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大峽谷位於豫、秦、晉三省交界處的盧氏縣官道口鎮境內,峽谷呈東西走向,總長度約30餘公里,兩側山峯海拔一千餘米。此刻正值汛期,峽谷內灘多水急,飛珠濺玉,霧氣騰騰,瀑布如練。
清晨,一縷陽光透進峽谷內,兩側懸崖絕壁如削,一泓溪水凌空飛流直下,水霧騰騰,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瀑布下有一大深潭,潭碧水澈,可見一些魚兒小蝦出沒其間,幽谷內野花叢生,溪水潺潺,鳥聲啾啾,疑是桃源仙境。此地名為“貞女潭”,相傳當年劉秀被王莽追趕至此,已是人困馬乏,口乾舌焦,劉秀便俯身喝水,將飲之時,潭水突然低落下去,又俯身欲飲,潭水再次低落……這時,當地一位名叫泉鳩的姑娘,見劉秀喝水困難,便用雙手掬起一捧水遞上去喂飲。此一遇,劉秀和泉鳩姑娘一見鍾情,兩人海誓山盟,可是劉秀東去之後卻再也沒有回來,泉鳩姑娘痴痴的在潭邊苦苦守候一生。
此刻,潭水邊坐着一個催頭喪氣的男孩,他便是有良,自昨天凌晨離開了那座破祠堂之後,他一路奔東南而去,渡過了黃河,來到河南境內。
老瞎子説自己能夠在東南方向遇見一位貴人,聽一渡師父説過,世上真正能稱為“貴人”的,不是有錢的富人,也不是有權的官人,而是淡泊名利、看破紅塵的江湖隱士。既然是隱士,肯定是住在山清水秀,人煙稀少之地,於是他經過了函谷關之後,便朝着山林茂密處而行,走入了這條深邃幽靜的豫西大峽谷。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若即若離的一路跟着宋地翁和費道長。
“師父,小和尚孤身一人進入這杳無人煙的豫西大峽谷,看來一定是與賈道長他們會合,您老真是料事如神啊。”費道長虔誠的恭維道。
宋地翁淡淡一笑,道:“子云啊,大凡違反常理的舉動,都是有其內在的根源的,有因必有果,這就是唯物主義的辯證法,你除了那些道家理論外,還應該多學學毛主席的《矛盾論》與《實踐論》,那可是辨證法的精髓啊。”
“師父教訓的極是。”費道長唯唯諾諾的應承道。
有良躑躅的沿着峽谷底的崎嶇小路前行,目光四處探尋着,心中猜測,這位貴人一定是位清癯的白鬍子老頭,仙風道骨,法術高強,自己一定要認真的磕頭拜師,感動他,傳授自己曠世神功,否則是打不過那個鬼裏鬼氣的沈才華的。他一面想着,一面頑強的前行着,荊棘劃破了衣衫與手臂,他也渾然不覺。
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日落,他已經是又累又餓,疲憊不堪,但是始終也沒有看見心目中的那位貴人隱士。
一輪明月升上了夜空,峽谷中一片靜謐,有良一屁股坐在了“貞女潭”邊,抬頭仰望滿天星斗,委屈的嗚嗚哭了起來。許久,悲憤莫名的他衝着清冷的月亮高聲的喊道:“不是説俺可以遇見一位貴人的麼?可是他在哪裏呢……淨騙人……”
身後不遠處一株高大的珂楠樹陰影裏,站立着宋地翁和費道長,兩人聞言面面相覷。
宋地翁蹙着眉頭説道:“奇怪,聽小和尚的口氣,他來這大峽谷裏並不是要與賈屍冥碰頭,似乎要見什麼‘貴人’?”
“師父,既然這樣,貧道去捉住他細細的盤問,免得浪費我們的時間和精力。”費道長恨恨的説道。
宋地翁一擺小手,微微一笑道:“子云,‘既來之,則安之’嘛,老夫難道就不可以是他的‘貴人’了麼?”
“哦,將計就計……師父果然高明!”費道長驀地恍然大悟道。
“子云,小和尚與你熟識,而且還有過節,所以你不要露面,為師前去周旋一番,看看能套出點什麼線索來。”宋地翁叮囑道。
“謹遵師父吩咐。”費道長點點頭。
清涼的月色下,高大的珂楠樹下幽幽轉出一人,倒揹着手信步走來,口中朗聲吟道:“紫府丹成化鶴羣,青松手植變龍文。壺中別有仙家日,嶺上猶多隱士雲。”
有良大吃一驚,急忙扭頭望去,月色裏,一位身材矮短,腦袋奇大,面色白皙,目光炯炯,器宇軒昂,飄然若仙的小侏儒正微笑着朝他緩緩走來……
有良愕然的合不攏嘴,痴痴的盯着他來到了水潭邊,明月倒映,小侏儒仙風道骨般的立於青石之上,聽得其口中繼續吟道:“千峯映碧湘,真隱此中藏。餅不煮石吃,眉應似髮長。風榸支酒甕,鶴蝨落琴牀。雖斅忘機者,斯人尚未忘……”
“貴人……”有良口中喃喃囁嚅着。
“小兄弟深夜入幽谷,對月長嗟嘆,所謂何事?”宋地翁朗聲道,其音甚是古樸。
“你是……隱士?”有良結結巴巴的問道。
“不錯,老夫當然是隱士,你是何人?”宋地翁呵呵笑道。
儘管此人的身材相貌與自己心目中的“貴人”相去甚遠,但夜深之時,一個相貌奇異的小侏儒突然現身於這偏僻的山谷中,而且談吐高雅,又是個隱士,有良就此斷定他一定就是瞎老頭所講的那位“貴人”了。
有良隨即雙膝跪倒在地,口中虔誠的説道:“俺叫有良,是陝西潼關凹裏村人,請隱士老爺爺幫幫俺……”
“嗯,”宋地翁鄭重其事的説道,“有良,你深夜來到豫西大峽谷,就是來尋找老夫的麼?”
“是是,俺就是來尋找‘貴人’的。”有良緊忙説道。
“果然不出所料,老夫今天早起時心中微動,於是掐指一算,斷定今晚會有人前來谷中尋求幫助,原來就是你啊……”宋地翁裝模作樣的嘆息道。
“對對對,就是俺。”有良聞言更加認定了此人正是自己的命中“貴人”。
此刻,月色融融,清風微拂,有良使勁兒掐了下大腿,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忐忑不安的心終於一顆石頭落了地。
“咚咚咚……”有良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口中説道:“您能教俺最厲害的武功和法術麼?”
宋地翁淡淡一笑,道:“有良,你要學武功法術做什麼?”
“救妮子。”有良恨恨道。
宋地翁點了點頭,接着問道:“妮子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要救她呢?”
“她是俺的……妹子。”有良靦腆的答道。
“嗯,那是應該要救的,告訴老夫,妮子在哪兒?她遇到什麼危險了麼?”宋地翁循循善誘道。
有良點點頭,據實説道:“她起先在潼關被一個壞人賈道長給擄走了,後來從玉柱峯山崖上面摔下來,大難不死落入了關中地臍,不知怎麼又進到了‘風后冢’裏,然後鑽密道從一座古塔裏逃出來了……”
“那麼如今她在哪兒呢?”宋地翁急切的問道。
有良搖搖頭,説道:“一個會算命的老瞎子告訴俺,妮子現在東南方向,但很快會轉往南面去的。”
“一個老瞎子説的?”宋地翁疑惑道。
“他説的可準了,告訴俺往東南方會遇見一位能夠幫助俺的貴人,真的就遇到您老人家了。”有良祈望的目光看着小侏儒隱士,興奮的説道。
宋地翁心裏尋思着,看來這小和尚有良並不知道妮子和賈道長的下落,自己同子云白白跟蹤浪費了一天的時間,真是晦氣……
有良見小侏儒不説話,面色凝重,趕緊又磕了兩個頭,祈求説道:“請您老人家行行好,收俺為徒吧……”
宋地翁嘿嘿一笑,道:“有良,你真的想做老夫的徒弟麼?”
“是真的,是真的。”有良趕緊連聲説道。
“老夫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徒弟,你想先見見他,承認他是你的師兄麼?”宋地翁戲弄的説道。
“有良願意拜見師兄。”有良彬彬有禮的説道,心中暗喜,隱士終於願意收自己為徒了。
宋地翁高聲叫道:“子云,你可以出來了。”
月光下,珂楠樹後驀地轉出一人,清癯的身材,童顏鶴髮,臉上掛着一絲微笑,唯有一隻眼睛白矒矒的,是個獨眼龍……
“費道長!”有良愕然驚呼道。
“小和尚,別來無恙乎?”費道長嘿嘿冷笑道。
有良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小侏儒,結結巴巴的問道:“你是他的師父?”
宋地翁點點頭,默默地望着有良,並未答話。
有良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這壞老道不但槍殺了一渡法師,而且還欺負妮子,小侏儒既然是他的師父,肯定也不會是好人,自己的“貴人”絕不可能是他。
有良從地上爬起來,眼含着屈辱的淚水,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有良,你不想拜師學藝了麼?”宋地翁哈哈笑道,身形一晃,倏地欺身近前,一把拽住有良,順手點了他的穴道,擲於水潭邊。
“你不是俺的貴人,俺不要跟你!”有良忿忿的大聲叫嚷起來。
“小和尚還蠻有個性的嘛,”宋地翁一面説着,然後吩咐費道長,“子云,生點火,老夫去弄些吃的來。”説罷,“蹭”的一下,身影迅即沒入了樹林裏。
費道長四處拾來一些乾枯樹枝,點燃了一堆篝火,“噼啵”作響,火苗映照着水潭,小魚小蝦們四散逃竄。
不多時,宋地翁手裏拎着兩隻山雞走出了樹林,丟在水潭邊,由費道長將它們一一宰殺、拔毛並清洗乾淨,然後穿上木棍架在篝火上燒烤。
隨着山雞脂肪烤化的“嗞嗞”的聲響,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濃郁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