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範尼被尿意憋醒了。他摸索着下牀,朝衞生間走去。
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範尼嘗試着在牆邊尋找電燈開關,卻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他只得憑着白天的記憶摸黑來到衞生間旁。推開門後,他的手觸碰到左邊牆上的電燈開關,“啪”的一聲,燈亮了。
小解完後,範尼到洗手池衝手。正洗着的時候,他無意間望了一眼自己正對面的那面大鏡子,愣住了。
鏡子裏反射出的是整個洗手間的全貌,範尼注視了一陣後,突然張開了嘴,一種不寒而慄的恐怖感覺佈滿全身——
他驟然發現,這個洗手間的所有陳設、佈置居然跟希爾頓酒店的309號房間一模一樣!
範尼猛地回過頭,心中無比駭然——沒錯,那副天藍色的窗簾、浴缸邊上紫色瓶子的沐浴露,還有米黃色的防滑地板磚,這些全都跟309號房間一樣!
範尼感覺背脊中有一股涼意冒了起來,他不明白,為什麼白天沒有發現這些呢?
就在他神情惘然,慢慢轉過身子的時候,他又望了一眼那面大鏡子,鏡子中竟反射出一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女人,她手中握着一柄尖刀,正對着喉嚨。
“——啊!”範尼大叫一聲,驚駭之中,他猛地轉過身去,大喊道,“朱莉,不!”
但已經遲了,那柄鋒利的匕首已經深深地刺進了她柔軟的脖子,鮮血如泉湧般噴濺而出,朱莉倒在地板上,頃刻之間,整個衞生間被染成一片血紅。
“不,朱莉。不——!”範尼聲嘶力竭地狂喊——隨即,他的眼睛猛地睜開,周圍的一切變為現實。
“怎麼了範尼,又做噩夢了?”身邊的妻子賈玲迅速地翻起來,在丈夫的胸口不斷輕撫着,並用枕巾拭擦着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範尼的胸口仍猛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氣,一臉的驚魂未定。
一分鐘後,範尼才感覺好了些,他握住妻子撫慰自己胸口的手,説:“好了,我好多了。”
賈玲擔憂地把頭靠在丈夫肩膀上,説:“親愛的,都過去十年了,你還忘不了那件事嗎?”
範尼嘆了口氣,輕輕搖着頭説:“不,我早忘記那件事了——我只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做噩夢。”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灑在範尼的臉上,使賈玲能看見丈夫的眼睛,她説:“不,親愛的,你沒説實話。如果你真的忘記那件事的話,就不會總是反覆做這個噩夢了。”
範尼沉默不語。賈玲撫摸着範尼的臉龐説:“親愛的,你就看在我們可愛的兒子的份上,別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我們現在的生活多幸福呀。”
範尼抬起頭朝自己剛滿四歲的兒子範曉宇的房間望去——看來小傢伙的瞌睡還挺沉,自己剛才那聲歇斯底里的喊叫也沒把他吵醒。範尼緩緩舒出一口氣,對妻子説:“我知道了,睡吧。”
賈玲順從地點了點頭,緊挨着丈夫,不一會兒邊酣然入夢。但範尼的眼睛卻一直望着那鋪滿銀灰色月光的窗外。他清楚,每次只要一做這個噩夢,就意味着要渡過一個失眠的夜晚了……
清晨醒來後,賈玲到兒子的房間幫兒子穿衣服。範尼揉着疲倦的雙眼來到衞生間,洗漱完後,他用刮鬍刀刮掉鬍渣。他一邊摸着下巴,一邊端視着鏡中的自己——因為大半夜的失眠,眼睛顯得有些浮腫,但精神還不太差。鏡中的男人雖然已不及十年前那般英俊倜儻,卻多出幾分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剛毅,風采猶存。
此時,範尼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喂,你好。”
電話聽筒裏是甜甜的女孩的聲音:“董事長,早上好,是我呀。”
範尼聽出是公司裏女秘書的聲音,問道:“小周啊,什麼事?”
“董事長,今天是星期天,也是您母親的生日,您沒忘吧?”
“嗯,我沒忘。”範尼笑起來,“小周,你的工作職責什麼時候擴展了?現在還要負責提醒我生活的日程安排?”
“不,董事長。”細心的女秘書説,“是您那天自己説起的,今天是您母親的生日,您説很重要,千萬不能忘了——我便記下來提醒您一下。”
“好的,謝謝你小周,我知道了。”
“董事長再見。”
範尼放下電話,出了一會兒神——這麼多年了,他早該適應了“董事長”這個稱呼,但每次聽到別人這樣叫自己的時候,他總會時不時地想起父親來——十年前的那次慘劇後,父親因腦溢血住進醫院。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父親這一躺,竟然就沒能再起來,他在昏迷了五天後猝然去世了。
短短的時間內便失去妻子和父親的巨大悲痛,至今仍令範尼感到刻骨銘心。
十幾秒後,範尼提醒自己道——今天是母親的生日,不能再想這些悲傷的往事了,應該打起精神來,高高興興地為母親祝壽。
他走出衞生間,來到餐桌旁。妻子和兒子已經在吃着黃油麪包和蔬菜沙拉了。範尼坐到兒子身邊,摸着他的小腦袋説:“曉宇,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一會兒我們去奶奶家玩兒,好嗎?”
“好啊,好啊!”範曉宇高興地拍着手掌説,“我最喜歡去奶奶家玩了!”
“因為去奶奶家,你就可以敞開肚皮吃零食了,對吧?”賈玲笑着説,“你這個小機靈鬼!”
範尼拿起一片抹好黃油的麪包,咬了一口,説:“我們一會兒先去商場買禮物,然後就去媽那兒。”
“不用了,我早就買好了。”賈玲從身後拿出一個精美的大口袋,裏面鼓鼓囊囊的,“這件水貂皮大衣是Dior才上季的新款——保準媽滿意。”
範尼首先就滿意了,他微笑着説:“太好了,賈玲,你真有心。”
“你媽媽的生日我敢忘嗎?”賈玲笑着説,“快吃吧,我們早點兒去。”
吃完早飯後,範尼去車庫把他白色的寶馬轎車開出來。車子路過一家大蛋糕店時,範尼下車去跟母親訂了一個豪華的雙層蛋糕,並告訴店員母親的住址。
十點半時,範尼一家來到了母親漂亮的別墅。母親早就猜到他們會來,正在門口的小花園裏微笑着迎接他們。
範曉宇最先搶着下車,他歡快地跑過去,大聲喊道:“奶奶!”
“唉,我的小寶貝兒!”奶奶俯下身去捧住孫子胖嘟嘟的小臉,開心地笑着説,“你又長胖了,這回奶奶可抱不動你了!”
“媽。”範尼和賈玲一起跟母親打招呼。
“好,好,快進來吧。”母親帶着兒子一家進屋,對保姆説,“你去泡一壺上好的龍井來。”
範曉宇還沒來得及坐下,一眼就看見了玻璃茶几上堆成小山的果凍、巧克力酥和牛肉乾,他“哇”地大叫一聲,立刻撲到那堆零食中去。
賈玲坐到沙發上,無奈地搖着頭説:“媽,你又給他買這麼多零食,越吃越胖了。”
母親笑着説:“小孩子嘛,就是要胖乎乎的才可愛。”
範尼把精美的口袋遞給母親,説:“媽,這是賈玲給您買的衣服,您看看喜歡不?”
母親將奢華的貂皮大衣從口袋裏拿出來,“嘖、嘖”地稱讚道:“太漂亮了,可惜我一個老太婆哪穿得出這麼新的款式呀。”
“哪兒呀,媽。”賈玲站起來將衣服在婆婆身上比了比,説:“您看起來最多也就五十歲,穿上這個保準好看。”
“呵呵呵呵……”母親開心地大笑道:“還是我媳婦的嘴甜。”
這時,趴在茶几前的範曉宇也停止往嘴裏塞牛肉乾,他從揹着的小書包裏拿出一幅畫,嚷道:“奶奶,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奶奶接過來一看,那張畫上用蠟筆稚趣地畫着太陽、白雲和一張笑臉,並歪歪斜斜地寫着“祝奶奶生日快樂”幾個大字。老婦人高興地一把將孫子抱過來,一邊親一邊説:“我們曉宇越來越聰明瞭,會寫字、畫畫了!”
清香撲鼻的龍井茶泡來後,一家人其樂融融地邊喝茶邊聊天。不一會兒,到了中午,保姆已經做好了豐盛的飯菜,訂的蛋糕也送了過來,大家一起圍坐到餐桌上。
範尼説:“媽,中午在家裏吃,晚上我去大酒店給您好好地訂一桌。”
母親擺着手説:“不要去訂了——人老了,不在乎吃什麼好的。你們一起來玩就是讓我最高興的事了。”
範尼有些愧疚地説:“可惜我平時工作太忙了,不能經常來看您。”
“我知道,媽不會怪你的。以前你爸當董事長的時候也是這樣,經常不沾家……”説到這裏,母親驟地停了下來,她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彷彿意識到説了不該説的話。
尷尬的空氣持續了幾秒鐘,賈玲端起桌上的酒杯説:“來,我們一起祝媽生日快樂!”
“對,祝媽生日快樂。”範尼趕緊附和。
範曉宇也舉起飲料,一字一句地説:“祝奶奶生日快樂!”
“好、好、好!”母親的臉上又展露出笑顏,她舉起酒杯,説道,“乾杯!”
吃飯時,範尼一直對保姆王阿姨的手藝讚不絕口:“嗯,這個紅燜大蝦的味道絕了!大閘蟹也燒得好……還有那個魚翅羹,都是一流水平嘛!”
賈玲也不停點頭稱道:“媽,我知道您為什麼不願意去大酒店吃了,王阿姨的手藝簡直就跟大酒店一模一樣嘛。”
母親得意地説:“你們不知道吧,王阿姨以前是專門學過廚藝的。”
王阿姨被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紅着臉説:“你們過獎了。”
範尼對妻子説:“賈玲,你沒事也跟王阿姨學兩手,回去好做給我和兒子吃呀。”
賈玲笑着説:“我哪學得會呀,王阿姨這手藝一看就知道是十幾年功底的。”
母親説:“你們倆工作都忙,飲食上就更該吃營養些,別老是到外面去吃那些西餐呀什麼的——沒中國菜營養。”
範尼挽着兒子的肩膀説:“媽,您看看這小子就知道我們吃得營不營養了。”
母親開懷大笑起來,隨後,舒出一口氣:“看到你們全家都好,我就放心了。”
賈玲嚼着菜的嘴放慢了,她低聲説道:“我們其他的什麼都好,就是——”
“就是什麼?”母親問。
賈玲猶豫了一下,説:“就是範尼時不時的還是會做噩夢。”
母親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下來,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範尼看了一眼母親,微微地瞪了賈玲一眼,然後對母親説:“媽,沒什麼……我好久都沒做過了,我……不是經常。”
母親還是沒有説話。範尼對兒子説:“曉宇,跟奶奶夾菜呀。”
範曉宇聽話地夾起一條魚放到奶奶碗裏,説:“奶奶,吃魚。”
“哎,好,我的乖孫子。”老婦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
接下來的進餐過程中,氣氛都有些尷尬沉悶,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説着話。
下午,範尼和妻子陪着母親,帶着兒子到附近的公園去玩。今天的天氣很好,冬日的暖陽將大家的身心都曬得暖洋洋的,誰都沒有再説起不高興的事,母親的情緒又變得好起來。
吃過晚飯後,大家一起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九點鐘,範尼告訴母親,他們該回家了。
“這個生日我過得很高興。”母親把兒子一家送到門口時説。
“媽,我以後一定多抽時間來看您。”範尼説。
母親點點頭,然後對兒媳婦説:“賈玲,你帶曉宇先上車吧,我跟範尼説幾句話。”
“好的,媽。”賈玲對兒子説,“跟奶奶説再見呀。”
“奶奶再見。”範曉宇乖巧地向奶奶揮了揮手。
“再見,我的小乖乖。”奶奶在孫子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妻子和兒子上車後,範尼問:“媽,您要跟我説什麼?”
母親抿了一下嘴,凝視着範尼説:“你做得很好,兒子。”
“您指什麼?”
母親説:“看看,你有温柔漂亮的妻子,活潑可愛的兒子,你還擁有讓人羨慕的家產和職位,你是一個成功的男人——還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呢?”
“我對自己的生活的確是很滿意啊。”
“那你就應該跟過去徹底告別。”母親嚴肅地説:“試想一下,當年就算沒有發生‘那件事’,你的生活也未必就比現在好,對嗎?”
“媽,我真的沒有再去想那件事了。”
“那就好,兒子。”母親説,“但你如果實在無法控制自己不做噩夢,就應該找個心理諮詢師好好談談。”
“我知道了,媽。”
“好的,去吧。”母親拍拍兒子的肩膀。
“媽,您自己要保重,我會經常來看您的。”範尼跟母親告別,跨進自己的轎車。
車子開在路上,範尼一直陰沉着臉,一言不發。賈玲終於忍不住了,一臉歉疚地説:“親愛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不注意就説出來了。”
“不是故意的?你難道猜不出媽聽了你這麼説會是什麼反應?我媽已經是快七十歲的老人了,你就不要讓她再為我擔心了,好嗎?”
賈玲委屈地説:“我也是擔心你,為你好啊。”
範尼煩躁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説話了。
範尼的轎車行駛到一條人流熙來攘往的小街時,被迫放慢了速度。本來一直在玩着機器人玩具的範曉宇被一陣撲鼻的香味吸引了,他朝車窗外一看,發現街道旁有一家燒烤店正烤着焦黃油亮的羊肉串,烤肉香味在空氣中四溢,讓範曉宇連吞口水,他嚷道:“媽媽,我要吃烤羊肉串!”
賈玲望了一眼那家燒烤店,説:“曉宇,這些街邊小店的食物不衞生,吃了會拉肚子的。你餓了媽媽帶你去必勝客吃吧。”
“不嘛,我就要吃這個!”範曉宇鬧着説,“必勝客早就吃膩了!”
“烤羊肉串有辣椒,小孩子不能吃這個。”
範曉宇指着燒烤店裏幾個和他年齡相仿、正嚼得滿嘴冒油的小孩説:“那他們怎麼在吃啊!”
“曉宇,聽媽媽的話……”
“不嘛,我餓了,我要吃!”範曉宇任性地哭鬧起來。
範尼本來就有些煩躁,聽到兒子的哭鬧,更感覺心煩意亂。他對賈玲説:“他要吃,你就下去跟他買幾串嘛。”
賈玲摸了摸自己身上高檔的毛料時裝,皺着眉頭不情願地説:“我才不想到那燒烤店去,弄得一身的油煙味兒。”
範尼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兒子説:“別鬧了!爸爸去跟你買。”
範尼將轎車停到路邊,賈玲不願下車,帶着範曉宇留在車上。範尼徑直朝燒烤店走去,對店老闆説:“烤十串羊肉串,不放辣椒。”
“好的,您這邊坐着等會兒,馬上就好!”老闆麻利地翻烤着手中的肉串,同時熱情地招呼客人。
範尼點了點頭,但並沒坐在店門口的椅子上,只是站在燒烤攤旁邊等待。
等了一陣後,範尼發現這家燒烤店的生意出奇地好,不但店內坐滿了人,就連門口也擺出來好幾桌,各桌都在催着老闆烤快點——範尼開始意識到,老闆所謂的“馬上就好”完全就是一句不負責任的口頭禪。
就在他百無聊耐地等待時,忽然聽到旁邊一桌喝着啤酒的年輕人爆發出一陣噓聲和笑聲。一個胖子用嘲笑的口吻對另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説:“太老套了吧?這種鬼故事也想嚇人?”
那戴眼鏡的男生被同伴譏笑地面紅耳赤,不服氣地説:“那你們講一個新鮮的呀!”
胖子“嘁”地哼了一聲:“這年頭,還有什麼鬼故事嚇得了人啊?算了,哥今天跟你們講一個真實的,就發生在我們本市的恐怖事件,保準把你們嚇破膽!”
“別鋪墊這些沒用的了,快説吧。”一個戴着帽子的男生説。
胖子做了個讓大家安靜的手勢,表情嚴肅下來。“哥兒幾個聽着,你們別不相信,這件事還真是千真萬確的,就發生在幾個星期前,我們本市的希爾頓酒店裏。”
範尼的臉慢慢轉過來,凝視着這一羣人。
胖子故意壓低聲音,面色陰沉地講道:“我哥哥是希爾頓酒店客房部的領班,那天他跟我講了一件事。説酒店裏的一個服務生有一天在309這個房間裏打掃衞生時,突然,走廊裏的人聽到他驚叫一聲,然後就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其他幾個服務員把他扶住,他卻仍然臉色煞白地不斷驚叫,好幾分鐘後才停下來。身子卻還是不停地猛抖。”
聽到“309”這個數字,範尼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他緊緊地盯着那講話的胖子。
那夥年輕人中的一個女孩子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胖子表情誇張地瞪大眼睛説:“那些服務員們也這麼問。於是,被嚇得半死的服務生顫抖着告訴他們——剛才他在309號房間的衞生間裏打掃時,放了些水在浴缸中準備擦洗浴缸,卻無意中發現水中除了自己的倒影外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倒影!那女人穿着一身紅色的旗袍,滿身是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把他嚇得魂都沒了,屁滾尿流地就跑了出來。”
“後來呢?”有人問。
胖子聳了聳肩膀:“很遺憾,真實的恐怖故事就是這麼短,據説那可憐的服務生居然就這麼被嚇瘋了。而我的哥哥後來得酒店裏工作了十幾年的老服務員那裏打聽到,很多年前,那個309房間真的死過人,一個年輕女人在那裏自殺過!”
“這故事就完了?”戴帽子的男生問。
“完了。”胖子説。
年輕人們又爆發出一陣鬨笑聲,戴帽子的男生説:“還以為能聽到什麼新鮮鬼故事呢——胖子,你這個故事比眼鏡那個還要爛。”
“嘿,嘿!”胖子略顯憤怒地提高聲調説道,“我再跟你們強調一次,這是真實的事情,就發生在幾個星期前,我敢向你們發誓這絕對是個……”
説到這裏,他突然感到肩膀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抓住了,那隻手像是陷進了他鬆散的皮肉裏,將他抓得生疼。胖子詫異地回過頭,見一個神色駭然的中年男人正驚恐地瞪着自己。
那一桌的年輕人都愣住了,胖子驚詫莫名地問道:“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範尼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剛才説的,都是真的?”
胖子張大嘴,愣了幾秒,説:“……是真的。”
“那個被嚇瘋了的服務生,現在在哪裏?”範尼問。
“聽我哥哥説,他……就在市裏的精神病院裏。”胖子回答,然後又疑惑地問道,“你是誰?你問來幹什麼?”
範尼慢慢鬆開抓着胖子的手,魂不守舍地轉過身去。那一桌年輕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範尼感覺腦子亂得簡直像一窩蜂巢,那些蜜蜂在不斷地飛進飛出,讓他的大腦一會兒雜亂無比,一會兒又變成一片空白。他呆滯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邊的那個聲音不斷提高,他才迷茫地轉過頭,望着那個叫他的人。
“先生,先生!您想什麼這麼入神呢?”店老闆笑着遞給範尼一袋食物,“您的烤羊肉串好了。”
範尼機械地接過肉串,從口袋中掏出錢包,看都沒看一眼,抽出一張一百元的遞給店老闆,朝自己的轎車走去。
“唉,先生!找您的錢吶……先生?”店老闆驚訝地看着這個神不附體的男人漸漸走遠。
範尼上車之後,範曉宇立刻從爸爸手中接過羊肉串,拿出一串咬了一口後,叫道:“哇,真香。”
“怎麼烤個羊肉串要這麼久啊?”賈玲問道,隨即發現丈夫的神色有些不對,又問,“你怎麼了?”
範尼將手放在方向盤上,卻並不發動汽車,只是神情惘然地望着前方。
“出什麼事了?”賈玲又問。
範尼望了妻子一眼,又望了望身邊大快朵頤的兒子,嘆了口氣,説:“沒事,走吧。”
賈玲滿臉的疑惑,但範尼發動汽車後,她也沒有再問了。