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年前,某個月色慘淡的午夜。
淡黃色的新月於雲間若隱若現,猶如死神的鐮刀,冷酷地窺視死寂的墓園,伺機宰殺一切將會出現的活物。
漆黑而寂寥的墓園了無生氣,沒有任何生命痕跡,只有埋葬於泥土之下、散發腐敗氣息的白骨。
然而,在令人煙霧的腐朽氣味中,卻隱約夾雜一絲奇特的異香。
異香引來一隻無畏的飛蛾,從園外的泥濘小路飛進這片只屬於死者的世界。
飛蛾奮力扇動枯葉般醜陋翅膀,在這個死寂的世界中尋覓異香的來源。
每越過一座殘缺的墓碑,異香便更為濃烈,更令無畏的探索者感到興奮。當靠近墓園入口時,飛蛾終於發現異香的來源——一個詭秘的淡綠身影。
神秘的身影如幽靈般出現在墓園入口,淡綠色的綢緞從寬大的斗笠邊緣垂下,落在散發着腐朽氣息的泥土上,使外界無從窺視內裏的奧秘。縱使綢緞將斗笠下的身軀完全掩蓋,卻蓋不住那股令人顫抖的肅殺氣息。
無畏的飛蛾亦感受到從綢緞內湧出的死亡氣息,但勇敢的天性戰勝了恐懼,給予它源源不斷的動力,義無反顧地撲向死神的懷抱。
斗笠下方的綢緞輕輕顫動,一股濃烈的異香將飛蛾包裹。僅僅從綢緞內吐出的一口氣,便將弱小的生命摧毀於瞬間之息。飛蛾的雙翅突然停止扇動,死神的枯爪隨即將它從自由天空拉進地獄深淵。
“愚昧無知之螻蟻,汝藏身於何處亦難逃吾之法眼,何不現身相見?”
優雅的女性聲音從綢緞內傳出,一隻迷人的紫色眼眸隨之於綢緞縫隙間顯露。
一個敏捷的身影,如鬼魅般從殘缺的墓碑後閃出,當朦朧的月色灑落在其俊俏的臉龐上,無情的手槍亦同時沐浴於月光之下。
“有勞姐姐摘下頭上那頂華麗的帽子,並把雙手放在小弟能看見的地方,謝謝!”
俊朗的青年刑警雖面帶微笑,卻已槍口指向對方。
“螻蟻豈可窺覷吾之真容。”綢緞內傳出冷酷的聲音。
“其實我對你的長相沒多大興趣,不過你一路跟蹤我,而且還涉嫌教唆他人犯罪,因此有必要請你去警局交待一下。”刑警仍面帶微笑,但出口卻是不容妥協的語氣。
“嘿嘿嘿……”綠衣女子發出詭異的笑聲,迷人的紫色眼眸於暗淡的月色下綻放神秘的光芒,“汝能於吾之神威下存活一刻,再大放厥詞亦不為晚。”
綢緞微微抖動,濃烈的異香迅速往四周擴散,並伴隨着令人心寒的殺意。
刑警不自覺地後退,揚了揚手中的配槍,強自鎮定:“襲警可不是小罪,而且當遇到危險時,我可有權行使法律賦予的武力。”
“螳臂當車!”綠衣女子怒斥一聲,一身綢緞無風自動,濃烈的異香瞬間充斥整個墓園。
“乒、乓、乒……”數下槍聲打破黑夜的寧靜,猶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掀起一圈又一圈兒的波紋後,便無聲地沉入湖底……
“汝之能耐僅限於此?”綠衣女子嘲笑道。
數下槍擊雖全數命中,但似乎未能給予對方絲毫傷害。
子彈悄無聲息都沒入飄逸的綢緞內,沒留下任何痕跡,猶如落在幻象之上。而刑警身旁的墓碑,卻莫名其妙地出現數道彈痕。
“你果然並非等閒之輩。”刑警往墓碑上的彈痕瞥了一眼,無奈地收起配槍。
“汝亦非如一般的螻蟻之愚昧。”綠衣女子美眸閃爍,語氣略轉平和,“吾雖不屑與一般螻蟻同行,但亦有好生之德。汝若不再妨礙吾,吾可留汝一條生路。”
“你要殺我家丫頭,我能坐視不理嗎?”刑警臉上閃現一絲怒意,“見華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非要取她的性命?她不過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而已。”
綠衣女子淡漠説道:“伊非死不可……”
一輛運送煤氣罐的大貨車行經墓園外的泥濘小路,煤氣罐碰罐的聲音,將綠衣女子於刑警的對話掩蓋。當貨車消失於小路盡頭時,只聽綠衣女子放聲大笑:“嘻嘻嘻……吾應汝之所求,汝若效力於吾,助吾取得聖劍,吾必兑現承諾。若汝之所需,百萬赤神教可為汝用……”
她頓了頓又道,“汝呼何名?”
刑警稍鬆一口氣,莞爾一笑,答曰:“相溪望。”
二
滿布夜空的烏雲,為玉盤般的圓月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嬌羞的月光於雲間灑落,為夜歸的路人指引前路。
郭登會拖着疲憊的身軀藉助昏暗的月色返回住處。雖深處繁華的城市,但她租住的房子位於舊區,附近街燈大多早已損壞,倖存下來的亦只能發出昏黃的燈光,如同虛設。
穿過狹窄而污穢的過道,她終於回到住處。勞累了一整天的丈夫早已入睡,她略為梳洗亦上牀休息。在城區打工的日子雖然辛苦,但當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兒子的將來,疲憊便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憧憬未來帶來的喜悦。
説起來,兒子已經有幾天沒打電話過來,他在忙什麼呢?或許正在忙着應付考試吧!他剛升上中學,可能還沒適應過來……想着想着,她便進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間,她彷彿回到老家的房子,一椅一桌都是那麼熟悉,讓人覺得温暖。雖然明知是夢境,但仍讓她感到非常滿足,畢竟因為工作的關係,一年中能待在家中的日子,是個指頭就能數遍。
她於房子內流連,依戀地輕撫家中每一個物件,怕從夢中醒來,不知何時才能重温這份温暖。在房子裏轉了一圈,再次回到廳堂時,她發現兒子竟然就坐在飯桌前。
“小均,媽回來了!”她興奮地衝上前,將兒子牢牢摟入懷中,生怕對方會突然消失。
上次跟兒子見面,已是一週前的事情,此刻能將他擁入懷中,哪怕只是夢境,亦足以令人感到安慰。
然而,在這個温馨的時刻,她卻隱隱感到不安。懷中的兒子不但沒有想平時那樣向她撒嬌,緊縮的身子還在不停地抖動。她連忙問兒子發生了什麼事?兒子指向她身後,聲音顫抖地説:“媽,壞人進來了。”
她猛然回頭,發現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玄關,冷冰冰地對她説:“你還不回家?你兒子馬上就要走了!”
她回過頭來,懷中的兒子已經不見蹤影……
登會醒後,昨夜的夢境清晰地呈現於腦海中,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便把夢中的內容告訴丈夫王紀綠。
“哈……”紀綠打着哈欠伸懶腰,不耐煩地回應,“不就是做了個夢嘛,小均都已經十三歲了,有啥好擔心的?我想他那麼大的時候,已經跟村裏的兄弟出門討生活了。”
“你怎麼樣我不管,反正不把小均的情況弄清楚,我就不能安心。”登會向丈夫投以抱怨的目光,“要不是我剛換工作,不好向老闆請假,就用不着麻煩大爺你了!”
“好了,好了,我現在就給老闆打電話請假。”雖然不情願,但紀綠最終還是選擇妥協。不過,當他掏出手機時,突然想到想到一個主意——給兒子的班主任打電話。
他為自己靈活的腦筋而揚揚得意,隨即撥通班主任的手機,朗聲道:“喂,是吉老師嗎?這麼早就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是王志均的父親,他最近學習怎麼樣?……什麼,他已經好幾天沒到學校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