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
我很快就把剛回村子時候村民對我的態度問題忘掉,我甚至把一切的問題都歸根於我在離家之前太過混蛋,並且一走就是這麼多年沒有回來,可能村民們都把我當成了不肖子孫,是因為同情我老爹老孃才可憐我。
這一次回來,父母對我的感覺很好,事情隔了那麼多年了,父親對我也沒有多少恨意,更神來之筆的是我帶回了九兩,這讓我老孃非常高興,跑到廚房燒了幾個拿手好菜,甚至老爹拿個鐵鍬跑到後院挖出了他珍藏十幾年的白酒,酒是不怎麼好,但是當時的酒都是純糧釀造,年份又夠足,味道相當不錯。老爹甚至問我在外面現在幹什麼。我説我現在可是寫書的人,大大小小也能勉強算上一個作家,他哼道:幾年前讓你小兔崽子耍筆桿子,你死活不願意,咋?撞的頭破血流了又走了回頭路,看你那點出息。
我嘿嘿的傻笑,也不應承,只要他高興,罵兩句又何妨?
而我老孃,則是拉着九兩家長裏短的,她是以為九兩是我女朋友了,一個小夥兒領着一個姑娘,別人不誤會才怪,我為了讓她高興,對着九兩是使勁兒的求爺爺告奶奶她才願意陪我演這麼一齣兒。不過這貨還真是個百變角色,我本來還擔心平時酷酷的她演不好,誰知道演戲真的是女人的天分,她扮起嬌滴滴的小媳婦兒那叫一個像,不一會兒,我老孃乾脆就拉着九兩回房間聊去了,我跟我老爹,就這麼一邊喝酒一邊聊着。
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到最後我才想到這次真正促使我回來的原因,帶着幾分醉意問我父親道:爸,問一句話您老別生氣。
他抽着眼眯眼道:你問吧,自己孩子我生什麼氣?
我還真是有點難以啓齒,猶豫道:你説以前在趙家莊邊上也是有很多古墓的,聽説以前很多人都挖到了古董,您給我交個底兒,咱家裏有沒有藏什麼寶貝?傳家之寶類的?
父親手裏的煙抖了一下,掉到了地上,睜眼問我道:小三,你跟爸説老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麼困難了?缺錢你説,多的沒有,這些年你郵回來的錢,我也沒動,我自己也多少存了點。
我就怕他這麼想,那我也太不孝了,慌忙擺手解釋道:爸,我沒困難,寫個書要什麼錢?您兒子腦袋一轉就是鈔票,我就是這麼一問。有就有,您跟我説説我也不會拿去變賣,真沒有也沒事兒。
他還是不放心,道:真不是出事兒了,想打家裏的主意?
我再三解釋,他才相信我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事兒,平靜下來的時候他搖了搖頭,道:以前咱們這一塊,遍地是寶貝,家裏也的確有,你爺爺那時候還搞一個瓷罐當夜壺呢,後來來個收古董的,在當時還流行萬元户的時候,就一下拿出了八千塊錢,當時你爺爺哪裏見過那麼多錢,就給賣了,後來聽説那個人轉手賣了四萬塊,你爺爺氣的死都不閉眼。
不過後來買走那個夜壺的人也是死不瞑目,聽説那個夜壺是什麼青花瓷,老貴了。
也就這麼一件事兒,家裏真沒什麼東西。
我聽完,蛋都碎了,青花瓷罐子,那現在可是天價了,不過惋惜歸惋惜,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我已經確定家裏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了,也就排除了師父是圖謀我家寶貝的猜想,事情再次陷入了一團漿糊。
晚上,我老孃喜歡九兩喜歡的緊,竟然留她一起睡,反而把我老爹趕了出來跟我一起睡。
大概凌晨兩點的時候,我老爹忽然直起身,拍醒我道:三兩,真沒出事兒?家裏還有十幾萬,拿去用?
我迷迷糊糊的道:真沒事兒,我過的好着呢,爸,您快睡吧。
三四點的時候,他又叫醒我,疲憊的道:真的沒事兒啊?
我道:沒事沒事兒,我説你怎麼還不睡呢?
他躺下身子,背對着我,嘆氣嘟囔道: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爸沒本事,真有事兒也幫不上你。
我的眼淚瞬間就崩塌,轉身一把抱住他道:爸。
他道:嗯?
我又哭又笑的道:沒事兒,我就叫叫。
天亮之後,等我醒來,父母都已經出門兒,我叫醒了也被老孃拖着聊了一晚上的九兩,發現客廳桌子上擺着早餐,還留了一張字條,道:我跟你媽下地了。
我跟九兩嘮了幾句,吃了早餐,我就道:媳婦兒,你説我以前混蛋不幹田裏活,現在我也長大了,不能我爹孃幹活我不幹,這不是讓別人戳我脊樑骨麼不是?咱們也去地裏看看?
她瞪了我一眼,哼道:誰是你媳婦兒?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我嘿嘿傻笑,也不接她的話,我毫不懷疑這娘們兒會真的對我施加暴力,就在院子裏找一個鋤頭,也不換衣服,就這樣扛着鋤頭去下地,九兩也真的想去見識一下農活,跟在我屁股後面。
這一刻,真的挺有歸園田居的感覺。
下一刻,蛋碎一地,大門竟然鎖上了,並且是在外面,用一個鐵鏈子加一個大鎖給鎖上的。
我踹了兩腳,對九兩訕笑道:可能是他們倆出門鎖門習慣了,一猛的忘記了家裏有人。
到現在我都還沒往心裏去,我就心道田裏是去不了了,我可以在家給他們做飯啊,這些年跟師傅的同居生活也鍛煉出來了廚藝,反倒是九兩手忙腳亂的,我炒了幾個菜,等一切搞定,也午了,不一會兒,老爹老孃就揹着鋤頭回來了。
我就道:你們倆幹啥呢?把我們倆關院子裏,這是怕我在跑幾年?準備圈養了?
老爹沒説什麼習慣忘記了的話,反而是屏着臉道:既然回來了,待家裏就別亂跑,你也知道你幾年前的形象,村裏人也不咋待見你。
我一股驢脾氣就上來了,罵道:誰不待見我?誰沒年輕過?再説我當年是混蛋,但是我對不起誰了?他們憑啥不待見我?
我老爹也硬着脖子道:反正我説了,你就不準離開這個家半步。
他的表現跟昨天相差甚大,搞的我都有點糊塗了,但是我這人就這樣,脾氣上來了啥也不管,就道:我現在就走出去,看哪個狗曰的敢説三道四。
可是我跑到大門口一看,老爹竟然從裏面鎖上了門!
這下真的把我整暈了,氣的我午飯也沒吃,一向疼我的老孃這次也破天荒的沒有幫我,最後我看硬的不行,就去討好老爹道:孩子現在是斯人了,不是流氓,您就放心吧,我也不會逃跑,以後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這次老爹卻滴水不進,道:不行,你回福建可以,但是在這個村子亂轉,想都不要想,你要還認我這個爹,就聽我話這一次。
他話説的狠,做的更狠,午休過後再次下地,依舊鎖上了大門,把我氣的抓狂,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搞的跟管一個孩子似的?
這一次,九兩察覺到了什麼,道:我怎麼感覺事情有點奇怪?
我哼道:有什麼奇怪的?他就這樣個人,小時候出門也把我關家裏,父母啊,什麼時候都把我當小孩子。
九兩哦了一聲,緊皺着眉,沒有再説什麼。
我們在家裏看了一會那個老掉牙的21寸康佳彩電,當年買的時候也是引起不小轟動的,現在倒成了老古董了,看了一會兒我就憋屈的不得了,而且更重要的問題是沒煙了。
抽煙的人都知道,心煩意亂的時候,沒有煙,那就少了半條命,我就搬了個桌子,翻牆。不過我還是不想我老爹生氣,想着出去買包煙就回來。
翻牆出來之後,不禁感嘆,自由的感覺真他孃的好,村裏人基本上都下地幹活兒去了,我就循着記憶裏小賣鋪的位置走了過去,在路上,看到一個孩子,大概四五歲,光着屁股特別可愛,白白胖胖的。就那麼站在路上,看着我。
我就想着逗逗他,上去捏着他肥嘟嘟的小臉蛋兒道:娃娃,你爹叫啥。
誰知道他一把拍開我的手,罵道:神經病。
我咦了一聲,假裝生氣道:你誰家的娃娃,還敢罵我?
他瞪着我,繼續罵道:你就是神經病,我奶奶説了,你是瘋子,你前年瘋起來還一把火燒了咱們村兒的祠堂!
我這下火大了,這誰他娘造我的謠呢?就使勁兒捏他的臉蛋,喝道:哎呀你個小兔崽子,這誰跟你説的?你奶奶是誰?
我一捏的重,他疼的哭了起來,院子裏一個老太婆聽到哭聲跑了出來,一看到我捏這他的臉,她的臉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就白了,幾乎是瘋了一樣過來一把搶過孩子,抱着就跑。
這個老太婆我認識,按照輩分我還得管她叫一聲嬸兒,而且以前我們兩家關係很好,見面都要打招呼的,我看她這樣,就納悶道:嬸兒!我是三兩啊!你不認識了?
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像看妖怪一樣的看了看我,跑進院子,咣噹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説,我被整的又氣又鬱悶,小孩子是不會説謊話的,他説的應該是我這個嬸兒教他的。
但是為什麼嬸兒要這麼詆譭我?我他娘也沒偷他家的花生啊!還説我燒了祠堂?
我也學着小孩兒的口氣罵了一句,真是神經病。
等我到了小賣鋪,店主還是那個肥胖的老奶奶,可是她看到我的時候,臉色也是不自然,我買了包十塊錢的煙,她把我送出門之後也哐當的關上了店門,甚至我還聽到她在裏面反鎖的聲音。
這下我真忍不住了,指着大門罵道:我草!你們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