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把自己的太太帶來了,作為陪襯那幾位淺淺地很有風度地笑着,安份地坐在那裏,就象大家閨秀。但這畢竟是少數,處女座也沒想到這一點,她看出摩羯座有些不自在,向他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但説實在她自己也不確定摩羯座是否能收到這個訊息。
摩羯座知道自己多少是受到點關注的,當處女座向她的同學介紹他時,儘管精通修辭的教授沒有明説和摩羯座的關係,但摩羯座出現在這裏的本身已經是一個很好的説明。幾乎每一個處女座的同學都會細細打量摩羯座一番,要知道處女座可是以出了名的難追著稱啊。
可是就像摩羯座陪着處女座逛書店時想睡覺一樣,席間所談論的話題,又或是言談間所流露出來的趣味傾向,就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把摩羯座擋在外面。如果是在別的場合,摩羯座完全可以悄悄地溜掉,可是現在,他只好一邊小心翼翼地吃着日本料理,一邊對那些他完全不懂或者一點興趣也沒有的話題抱以微笑。他從未這樣明顯地感到與其它一些人壁壘森嚴,連帶着,摩羯座覺得與正言談甚歡的處女座的距離也遙遠起來,就象當初他努力追求處女座時那樣。
“還有誰沒到啊?”有人問。
然後摩羯座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大概是同名同姓吧,他想。
“好久沒見到梁書同了,不是説今天要來的嗎?”旁邊的處女座説。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公司事情比較忙,晚到了。”從屏風的入口處走進來一個人。
那個人的目光在包廂裏快速地掃了一圈,看到處女座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些,但移到摩羯座的身上時,卻愣了一愣。
“梁總。”摩羯座站起來打招呼,笑得頗有些尷尬。
“你怎麼在這裏?”梁書同走了過來。
“原來你們認識啊?”處女座問。
“就是我公司的中國區總裁。”摩羯座説。
梁書同看了一眼處女座,若有所悟:“原來他是你先生啊,真是太巧了。”
處女座的臉紅起來:“還沒結婚呢。”
“本來今天想讓你們每人買一份我的保險,現在看來不需要我出馬了。”梁書同大笑。
雖然早就把自己的專業扔在一邊進入商界,對着老同學,梁書同卻沒有一點生疏,從文學圈到商場,他似乎都能駕馭自如。他就座在摩羯座旁邊,和席間眾人,特別是隔着摩羯座的處女座,聊得非常開心。曾有着特殊關係的兩個人,久別重逢,縱然物是人非,還是有許多話要説的吧。
“你有點不對勁哦。”
結束了聚會,大約已經過了九點。兩個人走在依然喧鬧的街上。
“沒有啊。”
“你那點心思還瞞得過我?男人不可以這麼小心眼的。”
“沒有,只是覺得挺巧的。”摩羯座雖然嘴裏否認,可是就算是木頭人也看得出他情緒已經低落了很久了。
“今天的聚會對你來説很沒勁吧,那下次再有這樣的聚會你就別來了吧。”
“嗯。”
“可惜我們那幫同學不常在外面玩,要不下次你和你朋友出去唱歌的時候叫上我,你不是已經和我提過幾次了嗎。”
“嗯。”
“喂,就算我同學是你上司又怎麼樣,又怎麼樣,你説?”看到摩羯座死陽怪氣,處女座的脾氣也上來了。
摩羯座驚訝地看着處女座,他沒有想到處女座竟然如此準確地擊中了自己心裏最痛的那一點上,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啊。在這一瞬間,摩羯座覺得非常難堪,非常難堪。
處女座走在前面,走得並不快。可是摩羯座不在她的身邊,而是默默地走在她背後三步之遙。他們轉進了一條幽靜的小路,路燈透過梧桐樹照下來,使處女座背部的輪廓格外優美,卻有一絲飄渺。
離處女座的家還有近半個小時的路,可是沒有誰想要叫車。
一直以來,摩羯座努力地奮鬥着,為了在地位上,在心態上,在語氣上,可以有至少和處女座相同的位置。可是現在,他覺得好累。
真是,好累啊。
就快要回到處女座的住處了,這一路走來,很快,又像是很慢。
經過教堂的時候,鐘聲忽然響起,十點了。
在鐘聲裏,處女座站住了。沒有誰拉住她,處女座的步子慢了下來,然後停住。
她的身子站得筆直,因為春寒而蜷縮握起的雙手,這時舒展開來,輕輕垂在兩側。
她在等着,等着。
鐘聲,已經響過八次了。
她在等着,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