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之壯觀,言語根本無法表達,我們都看得呆了,雖然文錦的筆記中提過這麼一個綠洲,但是,我的印象裏應該不是這個樣子。
盆地非常大,而且看上去很工整,胖子説起來,竟然好像一個隕石坑。從懸崖上往下看去,只看到下面煙霧緩繞,幾乎全是密集的樹冠,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這應該就是塔木陀了,沒想到,我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發現它的,好像有點太簡單了。
潘子把車倒了回來,我們就一邊用望遠鏡看盆地,一邊琢磨這是怎麼回事。
潘子道:“看來定主卓瑪和文錦他們分開時候的巖山,確實己經消失了,這裏是鹽蓋地區,可能那是一座巖山,幾十年,幾次雨就剩個土包了,不過,順着河水的方向,還是能夠找到這裏。”
這些文錦的筆記上沒寫,我也不可能知道,不過如今這麼就發現了這綠洲,我們也有點不知所措,我就問潘子,有什麼打算。
潘子就道肯定要先下去看看,他聽我説了筆記和定主卓瑪的口信,知道文錦肯定就在下面,説現在不能等三爺會合,要直接先進去看看情況,文錦就是師母,要是因為等三爺,把師母漏過去,他這夥計也不用再當了,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心説你真是個二十四孝的手下,不過我也是這麼想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算起來,十天幾乎就在眼前,問了幾個人,都沒有意見,他們就讓我看看,這盆地應該怎麼進去。
文錦的筆記上有詳細的路線描述,他們當年是通過一條峽谷進入盆地的。不過這裏的地貌己經完全變了,通過她的路線描述看來是找不到那條峽谷,我們只能開車繞着盆地尋找,幾經曲折,終於發現了一條寬大的峽谷。
潘子繞了一個大圈子,在盆地大概四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峽谷的路口,最開始的一段可以開車,我們一路進去,一直到亂石擋住去路為止。
然後幾個人下車,背起裝備就步行前進。一直走到看到樹木,才停下來休息。我拿起文錦的筆記,仔細看裏面的記載。
看了筆記之後,我不由有點心虛,從文錦的筆記中記載的事情推斷,這條峽谷十分的危險。峽谷再往前去,因為海拔降低,熱帶植被叢生,瘴氣瀰漫,我們的防毒面具有可能應付不了這麼潮濕的環境,而且這裏是通往西王母宮的唯一入口,一路過來遇到的事情,讓我感覺到西王母宮詭異非常,料想這路也不會這麼好走。
不過相比之下,我最擔心的還是過了峽谷後的事情。峽谷的盡頭就是綠洲的核心地帶,這裏是河流會聚的地方,坑谷下茂密的樹冠之下全是潮濕的沼澤,這裏的奇特地貌幾乎形成了一個戈壁中的熱帶雨林。雖然我們知道西王母的古王城就在沼澤之內的某處,但是在裏面搜索幾乎就是玩命。
我們在峽谷的樹蔭下詳細的看了文錦在筆記中描繪出的大概行進路線,因為沒有進入沼澤實地,很多的地方都看得一頭霧水,而且文錦在很多地方都畫着問號,我們不知道這些問號代表着什麼,這讓我們非常的為難,最後只能決定走一步是一步。
之後我們各自做準備工作,搜索的時候,知道前路漫漫,我們必須控制着自己物資消耗,如今要進入到西王母的後院了,自然也就顧不了這麼多,照明彈、冷煙火、火柴、藥物,所有能帶的東西我們都裝了進來。
潘子在越南打過仗,現在成了我們的顧問,他説從在懸崖上看下面的情況,這裏的情況應該和越南的熱帶雨林差不多。這種濕潤地帶的沼澤最危險,上頭是原始雨林的闊葉冠,幾乎覆蓋了整個谷底,這麼茂密的植被,下面肯定透不過陽光,樹冠下面一片漆黑,瘴氣瀰漫,是蚊子螞蟥毒蟲的天下。儘管這裏的氣温超過三十度,我們也必須穿長袖長褲,不然沒一個小時你身上絕對一塊好肉都沒有。
阿寧説我有驅蚊水,行不行?
潘子説你驅走了蚊子,但是那東西會引來其他東西,在雨林裏不要用太濃烈的氣味。否則就算你當時沒碰到野獸,它們也會一路尾隨過來,咱們這一次只有我帶了槍,就算碰上野豬也夠戧。
他最後説,一旦進入了沼澤之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蹚水,或者去碰那些污泥。他有一個戰友,在打伏擊的時候腳陷在沼澤裏面,才一分鐘不到,撥出來的時候,整個腿上全是洞,給蛀空了,也不知道是給什麼咬的。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出現這種事情就等於送命,也許還不如送命。
我從潘子的眼神中感覺到他不是在危言聳聽,心裏也多了幾分異樣,於是將褲管扎得更緊了點。
花了兩個小時,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打包完畢,在潘子的吆喝下我們就出發了。悶油瓶打頭,潘子殿後,砍着樹枝闊葉,就往峽谷的深處走去。我們前腳剛動,天又陰了下來,似乎是要下雨。我在心裏感慨,大自然的奧妙真是無法窮盡,在乾旱的柴達木戈壁的深處,竟然有這麼一塊潮濕多雨的綠洲,真是天公造物,不拘一格。
這條峽谷不像是在魔鬼城看到的那種雅丹峽谷,不是由風力雕琢而成的,好像是由地質運動產生的裂谷,谷底不平坦,怪石嶙峋、層層疊疊,巖壁彷彿被利刀雕琢而成。不過,要讓我説,我卻同意胖子的説法,這裏的地形實在是像一個隕石坑,裂谷好比是隕石墜落的時候砸裂的地殼裂縫,產生的時候可能比現在深得多,逐漸風化,給填平了。這樣的峽谷在這個坑谷的四周應該不是唯一的。
峽谷很寬,進入密林之後,四周變得非常的悶熱,我們的身上一下就汗透了。石頭和樹上到處都有青苔,無法立足,我們的腳下已經到處是潮濕的爛泥和盤根錯節的樹根,在怪物觸鬚一樣的樹根網裏行走,一腳一個陷坑,頭頂上的樹冠也密集得看不到陽光了。一下子我就產生了非常嚴重的錯覺,我現在真的是在青藏高原上而不是在亞馬遜的原始叢林裏嗎?
本來以為這種情況只有在峽谷的盡頭才會碰到,沒想到在峽谷中已經如此了,那坑谷里的情況估計更加的糟糕。
胖子走得氣喘連連,看着前面的情形,就説不知道這綠洲裏面有沒有什麼動物,他孃的打幾隻來吃吃,也算是種福利,要不然這路走得就冤枉了。
潘子説這片封閉環境中的雨林説小不小,説大也不大,恐怕不會有大型的野獸,最多的恐怕還是蟲子和長蟲。在很多這樣的沼澤中,蛇是最常見的。
胖子説蛇也不錯,在廣東還吃過烤蠍子,反正只要是新鮮的東西,老子都不在話下。
我想起文錦在筆記中寫的:“泥沼多蛇,遇人不懼。”想必潘子説得不錯,不知道這些蛇的大小,在很多好萊塢的電影裏,有些蟒蛇可以長到老樹這麼粗,壓路機都壓不死,不過這裏應該沒有這樣的條件。
而且這裏的生態環境十分特殊,是一個封閉的陸上孤島,我想除了飛鳥和人類,其他東西根本不可能進入到這裏來,這裏的生物是在這個綠洲形成時開始就在這裏繁衍的。當時柴達木還是一片富庶的河流密集之地,物種豐富,也許我們能夠在這片綠洲中發現很多己經滅絕的動、植物,這有可能比西王母宮裏的東西更加的有價值。
轉念一想,又心説不要了,在山海經的西王母傳説中,西壬母宮是被一羣人面的青鳥守護着,這肯定是一種我們所不瞭解的巨大猛禽,保不準就是在長白山攻擊我們的那種怪鳥,這種東西還是滅絕了好。
由於樹木太過密集,而我們又是在峽谷中,沒有迂迴的條件,我們只能一邊砍掉老藤闊葉一邊前進。這很消耗體力,胖子和悶油瓶輪流開道也沒有多少起色。好在峽谷邊上的磷響山崖夾着一道藍天,好比一道天藍的錦帶,景色十分的絢麗,不時還有前天大雨形成的瀑布傾瀉下來,我們一路過去,也並不無聊。
走了不久,我們就發現前面的峭壁上,出現了很多的石窟,密密麻麻,足有百來個,上面覆滿了青苔,不知道里面雕着什麼東西。
我們一下子緊張起來,看景色的心情也沒了。一路過來沒有看到任何關於西王母國的遺蹟,一直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現在突然看到了,我們真的開始靠近這個神秘古國的核心地帶了。這想來是件興奮的事情,但是實際看到,又覺得有點恐怖。
收拾起嬉鬧的心情,我們上去查看。這些石窟有大有小,大的能並排開進去兩輛解放卡車,小的只有半人多高,和敦煌的有很大的不同,石窟都很淺,在外面就能看到裏面的雕像,只是被厚厚的青苔整個蓋住了。
我爬上去拿出匕首,開始刮其中一座上的覆蓋物,在青苔中,逐漸露出了一座怪異的石雕。
青苔中,是一座石刻的人面鳥身的神像,和我們在古沉船裏發現的陶罐上的雕刻風格一樣,是真正的西王母國的雕刻。經過千年的腐蝕,石雕表面佈滿了石斛,顯得模糊不清。
我把上面的石斛也全部去掉之後,雕刻的整體浮現了出來。那是一尊立像,是在山崖上直接鑿出來的,鳥的頭部是一張似人非人的女性怪臉,長着兩對眼睛,面無表情,冷酷異常。兩足下雕琢着五個骷髏頭,鳥立於其中兩個的天靈蓋上,似乎這些骷髏都是它吃剩的骨骸。
胖子在下面看着,就驚呼了一聲:“天哪,小吳,這他孃的不就是……”
我跳下來看到石雕的整體之後,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這崖壁石窟裏的人面鳥身的石像,竟然和在長白山地下裂隙中看到的怪鳥幾乎一模一樣。
雕刻的形態極其生動,看山石的表面,修鑿之時應該還塗有顏料,如果不是青苔覆蓋,在這陰暗的叢林裏看到,準會以為那種怪鳥從長白山飛到這裏來了。
眾人都露出了驚異的神色,連悶油瓶都顯的很意外。這裏所有的人都到過長白山,看到這些石雕,難免回想起當時可怕的情形。
我和胖子又忙動手,將其它幾座石窟的雕刻也一一刮開,發現裏面都是一樣的人面鳥的石雕,有大有小,形態各異。
阿寧吸了口氣道:“看來我們之前推斷得沒錯,長白山中的人面猛禽便是西王母的圖騰——三青鳥的原形。西王母手上可能掌握着一些我們所不瞭解的古老技術,可以馴養這種詭異的猛禽。長白山中的地下陵墓應該和西王母國的消失和遺民的神秘東遷有關係。那些怪鳥可能原本是棲息在這片綠洲之中,後來給那些分裂出來的遺民帶到東方,充當了陵墓的守護者。”
我道:“不錯,我一直感覺,這裏的地形和長白山地下皇陵的地形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在一個巨大的隕石坑狀盆地裏,看來那裏可能是西王母宮的一個翻版,咱們在長白山裏的經歷只能算是一個演習,這裏是人家真正的老窩。”
胖子聽了就擦了擦汗道:“他奶奶的,照你們這麼説,這是那些鬼鳥的老家?那咱們這麼進去不是送死嗎?”
這還真不好説,我回頭苦笑,阿寧道:“那到不至於,事隔了這麼多年了,這裏的氣候劇烈的變化,大片的草原濃縮成了這一片綠洲,食物太少,這種鳥在這裏可能已經絕跡了,在長白山看到的那些可能是碩果僅存的一些。不過,不管怎麼樣,西王母國以青鳥為守護神,這裏有這樣的圖騰,説明我們已經進入到西王母宮的界內,這種石窟圖騰刻在這裏,既是對外來人的一種標示,也是一種警告,這後面我們得加倍小心。”
我們都點了點頭,胖子道:“媽的,承你貴言,這些鬼鳥真的滅絕了才好,要不然連累到了我,摸金校尉就要滅絕了。”
胖子的擔憂也是我們的擔憂,我們相顧一下,都沒有話説,神情都很複雜。
又耽擱了片刻,阿寧給這些石像拍了照片,四處看了一圈,除了石頭再無發現。悶油瓶就讓我們出發。
我們最後看了一眼那些石窟,抖擻了精神,離開了這塊崖壁,向峽谷的深處繼續走去。大概是因為那些石窟雕像的影響,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一種不安開始籠罩進叢林裏,我們似乎正在走進一個無人理解的詭異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