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我再度皺眉,“魃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一個厲鬼就能把她守住?”
沐師傅得意地笑道:“普通厲鬼當然守不住強大的旱神魃,但這個厲鬼不一樣,只有他才能壓制魃的元神,因為他是蚩尤死後所化的鬼王。”
聽他這麼一説,我的眉頭就皺得更緊,繼續問道:“蚩尤可是被黃帝斬殺的,怎麼還會替他當保安呢?”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莫名其妙地問道:“如果你因為隱瞞上級一事而被辭退,那你會埋怨辭退你的廳長,還是記恨打你小報告的姘婦呢?”
“別説得那麼難聽,她只是我的同事。”雖然口頭上不願承認,但他説得沒錯,比起廳長,蓁蓁更令我心生恨意。
蚩尤大概亦一樣,他可能會記恨黃帝,但那只是戰場上的勝負,要恨也只恨技不如人。但魃卻不一樣,她是蚩尤的情人,被情人出賣而衍生的怨恨可深入骨髓,永世不忘。
“現在你該知道阿娜依為什麼要收集三才寶劍吧!”他端起咖啡,悠然品嚐。
我無奈搖頭:“沐師傅,你就不能直接給我説清楚一些嗎?你説了那麼久,我還是沒弄明白她要這三把破爛兒幹嗎。”
“你真是笨死了!”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我皺眉道:“別老説我笨好不好,我的智商好歹也有一百四呢!”
“不笨怎麼會跟阿娜依作對。説不準你走出這個門口,就會被赤神教的笨蛋吐口水淹死。”他仍沒給我好臉色看,“三才寶劍是李淳風用蚩尤遺劍兵主冶煉而成,説白了就是蚩尤的遺物。你想想,如果阿娜依拿這三把寶劍招魂會怎麼樣?會把三界外的蚩尤之魂招回來!”
“蚩尤可是她的死對頭,把他的鬼魂召回來不是找死嗎?”我再度不解。
“你笨死了。”他翻着白眼無力道,“你以為蚩尤會丟下魃的元神不管,獨自跑回來嗎?他才不會讓魃有逃跑的機會,所以一定會把魃也帶回來。魃的元神鬥不過蚩尤,阿娜依同樣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一旦元神歸位,是個蚩尤鬼王她也不放在眼裏。”
他説着突然臉色一寒,聲音稍微顫抖:“你可曾想過,在這個被諸神遺棄的年代,若出現一個曾以一己之力與諸神對抗的魔神,這個世界會怎麼樣?魃會讓天下大旱,讓屍體都從墳墓裏爬出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活在恐慌之中,每天為逃避殭屍的襲擊和尋找食水而疲於奔命,最終力竭而死變成殭屍,襲擊那些仍在痛苦中掙扎的人。”
上次跟阿娜依交手時,她的力量就已經夠可怕了,若再加上魃的元神,恐怕就算是全副武裝的軍隊,她也能輕而易舉地給滅了。若她要統治這個世界,恐怕就算全球各國聯手,也不見得能跟她對抗。畢竟,她擁有的能力超越人類的知識範疇,我們跟她的差距,就像駕駛轟炸機的現代人,跟手持木棍的原始人之間的差別。
因此,我不禁怯弱問道:“有辦法阻止她嗎?”
“有。不過這個待會兒再説,因為我得先讓你瞭解阿娜依的底細。”他賣關子似的喝了口咖啡,然後才娓娓道來——
阿娜依雖然只是一具沒靈魂的身體,但她不是人的屍體,而是魔神的身體。人跟神是兩個概念,人生存於三維空間,神卻是四維空間的高等智慧生物。
知道什麼叫“夏蟲語冰”嗎?我現在跟你討論四維空間就是了。
以人類現有的知識根本不能理解四維空間是個怎樣的概念,因為人只是三維空間的生物。為了能讓你更容易理解四維空間的概念,我現在就給你一個簡單的例子,那就是螞蟻。
螞蟻是典型的二維生物,在它們嚴重只有前後左右之分,沒有上下之別。當你看見一隻螞蟻在牆壁上往上爬的時候,對螞蟻來説,它其實只是向前走,因為在它眼中這個世界是一個平面,就像一張無限大的畫紙一樣。
當生存於二位空間的螞蟻,遇到三維空間的人會怎麼樣?
對螞蟻來説,其實不怎麼樣,因為它們根本不知道人類的存在,就算爬在人身上,它們也只會認為腳下的不過是畫紙的一部分。如果人把手放在地板上,讓螞蟻從手上爬過,那麼螞蟻就會認為發生“靈異事件”,原本平坦的地面莫名其妙地隆起。又如果當螞蟻準備把一粒砂糖搬回蟻穴,有人從上方把砂糖往上拿走,那麼螞蟻又會認為發生了“靈異事件”。因為螞蟻根本沒有“上方”這個概念,所以對它們來説,被人拿走的砂糖是憑空消失。
如果螞蟻也懂得思考,類似事件發生的次數多了,它們就會開始猜測,這個世界是否有“人”存在。但它們僅僅只能猜測,卻無法確認,因為三維空間這個概念,完全脱離它們的知識範疇,它們根本無法理解三維空間的生命是以哪種形態存在的。
人跟神的關係,就像螞蟻跟人那樣。縱然我們知道神的存在,但卻無法確認,也不能隨意跟神溝通。除非某個神閒着無聊,用盡各種方法向我們這些螻蟻顯示他的存在,要不然我們連神存在的證據也找不着。而這位閒着蛋疼的神為此而做的事,往往會被世人稱之為“神蹟”。
好了,現在你對神應該有個大致的概念了,那麼現在我告訴你,為何你們跟阿娜依交手時,根本不能傷及她分毫。
在跟阿娜依交手時,她雖然就站在你們面前,但她的軀體不一定就跟你們處於同一時間維度。她可能置身於一天前,也可能是一年後。子彈向她身上射過去,一顆也沒有命中就是因為子彈穿過她所在的位置時,她根本就不在那裏……
“我知道她非常厲害,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阻止她。”雖然對方比我想象中要強大得多,但我仍心存一絲希望。
“你明白個屁!”他又再白了我一眼,“人類根本組織不了她!就像螞蟻向組織人類一樣,縱使成千上萬的螞蟻聚集在一起,一輛壓路機駛過去,螞蟻有多少就死多少。”
這回我徹底氣餒了,萬念俱灰地説:“你剛才不是説,有辦法阻止她嗎?如果我們做什麼也沒用,不就只能坐等世界末日嗎?”
“的確是有辦法。”他再次賣關子,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才説,“阿娜依雖然厲害,但你們上次跟她交手時,她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們?”
我閉目思索片刻,想起當時她説曾立誓不妄殺軒轅後裔,而沐師傅剛才亦提及此事。難道她放過我們的願意,就是因為這個五千年前的承諾?
我道出心中所想,沐師傅微笑點頭:“你雖然笨,不過總算有點而記性。你説得沒錯,她的確是因為五千年前答應黃帝不殺軒轅後裔,所以才沒對你們動手。”
“你沒忽悠我吧!軒轅黃帝也不知道已經投胎多少次了,她竟然還堅持遵守對他的承諾?”我瞪大雙眼看着他,“她好歹也活了幾千年,會這麼笨嗎?”
“你才笨!”他向我投以鄙夷的目光,激昂地説,“承諾不會因時間流逝而改變,也不會因對象存亡而失效。任何違背承諾的理由,其實都只是藉口,只有卑鄙的人才會為違背諾言才會為諾言違背尋找堂而皇之的理由。對凌駕於人類之上的高級智慧而言,任何一個承諾皆是永恆,哪怕無須為違背諾言付出代價,神也不會背棄自己的承諾,這就是神跟人最大的區別。”
隨後,他又補充一句:“其實,阿娜依也就是一句沒靈魂的屍體,有時候卻是會有點兒笨。”
“她笨不笨我不敢説,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們的生死,你可別信口雌黃。不然我死了,也要向閻羅王告你一狀!”我緊張地説。
“好啦,我啥時候忽悠過你。”他拍着胸口説,“我能向你保證,她絕對不會親手把你宰了。不過……”
他欲言又止,讓剛鬆一口氣的我又緊張起來,連忙追問道:“不過什麼?”
“你剛才也説了,她至少活了幾千年,哪會像你這麼笨。雖然她不會親手殺死任何一個軒轅族後裔,但赤神教那羣笨蛋可沒這個忌諱。”他頓了頓又説,“而且,若要召喚蚩尤之魂,除了三才寶劍外,還需要一個至陰至陽的軒轅族後裔小孩的魂魄做祭品,不殺人哪來魂魄呢?”
“怎樣才叫至陰至陽?”我好奇地問道。
他皺眉答道:“這個嘛,挺懸的,一時半刻也説不清楚。除了對小孩的生辰八字要求極其嚴格之外,把小孩的魂魄取出來的方法也非常繁雜。若近期有剛過十三歲的小孩死於非命,而且被極其怪異的方式殺害的話,你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胸口突然猛跳一下。王志均不就正好十三歲,而且正如他所説,是被極其怪異的方式殺害的。我本來就打算向他請教這宗案子,所以把與此案相關的資料及照片都帶了過來,現在正好讓他過目。
他沒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資料,只專注於現場的照片。他每看一張照片,臉色就越難看,並不住地搖頭。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死者掛在屋樑的照片上,喃喃自語般説道:“難道是五行引魂術……”
“什麼是五行引魂術?”我問道。
他把照片放在桌面上,指着照片中相應的地方,逐一為我解答:“綁在孩子腳踝上的秤砣為金,把他掛起的屋樑為木,身上穿着的紅裙子為火,足下一尺的地面為土……”他突然驟起眉頭,“金木火土皆全,為何唯獨欠缺水呢!”
我想起資料中提及死者內穿一套女式泳衣,便問他是否跟此有關?他用力拍了一下卓紫,恍如大悟地説:“原來如此,這樣五行就齊全了。”隨後,他繼續向我解釋五行引魂術——
小孩身上的紅衣能起鎖魂的效果,阻止魂魄穿體而出。這就像為阻止肉汁流失,而先用錫紙將肉塊包裹,再放在烤架上燒的原理一樣。腳踝的秤砣用於墜魂,使小孩的魂魄寸步難行、便於捕獲。將他掛在屋樑上,雙腳離地一尺,目的也是為了阻止魂魄隨土遁走。
小孩前額的針孔,是為引魂而開。泥丸九真皆有房,以浸泡屍油的分魂針刺穿泥丸宮,能將魂魄引出,繼而收為自用。
魂魄被引出體外,身體便會進入瀕死狀態。若魂魄不能在一個時辰內歸位,心臟便會停止跳動,人也就死翹翹了……
他的解釋解開我之前歸納出來的四個疑點,但同時亦讓我想到一個與案件無關的問題:“魂魄離開身體就會死嗎?那些嚇掉魂兒的小孩怎麼不會死?”
“那可不一樣。”他輕晃食指答道,“人們常説三魂七魄,三魂即爽靈、胎光、幽精;七魄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每個人的魂魄都包含這十個部分,而所謂的嚇掉魂兒,只是在這十個當中掉了其中一個。你試想一下,只是掉了十分之一,就已能讓人變得呆頭呆腦,如果全掉了不就馬上死翹翹了?”
原來屍檢之所以未能查出死者的死因,並非鄉村醫生不具備專業法醫知識,而是因為死因超出醫學範疇——魂魄離體致死!
我使勁兒地揉着太陽穴,以讓自己保持清醒,並試圖安慰自己,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很壞。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三才寶劍至少有兩把落在小相手上,若王志均亦為他所殺,那麼阿娜依離元神歸位就只差一把劍——天道之劍“乾捭”。
若讓阿娜依找到剩下的那把寶劍,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人間煉獄!
就在我為此而感到為念俱灰時,沐師傅突然問道:“這小孩死時正好是十三歲又十三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