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屍冥憑藉着“先天氣功”將宋地翁拍落於水潭中,然後轉身一看,不由得大驚,費道長已然倒卧在地,而妮子卻不見了……
“賈道長,妮子呢?”正當其詫異之際,一聲稚氣的問話驀地在耳邊響起。
賈道長定睛瞧去,數丈開外站着三個人,一個是裝束古怪的老太婆,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察和一個小男孩,孩子的肩上蹲着一隻藍色羽毛的大鸚鵡,原來沈才華等人已經嗅着妮子的氣味兒一路匆匆追趕上來了。
“哦,原來是你啊……”賈道長認出了沈才華和那隻奇特的金剛大鸚鵡。
“嬤嬤師父,他就是賈道長。”沈才華指着賈屍冥説道。
客家嬤嬤目光打量着面前這位清癯幹練的老者,淡淡的説道:“你就是全真派的賈道長?”
“不錯,貧道正是,你又是何人?”賈道長詫異的問道。
“老嫗台灣苗栗南莊客家嬤嬤。”客家嬤嬤答道。
“哦,你是鄱陽湖谷王婆婆和桃花江禿頭老婦的師妹,中原祝由術傳人……”賈道長曾聽寒生講過王婆婆三師妹的事情,故一聽便知。
“賈道長,你抓走了墨墨,她人如今現在哪裏?”客家嬤嬤頗為客氣的問道,她聽聞這賈道長的武功高深莫測,看見落入潭水中的小侏儒宋地翁,便略知一二。
“墨墨?墨墨是哪個?”賈道長假裝思索着。
“就是妮子。”客家嬤嬤乾脆説道。
“你是在説貧道的徒兒麼?你們找她幹什麼?”賈道長明知故問道。
“你把墨墨還給我!”沈才華忿忿道。
賈道長嘿嘿一笑,説道:“那還要看我徒兒自己願不願意呢。”
客家嬤嬤皺了皺眉頭:“那就請你叫她出來吧,老嫗要親自問問她。”
是啊,奇怪,這妮子跑哪兒去了呢?剛才自己因與宋地翁相搏而無法分心照顧她,因此將她放在了樹叢下,並沒有留意到妮子會離開。另外,這個費道長方才人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暈倒在地了呢?怕是犯了什麼重疾吧……賈道長心裏尋思着。
“怎麼?賈道長,你是有意把墨墨藏起來不讓我們見面麼?”客家嬤嬤冷冷的質問説道。
賈道長心想,這個客家嬤嬤既是祝由傳人,武功自然不弱,今天怕是要有一場惡鬥了,索性不如速戰速決,將他們幾個統統放倒,然後趕緊帶着妮子離開。想到此,他遂暗運“先天氣功”,衣袂緩緩飄起,口中則嘿嘿乾笑着説道:“客家嬤嬤,你一個女人家説話怎麼如此的不中聽?”
客家嬤嬤瞥見賈道長衣衫鼓起,知道他已動了殺機,於是更不答話,兩手立掌,嘴裏默默唸動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牆”的巫咒來。
此刻,沈才華鼻子中已然嗅到了附近那片灌木叢中,散發有墨墨近在咫尺的氣味兒,不過中間還夾雜着一股酸酸的屎臭氣,心裏不由暗道,也許墨墨正躲在樹叢中大便,此刻若是找見她,會令人很不好意思的,索性等她便完後自己出來再相認也不遲……
賈道長已經瞧見客家嬤嬤有了戒備,不過“先天氣功”向來無堅不摧,他並未將這個小老太婆過於放在心上,只想着儘快解決掉他們好上路。於是便跨步欺身近前,“呼”的雙掌着力推出,兩股洶湧澎湃的罡氣同時擊向了客家嬤嬤。
祝由神功的前五式基本都是防禦性質的,不似沈才華“天門洞開”以及“無毒不丈夫”等歹毒狠辣的招式,“鬼打牆”只是在施術者面前形成一道無形的氣場,阻止對手的進入,對付拳腳兵刃尚且管用,但面對全真派的絕學“前天氣功”則捉襟見肘了。
賈道長渾厚的先天罡氣“嘭嘭”的兩聲擊在了客家嬤嬤身前的無形氣牆上,強大的推力迫使她“蹬蹬蹬”的連退數步,後腳跟已經站在了“貞女潭”邊,再往後退就要落水了。
此刻,宋地翁見來了外援,欣喜的從潭水裏爬上岸。
賈道長“呼”的又是一掌推出,意欲將嬤嬤同樣的掃落潭中。
客家嬤嬤一看不好,雙手交叉胸前,向後一指剛剛上岸,渾身濕淋淋的宋地翁,口中急誦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
“嘭”的一聲悶響,先天罡氣轉移在了宋地翁的身上,剛剛爬上岸來的小侏儒又被擊落到潭中去了。
緊接着客家嬤嬤突然面現潮紅羞怯之色,身子如風吹楊柳般的左右搖擺起來,頗具婀娜風(和諧?)騷之相……
賈道長不由得就是一愣,心想這老太婆是怎麼了?這麼大一把年紀竟然如此放蕩……正尋思之間,鼻子裏忽然嗅到一股如臭魚爛蝦般的惡臭,開始以為是嬤嬤放屁了,但緊接着腦中一窒,這才恍然大悟,不好,是毒氣!説時遲,那時快,賈道長雙手一分扯開了衣襟,露出黑不溜秋的小腹,使出“丹田九式”功(和諧?)法,真氣運行任脈,抱丹田,隨後轉、晃、操、擊、折、搓、提一氣呵成,原本小而糾結的肚臍眼兒竟然張開了一個大窟窿,大如碗口一般,裏面漆黑一團,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瀰漫在空氣中的“鮑肆之香”竟然悉數被賈道長的肚臍收了去……
“哈哈哈……‘祝由神功’原來也不過如此啊,雕蟲小技奈何了賈屍冥?”賈道長仰天狂笑起來。
此刻,站在一旁觀戰的沈才華吃了一驚,原來賈道長肚子上的肉(和諧?)洞既可以分娩靈胎,又能吞食真氣……再瞧嬤嬤師父,早已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賈屍冥的肚子,手足無措。
就在這一瞬間,沈才華赫然出手了,口中連吐梵音:“唵唵曷,囊羯剎那怛伽訶囉……”這是他拿手的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門洞開”,食指沖天,然後躍上前去,照着賈道長的肚皮就是一劃……
“嗤……”一道無形的祝由真氣自小才華的食指尖商陽穴而出,鋒利如刃,凌空驟至。
賈道長忽感肚皮一疼,體內先天罡氣迅即自覺做出了反應,腹部自上而下從中脘、水分、氣海、關元以及中極一條線上的諸穴瞬間罡氣逸出,抵禦消弭外來之氣,縱使如此,也還是在肚皮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道子。
賈道長愕然失色,身子急忙後縱跳出了圈外。
唐家三少緊貼着山崖根貓着腰,關閉了無線追蹤器,遠遠的潛伏在了一簇灌木樹叢的後面,然後輕輕撥開茂密的枝葉,悄悄地觀察着。他們知道自己的實力遠不足以同賈屍冥或者那個老太婆對抗,唯有靜靜地等待着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再行漁人之利。
其實他們三人只要再往前行數十米,便會見到有良和妮子了,但是怕被發覺而不敢上前。
“好小子,竟然偷襲貧道,而且如此的歹毒,差點被你開腸破肚!”賈道長勃然大怒道。
“賈道長,你的肚臍眼兒好厲害啊,又能生孩子又能吸氣呢。”沈才華嬉皮笑臉的説道。
“你用的到底是什麼邪門功夫?”賈道長忿忿然説道。
“豬油神功。”沈才華回答。
賈道長心中迷惑不解,這孩子的招數可比他師父強得太多了,但是徒弟怎麼有可能超過師父呢?如此看來,還是見好就收吧,沒必要再與他們糾纏下去了。
想到這兒,他縮回了肚臍眼兒,繫好衣服紐扣。
就在這時,聞得遠處有人高聲説道:“賈屍冥,氣色不錯嘛……”那純正的京腔口音入耳十分的熟悉。
賈道長眯起眼睛望去,刺眼的陽光下站着三個人,左面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白鬚老者,面如朗星,唇紅齒白,好像保養得極好,右面一個瘦小的中年人,長相如同猴子般,透着一股機靈勁兒,中間的那位身着灰色中山裝、國字臉的人,正是首(和諧?)長……
賈道長心中兀自一凜,壞了,他怎麼也來了?首(和諧?)長為人城府極深,做事精於算計,沒有把握的事是從來不屑去做的,如今既然親自趕來,必定是胸有成竹而勢在必得,“鬼壺”看來有點懸了。
“首(和諧?)長,你的氣色也不錯嘛。”賈道長不卑不亢的回敬道。
“賈道長,交出‘鬼壺’,從此別過,兩不相干。”首(和諧?)長講話向來乾脆。
“嘿嘿……”賈道長冷笑兩聲,並未答話,心想,放我走?六年前,馮生還不是執行你的命令,想滅貧道之口麼?官場的承諾,哪一回能是真的?
喬老爺望了首(和諧?)長一眼,得到了默認後,大踏步的走上前來,雙手一拱拳,口中朗朗道:“我是京城喬老爺,久聞全真派賈屍冥道長‘先天氣功’已臻化境,今日特地前來討教。”
“喬老爺?”賈道長愣了愣神兒,自己已經很久未回京城了,聽江湖上傳言,近年來中原崛起了四大氣功宗師,分別是嚴新、張寶勝、海登法師和張(和諧?)宏(和諧?)堡,但還有一位更厲害的氣功大師,不過他為人極為低調,從不拋頭露面,因此名頭反倒遠不如前面四人來的響亮,其真實姓名無人知曉,只道人稱“喬老爺”。
“貧道賈屍冥。”賈道長淡淡道,他知道來者不善,因此也沒有必要太客氣了。
“賈道長,聽聞‘先天氣功’乃是八百年前全真派祖師王重陽所創,當今世上僅道長一人懂此神功,喬老爺今生還能有幸一睹,實乃平生一大快事啊。”喬老爺興致勃勃的説道。
“貧道略識皮毛而已。”賈道長冷冷説道。
原來首長乘坐的豐田越野車,清晨沿着國道向西一路追尋下去,一晃行駛了十餘公里,路上也沒有見到賈屍冥的影子。首長沉吟道:“婁蟻,賈道長是個老滑頭,他為防止主任的人跟蹤,或許走了小路,我們掉頭回去。”
“是,首長。”婁蟻駕車在前面的一處岔路口上調頭,然後按原路折返東行,在與那輛跟蹤他們的上海牌轎車瞬間會車之際,看清了對方車內連司機在內共有三個人。其中一人的臉斜倚在車窗玻璃上,生得十分醜陋,兩隻眼睛白矒矒的,茫然無神,竟是個盲人,身旁之人則是個虯鬚長眉的胖老頭。
首長皺了皺眉頭,心中覺得十分的詫異,他們不像是主任那邊的人,若是緬甸來的殺手,怎麼會帶上一個盲人呢?
“首長,尾巴也掉頭跟上來了,轎車裏有一個瞎子。”婁蟻警惕的説道。
“嗯,先不管他們,我們一路上要注意岔路口,尤其是出城後不遠的地方。”首長吩咐道。
果然,在出城幾公里的一個岔路口旁,停着一輛墨綠色的麪包車,正是在豫西旅館門前的那輛京城牌照車,車內已空無一人,那三名警察並不在裏面。
越野車靠邊停了下來,首長扭頭瞥了一眼,“尾巴”也遠遠的站住了,他們究竟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呢?
“首長,那三個警察肯定是朝着這條小路下去了。”婁蟻蹲在地上仔細的觀察着踩倒的野草説道。
“我們也跟上去。”首長命令道。
於是,婁蟻、首長和喬老爺三人一路追蹤進入了豫西大峽谷,雖沒有發現那三名警察,單卻意外瞧見了賈屍冥,還有不明身份的老太婆、小男孩以及一名衣冠不整的中年警察。
“首長……”這時,一個矮小的身影水淋淋的從“貞女潭”中爬出來,口中驚喜的喊叫着。
“宋會長……”首長吃了一驚,同時也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費道長。
婁蟻匆忙搶上兩步,將宋地翁攙扶到了首長的面前。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兒?”首長皺着眉頭問道。
“賈屍冥的氣功實在是匪夷所思……”宋地翁狼狽的説道,同時簡單扼要的敍述了事情的經過。
“這麼説,‘鬼壺’確實在賈屍冥和妮子的手裏?”首長點頭説道。
“是的。”宋地翁肯定的回答道。
“這個老太婆是什麼人?”首長目光瞥向了客家嬤嬤,疑惑的問道。
“她是來尋找妮子的,只想找到孩子後帶走,武功極高,與賈屍冥不相上下,現在已與地翁結盟,一起對付賈屍冥,她要孩子,我們要‘鬼壺’。”宋地翁壓低聲音介紹説道,不過他當時已經落水,並不知道是那個小男孩沈才華擊退了賈道長。
“哦,很好,民間果真有深藏不露的高人吶。”首長嘖嘖稱奇道。
此刻,喬老爺已經與賈屍冥相對而立,劍拔弩張,一對曠世高手之間的對決就要開始了。
山崖下面有一個小山洞,有良拽着妮子悄悄地鑽進了洞裏。
“有良哥,妮子就要找到娘啦。”妮子高興的告訴有良。
“賈道長不是個好人,你不要相信他,俺倆還是偷偷的溜走吧,從今往後,俺陪你去找娘……”有良急切的説道。
“可是你又不知道我娘在哪兒?”妮子撅起了嘴巴。
有良撓了撓頭皮,突然靈機一動,匆匆説道:“俺見過一個老瞎子,算命尋人可準了,就是他告訴俺往東南方向來,結果就真的找見你了。”
“可是……賈道長知道娘在哪兒。”妮子為難的説道。
“妮子你難道忘了麼?賈道長曾經説過你娘生有一臉的痘痘,你長得這麼好看,娘怎麼會那麼醜呢?賈道長一定是在説謊。”有良誠懇的為妮子分析道。
“他説現在就帶妮子去找娘,而且還一直揹着我走,對妮子也挺好的。”妮子低下頭説道。
“俺也願意揹着你走。”有良信誓旦旦的急道。
妮子看看有良,又望了望山洞外,顯得左右為難。
“妮子,”有良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手比劃着問道,“你是在地宮密室裏拿了一個這麼大,上面有六個孔的什麼‘鬼壺’麼?”
妮子聞言拉開了旅行袋,摸出那枚“風后’的小骷髏頭來,説道:“就是這個麼?賈道長是管它叫‘鬼壺’的。”
有良接過來託在手裏,忽感手掌心裏有涼熱兩種不同的温度感覺,不由得詫異的説道:“這東西好像是一個小人的骷髏頭,又涼又熱的,真的是奇怪呢……”
“是個乾癟老爺爺的腦袋。”妮子告訴他道。
“啊!”有良一驚,手一顫,骷髏頭滾落到了地上。
“墨墨……”山洞口驀地出現了一個小男孩,肩膀上蹲着一隻藍色羽毛的大鸚鵡,手中握着吸子筒。
妮子驚訝的望着這個陌生的男孩兒……
“沈才華!你不要想奪走妮子!”有良起身大聲吼叫起來。
男孩默默地看着妮子,鼻子抽搐着嗅了兩下,眼眶裏頓時噙滿了淚水,痴痴的望着她,口裏喃喃道:“墨墨,我終於找到你了……”
妮子目不轉睛的盯着沈才華,腦海裏彷彿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她卻捕捉不到,許久,搖了搖頭,輕聲問道:“你是誰?”
瞬間,沈才華的身子彷彿僵住了,冰涼的淚水緩緩的,一滴……又一滴的從他的面頰淌下……
有良衝到沈才華面前橫在了中間,恨恨説道:“沈才華,走開!妮子是俺的妹子,你不要在這裏胡説八道……”
沈才華目光依舊柔和的盯着妮子,口中輕輕道:“墨墨,你不記得我了麼?小的時候,我們還一起殺過大猩猩和狼狗呢……”
有良緊張的盯着妮子,有些喘不過氣來。
妮子困惑的望着沈才華,目光迷離,彷彿在努力思索着什麼,但最後,她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有良在一旁看在眼裏,心中大喜,立刻衝上前用力向外推搡着沈才華,同時幸災樂禍的大聲説道:“沈才華,你都看見了吧?妮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墨墨,你走!”
“不!他是墨墨……”沈才華含淚堅持道。
“不是!”有良叉着腰,心底升起一股怨毒,咬牙切齒的厲聲叫道。
“是!”沈才華衝着有良狂吼一聲,雙瞳登時發紅,他體內潛伏着的野性,漸漸的被逼出來了。
“妮子,不要理睬這個野小子,俺們走!”有良一把拽住妮子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山洞外面去。
“墨墨,你……就是墨……墨。”嘟嘟在一旁結結巴巴的幫着説服妮子。
“用你多嘴!”有良氣極敗壞的一把抓住大鸚鵡的尾巴,硬生生的拽下了兩根漂亮的羽毛,心疼得嘟嘟尖叫起來。
沈才華怒極,口中突然蹦出一連串的梵音:“戹戺戻戼戽戾扂扃扄扅扆扈扊……”隨即丟下吸子筒,兩隻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腦門……
這正是祝由神功的第六式“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