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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子進村

    最主要的,我身上錢還真不多了,那五千塊是給王全勝家裏的,我不能用,他要是能跟着我,那路上的一般開銷我就省了。

    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盤,就點頭答應了,少爺一聽喜出望外,馬上招呼廚房,點了幾個好菜來招待我。

    趁熱打鐵,這買票的事情也就交給他了,定好了時間,就把這事情給這麼拍了板。

    誰也沒想到,等着我們的,竟然是一場噩夢。

    〖BT1〗八、鬼子進村

    第二天,我們換上比較樸素的衣服,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先到達了臨河,臨河縣發展得還可以,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但是相比太原,感覺就天差地別。主要是這裏沒有支柱產業,農業工業都不行。

    少爺這次跟我下來,他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想我幫他收點東西,一個是學點東西,隨便的。王全勝的寶貝,能從我這邊讓幾個過來,好給他做個開門紅生意。一路上和我説個不停,我給他煩不住,就和他説現在別問了,到時候收東西的時候自然會教你。

    來到臨河縣後,少爺問我縣城裏有沒有東西可以收,我對他説不用浪費這力氣了,雖然臨河縣附近自古就多古墓,每年黃河氾濫,幾乎都能衝出來一兩座,但是到底是縣城裏的人,附近城郊的村民都有古董買賣的意識,所以這裏的價格不便宜,除非看中特別好的東西,不然也沒人願意來這裏收。咱們來到這裏,買是不用了,但是可以去逛逛,讓你熟悉熟悉業務。

    於是我們在臨河呆了一天,我象徵性地帶着少爺去郊區走了一趟,東看看西敲敲,和他胡扯了上下五千年,也算是還他一路上的開銷。

    奇怪的是,王全勝寫在火車票後面的電話號碼,我打了很多次,一直沒人接,期間抽空我就到當地郵局問了那電話號碼有什麼問題,犧牲了一包紅塔山後,一老郵遞員告訴我們,這號碼,6字開頭,不是縣城裏的,是臨河縣貼着黃河邊上一個小鎮,叫做東華山的地方。

    我心説原來他是在東華山,那沒接電話,可能有別的原因。於是便告訴少爺,咱們該去正經地方開張買賣了。

    去東華山沒有火車,只有小面的,人多手雜,我身上那西漢青銅價值不菲,在這車子上了不是很妥當,就在郵局先寄走了,只有那青銅片沒有什麼價值,我怕寄過去給人弄丟了,於是找了個廁所把這東西包到肚子上,才上的車。

    汽車在山路上急馳,顛簸得厲害,小面的裏面的空間本來就不大,現在塞了連司機在內的十七個人,加上一大堆的行李,空氣顯的特別混濁。

    路途遙遠,我頭靠在窗上,看着外面的黃土高坡,想找一些風景,但是這一帶每年都被黃河水沖刷,風化得十分嚴重,很多山川都已經嚴重塌方,而黃河水衝去表土後,植被無法生長,惡性循環,年復一年,最後只剩下稀疏的樹木,溝壑橫生的大地,景色十分單調。

    少爺一路上非常興奮,扯東扯西,和四周的人閒聊,打聽東華山的事情。

    一路上同行的,有兩個去東華山買貨物的商人,一胖一瘦,兩個人都很會聊,他們告訴我們,東化山地處偏僻,但是特產一種中藥,傳説是當地少數民族的藥方,對於羊顛瘋有很好的抑制效果,但是這種草藥每年只產一個季節,所以很珍貴,他們每年都來買一次。

    還有三個人是大學裏一個教授和兩個學生,據説學的民俗,他們大學裏出了課題,他們就到民間來收集素材來了,少爺認為這樣就是公費旅遊,很是羨慕,我告訴他,做課題很辛苦的,特別是他們這一種,經費很少,有時候都要自己貼,幹什麼還要個人興趣,不然誰喜歡到這窮鄉僻壤來。

    幾個人聽説我們是古董商人,也對我們很感興趣,少爺很會侃,説得他們一愣一愣,於是就約好結伴同行,讓他們看看我們收古董的過程,我一開始不同意,後來一想跟着這些個人,可能行動會比較方便,而且其中一個叫王若男的女學生非常漂亮,眼睛一眨,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另外一些都是小學生,去縣裏讀書,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其他時候都住在學校裏,這跟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一樣,所以看着頗有懷念的感覺。

    小麪包經過六個小時的山路顛簸,我們終於開進了東華鎮的範圍,一路上很多的山坡上,我們都看到零星幾户人家的矮石房,我知道在偏遠的山區,有時候這幾户房子,就是一個村子了。

    開過了幾道破爛的牌坊門,後面出現了很多的吊腳樓(用很長的木頭柱子懸空在峭壁上樓房),一邊已經可以遠遠地看到黃河的一角了。幾大個學生可能沒看到過這種風景,不停地拍照,弄得那些小學生很好奇。

    我心説這是個好消息,既然如此,那這有電話的地方不會多,打聽起來也方便。

    那個時候,在山區,電話這種奢侈的東西基本上集中在政府機關、旅館和大型的工廠裏,還有就是郵電局,我想着那南爬子外甥也不可能在政府機關裏窩着,這裏也不會有大工廠,那基本上就是旅館和郵電局了。

    車子到了鎮口就不進去了,因為實在是不好調頭,我們把自己的行李搬下車,那兩個草藥商人看我們人生地不熟,就讓我們跟着走,反正他們也要找地方落腳。我連忙道謝,跟着他們就進了鎮子。少爺還學習雷峯好榜樣,幫那個老教授拎東西。

    鎮上的人大多數都是靠打澇黃河泥沙為生,穿着和解放前幾乎沒有兩樣,平時小古鎮安靜祥和,很少有陌生人光顧,我們的到來,使得這裏的人都覺得詫異,很多人都在路上投以我們奇怪的目光,甚至有個幾歲數大的小孩子在我們後面跟着,一如我們在北京接頭繞着洋人一樣。

    鎮裏沒有酒店也沒有賓館,走了一段,看到一政府招待所,和這地方一比,我在南宮邊上住的那地方就是希爾頓大酒店了。

    藥商説,這裏本來當地地主的木結構小筒子樓,是這裏唯一使用了一些磚頭的建築,"文革"的時候地主給搞死了,就空了出來。

    這筒子樓一直給鎮裏放雜物,三年前他有一外地打工的人賺了錢回來,給承包了做招待所,因為全鎮就一家,雖然破爛,但是生意還行,你不睡這裏,就得睡大街。

    少爺一聽,就樂了,輕聲對我道:"敢情這地方是一古宅啊,老許,你看看這裏,有沒有古董,咱們都給收了去得。"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嘴巴管利索了,那年代收古董在外不能叫收古董的,那得叫收破爛的,説收古董,這價錢就壓不下去,而且這和四舊扯上關係了,雖然現在沒事情了,但是別人聽了心裏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招待所裏有食堂,你住就管你吃,我一看這挺好,省飯錢了,就定了一間房。

    招待所只有兩個服務員,招呼我們的是一中年人,叫老蔡,和幾個藥商似乎熟悉,一見面就打招呼,人很熱情,還幫我拿東西,問我們是哪裏來的,來這裏有什麼項目。

    我和他説我們是收破爛的,他也不知道懂不懂這暗話,把我們安頓好之後,就請我們去食堂吃飯。晚飯是大米飯加黃花菜和一盤子雞蛋。味道還不錯。我看這老蔡挺會侃,於是問他,這裏下面還有幾個村?又拿出那火車票,問那電話號碼,知不知道這是哪兒的?

    那老蔡拿着那火車票看了看,皺眉頭道:"這號碼是黃沙工地渡頭那兒,你們是找人嗎?黃沙工地在山那頭,離鎮上很遠,現在黃河枯水,還沒開工呢,那班人放假了,都在自己村裏,十里八鄉的,要找人就不好找了。"

    我嗯了一聲,道:"工地上有人值班嗎?我找值班的人問問,他們一起幹活,總應該知道同事住在那裏。"這裏的村子都不大,其實只要知道是哪個村,包準能找得到。

    老蔡道:"沒有,工地上沒人值班,值什麼班啊?那裏就幾條破船,還有就是沙子,難道還怕人偷沙子?誰有這閒工夫放着正事不做,去黃河邊吹西北風啊。而且黃河一枯水啊,這怪事情就多,一般晚上沒人敢呆在那裏,都説以前淹死在黃河裏的人,這時候都出來透氣了,鬧鬼鬧得厲害,這兒人迷信,晚上絕對沒人會呆在黃河邊上。"

    我哦了一聲,心説這難辦了,如果這電話打不通,這裏人雖然不多,但是幾個鄉跨度太大,又沒有車道,全靠腳走,沒十天半個月還走不完。

    那個老教授對那老蔡説的感到很好奇,問道:"怎麼鬧鬼,黃河裏也能鬧鬼?可是那邊沒人,鬧鬼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啊?"

    老蔡坐到我們身邊,壓低聲音:"我也是聽老人説的,聽説,只是聽説啊——每年黃河斷流的時候,晚上很多人都會聽到一種鐵鏈條的聲音,從黃沙廠那一段黃河傳過來,那聲音好像是很多人帶着腳鐐在那裏走路,第二天大家過去看的時候,就發現沙子上,全是三寸長的小腳印,老人説這是水鬼的腳印,黃河水乾了,河神放水鬼上來透氣。"

    "不會吧,你親眼見過?"少爺也好奇。

    老蔡點頭:"當然,我見過好幾次了,那小腳印,就和猴子的腳印一樣,看得人直冒涼氣啊。"

    藥商也挺感興趣,輕聲道:"這麼邪門的事情,就沒膽大的晚上去看看?"

    那兩個大學生就問老教授:"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那老教授就教育他們:"這是迷信,迷信和民俗是兩碼事情,這兩件事情是很容易混淆的,所以一定下功夫。不過看還是可以看看的。"

    老蔡看我們給他這語氣也弄得汗毛髮涼,有點得意,又道:"那時候,他們就住在上頭,那天他們三個回來的時候,我問他們出了啥事情,他們也不説,不過後來就聽到他們在吵架,吵得很厲害,可惜他們説的話我聽不懂,不過,他們吵得激動起來,我就聽到其中一個人説了一句山西話,你們猜是什麼?"

    這老蔡有講故事的潛質,我心説,我們就湊近他,少爺道:"我的爺你就一氣説完,別吊我們胃口了。"

    老蔡嘿地一笑,道:"其中一個説的是:那水塘底下肯定有東西,你們不信就算了!"

    我奇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蔡就搖頭,表示不知道,不過黃沙廠那邊的工地上,的確有一個水塘,那是一河道里的斷水湖,這斷水湖很大,一般是最晚乾的,黃沙廠裏的人經常在裏面游泳,也沒聽他們説看到過底下有什麼東西。

    "所以我就納悶。"老蔡煞有介事地説道,"該不是在下面,看到水鬼冒頭了。"

    我給他説得很好奇,也想去黃河邊上看看,老蔡就説,要真想去看,就白天去,明天他可以帶我們去,只要十塊錢一個人,他就可以給我們弄妥當了。

    我心裏暗笑,這傢伙該不是搞旅遊的吧,那兩個藥商説他們不去了,他們得下其他村子收購藥去,我一想現在既然沒頭緒,就先跟着大部隊走走吧,先到黃沙廠看看,要是能碰到一個半個人的,那就有眉目了,就是碰不到,那年代都有檔案,我去看看他們辦公室裏會有什麼線索沒有。

    於是,就跟那老教授及幾個大學生約定,明天一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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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我們各自回房間,筒子樓裏面光線很差,食堂裏有燈,但是房間裏沒有,我們每個人都提着煤油燈,爬上木頭樓梯到二樓,二樓簡直就是一恐怖片裏的鬼屋,木頭廊柱上還全是蜘蛛網,這種地方雖然看上去很有明清時候那種奇特感覺,但是我們能不能住的慣,還真是個問題。

    此時天色尚早,少爺愛乾淨,就去下面的井裏打水打掃了下,我倒覺得並沒有什麼,以前在工地的時候,隨便有幾棵草就能睡,把東西往牀上一扔,就躺了上去,就着煤油燈的光線看那片青銅片,這東西據説是從河底下剝下來的,上面的紋路非常特別,我一直沒有仔細去看過,現在空下來,也正好研究一下。

    才看了幾眼,我就坐了起來,感覺到有點不可思意。

    我對於青銅器的研究,還在於瓷器之上,所以我收青銅器的時候膽子頗大,此時候一看這青銅片,我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這東西上面的紋路,非常古老,那是西周那段的東西,但是其他的幾個青銅小件,無疑是西漢時候的,之間差了一千多年啊。

    不對啊,如果黃河下面是個古墓的話,那古墓裏的陪葬品,怎麼會相隔這麼長的年份?難道那裏正巧有兩個朝代的古墓的陪葬品給衝到了一起?

    這可能性太低了,我皺起眉頭,那難道,是王全勝騙我?這兩個東西,不是從同一個地方弄出來的?但是看這王全勝的樣子也不像啊。

    我判斷一個人是不是騙子最主要的一點是看他做事情的方式。如果王全勝是個老手,那他肯定不會把兩種不同朝代的東西混起來,再來編個故事,也沒有必要把這青銅片送給我。我相信他説的應該是真的。那這黃河下面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古墓,就要多想想了。

    我想起那個老教授,那老教授姓李,聽説也是搞考古那一範疇的,就琢磨着,有機會可以讓他看看,這青銅片是怎麼回事情,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做這個諮詢,因為我看他似乎並不太瞧得起我們兩個生意人。

    少爺看我那痴迷的樣子,以為我是發古董痴,就奚落我:"看吧,看吧,最好能吃下去。"

    "去!"我説:"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功,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知道不?咱們收破爛的,也得隨時研究業務,不然眼力就會下降。你這看真東西看得多了,假的就自然進不了你的眼睛。"

    少爺説別看了,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我知道他怕我找不到王全勝的家,就此回去,就説我們這一次下來也花了不少時間,白走一趟回去,總是不甘心的,肯定還是去下面轉轉,看看能不收點東西。

    少爺點頭説聽我的,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我就教了他一些基礎的收購古玩的知識。

    我琢磨着我走完這一趟後,真的還是得去避難,沒個三年兩年的也見不到少爺了,他如果要真開古玩店,他這點水平會賠得連他奶奶都不認識,所以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他。

    其實我下到鄉鎮裏來收東西的經驗也不多,算上剛出道的第一次和前幾年和我老丈人來的那一次,算起來這次也才是第三次,只不過少爺不知道而已。

    不過收古董其實就是和收破爛一樣,你不能把古董當古董收,你就得當成破爛,説什麼技巧,其實也就一個兩個,現在都已經曝光了,也就是收古董的人還有個習慣,習慣"搭"着買,就是我實際買一不值錢的東西,然後説自己沒閒錢,就一整的,那主人家説我找給你,對不起,不用,我就……隨便找一東西搭一下,你就別找了。

    這一搭,可能就是搭一餵狗的破瓷碗,或者是一老木頭盒子,或者是一用來醃白菜的陶缸子,其實我們要的,是這東西,但是直接去買,別人肯定懷疑,就這破玩意,就肯出這麼高的價錢,那肯定是寶貝啊。

    農民憨厚,但是不笨,到時候他捂着還不賣了,有道理也説不通了,有一次我碰到一大姑娘,看中他家一八仙桌,説了半天,結果一句話給我説漏,她就抱住不賣了,我説算我錯了,你多少錢肯賣,她愣説一百萬,少一個子也不賣,我差點氣暈過去,呵呵一笑,一百萬,您賣外星人去吧。

    後來我回去一趟,那桌子還在呢,上面有一標籤,一百萬。這一家就成釘子户了。

    還有其二,就是大包圓,跑一人家裏去了,無論找什麼藉口,把能買的破爛都買了,其中就有你要的那東西,有一次我見過一人招數很損,看中人家一隻碗,洪武釉裏紅,你單買一隻人家肯定就知道有問題了,你要全買吧,人家也覺得奇怪,你買人家用過的碗幹什麼,於是自己進了十幾只碗,跑到那人家門口去賣,一分錢一隻,那當家的女的一看,一分錢一隻,那就是白送啊,一下子全給買了,家裏全換新的。那人就説,你的舊碗就不要了吧,我給您帶出去,順道扔了。那當家還覺得這人真他孃的活雷鋒呢。誰知道自己一寶貝已經給人家海底撈月給換過去了。

    所以這裏面沒多少理論的東西,都是要看自己的反映,按我老岳丈的話,就是壞水夠不夠多。這方面,少爺要和我學,還真夠他喝一壺的。

    我們聊了一會兒,已經快半夜了,一路上也累,兩個人就都困了,於是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老蔡就來叫我們,我們自己的行李本來就不多,於是都背在了身上,一行人就跟着他出發。

    黃沙廠不在鎮邊上,而是靠近山區,一個叫龍灘的地方,那裏是一個小村,老蔡説山路有點遠,需要坐拖拉機然後步行。

    對於我們城裏人來説,進山這個概念,我是沒有的,所以等拖拉機開了有四個小時,還沒有停的跡象的時候,我就問老蔡,這東華山的黃沙廠有這麼遠嗎,他就告訴我,其實直線距離並不遠,但是中間隔着山,有一大段山路,有拖拉機坐還是好的,到了山的裏頭,我們要靠自己步行。

    我這下才明白,所謂進山,並不是閒庭信步那麼輕鬆。

    "這種鬧鬼的傳説,大多數發生在人跡罕致的地方,因為聽者無法輕易去認證,很多的山溝和山洞都傳説鬧鬼,這也是人們對於未知事物的一種本能應對方式。"那個老教授似乎研究過,很鄭重地和我們解釋。

    一路上並沒有多少樹,都是一座又一座丘陵,又開了一個多小時,拖拉機就沒路開了,我們已經到達了一户小村子,下了拖拉機,我們找了一户人家買了頓飯,草草吃了,就開始向山裏步行。

    要是平時,這樣的行軍,我肯定已經眼皮打架了,但是路上風很大,老教授很有趣,講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我一點也不覺得困,反而神采奕奕,興奮異常。

    在對話中我瞭解這個老教授姓李,來頭不小,聽説還是省裏的什麼代表,他帶來的兩個學生是他最看中的兩個。而那個女的,和他還有一點血緣關係,應該是侄女什麼的。

    他們下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收集一些山西的民間傳説和歷史奇聞,然後編撰成冊,老教授的作風很嚴謹,堅持要自己親耳聽到才算數,他認為這些東西是無形的古董,比那些有形的有價值得多。

    我和老教授在這方面談得很投機,兩個人相見恨晚。

    進山之後,因為地勢很高的關係,樹木逐漸密集起來,開始有點像北方的原始落葉林,老蔡和他外甥在前面帶路,他外甥是黃沙廠的,比較熟悉那裏,所以跟着來了,他們兩個人走得不愠不火,不時地回來提醒我們注意亂石和荊棘。

    我們一路都是順着山谷前進,荊棘橫生,四周常常傳來我們之外的腳步聲,老蔡説那是野獸的聲音,弄得我們很是惶恐,我不由地開始想念我們來時候平坦的沖刷丘陵地帶。

    足足又走了兩個小時,一刻也沒有休息,天快黑的時候,我已經來到了傳説中的黃沙廠,我看到一片破舊的瓦房,是黃沙開工的時候,工人休息的地方。

    瓦房的一邊,就是黃河了,我從來沒有想象過我見到這樣的黃河,在我的印象裏,童年的黃河,就算斷水期,也十分可愛的,我們可以在裏面玩沙子,抓魚,但是眼前的黃沙廠裏,我卻看到這條長几公里寬的河道里卻已經被太陽曬成乾裂的黃色淤泥,看上去非常可怖。

    在河道里面,讓清淤船挖得溝壑不平,前面帶路的老蔡帶我們爬上黃河邊一道山脊,透過夕陽他指着遠處一片模糊的黑色輪廓,"就在這一帶了!"。

    我遠眺望去,那裏有一個不規則的大型斷水湖,大約離我們三四百米遠,形狀怪異。

    這麼大的斷水湖應該是不是因為局部清淤作業產生的,而像是天上什麼東西墜落下來產生的,説得通俗一點,猶如一個小型的隕石坑。看上去十分怪異。

    我看到老教授爬上山脊之後,迎着風看了一圈四周的山巒,臉色有點變化,突然問老蔡道:"小老弟,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麼關於-黃河龍王-的傳説?"

    老蔡啊了一聲,顯然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想了想道:"傳説倒是不少,不過要是現在説,我也想不起來了,這得問村裏的老頭,我們年輕那會兒,-文化大革命-期間,整天就背毛選來着。"

    老教授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問,但是看着這黃河河道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兩個學生和少爺都想現在就去湖那裏看看,老蔡説不要了,那裏面有很多泥泡,掉進去,找都找不到你們,而且天色已晚,當地人晚上有規矩,不準進黃河,怕給水鬼拖去,還是明天吧。

    我們本來打算住到下面工人的房子裏去,但是跑去一看,都鎖得牢牢的,還有封條,那時候封條大過天,我們都不敢撕,於是就回到一邊的山脊上,點起篝火,準備在這裏縮一個晚上。

    因為是在山脊之上,石頭多,樹木少,晚風很大,我們都披上毯子,圍在篝火的一邊,吃着乾糧和白酒,因為已經靠近黃河,老蔡和他外甥都不太説話,就是我和老教授還有少爺三個人,在不停地聊天,驅趕寒意。

    少爺喝得多,不知道怎麼回事情,就拍着屁股四處張望,也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東西。我問他幹什麼。

    他道:"老蔡你給我準備的這糙米餅不地道,他孃的是誰和的面,老子吃了肚子不得勁,得去找個地方方便。"

    我説道:"就你麻煩事情多,這四周到處是野獸,黑燈瞎火的,你要是給叼了去,我們上哪裏找你。你就在這裏解決得了。"

    少爺道:"我沒意見,可這味兒你們受得了嗎?"

    老蔡對我道:"沒事,這裏是山頂,又是黃河邊上,一般野獸不到這裏來,只要別進林子就行了。你打個手電,有動靜就叫我們。現在山裏也沒有太大的野獸,就是小心蛇。"

    少爺哎了一聲,提着褲子就往一邊的草堆裏走去,不一會兒就聽到他翻江倒海的聲音,我沒怎麼吃東西,現在一聽就更吃不下去了,索性不吃了,老教授就開玩笑:"小胖子這動靜,老虎也給嚇跑了,我們絕對放心。"

    我聽着直樂,可才笑了兩聲,忽然就聽到少爺在那裏就輕聲叫了起來:"老許!快過來看看"

    眾人都是一驚,才説沒野獸,怎麼就叫起來了,幾個人隨手抄起磚頭就衝了過去。

    少爺離我們也不遠,我們幾步趕到,一看,只見少爺躲在一根灌木後面,提着褲子,看見我們過來,讓我們蹲下,指了指前面的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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