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蝶向我講述千汶村的詭異案件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了,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這麼晚還會找她的人,肯定不會只是想找她聊聊天這麼簡單吧!
“喂,你好,我是花紫蝶……”紫蝶剛作自我介紹,就露出嚴肅的表情,一言不發地認真聆聽。
手機聽筒傳出喧囂的聲音,雖然我沒能聽見清楚電話彼端的人在説什麼,但從語氣判斷,對方似乎十分驚慌。而且紫蝶在接聽的過程中,眉頭越皺越緊,對方顯然不是跟她説什麼好消息。果然,她掉電話後就一臉嚴肅地跟我説:“千汶村又出命案了,村民都懷疑兇手是四婆。”
“又?之前已經發生過命案了嗎?”我問。
她點了下頭:“嗯,剛才我還沒説完。在四婆頭七那一夜,她的四個兒女看見她在窗外出現後,都嚇得魂飛魄散。他們不敢留下來守靈,各自匆忙地回家,只留下史菲菲一個人在四婆的房子裏守靈。但是那一晚,高賢並沒有回到自己家中,第二天村民發現他的屍體倒卧在村外的荔枝園裏。”
“高賢是四婆的三兒子吧,村民怎麼會懷疑四婆殺死自己的兒子呢?”有道是虎毒不吃兒,雖然四婆有可能是詐屍了,但也不見得會把自己的兒子殺死。
她邊往外走邊跟我説:“這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説清楚,我們還是邊走邊説吧!”
我快步跟上前並問道:“這次出事的是誰呢?”
“是高好,四婆的次女。”她簡短的回答,卻使我的思緒零亂不堪。
我們駕車前往接連發生命案千汶村,途中紫蝶繼續向我講述有關此案的情況——大城市裏幾乎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命案發生,所以對於你來説,命案可以説是家常便飯。但對於興陽縣這個小縣區來説,命案可是天大的事情,更何況千汶村只有兩三百人,突然有人莫名其妙地死,當然會鬧得人心惶惶。所以當我獲悉這宗案子後,馬上就要求所長讓我去調查。
據我瞭解,四婆是本地人,這輩子也沒有離開過興陽縣,最遠也就是到過鄰村。她有五個兒女中,大兒子高強是千汶村的村長;次女高好無業,但她的丈夫陳路是千汶村副村長;三兒子高賢在村裏的團結小學裏當教師;四兒子高財年輕時到省會里打工,現在是一間服飾公司的老闆;五女兒高順也是年輕時就外出到省會打工,聽説近年患了肝病身體情況較差,所以沒有親自回來為四婆辦喪事,只是讓女兒史菲菲代勞。
四婆早年與丈夫經營一個荔枝園,據説年輕時賺到不少錢,在當地也算是比較富有的一户。但後來不知為何家道中落,所以她的四兒子和五女兒才會到省會謀生……
紫蝶現在雖然已貴為副所長了,但從她對案情的敍述就能知道,她的辦案能力還有待提高。她蒐集到的都是些基礎信息,跟案情並沒有直接關聯,一些關鍵性的問題,她也沒有提及,譬如高賢是怎樣死的。於是我便問道:“高賢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有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屍檢報告出來沒有?”
她沒好氣地回答:“你還以為這裏是省會啊!我上那給他找專業的法醫,能找到個願意做屍檢的赤腳醫生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可以讓所長去找人幫忙啊!要求上級調派一個法醫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我不解問道。
她嬌俏的臉龐略現怒意:“那個老鬼做事總是得過且過,想讓他幫忙辦點事可比登天還要難。”
唉,早知道把流年也拉過來就好了,不過他也不見得會願意過來。光抱怨並不能解決問題,雖然沒有法醫檢驗屍體,但只要細心調查總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所以我又再詢問紫蝶死者的情況。她突然哆嗦了一下:“高賢的死狀挺可怕的,而且單從表面看,他的致命傷只有一個,就是左胸上有一個像是被手指戳出來的傷口,應該是被人用手指刺穿了心臟……”
“什麼?用手指刺穿心臟?”我被她説糊塗了,用手指能戳穿胸前的肌肉,並刺破心臟嗎?
“不可思議吧,我看見高賢的屍體時也很吃驚,這就是大家懷疑四婆是兇手的原因。正常人是不可能用手指把別人的心臟戳穿的,但如果是喪屍或者妖怪之類的話……”她面露寒色,顯然為此深感畏懼。
一隻用手指就能殺人的妖怪,的確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但問題是高賢的詭異死狀會不會只是巧合。我道心中的疑惑,紫蝶唉了口氣説:“我想就不是了,因為高好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被手指戳死的。或許,她的死狀會更可怕。”
説到此處時,我們已經來到一片荔枝園前面。這片荔枝園佔地約為兩畝,園內的幾十棵荔枝樹都長得很茂盛,應該都有幾十年樹齡。正因為園內樹木枝葉茂盛,所以光線十分昏暗,縱使地方不大,但也不能看見清楚裏面的情況,只能看見光影晃動,應該有不少人在裏面。
我把警車停在園外,剛下車就看見一個穿着治安隊制服的小夥子小跑過來。他跑到我們身前,紫蝶就對他説:“小軍,情況怎麼樣?”
這個叫小軍的治安隊員一臉驚惶之色,聲音顫抖地説:“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説,花所長,你還是親自過來看看吧!”説罷就引導我們進荔枝園。
我們一同來到荔枝園的中央,這裏有十來人圍在一起,當中還有三人是穿着治安隊的制服,都是五十出頭老傢伙。一名年約五十腸肥腦滿的男人看見我們就走過來,便憂心忡忡地對紫蝶説:“花所長,又出事了,你可要多派幾個人來保護我啊!”
紫蝶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回應:“我跟所長説説,看看能不能安排。”説罷就沒有理他,走到眾人圍觀的地方。
大夥看見紫蝶走過來,都自覺地散開,我跟着她上前查看。遍佈枯枝敗葉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女性的屍體,因為光線昏暗,所以我沒能看清楚她身上有那些傷口。還好,紫蝶向小軍要了支手電筒給我,要不然就得把屍體搬到光亮的地方。
藉助手電筒昏黃的光線,我認真地觀察屍體的情況,首先要看的當然就是她的胸口。然而,在她胸前並沒有發現可致命的傷口,甚至連血跡也沒有。小軍似乎察覺我的用意,小聲地提醒我:“她的傷口在頭上。”
把手電筒往上移,光束掠過屍體的脖子後,出現於我眼前的是一張驚愕的面龐,死者在遇害之前或許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把電筒往上移,可怕的一幕便出現了。在死者的太陽穴上,有一個可怕的血洞,大小與手指相似,就像紫蝶所説那樣似乎是用手指戳出來的。血洞仍有鮮血冒出,我用手在死者的脖子上探了一下屍温,發現屍身並不冰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兩小時之內。
單從表面看,死者的確很像是被人用手指戳死,但有這個可能嗎?之前紫蝶説第一名死者是被人用手指刺破心臟已經夠匪夷所思了,現在眼前這名死者更是被手指戳穿了太陽穴。雖然太陽穴是顱骨骨板中最薄最脆弱的部位,但怎麼説也有顱骨保護,就算是武俠小説中的高手大俠,也不見得能用手指直接在別人的太陽穴上留下一個如此可怕的傷口。除非兇手並不是正常人,而是傳説中身體已經僵硬得如同鋼鐵的……喪屍!
難道四婆真的詐屍了,而且還回來殺死自己的兒女?
這個推測雖然不可思議,但根據眼前所得到的情報顯示又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辦案可不能如此草率就下判決,必須詳細瞭解每一個細節。因此,我便詢問在場的眾人,誰在死者生前最後見過她,又是誰最先發現她的屍體。
“他是誰啊?”腸肥腦滿的男人指着我詢問紫蝶,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對我並不友善。
紫蝶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我身前向眾人介紹我的身份:“這位是被譽為‘刑偵新人王’的刑偵局的頭號神探慕申羽,我為了調查你們村的案子,特意從省會請他過來幫忙。”她還真會吹呢,把我那個早就沒人記得的名號也搬出來,大概是從上次調查龍洞村的案子中得來經歷吧!在這種窮鄉僻壤裏突然出現一個城裏人,或多或少都會被神化,這對之後的調查大有幫助。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她為何會知道我有這個稱號呢?
紫蝶這先聲奪人的招式,效果似乎蠻不錯,原來對我不太友善的“腸肥腦滿”馬上就上前跟我握手,並作自我介紹:“我叫高強,是千汶村的村長,也是……”他往地上的屍體瞥了一眼,“也是她的哥哥。希望慕警官多多關照,早日把件事處理好,免得村民天天都提心吊膽。”
他的話也説得還真冠冕皇,自己的兩個弟妹死得如此詭秘,恐怕天天提心吊膽的是他,而不是他口中的村民。不過,這對我並沒有多少影響,反而他越是害怕就越會主動給我提供信息。所以,我就從他開始瞭解死者的情況,而我的第一個問題,當然就是死者在出事前的情況。
“今晚是孃的二七,按照俗例我們得到孃家裏拜祭她,並且清理房子裏的舊物……”高強給我遞上了一根煙,然後急不及待地給自己點上根,重重了抽了一口才開始講述不久前所發生的事情——根據我們村的風俗,人死後第十四天要做“二七”,除了燒香燭冥幣之類的事情外,主要是把房子的舊物清理掉。這樣就算娘回來了,看見生前用過的東西都被扔掉,就不會再留戀人間,安心上路。
按照俗例,清理的工作是由出嫁女做的,家中男丁則負責燒冥幣和紙紮品。因為五妹的身體不好,沒有親自回來為娘辦喪事,而讓她女兒菲菲回來,所以清理的工作就交由她跟二妹來辦,而我跟老四則在門口燒冥幣。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我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過大概到了十點鐘左右,二妹突然説有事要回家一趟。按照俗例,我們整晚都得待在孃的家裏,直到天亮之前誰也不能離開。而且當時東西還沒清理好,她突然説要回家當然我就有點不高興了,隨口説了她兩句,她竟然發起脾氣來,跟我吵了一會就走了。
她走的時候説只是回家一趟,馬上就會過來,而她家就在沒多遠的地方,幾分鐘就可以走個來回了。可是,我們等了快半個小時也沒看見她回來,就給她家裏打電話。當時是老陳接電話的,他説二妹整晚都沒有回去。(他指着一名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告訴我對方就是死者的丈夫陳路。)因為老三在一個星期前出了事,我們很害怕她也會出事,所以我就馬上讓治安隊的夥計幫忙,一起去找她,沒想到她真的出事了……
“你們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死者的?是誰先發現她?”聽完高強的敍述後,我便直接詢問這兩個較為關鍵的問題。
“我們是一起發現她的,時間大概是……”高強想了想繼續説:“大概是在十一點左右吧!”
“我們發現她就給花所長打電話了。”小軍説。
根據現場的情況,尤其是屍體附近地上的血跡看來,這裏應該就是兇案的第一現場。而且死者從離開眾人視線至屍體被發現,中間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兇手應該沒時間轉移屍體。但問題是死者為何會來這裏呢?
我道出心中疑惑,高強搖了下頭説不知道,我再看着陳路,他亦搖了下頭。正當我為死者為何半夜三更會到這人影也沒一個的地方溜達而感到困惑時,一名年約四十,相貌俊朗且衣着光鮮的男人便冷笑一聲:“説不定是老三把她帶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