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陰鷙的目光盯着有良好一會兒,然後慢慢的落在了宋地翁的臉上,嘴巴緊閉着,一句話也沒説。
宋地翁頓時感覺到口乾舌燥,心裏忐忑不安,自己對首長隱瞞了瞎子傳功一事,看來是極不明智的。
“地翁,這是怎麼回事兒?”首長犀利的眼神兒不怒自威。
“首長,”宋地翁嚥了口唾沫,解釋説道,“地翁正準備向您彙報呢,密碼箱爆炸的時候,瞎子的胳膊腿兒都炸飛了,但身子卻是完好無損的落在了灌木叢的後面。當我們發現時,這半截身子恰恰落在了有良的身上,正在嘴對嘴的吐納着,此刻有良已處於昏迷狀態,因此什麼都不知道……”
“説下去。”首長冷冷的説道。
“瞎子的半截身子血已經流盡了,地翁當時認為只是他的神經在抽搐而已,沒想到整個吐納過程竟然持續了三天三夜,然後才跌落下來,子云便把那死透了的半截身子拾起去燒掉了。這種怪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地翁當時也曾想到,這會不會是在‘傳功’呢?可是替有良把了脈,卻絲毫感覺不到其體內有什麼異常,老夫至今仍還是困惑不解。”宋地翁敍述道。
“哦,竟有此事?”首長神情亢奮的説道,“喬老爺,你的看法呢?”
喬老爺思索了片刻,沉吟着説道:“‘中陰身’傳功,按理説是不太可能的,因為中陰階段的意識根本無法驅動已經死亡的肉體……但是……”
“但是什麼?”首長問道。
喬老爺躊躇着緩緩説道:“聽聞遠古時期的祝由術,有許多我們現代人無法理解的物理現象,譬如兩晉時期的‘中陰吸屍大法’,據説就是師徒之間嘴對嘴傳承的。”
“中陰吸屍大法?”首長疑惑道。
“不錯,這是東晉大易學家郭璞獨創的一門曠世邪功,不過郭璞死後,此功就再也沒有在江湖中出現過了,歷朝歷代都有人畢生尋找此功法,但都沒有結果,可以肯定的説,它早已失傳了。”喬老爺説道。
宋地翁心下暗想,這喬老爺倒是有些真才實學呢。
“喬老爺,你認為那瞎子的武功……”首長驀地意識到了什麼。
“對,有可能就是‘中陰吸屍大法’……”喬老爺眉頭緊鎖着説道。
首長聞言心中仍是狐疑不已……六年前,黃建國只不過是一介書生,根本不識武功,怎麼會突然懂得這失傳一千六七百年的“中陰吸屍大法”呢?六年裏,他難道有了什麼曠世奇遇不成?可惜的是,如今他已經死了,一切疑團都不得而解了。
“喬老爺,如何能確定這小和尚到底是不是被傳授了‘中陰吸屍大法’?”首長疑問道。
喬老爺望着有良,面色凝重的回答道:“他體內的‘中陰之氣’在蠢蠢欲動,奇經八脈暫時未曾開啓,可以肯定的説,這門陰毒的邪功已經在其身體裏面了。”
此刻,有良在一旁已基本都聽明白了,心中不僅是又驚又喜,原來自己在峽谷裏昏迷了三天三夜,無意之中竟被人傳授了一門曠世奇功,只是不知道這門功夫能不能勝得了沈才華和賈道長?
“‘中陰吸屍大法’?師父,這功夫厲害嗎?”他目光瞥向了師父宋地翁,小心翼翼的問道。
宋地翁點點頭道:“天下第一。”
“真的!”有良大喜過望,這下終於可以打敗沈才華和賈道長,救出妮子了。
喬老爺冷不丁的伸出手來,按在了有良的腦瓜頂上,陰沉沉的開口説道:“首長,‘中陰吸屍大法’是古往今來第一邪術,趁這孩子尚未開竅,趕緊除去以絕後患,否則將來,此人必然貽害世人。”
“不,”首長淡淡一笑,招手説道:“有良,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有良聞言戰戰兢兢的走到牀榻前,驚恐的眼神兒望着首長,他內心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人是個大官,能夠幫助自已……
首長和藹的對有良説道:“你家裏還有什麼人麼?”
有良聞言心中一酸,眼淚直打眼眶裏轉,幽幽説道:“俺爹孃都死了……”
“哦,可憐的孩子,那你就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麼?”首長同情的問道。
有良搖了搖頭,淚水終於自臉頰流淌下來,嗚咽着回答説道:“俺還有個妹子,她叫妮子,被沈才華和賈道長給拐走了……”
“好孩子,別哭了……”首長伸手取過一張紙巾,輕輕的揩去有良眼角的淚水,安慰他道,“別怕,叔叔可以替你把妹子解救回來。”
“是真的麼?”有良止住了抽泣,迷茫的問道。
首長微笑着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不信可以問問你師父。”
站在一旁的宋地翁趕緊證實説道:“有良,首長説願意出面,妮子就肯定有救了。”
“噗通”一聲,有良雙膝跪在了牀前,“首長叔叔,求您幫俺救救妮子……”
首長慈祥的拉起他的手,越發的親切了:“妮子也是新中國的少年兒童嘛,豈能落於壞人之手呢,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你救她回來的。”
“謝謝……”有良掙脱出來伏在了地上,感激涕零的“咚咚咚”磕了仨響頭。
“喬老爺,看來就只有麻煩你了,儘快設法使有良開啓他的奇經八脈,釋放出曠世奇功。”首長客氣的吩咐説道。
“首長……”喬老爺似乎不十分情願。
“宋會長,你們都先出去吧,我與喬老爺説點事兒。”首長對宋地翁擺了擺手。
“是,首長。”宋地翁應道,遂帶着費道長和有良走出了病房。
房間內,喬老爺疑惑不解的説道:“首長,難道您忘了麼?豫西大峽谷裏,那瞎子的邪門功夫有多麼的可怕……”
首長微微一笑,道:“那瞎子名叫黃建國,是我的一個宿仇,此人頭腦靈活,心機多變,而這個小和尚有良卻是個‘一條道跑到黑’的憨蛋,只須利用妮子為誘餌,他就會服服帖帖為我們幹事了。一個小孩子,到哪兒都不引人矚目,簡直是天賜的一般,你儘快辦,我這裏很快就要用到他。”
喬老爺無奈的説道:“好吧,我聽你的。”説罷告辭離開了病房。
首長斜倚在牀頭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內線情報説,主任已經拿到了“鬼壺”,可是老奸巨猾的賈道長竟然沒有交出那瓶密宗苯教的“返魂水”,所以又急着派出了四川唐門的三兄弟,繼續追蹤賈屍冥。
首長的思緒回到了童年,那時老爹正在長征途中,把自己寄託在了仰光大金塔福壽宮裏,化名“紅孩兒”。革命勝利後,京城派人來接他走,臨行之際,安息長老送給了一瓶苯教聖水,作為日後護身之用。自己刻意收藏了幾十年,最後卻便宜了那個女鬼郭可兒……與鬼交媾,真的是別有一番滋味啊回想起那個銷魂的夜晚,他禁不住會意的微笑了。
這個郭可兒,躺在冰冷的石棺裏,也不知道怎樣了?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想再與她約會一次……
喬老爺走出病房,站在走廊裏吩咐宋地翁説道:“宋會長,你去帶這孩子洗個澡,再買上件乾淨的衣裳換上,然後吃飽晚飯,於子夜時分送他到京西八寶山公墓的門口等我。”
宋地翁無奈的點點頭,首長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忤逆的。
是夜,月圓,子時時分,宋地翁隻身來到了位於石景山區的八寶山公墓門前,遠遠瞥見,宋地翁、費道長和有良已經等在那裏了。
“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喬老爺淡淡的説道。
宋地翁瞥了一眼有良,一句話也沒説,轉身帶着費道長默默地離開了。
八寶(百度)山公(百度)墓實際上是京城西郊魯谷村的一片土丘,佔地約有數百畝,過去這裏曾是明清兩代太監養老送終之地,因盛產紅土、耐火土以及青灰等八種礦產而得名。1946年,國XX政府將這裏改建為忠烈祠,1949年解放後,這裏又成為了新中國領導人以及各級政府官員的長眠之地,墓區內古木參天,綠樹成蔭,莊嚴而肅穆。
但是,此地的地底深處,卻仍然散落着兩朝無數太監們淒涼的屍骨,每當月圓時的子夜,陰怨氣息最重。近數十年來,這裏又葬入了不少的開國將領,金戈鐵馬,錚錚陽戾,憑添一股肅殺之氣。
喬老爺選擇這裏來開啓釋放有良的“中陰吸屍大法”,是可以有事半功倍之效的。儒家功法的核心便是“天人感應”,以孔孟儒學為基礎,立陰陽五行為框架,行“中庸之道”。所謂“中”是適合,“庸”是按照適宜的方式去做事,就是適度把握,非陰非陽,非柔非剛,取適中方式,便可以保持在一個合情合理的範圍之內。
喬老爺帶有良沿着公墓圍牆繞行,來到一荒僻之處,然後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縱身雙雙躍入。
月色下,一排排白色的墓碑默默地矗立在山丘之上,四下裏鴉雀無聲,令人汗毛頓起。
“喬爺爺,你帶俺來這兒幹嘛?”有良膽怯的小聲説道。
喬老爺沒有理睬他,而是開口問道:“有良,這世間上最陰柔的是什麼人?”
有良想到了妮子,於是回答道:“女人。”
“錯!世間最陰柔之人乃是太監,去勢的男人比女人陰柔何止十倍?我再問你,世上最陽剛的又是什麼人?”喬老爺嘿嘿道。
“男人……”有良都有點不敢肯定了。
“是武將,”喬老爺手指着那一排排冷冰冰的花崗岩墓碑説道,“歷朝歷代更替,中原無不是血雨腥風,屍橫遍野,動輒百萬大軍相互廝殺,‘一將功成萬骨枯’,哪一位將軍不是雙手鮮血,殺人無數?因此,武將才是最最陽剛戾氣之人。”
有良聽得似懂非懂,只有唯唯諾諾的點着頭。
“這裏有世上極陰與極陽之人,儘管他們的肉體早已爛去,但那疊加的陰陽氣場仍在,每當月圓之夜,站在這荒丘之上,便可依稀感覺得到。”喬老爺悵然説道。
有良瞪大了眼睛,壯着膽子看那些白森森的石碑,果然渾身上下的毛孔有些麻酥酥的異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