與動物之間逐漸的拉開了距離,各自的後代也慢慢的失去了溝通的能力。有遠古先哲,將這些奇怪的音階納入了祝由巫咒之中,所謂“上古移精變氣,人畜鬼通靈,惟祝由而已……”正是此理。至今中原民間,尚有狗通人性一説,可略見一斑。
吸子乃上古遺留下來的生物,能夠聽懂祝由巫咒,實屬遺傳本能,此刻,聽到了小才華的一句巫咒,知道他餓了,於是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滾便沉入了江水之中。
不一會兒,隨着“嘩啦”一聲水花響,吸子重又躍回到了岸上,腹面一抖,掉落下來一些小魚和大頭蝦,還有兩隻鰲壯肉厚的江蟹。
沈才華撓了撓頭,這些都是生的,又如何吃得下去呢?無奈腹中飢渴,他只得抓起一隻青色的大頭蝦,剝去了硬殼,放進了嘴裏。咀嚼了幾下後,竟然感覺到味道清甜可口,並不難吃,於是接連吃進去七八隻大頭蝦,肚子差不多都已經飽了。
“吸子,我們可以出發了。”沈才華揉揉肚皮,對吸子道。
迷離的月光裏,寬闊的水面上,小才華坐在吸子背上,手抓着前頭的兩隻大吸盤,穿行於朦朧的霧氣之中,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直奔恩梅開江上游而去。
深夜,緬北果敢老街一隅,幽暗的芒果樹林裏座落着一棟高腳竹樓。微弱的油燈光下,鰲老興致勃勃的坐在竹椅上飲酒,濃郁的醬香味兒漂浮在空氣中,令人垂涎欲滴。
自從8.19部門開始提煉走私海洛因以來,資金越來越充裕了,單單是中國貴州的茅台酒,就從邊境那邊成卡車的拉回來,若不是革命戰爭還在持續着,這樣的日子真的可以是舒服透頂了。
房間裏的柱子上捆綁着那個長相奇醜的怪人,他耷拉着腦袋已經睡着了,身上散發着一股汗臊味兒,好像很久都沒有洗過澡了。
鰲老面前站着那隻藍羽毛的大鸚鵡,羽毛垂下,一副萎靡不振的落魄樣子,嘴巴上封口的膠布已經撕下,惟雙腳和翅膀仍捆着,防止牠偷逃。
“大鸚鵡,餓了吧?老夫問你話,你回答一句,就餵你吃一顆榛子,要是態度好的話,還可以送你一枚核桃,如何?”鰲老伸手從桌子上抓起一把榛子,捏在手裏嘩啦啦直響。
大鸚鵡嘟嘟嚥了口吐沫,自中午惡戰獵隼,下午偵查敵軍和夜晚雨林中的倉促被俘,一連串的轉折令牠疲憊不堪,並深深地悔恨,責備自己的好大喜功與粗心大意。如今肚子裏空空如也,香噴噴的堅果美食就擺在了面前,令牠實在是難以拒絕……嘟嘟堅持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的點了點頭。
“你有名字麼?”鰲老開始問話。
“……有。”嘟嘟説完立即張開了大嘴巴。
“叫什麼?”鰲老接着問道。
嘟嘟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堅果,結結巴巴的説道:“我,我已經回答完了一……一句話了。”
鰲老心道,這傢伙還挺狡猾的,不錯,我黨就需要這樣機敏的人才,於是丟了一粒榛子過去。
“嘎嘣”一聲,嘟嘟的大彎喙在半空裏接住了榛子,隨即咬碎並迅速將裏面的果仁吞落腹中,果殼則吐在了鰲老的腳下。
“我叫嘟嘟。”大鸚鵡緊接着又一次張開了彎喙。
無奈,鰲老只得又丟了一粒過去。
“好,嘟嘟,你是哪裏人……不,是鳥,”鰲老想想還是不對,於是更正道,“老夫是説,你是來自什麼地方?”
“南美亞……亞馬遜雨林。”嘟嘟回答,又得到了一粒榛子。
鰲老點點頭,接着問道:“你是從哪裏學會的中國普通話?”
“台……台灣。”嘟嘟回答道。
“台灣……”鰲老想到,人民軍中就有許多原國軍93師的士兵,真沒想到,這大鸚鵡竟然是在台灣學習語言的,“那你如何又來到了這裏?”
“找……找人。”嘟嘟説道。
“找什麼人?”鰲老疑惑的問道。
“墨……墨。”嘟嘟回答道。
“這個怪人是誰呢?”鰲老又替自己斟滿了一杯茅台酒,鼻子裏嗅着那又醇又烈的濃濃酒香,心中愜意無比。
“我……我要胡桃。”嘟嘟眼睛瞟向了桌子上的幾枚山核桃。
鰲老笑了,這大鸚鵡的智力絕不在中央的某些領導人之下呢,他丟了枚核桃過去。
嘟嘟巨大的彎喙靈巧的叼住了核桃,嘴巴里一陣酥響,緊接着吐出來一堆碎皮。
“他是個老……老乞丐。”嘟嘟説道。
“他叫什麼?從哪兒來的?”鰲老接連發問道。
“不知道。”嘟嘟利索的回答道。
“不知道?”鰲老愣了一下,心存懷疑的説道,“你們一路同行來到解放區,竟然會不知道?”
“老,老乞丐從不説……説話,聽安息長老説,是……是從京城裏帶,帶來的。”嘟嘟告訴他。
“北京?”鰲老有點驚訝的説道。
“中國首……首都。”大鸚鵡確定道。
鰲老沉吟片刻,説道:“嘟嘟,那麼你對這個怪人都知道些什麼,你要全部都告訴老夫,這些榛子與核桃就都是你的了。”説罷,手伸到桌子上一推。
“嘟嘟不……不知道。”嘟嘟如實的回答。
“哼,老夫看你是不想説吧?”鰲老闆起臉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伸手抓住大鸚鵡的後頸,手指拽住牠尾巴上一根長長的藍色翎羽,惡狠狠的恐嚇道,“你要是不説,老夫就拔光你屁股上的毛,聽清楚了麼?”
“嘟嘟真……真的不,不知道……”嘟嘟嚇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説道。
“那就休怪老夫了。”鰲老用力一拽,硬生生的拔下了嘟嘟尾巴上一根最漂亮的藍翎羽毛。
“媽呀……”嘟嘟疼的大叫起來,那可是牠平日裏最珍惜的東西了。
“你還是嘴硬不説,是麼?”鰲老的手指又摸向了另一根藍翎。
“嘟嘟真的不……不知道啊……”嘟嘟絕望的喊道。
鰲老毫不手軟,“喀”的一聲又扯下來一根。
嘟嘟眼淚都流下來了,但牠這回卻咬緊了牙關未吭一聲,憤怒的目光直視着這個兇惡殘忍的白毛老怪,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不行,對這個大鸚鵡還不能動粗的,也許牠真的是不知道呢?更何況將來還是要其為自己效力的,可不能把牠弄傷殘了,白費一番心血,鰲老想。
“好吧,嘟嘟,你先好好的想想……餓了吧,現在這些堅果都給你吃吧。”鰲老臉上堆滿了笑容,將桌子上的榛子同核桃統統的捧給了大鸚鵡,嘴裏和顏悦色的柔聲説道。
大鸚鵡堅強的昂起了頭,不屑一顧。
鰲老站起身來,不再理睬嘟嘟了,他走到了柱子前,開始琢磨起這個老乞丐來。
在緬共中央,鰲老可算是一個傳奇般的人物了,他不但能掐會算,而且精通陰陽五行和風水異術,曾經為黨除掉了好幾個潛伏在緬共中央和人民軍高級將領中的奸細,挫敗了緬甸政府的陰謀。
他默默地站在老乞丐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盯在了他疙瘩虯結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