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南雁聽了這沉雷悶鼓般的沙啞吼聲,心內登時一震:“難道、難道是他?”舉頭望去,只見對面微暗的方窗上現出一張黑漆漆的大臉,雖然瞧不清面貌,但那雙厲電般的灼灼眸子卻無比眼熟。那人見他不語,又貼着方窗怒喝一聲:“這姓武的好歹是條漢子,老子讓你放了他!”
“果然是他!”霎時間卓南雁心中驚喜若狂,“厲大個子,原來你果然沒死!嗯,想必這萬劫獄正是龍驤樓關押要犯的所在,天可見憐,我跟厲叔叔竟關在了一處!”原來對面牢房內的這大漢正是當初拼死護送卓南雁南歸的厲潑瘋。厲潑瘋和他隔窗對視,黑暗之中,隱隱覺得對面牢中這人望過來的眼神好不奇怪。他性子粗豪,卻也不放在心上,大罵幾聲,眼見卓南雁無語,便轉身倒地接着呼呼大睡。
卓南雁心頭狂喜之下,暗中施展天視地聽之術,卻不覺四周再有什麼高手窺伺。他心底念頭紛呈,臉上卻竭力凝定,轉頭問武通道:“對面牢房中的這傢伙是做什麼的?”武通低聲道:“對面那人姓厲,關進來幾年啦,聽説瘋瘋癲癲的,誰也奈何他不得,”忽然想起這姓厲的還為自己怒吼開脱,便又加上一句,“倒也…是條好漢!”
“是麼?”卓南雁口中漫不經心地應着,轉頭望着武通,心底苦思解救厲潑瘋之策。武通最怕他盯着自己微笑不語的模樣,不由渾身微抖,顫聲道:“你、你又要怎地?”
卓南雁忽向他深深一揖,低聲笑道:“武兄,適才多有得罪!這全是王爺的精妙安排,也怨不得小弟出手狠辣!”武通滿頭霧水,暗道:“怎麼你打我耳光,也是王爺的精妙安排?”但他此時還是大宋雄獅堂的義士身份,聽了這話,卻又不便作答。卓南雁坐到他身前,湊到他耳邊,笑道:“武兄,是蕭壇主讓你過來的,是不是?”
武通心底一震,大張雙目,卻不知説什麼是好。卓南雁察言觀色,知他已給自己唬住,當下大咧咧地道:“蕭壇主讓你冒充雄獅堂的細作,然後將你跟我關押在一處,你可知是為了何事?”武通道:“為了何事?自然是試探…”話到口邊,自知失言,立時頓住。卓南雁若無其事地道:“蕭別離這人忒也小心,只對你説讓你試探於我,別的什麼也沒跟你説麼?”眼見武通怔怔地點頭,他心底暗笑:“蕭別離這廝有勇無謀,派這草包來試探我,倒正好助了我一臂之力!”卻一本正經地道,“你可知我是誰?”武通心底犯疑,猶豫道:“你、你不過是鳳鳴壇中,尋常一個龍鑲士麼?”
他説的這話,早在卓南雁意料之中。原來照着龍驤樓的規矩,凡事為保機密謹嚴,壇主派屬下做事,往往並不將此事前後全部指明,甚至一件密事,要派四五人各做一部分,事後更不許這幾人相互詢問。所以數日之前,龍驤樓早就暗中察訪蕭裕謀反之事,但鳳鳴壇主葉天候一直秘而不宣,害得卓南雁和餘孤天奔波數日,偵訪謀刺郡主的兇手。這時卓南雁劈頭幾問,果然將武通唬住。
卓南雁面色一端,傲然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幾日前剛助王爺生擒蕭裕、蒙皇上欽賜六品龍鑲士的鳳鳴壇南雁!”卓南雁數次相救郡主,更在棋上中盤力勝王爺,此事早已轟傳龍驤樓。後來這南雁更隨王深入虎穴,生擒反賊蕭裕,又得了皇上御口親封,名聲更隆。龍驤樓眾侍衞説起這個南雁,無不又羨又妒,武通聽得耳朵都磨出了繭子,這時先是一怔,隨即面現懷疑之色。
南雁冷冷一笑:“你不信麼?”長吸了口氣,凌空一的那隻破碗緩緩揮出,他存心立威,這不動聲色的一掌已使上了羅雪亭所傳的六陽斷玉掌的掌力。那破碗格的一響,隨即慢慢塌陷,化作一片碎屑殘渣。
武通大張雙目,實在不信世間竟有這等看似柔若拂雲卻又凌厲無儔的劈空掌力,怔了怔,才道:“那你又為何給關在此處?”卓南雁淡淡道:“誰説我是給關在此處的?我要出去,可容易得緊!”雙手一抖,鎖在腕上的手銬登時掙落。武通吃驚更甚,幾乎便要叫出聲來。
“王爺命我來此,實是有一件大事要辦!”卓南雁説着拍拍武通肩頭,低聲道,“老兄被蕭壇主選中,來助我辦此大事,也是緣分。”武通心中怦怦亂跳,聲音不覺也低了起來:“什麼大事?”卓南雁又將頭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對面這莽漢,名叫厲潑瘋,乃是魔教餘孽,數年前混入我大金,圖謀不軌。日前蕭裕謀反,聽説便暗中串通了魔教。但蕭壇主審了這厲潑瘋數年,卻連個屁也問不出來,王爺為此大是震怒!”龍驤樓各壇之間明爭暗鬥,厲潑瘋被蕭別離擒住之事,只有虎視壇中少數幾個蕭別離的親信才略知一二。武通見他連這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對他更是另眼相看。
“為此小弟向王爺獻計,要冒充宋朝細作,砸牢反獄,先救得這逆匪出去,再暗中追擊,擒住他的同黨!”卓南雁面露為難之色,嘆道,“只是這小子看似瘋癲,城府卻是甚深,我在此待了數日,他卻對我總是愛搭不理。無奈之下,蕭壇主只得再派老兄前來,冒充雄獅堂的卧底。適才我對你一通暴打,老兄眉頭都不曾皺上一皺,已讓這廝大是佩服,適才他出口這一喝,心裏面早將你當作了自己人!”武通這時才知他痛打自己,確是王爺的“精妙安排”,心內對王爺佩服之餘,又不禁對自己的剛硬風骨大是得意,低笑道:“老弟笑話了,在下骨頭雖硬,但適才老弟的手若是再重上半分,只怕我便撐不住啦!”
卓南雁讚道:“武兄凜然不屈,端地是大丈夫的氣概,小弟佩服萬分,適才得罪,實屬無奈,還望海涵!”幾句話出口,武通登覺飄飄如醉,慨然道:“好歹沒有丟了蕭壇主的臉,不知老弟有何吩咐?”牢獄內雖黑,卓南雁也隱隱瞧見他紅腫的臉上燦然發光,接着胡言亂語道:“王爺已然應允,若是我能擒到這逆賊同黨,便讓我入龍吟壇。我瞧武兄有勇有謀,委實是萬里挑一的難得人才,若能助我立此大功,回頭我跟王爺美言幾句,讓老兄做了那鷹揚壇的壇主!”武通知道這南雁在王眼中非同小可,聽了這話,不禁心內怦怦大跳,連道:“老兄只管吩咐,小弟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心熱之下,已將“老弟”改成了“老兄。”卓南雁笑道:“這全是王爺妙算,咱們照着吩咐做就是!只是這萬劫獄內牢子可是毫不知情,咱們戲要做足,你只需這般行事…”武通連連點頭。
估摸着到了深夜,卓南雁忽然放聲大呼:“快來人啊,這姓武的死啦!”他內力精深,放聲大呼,立時傳出好遠。左近牢房內登時不少犯人探頭張望,厲潑瘋也一驚而起,嘶聲罵道:“你這狗賊,竟殺了他?”卓南雁道:“爺爺不過打他幾拳,哪知這廝紙糊的一般,沒幾下便斷了氣!”厲潑瘋目眥盡裂,登時破口大罵。卓南雁也張嘴回敬。這兩人都是好大嗓門,惹得附近關押的人犯羣起嘻笑起鬨。
這武通是剛由虎視壇主親自押來的要犯,三個守夜獄卒聽得他竟被人打死,嚇得手足痠軟,手持皮鞭,一起飛奔而來。當先那滿面橫肉的牢頭取鑰匙打開卓南雁的牢門,挑着燈籠來細瞧,果見武通一動不動地橫卧在地。胖牢頭又驚又怒,向卓南雁惡狠狠道:“是你這狗賊打死了他?”卓南雁道:“我不過這麼輕輕一掌,這廝便倒地不起,多半是詐死!”説着揮掌拍在牢頭胸前。他要瞧瞧牢內還有多少獄卒,這一掌未盡全力。那牢頭卻已經受不住,殺豬般大叫:“來人吶,這小子不老實!”
跟着腳步雜沓,又有兩個獄卒飛步奔來,搶到牢內對着卓南雁拳打腳踢。卓南雁口中連叫冤枉,左遮右擋,亂了片刻,卻再不見有獄卒趕來。他心神大定,忽地“哎唷”一聲痛哼,身子斜斜撞在鐵門上。嘩啦一聲登時合上。
便在此時,地上的武通一躍而起,雙掌齊揮,登時拍中三個獄卒穴道。他適才跟卓南雁動手時縮手縮腳,這時收拾這幾個牢子,卻是乾淨利落。那幾個獄卒剛剛驚覺,未及驚叫出聲,已被他鐵掌拍中,昏倒在地。卓南雁向他連挑大拇指,沉了片刻,不見再有獄卒趕來,才又擺了擺手,武通立時將那胖牢頭的衣衫褪下,套在自己身上,又掏出一串鑰匙,摸索着除下二人身上鐐銬。卓南雁伸手在地上抹了泥土,胡亂塗在臉上,再將一個獄卒身上鞋帽衣褲盡數除下,拎在手中,挑起燈籠,便和武通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卓南雁身上那身衣衫還是簇新的龍驤士打扮,武通穿那胖牢頭的衣衫也將就合身,幽暗的牢房之中,眾犯人還只當是獄卒陪着龍鑲士走了進來。卓南雁眼見數間牢房的方窗前黑黢黢擠滿了看熱鬧的腦袋,當下舉起皮鞭四處亂抽,學着那送飯牢子的聲音喝道:“日你乾孃,全給老子老老實實地待着!”哈哈大笑聲中,武通已取出自那牢頭身上搜得的鑰匙,嘩啦啦地打開了厲潑瘋所在的牢門。
“二位是誰?”適才卓南雁和武通計擒獄卒,全在黑漆漆的牢房內行事,厲潑瘋便在對面,也沒瞧清楚,見他二人忽然進來,不由大是驚疑。武通將手一拱,照着卓南雁的吩咐,低聲道:“在下江南雄獅堂武通,奉羅堂主之命,前來相救!”厲潑瘋卻聽出了他的聲音,眼中精芒閃動,讚道:“原來是雄獅堂弟子,怪不得如此了得!”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到這武通如何破牢而出的。卓南雁卻將那牢子衣衫遞過去,低聲道:“時候緊迫,快換了衣衫!”厲潑見這少年望着自己的目光滿是親近之色,心下奇怪,但他性子粗豪,這時卻也懶得多問,匆匆換了衣衫,便跟他二人走出。
武通手揮皮鞭,大咧咧地當先領路,輕車熟路地轉過幽暗的甬道,再拐了兩個彎,便出了兩道鐵門。那大門外還守着兩個龍鑲侍衞,瞧見武通出來,面現驚疑之色,道:“老武,鳳鳴壇的那小子…”話未説完,武通已湊了過去,低聲道:“蕭壇主有話吩咐!”趁那二人驚疑不定的當,雙掌齊出,登時拍中兩人要穴。厲潑瘋忍不住低聲讚道:“好功夫!”武通心下洋洋得意,領着二人快步而出。
出了大門,卻見蒼穹深沉如蓋,正是萬籟俱寂之時,四周全是數丈高牆黑魅魅地矗立在夜色裏,遠處一隊侍衞挑着燈籠懶洋洋地溜着。卓南雁也料不到如此順當,長長透了口氣:“多虧蕭別離送這草包來,助我不廢吹灰之力,便救下厲叔叔。”武通猛一努嘴,帶着二人向那漆黑的高牆奔去。那高牆全是水磨青磚砌成,高可兩丈。武通施展壁虎遊牆功拼力爬到中途,忽覺身旁嗖的一聲,卻是卓南雁託在厲潑瘋腰間,竟是一躍而上。厲潑瘋和武通在心底不約而同地喝了聲彩。
三人逾牆而出,摸着黑再躡足溜出百十步,只覺沒有追兵趕來,當下放心大膽地拼力飛奔。一口氣奔出數里,卻見前面是一片靜謐幽深的莽林,原來已經奔到了京師之郊。武通累得渾身大汗,忍不住停住步子,呼呼喘氣。厲潑瘋也是腿痠氣浮,扭頭瞧見卓南雁兀自氣息沉穩悠長,不由笑道:“這位小兄弟當真好功夫,你也是江南雄獅堂的麼?”
此時天心已現出一輪殘月,七八顆星兒疏疏落落地點綴天邊,殘星淡月,清光遙映。藉着些微的月光,卓南雁望見那張自小看熟的粗豪大臉上淌滿了閃亮的汗水,忍不住心緒起伏,猛然揮手,快如閃電般地連點了武通胸前四處穴道。武通的滿臉諂笑登時凝固,顫聲道:“你、你不守…”話未説完,已被卓南雁拍中啞穴。武通頹然倒地,兀自滿面怒色。到了這時,他還只當卓南雁“不守信義”地向自己出手,只怕是為了要獨攬功勞。
“借一步説話!”卓南雁卻沒功夫理他,拉着厲潑瘋的手,快步行入林中。二人走到林子深處的一塊大青石前,卓南雁不由分説將厲潑瘋按坐石上,納頭便拜。藉着林蔭間隙淡淡的月色,厲潑瘋緊盯着他的臉,疑惑道:“小兄弟,你…”卓南雁仰頭道:“厲大個子,你當真不認得我了麼?”聲音竟有些哽了。
少主!”厲潑瘋怔了怔,猛然伸出大手將他緊緊抱住高舉起,似笑似哭的顫聲道,“果然是我的好少主!你的功夫竟練得這般高了…”喊了兩聲,聲音便哽得不成樣子,跟着臉上涕淚橫流,竟如孩子般地嗚嗚大哭起來。卓南雁望見那張熟悉的粗豪大臉上滾滿淚水,也覺胸口發酸,眼眶一片模糊。
厲潑瘋痛哭幾聲之後,驀地又仰頭大笑:“教主,您快瞅瞅,咱這頭小雁可終是翅膀硬啦!”一時間又哭又笑,狂性大發。卓南雁待他心神平復,才跟他細説別後際遇。厲潑瘋圓睜雙目,聽得忽喜忽怒,待得卓南雁問起他在龍驤樓中的遭遇時,卻只淡淡一笑:“姓蕭的狗賊問我那兩個孩童來歷,都逃到哪裏去了?老子硬是不説,他們打得狠了,老子便跟他們裝瘋賣傻,亂説一氣!”卓南雁知他説得輕描淡寫,但這數年之間,在龍驤樓萬劫獄內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心中痠痛之餘,又隱隱有一絲慶幸:“無論如何,終於救得了厲叔叔的性命!”
二人並肩坐在大青石上,絮絮叨叨地又説了片刻,卓南雁便又匆匆站起,低聲道:“厲叔叔,眼下明教的大雲島上紛亂得緊,您逃回江南,還是先到雄獅堂內安身!我還有要事在身,要立時趕回萬劫獄!”説着將懷中幾塊散碎銀子掏出來,塞入他手中。厲潑瘋知他仍要回去卧底。極力相勸,讓他同回江南,不必再去冒險。卓南雁只是微笑不允。厲潑瘋知道勸他不得,忽然向西跪下,雙手作火焰飛騰之狀,喃喃唸了幾句咒辭,才站起身來,道:“明尊護佑。少主定然平安無事!呵呵,今生今世能得再見少主,我厲潑瘋便立時死了,也是心滿意足!”驀地將他緊緊一抱,跟着大笑三聲,這才轉身而去。
卓南雁看着他高大地身影沒入叢林深處。心底忽酸忽喜,卻不敢再多耽擱,飛身出林,疾步趕回。武通還靜靜地躺在地上。卓南雁道:“我不殺你,你速速逃命去吧!”説着揮掌拍開了他的穴道,冷笑道,“厲潑瘋是你救的,那幾個獄卒也全是你打傷的,便一百張嘴,你也洗脱不清。要性命的。便速速逃吧,萬萬不得再回龍驤樓!”
武通卻懶懶躺在地上。紋絲不動。卓南雁心中一驚,伸手去探那鼻息。竟是頭面冰冷,早氣絕身亡。凝神細瞧,才見他喉間破了一個圓圓孔洞,卻不見有鮮血流出,月下瞧來,分外詭異。卓南雁自心底呵出一口冷氣:“是誰殺了他,難道一直有人跟着我們?武通被殺之後,全身氣血凝結。這寒掌功夫好生了得!”霎時胸前背後盡是冷汗,晚風吹來。只覺發上也濕漉漉的。
猛聽得密林深處傳來厲潑瘋的一聲怒吼,聲音短促惶急。卓南雁一躍而起,向密林狂奔而去。林中不時傳來厲潑瘋驚怒的吼聲,卻不聞和他動手之人地半點聲息。陡聽厲潑瘋長聲大喝,卓南雁飛身掠去,月色下正瞧見他那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忽地倚在了一棵老樹上。他大吃一驚,疾步衝上,卻見厲潑瘋背靠大樹,呼呼喘氣,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竟是給人點了穴道。在厲潑瘋身旁,卻不見半點人影。
激戰驟歇,密林中忽地寂靜下來,只聞風擾林梢、夜鳥啾鳴之聲。卓南雁心氣稍定,遊目四顧,忽見身側十步外老樹下定定地立着一個人影。夜風拂來,那人衣袖微微飄舉,模樣卻看不清楚。卓南雁只覺一股涼意自腳底下泛起來:“這人長途跟蹤於我,又在數招之間,擒下厲大個子,武功好不詭異!”驀地長聲清嘯,一招“獨鶴與飛”,鐵掌直按向那人胸前。他見那人襲殺武通,手段狠辣,是以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忘憂心法的功力提至十成。
那人見他掌勢沖淡精妙,忍不住讚一聲好,身子倏忽拔起,有若一股青煙般地向樹上竄去。忘憂心法最重對全局關照,卓南雁未曾出手,已將身周的一草一木一枝一石印入腦內,事先早已算好了這人的諸般退路。哪料到這人不進不退,反而飛身上竄,還是讓他微微一驚。
卓南雁振聲長嘯,身子也拔地而起,“華頂之雲”、“蕭蕭落葉”,連環攻出,一招飄逸靈動,一招雄渾飛揚,虛實相應,剛柔並濟。那人背貼大樹,兩腿連點,身子不住向上飛竄,雙掌疾揮,驚蛇狂舞一般在瞬息間接連拍出七掌,掌影如雪花錯落,柳絮漫舞,將卓南雁這兩招堪堪擋開。
兩人掌上激鬥,腳下卻在樹上輕點急縱,繞着枝杈繁茂的大樹不住盤旋升騰,片刻功夫便已竄到樹頂。二人各自提氣調息,凝立樹梢,凜然對視。清冷地月光自雲隙間照來,將那人的一張平平淡淡的臉孔映得清清楚楚,正是龍驤樓鳳鳴壇主葉天候。卓南雁眼瞳驟縮,笑道:“果然是葉壇主!”葉天候卻也微微一笑:“好功夫,想不到棋仙施屠龍,竟收了如此高徒!”
“這小子怎地知道我是棋仙弟子?”卓南雁心中劇震,臉上卻滿不在乎地笑道,“知道棋仙的好弟子要給你收屍,心中定然榮幸得緊吧!”必殺。葉天候卻淡淡笑道:“我只是隨口一詐,你竟坦認了!”
“該死的狗賊!”卓南雁臉上笑意不減,心中卻想,“此人詭詐多謀,萬萬留他不得!”念頭一動,猛然在樹梢上重重一踏,一股勁氣怒潮般奔湧而出,整株大樹枝顫幹搖,葉天候立足的那根枝椏登時從中折斷。葉天候也料不到年紀輕輕的卓南雁內勁收發已到了如此境地,一驚之下,身子急墜。
四散飄飛的乾枯樹葉之中,卓南雁卻已借勢飛撲而到,雙掌凌空擊下。六陽斷玉掌練到極
返柔,可以掌起無風,但此時卓南雁存心立威,掌上,聲勢驚人。無數殘枝老葉在衝蕩的掌風中發出噝噝鋭響,聲若鳳鳴鶴唳,驟雨狂瀾般地傾灑而下。眼見他招式猛惡,葉天候霍地大袖狂飛,雙掌驀然屈指成爪,怒龍出海般向上抓出,凌厲的爪風激得墜葉四散飛出。
兩人自樹頂一起飛墜下來,卓南雁猛摧真力,掌影舒張膨脹,有如巍峨泰山,沉沉實實地壓了下來。葉天候的鐵爪縱逸開闔,卻如老龍躍波,靈虯戲珠,招式愈發詭異,空幻的爪影當真宛如千年沉夢,似乎要把當頭壓來的泰山深鎖夢中。六陽斷玉掌剛勁威猛,凝重如山,葉天候的爪功卻空空蕩蕩,如夢如幻。
“夢迴神機爪!”卓南雁忍不住驚呼出聲,他想起那晚羅雪亭跟自己説得清楚,卧底龍驤樓之人擅長的正是這路爪法。瞬息之間,卓南雁的六陽斷玉掌已使到了最後一招“無爭勢”,葉天候悶哼一聲,身若蝙蝠遊空,藉着掌力遠遠退開。卓南雁掌上勁力也是一發即收,借勢落地之後,怔怔地望着月色下呼呼微喘的葉天候,沉聲道:“三更驚回千里夢?”
“頭白絃斷少知音!”葉天候咳了一聲,才笑道,“羅堂主早就傳訊説,要再派精靈弟子前來,卻不料是老弟!咳咳,很好,這掌法陽剛無匹,若非老弟機靈。適才這一掌已要了老兄我地性命!”卓南雁望着他臉上又是欣喜又是激越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暖,笑道:“葉兄爪法精奧,卓南雁實是大開眼界!”這句話説得確是發自肺腑。在六陽斷玉掌那樣至陽至剛的掌法凌空轟擊之下,葉天候卻施展以柔克剛的爪法,雖退不亂,始終佔據三成攻勢,委實讓他佩服。
二人對望一眼。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葉天候揮掌拍開厲潑瘋的穴道,笑道:“厲兄,得罪勿怪!你這麼冒冒失失地逃走,不出兩日,便會給龍驤樓擒回。”厲潑瘋嘿嘿笑道:“不怪不怪,他奶奶的。你們這場龍爭虎鬥,當真讓老厲看得過癮!”葉天候淡淡一笑,卻轉頭對卓南雁道:“兄弟,你忒也莽撞了…”
經他一番敍説,卓南雁才知道,自己被麻倒關入萬劫獄,果然是王完顏亨的安排,而武通以雄獅堂的身份入獄,則是虎視壇主蕭別離地主意。完顏亨如此策劃,一來可以試探出來歷莫測的南雁的身份真假。二來也可杜絕旁人的妒火怨言。至於今晚卓南雁之所以順順當當地救走厲潑瘋,並非運氣太好。而是全賴葉天候撤走了萬劫獄內的諸多侍衞。這還是多虧了龍驤樓內相互牽制的老規矩,既然武通是虎視壇內派來地人。那麼為防他們串通一氣,奉命監視的就不能再是虎視壇。素來對卓南雁不陰不陽的鳳鳴壇主葉天候,便得以擔當了暗中監視的這一差事。
葉天候笑道:“自施老歸隱廬山之後,當世見過棋仙新悟武功之人寥若晨星,在下卻恰好是其中之一。當日我與你一動手便覺你武功清逸出塵,那日又見了你千幻萬變的棋藝,竟連王爺也奈何你不得,便猜你必是棋仙高弟。所以我一直對你甚是留意!”葉天候説到這裏。忽又將臉一扳,“只是你也太低估了龍驤樓的勢力。當日你在金陵試劍上力挫羣雄,不出三日,龍驤樓便得知了力奪神劍那人的模樣長相。我麻翻你之後,取你佩劍一看,果是闢魔神劍!”
“好在這一點羅堂主早已料到!”卓南雁笑嘻嘻道,“照着他的安排,我這次離開雄獅堂,乃是夜盜神劍寶馬,不辭而別,至今江南武林都在滿天下地捉我這個盜劍賊!”葉天候點頭道:“還是羅堂主深思熟慮!回頭我自會將這緣由跟完顏亨説清,這也只算我先前盤問不細,這把劍你最好獻給樓主,名劍招忌,懷之不利!”他説着沉沉一嘆,“你做得甚妙,今晚劫監救人,全是那武通一人所做,只是你為何心慈手軟,不殺了這廝滅口?武通無勇無謀,他能逃得出龍驤樓的鋪天大網麼,又或他膽小怕事,徑自逃回龍驤樓老實交待,你再機靈百倍,也是有死無生!”
卓南雁忍不住嘆一口氣:“其實我也知不可放他,只是覺得這小子傻得可愛,不忍動手!”葉天候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無奈,嘆道:“你不忍殺他,他便殺你!江湖之中,歷來便是如此!”
卓南雁默然無語,緩緩點頭,走到厲潑瘋身前,道:“厲大個子,你打我一掌吧!”厲潑瘋道:“做甚麼?”卓南雁愁眉苦臉,道:“今晚武通劫走了你,我不能坐視不管吧,好歹要給完顏亨一個交代!我只得説,今晚這武通進了牢房之後便即裝死,誘得獄卒進來之後暴然出手,將我和幾個獄卒一併打昏。你和武通的武功路數相類,這一掌由你來打,才能以假亂真!”
葉天候忽道:“那武通地功夫跟你相距甚遠,怎能將你打傷?”卓南雁苦笑道:“我自給關入萬劫獄便痛罵葉壇主,惱憤得一頓飯也不吃,三日裏粒米不沾,不必武通出手,一陣風也能將我吹倒!”厲潑瘋卻惶恐起來,道:“少主,當真讓我打你?”卓南雁挺起胸,走到他身前,道:“打吧打吧,厲大個子,怎地婆婆媽媽起來!”
厲潑瘋猶豫片刻,終於擰着眉毛拍出一掌,卓南雁哎喲一聲,身子倒飛而出,直跌入草叢之中。“少主,”厲潑瘋大吃一驚,聲音都顫了,“你沒事吧!他奶奶的,這一掌還是打得重了。”卓南雁卻咳嗽着站起,解開衣襟,月色下只見胸前赫然一個掌印,不由苦笑道:“還沒給你打死!”
天候卻舉頭望望月色,低聲道:“好了,時辰不早,個獄卒醒來之前,你速回萬劫獄。王爺問起,萬事便往那武通身上一推,好在武通已死,什麼事都是他乾的,這叫死無對證!我自會想法子,安置厲兄,待風聲過去,再送他回江南!”説話之間,三人已自林中行出,走到了武通屍身之前。
卓南雁瞧見雙目怒張的武通屍身,又瞧瞧葉天候,道:“只是葉兄奉命監視武通,怎能任由他劫走了‘魔教餘孽厲潑瘋’?”葉天候卻胸有成繡,笑道:“我趕來稍晚,那武通已劫走了厲潑瘋,我追蹤一夜,也是毫無所得!大不了挨王爺一通訓斥,但武通是虎視壇的人,大黑鍋卻要蕭別離來背。”説話之間,自懷中取出一隻瓷瓶,倒出些粉末灑入武通喉頭傷處,隨即便聽嗤嗤聲響,那喉頭破洞騰起酸臭煙氣,跟着黑水四溢,傷口漸漸擴大,片刻功夫一具八尺屍身連皮骨帶衣服,盡皆化為水。卓南雁心下暗自驚服:“葉大哥忠心虎膽,卻在王完顏亨跟前亦步亦趨,不露半點聲色,而瞧他斬殺武通,化骨滅跡,則又剛斷果決,當真是個厲害角色!”當下和厲潑瘋作別,飛身趕回萬劫獄。
萬劫獄內還是黑黢黢的,卓南雁悄沒聲息地潛入自己那間牢房,仰面倒在地上,立時裝作昏迷不醒。隔了多時,那三個獄卒穴道自解,發覺武通蹤跡不見,不免大喊大叫。卓南雁也昏昏沉沉地自地上撐起身子,卻虛弱着嗓子罵道:“這廝詐死…劫獄…”便又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轉過天來一大早,葉天候便將卓南雁接回鳳鳴壇。還是那間幽暗冷靜的小屋,還是陰鬱的晨曦和跳耀的燭火,只是此刻二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互述往事,感慨無限。
桌上擺滿了酒菜,卓南雁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呵呵笑道:“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將你關進萬劫獄,日日灌你臭米粥喝!”葉天候笑道:“當年我身入龍驤樓,完顏亨大大小小地試了我一十三次,相形之下,老弟可算幸運得多了。”卓南雁望着那張略顯清癯的面孔,不禁肅然起敬,道:“葉兄在這龍潭虎穴之中藏身三年,更能謀得鳳鳴壇主的高位,讓完顏亨深信不疑,委實萬分了得!”
“完顏亨誰也不信!”葉天候的笑容凝重起來,“我為他出生入死,做下多少大事,卻還是不得進入龍吟壇。那才是龍驤樓的中樞,非但藏有《七星秘》、《衝凝仙經》那等武林至寶,更是龍驤樓發號施令的所在。壇中長老皆是深沉睿智之輩,完顏亨的諸多謀劃,多與他們商議。入不了龍吟壇,便無法得知那龍蛇變之秘!”
“龍蛇變?”卓南雁正自放口大嚼,聞言登時將一塊**辣的熟牛肉硬生生嚥下去,瞠目道,“難道葉兄丁點頭緒也沒探出來?”葉天候隱在幽暗中的眸子閃了閃,道:“這半年來,完顏亨一直對我甚是提防,龍蛇變之秘,我只隱約知道一個大概。完顏亮即將揮師南侵,在此之前,龍驤樓要策劃一場驚天密謀,先將大宋朝廷中能征慣戰之臣盡數誅殺!”
一陣清涼的晨風透窗襲來,卓南雁卻在心底覺出一股冷徹肺腑的寒意,忍不住道:“盡數誅殺?這麼説,龍驤樓要大舉入侵江南,分頭刺殺大宋能臣?”葉天候緩緩搖頭:“詳情我便全不知曉了,但此計既名龍蛇變,自然決不會用大舉行刺這麼笨的法子!”説到這裏,他那雙幽深的雙眸緊緊盯住卓南雁,低聲問:“你可知道,龍驤樓最可怖之處是什麼?”
“自然是龍吟壇了?”這念頭只在卓南雁腦中一閃,卻又想,“他不會明知故問,難道還有比龍吟壇還厲害的地方?”便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葉天候幾乎不見眼白的烏黑眸子閃着沉沉的光,道:“知道龍驤樓的江湖中人只道龍驤樓中最厲害的地方必是龍吟壇,卻不知道,龍驤樓還有一股更隱秘更可怕的人馬——龍鬚!”
“龍鬚?”卓南雁目光一寒,忍不住道:“好古怪的名字,難道便是龍的鬚子麼?”葉天候點頭道:“不錯,‘龍鬚’這股勢力確是如同神龍之須,無孔不入卻又纖細難尋!他們便如你我一樣,乃是龍驤樓派出混入別國的細作和殺手。這羣龍鬚人數雖少,卻各懷奇能,大宋朝廷之上,武林幫派之中,都有龍鬚暗中潛伏。這些人只聽完顏亨一人號令,只要一得完顏亨密令,便即百折不撓,不死不休!龍蛇變之計,便是由這羣似人似鬼的龍鬚死士來施行。”
卓南雁眉頭也不禁緊蹙起來,道,“只須除去完顏亨,不就破了他這龍蛇變之計了麼?”葉天候:“不成!只要完顏亨密令一下,哪怕是他轉天暴斃羣人也會象一羣螞蟻一樣,精密細緻地執行他這龍蛇變之秘!這便是龍鬚最可怕的地方!可惜我至今也不知完顏亨是如何操控龍鬚這樣一個詭秘勢力的!”卓南雁不禁在心底無聲地透了口氣,淡淡地道:“是以探明龍蛇變之前,完顏亨還殺不得!”
葉天候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點頭道:“令尊卓盟主千古俠義,天候仰慕得緊。況且我的全家也是龍驤樓所殺,咱兄弟這血海深仇,自然要報,但眼下,還是以大局為重!”他説着眼中光稜乍閃,低聲道,“好在金主完顏亮已對完顏亨有了猜忌之心,據我揣度,只怕過不了多久,便有一場好戲要看!”
卓南雁猛然想起皇宮內僕散騰那沉冷如刀的目光,忍不住道:“那日兄弟隨完顏亨進宮,金主完顏亮身旁有個絕頂高手‘刀霸’僕散騰,對完顏亨好生無禮。”葉天候將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道:“刀霸僕散騰?聽説此人乃是新近才被完顏亮卑辭厚禮延入宮內的,為的便是防備完顏亨!其實金主完顏亮一直對完顏亨又忌又畏,只怕已有了除他之心!”卓南雁身子微震,道:“這又是什麼緣故?”
葉天候又神秘莫測地笑起來:“金主完顏亮雖然是太祖的長子長孫,但終究是篡位登基,因此不免對宗室子孫深懷戒心,登基之後便對金太祖金太宗的子嗣大加屠戮,弄得金太宗早早絕嗣,金太祖的子孫也只剩下寥寥幾人。完顏亨乃是太祖嫡孫,更手握龍驤樓和龍鬚這一明一暗天底下最厲害的兩股武林勢力,怎能不見疑於上?”
卓南雁想起那晚在皇宮之中金主完顏亮與完顏亨那一番意味深長的對話,不由暗自點頭。葉天候又道:“須知完顏亮疑心最重,當年疑心他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完顏袞有謀反之嫌,連審也不審,便將涉案諸人一併宰了。完顏亨素來自負雄武,不懂韜光養晦,江湖中人送他綽號‘滄海龍騰’,他也不知避諱,一個朝廷重臣卻以‘龍’為號,早已犯了完顏亮的大忌。”
“正因完顏亨為太祖嫡孫,此心忠耿,不容有二!”完顏亨那聲沉冷蕭索的嘆息和那張孤寂落寞的面孔霎時在腦中閃過,不知怎地,卓南雁竟忽在心底對這殺父仇敵生出幾分憐憫。他猛然昂起臉,道:“是以眼下的當務之急,便是混入龍吟壇,探知龍蛇變之秘的詳情,然後傳訊給羅堂主,讓他早做防備!”葉天候道:“不錯!探知龍蛇變之秘,原本艱難萬分,但老弟不日便會晉身龍吟壇,有你相助,把握便大了數分!”
卓南雁雙眉一揚,道:“他這麼快便答應了讓我入龍吟壇?”葉天候道:“虎視壇派來的武通莫名其妙地劫走了厲潑瘋,昨晚完顏亨已向蕭別離大發雷霆,罵得他狗血噴頭。而我追蹤不力,晚到片刻,也給他痛罵一番。但不管怎樣,老弟好歹是順順當當地過了關,完顏亨已親口應允,待會便要見你!”他説着又嘿嘿一笑,“老弟得以身入龍吟壇,還要多謝金主完顏亮!你是完顏亮御口親封的六品龍驤士,完顏亨不得不對你高看一眼。”
葉天候頓了頓,忽然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笑道:“還有,那位婷郡主始終對老弟情思綿綿,想必也是完顏亨看重你的原因之一。”卓南雁臉上微紅,故意呵呵笑道:“那不過是逢場作戲!葉兄當小弟是什麼人了?”葉天候笑容一斂,道:“完顏亨雖是絕世雄豪,卻最疼愛這個女兒,你跟完顏婷是逢場作戲也好,假戲真做也罷,可也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做下去。”
卓南雁默然不語,低下頭來,風捲殘雲一般將桌上酒菜掃蕩得乾乾淨淨,才將嘴一抹,笑道:“葉兄,這一回你酒內不會給小弟再下**藥了吧!”葉天候哈哈一笑:“好,咱們這就去見王爺!”
兩人行到門口,葉天候忽然頓住步子,轉頭望着他道:“兄弟,老哥還有一事相求!”卓南雁笑道:“大哥只管説!”葉天候的臉緊了緊,忽然緊握住他的手,低聲道:“這普天下的學武之人,莫不想見識一下天衣真氣…”卓南雁心下登時瞭然,不待他説完,便笑道:“待小弟混入龍吟壇,若有機緣得見那天衣真氣,必然偷上他一套,獻給老兄!”葉天候滿面感激,連連點頭道:“好!好兄弟!哥哥交了你這好兄弟,當真不枉此生。只是那完顏亨機詐之極,你萬萬不可弄險盜取經書,只須將修煉之法牢牢記在腦中,回頭轉述給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